龙域之声完本——by密林＿花匠

“塞洛斯塔？ ”他来不及细想，回神斩杀靠近的兽人，大 声呼喝着号令，集结队伍。
“领主！”塞洛斯塔远远的杀将过来，“我父王呢？” 埃尔隆德一怔，嘴角的纹路变得苦涩而焦虑，“消失了。”
“消失了？ ”塞洛斯塔瞪大双眼，一把扯住埃尔隆德的外 袍，“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战场之上，怎容闲聊？埃尔隆德回身斩杀兽人，断断续 续的把帕拉托消失的前后描述一遍，随即带领精灵战士冲杀阵前。
“消失……”塞洛斯塔的胸膛激烈起伏，他怔愣的望着那 一片烟雾腾腾散发着模糊焦灼气味的土地。
劲风自他的肋下袭来，塞洛斯塔没有回头，手中的龙鳞 一闪，兀自向前走去。
背后的兽人僵立，手中的斧子跌落，从咽喉处喷出来的 血形成一个扇面，染红了面前焦黑的土地。
圆心的中央，脚下土地滚烫，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深 吸一口饱含烟尘的空气，身躯微微战栗，“ADA……”塞洛 斯塔低喃。微风贴着地表升腾而起，刮来一阵血腥之气。他 仓皇的转动身躯四下搜寻，“ADA——”
撕心裂肺的喊声拔地而起尖锐的刺破苍穹又很快堙没在 喊杀震天的战场中。
回应他的只有兵刃碰撞的脆响，肉体落地的沉重，以及 濒临死亡的呐喊。
眼前一黑，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瑟兰迪尔下意识想 要拉住身边人的胳膊，却碍于双刀在手，不敢轻易挥动手臂。
脚掌接触地面，有种不真实的倾斜感。
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有什么庞然大物坠落在此， 或者说，摔落在此。
手腕被握住，那一点温暖让他骤然安下心来。
一点点萤火般的光泽自地表浮起，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洞穴。
“格拉斯格！”莱戈拉斯一颤。他太熟悉这个洞穴，太熟 悉这些满是空洞质地疏落的岩壁，太熟悉这发着荧光的墨色 岩石，甚至右边那只小小的水潭都丝毫不差，不时有水滴自 洞壁滴落，发出轻微而单调的声响。
莱戈拉斯的瞳仁紧缩，百年的痛苦在短短的一瞬间翻涌 沸腾，如海啸般汹涌的倾覆而来。周围安静的像是他正处于 某个噩梦之中，梦中有他惧怕的终极，有他渴望的神祇。这 一切静悄悄的环绕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一阵惊 天动地的声响，将他的梦境敲个粉身碎骨。
瑟兰迪尔的目光落在洞穴中央的庞然巨物之上。帕拉托蜷缩盘绕，如山包一般。鳞甲叠加包裹着巨大的身躯，一股 灼热的气息在它的周围缭绕蒸腾。
瑟兰迪尔回眸，望着手中的长刀，眼神变得阴冷，脸色 慢慢的沉下去，他的周身散发着极度狂躁的煞气，似乎整个 人化身为一把极其锋锐的剑，已然出鞘，不见鲜血誓不罢休 。
他一跃而起，似一支长箭，笔直的朝着龙身冲击而去， 速度快的莱戈拉斯来不及阻止。
刀尖距离龙身不足一米。
异样的风声自他的身侧袭来，瑟兰迪尔敏捷的回眸，粗 壮的龙尾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来，如一击命中，非死即残。
瑟兰迪尔沿着龙尾袭来的方向侧身，顺手带住龙尾，随 着它挥舞的力道跃起，轻盈的如同一片树叶，顺势化解了龙 尾的鞭击。
莱戈拉斯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向另一个方向，二 人落地，尚未来得及回头。
“看看看看，这是谁？ ”金属碰撞般的嗓音轰鸣而起。
二人回眸。
帕拉托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们， “这不是我的小朋友吗？”
莱戈拉斯捏紧双拳，脸颊肌肉紧缩，整个人如同绷紧的 弓弦，拉伸至极限，随时可能崩裂。
瑟兰迪尔的身躯遮挡过来，遮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帕 拉托不怀好意的凝望。
“简直不可思议……”帕拉托发出一阵笑声，刺耳蛮横 ，“你得到了他，解开了我的诅咒……如果我没有记错，他 是你的父亲……”
“所以，我?6 抢锤行荒愕模俊鄙�兰迪尔冰冷的嗓音响�?，带着不动声色的恨意，金属般铿锵，“感谢你施加在他身 上的诸多痛苦，感谢你剥夺他的容貌和记忆，感谢你折磨他 百年之久！”
“哦，你要奉献什么呢？”帕拉托的头颅垂下去，它疲 惫而衰弱，显而易见，可是它依然是强大到不容小觑的龙， 拥有魔法的帕拉托。
“就用我手中的长刀，祭奠你的死亡吧。”瑟兰迪尔收起眼中的薄怒，风轻云淡的甩出一朵剑花。
刀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白光之中，迅速转动，如一朵千瓣金花，层层绽开，寒光冻裂。
“你不能……”帕拉托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要进入一个漫长的睡眠，“没有人能杀死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瑟兰迪尔捏紧刀柄，嘴角挑起一抹决然的笑意。他盯着帕拉托庞大丑陋的头颅，毫无征兆 的跃起，连续踩踏在岩壁之上，手中的长刀呼啸着对准龙首 切割下来。
帕拉托张大口，猛然喷出一股烈焰。
瑟兰迪尔如鹰隼一般在空中侧转，避开焰心，却也有力不逮，向下坠落。
帕拉托冷笑，“不过如此。”
很快，它笑不出来了。
利刃切进鳞甲，没入皮肉，坚硬的龙体像是黄油一般被刀刃分开，滚烫血液喷薄而出，而再用力却遭到了阻挡，似乎在这一层皮肉之内，钉有一层钢板，坚韧强硬，刀枪不入。莱戈拉斯咬牙爆喝一声，用尽全力将剑身向内推去，巨大的压力使剑身微微弯折，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帕拉托扬起头颅，疯狂甩动，一时间火焰滚动，整个岩洞如同喷发的火山。
莱戈拉斯抽出长剑，自龙身跃下。
火焰在他的背后炸裂开来。
瑟兰迪尔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甩向岩壁的角落，以 避开火焰的烧灼。
而狂躁的帕拉托甩起龙尾抽击而至，重重的击打在他的胸甲之上。
响声沉闷。
瑟兰迪尔斜斜的飞出数米，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准备好 和岩石撞击的那一瞬间保护自己的内脏和头颅不受致命损伤 。却落在柔软的身躯之中，二人撞击在岩石之上，跌落在地。
莱戈拉斯拉扯着他滚进岩石的空洞之中，躲避随之而来的烈焰。
“您受伤了吗？ ”他焦灼的望着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下意识按了按肋下，触之剧痛，口内咸腥漫涌，他却安然摇头，“没有。”
莱戈拉斯露出一点艰难的笑意，微微侧转身体，不让瑟兰迪尔注意到他的左手。
“你呢？”
“没有。”莱戈拉斯右手持剑，慢慢的坐在瑟兰迪尔身侧，“我们的剑不能杀死它，接下来怎么办？”
瑟兰迪尔微微转过头，面颊轻轻抵在莱戈拉斯的头顶，“记得洛萨的弱点吗？”
“您！”莱戈拉斯惊得跳起来，很快又平复下来，“我试试。”
“不，这次换你引开他的注意力。”瑟兰迪尔摇头。
“这事儿您比我熟悉。”莱戈拉斯凑的近一点，瑟兰迪尔的肩甲很硬，贴着面颊生冷微疼。
“一只手很难保持平衡。”瑟兰迪尔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古老的精灵咒语如歌声般响起，左臂血肉模糊的创口烧灼 刺痛顿时平复下来。
“断了肋骨根本使不上劲儿。”莱戈拉斯帮他松开胸甲，摸索着肋骨的凹陷处，“您需要固定伤处。”
咒文停下来，瑟兰迪尔轻喘一声，笑意掠过嘴角，漫至心头，“何苦撒谎。”
“是啊。”莱戈拉斯笑起来，“心知肚明。”
瑟兰迪尔撕开大氅，将莱戈拉斯的左臂包扎起来，尺余长的伤口，最深处可见森森白骨，好在血已止住，包扎之后并无太大妨碍。
莱戈拉斯将牛皮护腕取下，垫在瑟兰迪尔的胸甲下，又用大氅撕成的布条将它固定。
他们的眼神宁静，表情平和，丝毫看不出痛心或者恐惧。
他们没有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都是宝贵的，他们深知，流星划过，不会因为来不及许愿而折返。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的相处和相守。
怎么可以浪费，怎么可以伤感？
冷不防的，瑟兰迪尔的唇落在他的额头。一点温热轻柔的像是一个甜梦。
莱戈拉斯手上一顿，抬起脸来，“您……”
“我去。”瑟兰迪尔露出笑容。
最美的春风也不及这笑容的柔和纯净，他曾经见过，曾经错过。
“您比我强悍，但是……”他温和的开口，轻柔的像是在林间树下，和心上人倾诉衷肠，无关血与火，无关生与死，
“我的速度比您快，更灵活，更敏捷，您不能否认。”
“你杀过多少洛萨？”
莱戈拉斯噔住。
“我斩杀过上千只。”瑟兰迪尔抚摸着刀身，“熟知怎样才能从险境中逃脱，无关于速度和敏捷，这是经验。”
“那好。”莱戈拉斯站起来，俯视瑟兰迪尔，“我的爱人在这里，没有人能让他去涉险，去搏命！如果我今天战死在此，无法守护他的周全，我无话可说。可是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还拿得起手中的剑，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失去太多，错过太多，您不能再一次将我推至悬崖的边缘，立于地狱的入口。”
“我就可以了？”瑟兰迪尔的声音很轻，低沉微沙，“我 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你去涉险去搏命？我就有这样杀伐决断的 心肠？莱戈拉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己所不欲……”莱戈拉斯紧绷的身躯颓然松懈下来，他垂下头重新坐回到瑟兰迪尔的身侧，“我道歉，不该在您分析利弊的时候胡搅蛮缠。”
“我要争取的是一线生机，而不是同归于尽。”瑟兰迪尔的手轻轻覆在莱戈拉斯的手背上。
“您给予的希望太小，我看不到光芒。”
“那就……别放手。”
莱戈拉斯握住瑟兰迪尔的手，很紧，“是。”
他们沉默下来，握紧彼此的手，等待第一波伤痛淡去，体力逐渐恢复。等待岩洞外的火焰平息，帕拉托安静下来。
第六十章
"ADA……"
"嗯？"
"唱一次song of the sea吧。我突然很想听。"莱戈拉斯露出一点微茫的笑意，为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二羞涩。
"Between the here， Between the now~ Between the North， Between the South~Between the West， Between the East~ Between the time ， Between the place……"瑟兰迪尔轻声哼唱，歌声悠扬，原本缥缈清灵的曲调隐隐含着悲怆。他的目光落在岩壁上，微微出神。
哼唱戛然而止，他忽然伸出手，抚去面前岩壁上的尘土，一个背影隐约可见。刻痕很深，像是用尖锐的石子反复描画，长发如瀑，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是我……"他的手指沿着刻痕轻轻摩挲，眉心的深纹盈满哀伤，他转过脸，凝视莱戈拉斯，"你失去记忆之后画得？"
莱戈拉斯怔怔的望着那道背影，突然伸手抹了一把面前的洞壁，厚重的尘土落下，无数的背影一一出现。样式单一，线条简单，却无一不充满了虔诚。
"您一直……陪着我。"他叹息，眼中布满生灵涂炭之后的空寂和沧桑。
"……"瑟兰迪尔猛然调转目光。着情感太过沉重，棉花一般厚厚实实的塞在胸口。那些过去的，不可细数的百年岁月，他就是如此面对一个模糊的背影，喃喃自语，顽强的活下去，走出来。
世间有没有一种魔法能使时间倒流？能使他来到他的身边，陪着他走完这一段艰辛？能使他早一点看透他的心意握住他的手？
他闭上眼眸，"我们要活着离开……"
"什么？"莱戈拉斯轻轻问。
瑟兰迪尔捡起一枚小石子，在他的背影旁画下另一道身影，最后一笔落止，莱戈拉斯的背影鲜活的立在瑟兰迪尔身侧。
莱戈拉斯伸手握住瑟兰迪尔的手，"我们会活着离开。"
可这句话里分明也有星星点点的绝望，洒在他们正在呼吸的空气间，抓不住看不清，却就是在那里或明或暗，拂之不去。
瑟兰迪尔转眸，遇上兰格拉斯渴望的眼神。
他张开手臂，将他拥进怀中。
莱戈拉斯深深呼吸，嗅到了瑟兰迪尔特有的气味，昏暗的洞 穴似乎明亮起来，灼热到近乎燃烧的空气似乎也不过是夏日 午后任性的热辣，这个禁锢他百年之久的洞穴，突然变得亲切起来。 如坠美梦的虚幻感紧紧的包围着他，倘若就此死去，就 圆满的幸福无需分离，也没有遗忘。
莱戈拉斯轻轻摇颅把这个不吉利的念头丟出脑海。
瑟兰迪尔的吻轻轻印在他的面颊稍停片刻就要离去。
莱戈拉斯追逐而上，含住他的唇瓣。
这不合适。
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
可是莱戈拉斯吻的很认真。
舌尖分开唇瓣，轻扫列齿，随即探入其中深深吮吻，像是要 将毕生的爱慕都融化在这个吻里，像是要把灵魂注入其中，像 是要溺毙在这份旖旎之中为之舍生忘死。
瑟兰迪尔任他索取，温和的回应，温暖的呼吸喷洒在彼此 的面颊之上，羽睫轻颠，死死压抑住未来在脚下投出的晦涩阴 霾的惊心动魄。
只有你存在的明天才是未来，否则，那只是一段又—段漫长而艰辛的折磨。
瑟兰迪尔终于推开他，温和而坚定。
信念在彼此对视的目光中壮大。决然而坚毅。
哪怕他们知道这是死局。
这只能是一个死局。
有什么办法能将手中的利刃插入龙的口中并且全身而 退？
哪怕有全中土最敏捷的身手，哪怕是全中土最强悍的战 士。在龙焰面前依旧脆弱的和蝼蚁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而他们对视的目光里，将一切恐惧不安深深的隐藏起来，好 像一点动摇都没有简单的像是去赴一场奢华而冗长的宴席。 火焰燃烧的热量渐渐淡去，帕拉托的嘶嚎渐渐平复，洞穴安静 下来。
瑟兰迪尔平静的攥紧手中的长刀，"走吧。"
如果可以，莱戈拉斯愿意在维拉面前长跪不起，祈祷这一 刻永远不要来临。
他勉强弯起嘴角，"一线生机您计划好了？"
瑟兰迪尔的刀锋在隐约的火光之下闪耀着猩红的光泽，"记得 我教给你的诀窍吗？冷静，越是危险，这一条就越是重要。"
莱戈拉斯颔首终于缓缓的緩缓的放开瑟兰迪尔的手腕。
岩洞之中热浪翻腾，帕拉托盘绕蜷缩的身影在火光之中若隐若现。
瑟兰迪尔轻描淡写的瞥一眼莱戈拉斯，随即无声无息的奔跑上前。
莱戈拉斯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长剑几步助跑之后一跃而起剑锋直直对准龙首呼啸着俯冲而下。
塞洛斯塔单膝跪地，滚烫的土地上似乎还留有他的气息，清淡凛冽。
无端想起他的笑容，温和而宽容，似乎这世间的一切温暖， 他都能给予，似乎他想要的所有都在他的怀中。
而这笑容渐渐褪色，和被岁月侵蚀的书本一样泛黄发脆，不能 用手触摸。
"ADA……"他低声的呼唤却得不到回应。
背后的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尖啸。塞洛斯塔翻转手腕，铁器 碰撞利爪，铿锵有。异兽人狰狞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放大，手中 龙鳞遭遇极大的压力，剑锋微微倾斜，而异兽人张大布满利齿的嘴咆哮着逼近。
塞洛斯塔微微眯起眼眸，左手压迫在剑身之上，硬生生切 断兽人半只手掌，剑锋迅速切入它丑陋而庞大的肩侧，没至剑 柄。
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合着濒死的咆哮，渐渐衰竭下去。
塞洛斯塔抽出龙鳞，瞟了 一眼左手掌心。
一道伤口切开手掌露出鲜红的肌肉。
鲜血顺着手腕向下蜿蜒，滴入焦黑的土壤。
一瞬间天旋地转，黑雾弥漫。
失重的空虚吞没他的身躯，周遭的空气扭曲翻转，像是跌 下悬崖，坠入永无止境的空虚之中。
"啊——"他忍不住呼喊起来。声音沉甸甸的跟着他下坠，阴测测的徘徊在他的耳边。
莱戈拉斯侧转身躯，绕开一波喷涌的烈焰，闷热的炙烤蒸 腾，似乎要将他的血液一并蒸发殆尽。帕拉托毫无感情的金色 眼眸追踪着他的身形移动，微微收拢长颈，酝酿着下一次喷 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