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戒完本——by清乐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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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淅心神一摇——犹如泰山崩塌,不敢去想......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有着一张漂亮,纯真脸庞的陈灿。这个人,分明还是记忆里那个思之若狂的爱人,却又实实在在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玫瑰花瓣一般的唇齿,吐出的竟是这样的惊悚的真相,和赤裸的威胁。清澈如一弯溪水的眼睛,里面流动的是迷人深陷的漩涡,猜不透的是吉是凶。
莫非,和死神打过交道的人,从地狱归来,会不知不觉被魔鬼偷换了灵魂吗?
灿,没有否认,也就是承认,那三个人的意外纯属人为。那么,这一桩桩蹊跷的谋杀背后,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真的,一点没有参与其中吗?
方亦淅越想越怕.......面前秀美,可爱的身影,令他遍体生寒......他甚至,有些担心起罗修日后的处境。
“还有......”陈灿眉头微皱,“你今晚可以留在这儿,明天请你自动消失。这对你,对我都好。不要让修为难,我了解他,他不会忍心开口撵你走的。我不要看到他为你烦恼的样子.......”
方亦淅完全明白了,陈灿对他的确是满怀敌意,和处处防备。那不是他的错觉,那是非常准确的判断。不管是因为过去的恩怨,还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灿,都不准备给他和罗修之间的感情,任何可能死灰复燃的机会。
谁让自己欠了他呢?那,还吧.......方亦淅沉痛地合上眼皮,认命地做出了决定。
“我,一会儿就走。”短短几个字,说出口时,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身体,不自主地发抖。
“不用着急,明天再走吧。”灿,轻笑着。
“不了.....我还是早点走.......”
方亦淅像个逃兵似的,只想马上逃开这个让他难堪,痛苦的战场。
“我说了,今晚你要留下!”
不容置辨的语气,阴气沉沉的脸,死死拉住了方亦淅的手臂,像一个居高临下的独裁者。
他强硬而冷酷地说道:“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听清楚了?你最好听话。”
方亦淅又是不明所以的心惊胆落,惊讶地瞪大了眼,望着不可捉摸的灿,战战兢兢地问着:“灿,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八十一章 地狱来者(下)
陈灿,勾起唇,逸出一缕纯真无害的笑意,转动着明亮的星眸,说道:“没干什么啊......放心不下你呗。”
放在从前,这话可以令亦淅心驰神摇,感动得一塌糊涂。而今,这几个好似情真的字眼儿落入耳中,却像是铺天盖地的瑰丽陷阱,只会让他觉得不知名的害怕和恐慌。
“灿......你别玩儿了,好不好?”
瞧出那隐约显露的恶意,亦淅面泛苦楚,轻声肯求着说。
陈灿轻巧地倩笑,不以为然:“这是什么话啊,我的好亦淅。我,可是......爱着你呢.....”
爱?!
方亦淅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花:乱糟糟一片......他出乎意料地,定定地看着这个人——他的眼中,明显戏谑的调子,哪里看得到半点爱意的影子?倒是,分明地满泻着恨与忿忿。
如果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重的话;方亦淅宁愿相信,灿现在对他的所做所为,是他当初爱得有多深刻的证明。
对过去存了愧疚之心,亦淅只好忍气吞声地垂下了头,无言可对。
陈灿似已抓住了他的“软肋”,得意地翘着眼角,十分享受猎物无法摆脱既定的命运,放弃挣扎伏在掌下的快感。
和灿的单独相处,对亦淅来讲,是一个磨难的历程。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重逢,他们的相聚不是满心欢喜,抱头痛哭;而是这般威逼利诱的折磨,和处心积虑的伤害。
他不敢,也不能希望老天爷让陈灿从未出现过;他只希望,可以尽早结束他们的谈话。
正满心焦虑,不知如何是好;客厅里响起了关门声。想来,是罗修送陈至荣后回家了。
果然,随后罗修的脚步越来越近,也跟到了厨房。
“灿,你在这儿呢.....我以为你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呢。”罗修关心地注视着陈灿,微笑着说道。
陈灿的脸上,转瞬间来个三百六十度的立体式大转弯:仿佛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抖着明晃晃的绚丽色彩。三两步,蹦到罗修身边,径自跳入他的怀中——小脑袋,蹭着罗修的颈窝,嘟着小嘴,啧怪的语气: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你不在家里,我不安心呢......”
方亦淅在心里轻轻一叹:灿,这变脸的功夫,也实在练得太到家了。他那可亲可爱的笑脸,最真挚的东西,只留给了罗修。自己,再无缘可享。但是,只要他还肯留给一个人真的一面,也是好的吧。至少,罗修,会为此感到幸福。
“哼.....呵呵......”罗修宠爱地笑着,对着愣在当场有些狼狈的亦淅,很不自然的一瞥,说:“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还没二十分钟呢!你这傻孩子,又瞎想些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没什么可不安心的。”
方亦淅与罗修对视的目光里,已经明白了对方含着歉意的眼神,还有那有意为之的闪躲。他心知肚明,即便陈灿不赶他走,罗修也在为难怎么给他一个体面离开的方式。
何必呢?难为别人,难为自己。
不过,陈灿刚刚下了“死口”不许他今晚离开。若是执意要走,还真有点担心,灿会做出什么令人惊骇的事情来。
已走到这水尽山穷的地步,不妨看看他要唱什么戏。
这边,灿还粘在罗修的身上,笑得天真无邪。
“我很勤快的,帮亦淅收拾了厨房。看,表现还可以吧?!亦淅,你说呢?”
亦淅勉强咧了咧嘴,装作心情没受到他们俩个亲密搂抱的影响,说:“灿干活,还是很有一套的,麻利得很。”不管怎么说,这个记忆中的明媚少年,只要展露笑颜,眉眼一弯,总让人狠不下心肠把他想得太坏。
罗修怜爱地揉着他的头,指头穿过柔顺的发丝,满目的柔情。
“知道你是最乖巧,能干的。”
“嗯......”灿,满意地仰起笑脸,说:“那以后,咱们分工。你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好吧?谁也不许赖!”
罗修很大度地回道:“不用啦。你不想洗碗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做也行。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好......”
陈灿,满面的甜蜜,又往罗修的怀里靠得更紧了些——甜丝丝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修......最好了......最疼我。”
一字一句之中,甜得能滴下蜜来。
方亦淅听着,只觉得有一句那么耳熟:他也曾,对他说过,要他乖乖留在身边。
如今呢?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
方亦淅在心里对自己讥笑——你凭什么难受?凭什么吃醋?罗修,从始至终唯一明确过他的身份,只有一种:“奴隶”。他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他的爱人,只是奴隶。以这样卑贱的身份,他有什么资格和灿争风吃醋呢?
在他构筑的,他们生死相随的爱情里:他和他的地位,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他一直在以最卑微的姿态,乞求着罗修赐予他一份真诚的感情。且,这份感情还是从灿那里偷来的,随时随地准备着让人家讨还回去。
你还得,无所怨尤。
这好比,他是打包带走的快餐;灿,是一道实在的家常菜。
快餐,只是解决一时的饥饿,满足了口腹之欲。吃过,丢了,也没人觉得可惜。家常菜就不同了,那是要每天细细研究,琢磨,日积月累,味道愈久愈浓,一辈子吃下去的。间或,有一两次味道腻了,那也不过找另一种新鲜的吃法调剂一下;终究,还是正餐。
方亦淅清楚,自己可怜而卑下的处境。心头,像是有几支鞭子狠狠地在抽着,鲜血淋漓——却喊不了疼。
“啊,厨房收拾好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亦淅找了个理由,在二人面前落荒而逃.......假如再迟一会儿,他怕酸涩的眼眶兜不住,倾泻而下的泪水。
和罗修半是强迫,半是自愿纠缠的一年;他不是没有对自己温柔过,只是没有像对灿一样这么温柔过。每一次,他的温柔背后,除了算计,便是强硬的侵犯;精神到肉---体的摧折。
罗修对他,相对于灵魂深处的吸引;更加看重的,是他迷惑人心的身体。几乎每一夜,不停的索取;从里到外食骨吸髓般的疯狂掠夺。
事到如今,他不敢确定,罗修是不是爱过他。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罗修对这副精致的皮囊,是如痴如狂,未曾厌倦。
只能,以身体换得他片刻温存吗?或者,以身体交换而来的也从不是温存,只是贪婪的占有和欲---念;雄性的本能欲望的发泄罢了。
等到方亦淅跑进浴室,对着镜子: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已是泪流满颊......泪水,交织在脸上,流光溢彩,映衬着他俊俏风流的眉眼朱唇,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拧开水笼头,使劲用冷水冲洗着脸,泪水也随着水流滚落如雨,止也止不住......所幸,水声,掩盖了哀哀欲绝的啜泣。
竟然是,哭,也要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因为,没有资格得到怜 惜,只能留给自己。
亦淅忽然有种感觉:他,从今天起,不再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把一颗心,就此埋葬吧。
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时,触绪还伤。
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旧日香。
方亦淅的一场无声的恸哭,除了使他平静了许多,也透彻地让整颗心,冷却到底。
这一翻变化,那两个只顾着倾诉离情别绪的人,并没有察觉。
晚上,临睡时,亦淅主动选择了离主卧最远的客房。只一晚而已,对他不过是需要个三尺之地安睡,哪里皆是一样。他想着,以灿今日的做法,一定是要和罗修同床而眠的。
没想到,提出这个想法的并不是灿,而是罗修。
“陈叔说,你每晚都做恶梦,身边没有人会吓到。你还是和我睡在一起,我放心些。”
罗修当着亦淅的面,很正经地说着,没有一点儿暧昧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连方亦淅也有点担心灿的精神状况和身体了。想想也是,以灿经历过的那些坎坷,可怕的境遇,留下心理阴影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亦淅把灿白天对自己的轻慢、侮辱和逼迫,想成了是可以理解的事;说服自己试着去慢慢原谅他。防范灿的心理,也减了一大半。
灿,笑得生动,不在意地抱着被子,说:“我爸他太夸张了,哪有那么严重?!偶尔是做梦的,没事的。我一个大男人,才不要每天让你看着睡觉呢!我自己睡,到客房。”
“不行!你听话。”罗修很担心地锁着眉头,半天才又说道:“你乖点,我守着你,放心......我,我也不会做什么......”
这后一句,意思实在太明显了,亦淅听着,也不觉红了脸。
☆、第八十二章 错乱(上)
“哈哈......”好像是听到了最离谱的荤段子,灿放声大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他眯起眼睛,对着罗修捉狭地说:“修,你学坏了,一说睡觉竟想着这种事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罗修,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样的歧意,感到有点赧然。平日里言辞犀利如他,到这时显得笨拙得老实。
他不是解释不明白,只是刚要解释,一看到灿笑得花枝乱颤的可爱模样,便想着继续欣赏下去,而懒得再去理会其他了。
陈灿的笑,也感染了站在一边略显为难的亦淅,不自觉地嘴边勾起了弧度。心下掂掇着:罗修刚才那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言语,的确容易让人往“床--第”之事上联想。
也许,罗修的内心深处,真在隐隐地期待着的吧?才会不小心地溜出口呢。总之,不管他们今后怎样高塘初会,行云布雨;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思及至此,又难免黯然神伤。
陈灿可算是笑够了,捂着嘴,尤自喘息了半天;这才沉了气息,说:“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能去你房间睡了。”说完,脸上又扬起笑容。
“哎.......你明知道我........”
罗修听他不依不饶,还把话题往那上面引,故做出一副要恼的样子,忙着分证。
哪知,陈灿一歪头,打断了他的话:“我故意逗你的,当然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啦。谁不知道,你是这世上顶正经的一个人......”
这最后一句“顶正经的人”,说的意味深长。听着是句好话,夸人的;可越是往细琢磨越是哪里不对味儿似的。
但见他,低低垂首,面上罩着一团红霞,言语恬静和顺:
“其实,我也想......不过,还没做好准备......早晚是要给你的。”
这貌若秋月,眼含春波,羞羞答答的轻语;如一片飞羽,悄悄搔着耳廓,掌心,心尖儿;不着痕迹地搔得人由里到外的器官,一阵一阵的麻痒......
不止是罗修,连一旁的亦淅也觉得心里痒得难耐——仿佛那人口中吐出的字符,附着着魔法,撩弄得你,全身所有的敏感神经都痒的难受......腹部往下,更是涌起了一股火烧般的炙热。
罗修觉得神魂跌宕,大脑中闪出五光十色的缤纷火花:噼哩叭啦炸着脆响。身体某一部分,不可抑制的躁动起来.......
“灿......你......”罗修,直勾勾地盯着粉面含春的陈灿,终是讷讷不成言。
灿的眼角,浮光掠影似的扫过亦淅发热的脸颊,余光里夹带的微妙寒意,让身在其中的他,悚然一凛——
亦淅猛地清醒过来,了悟: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心下佩服,灿的这次归来,倒是玩儿得一手好权谋啊。
“好了......答应你,睡在离你卧室最近的房间好了吧?这样,我要是害怕了,有个声响你也听得到。这下,可以放心了?!”
陈灿先舒展着眉梢,转换了话题;终结了流动在三人之间,模糊不清的暧昧氛围。
“那好吧,由你。”罗修长出口气,也不再坚持。
方亦淅看着陈灿不费吹灰之力,几下子诱得罗修六神无主;迷惑人心的功夫,确是高了不少。他们鸳鸯成双,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最后还是得跑到一张床上去。
他,脸上讪讪的,自己杵在这里愈发的不自在了。
“那,晚安。我先睡了。”
亦淅匆匆道了晚安,躲回了靠近楼梯口的客房。
陈灿,冰雪聪明,不会看不出亦淅糟糕的情绪。眼里飞扬的得意之色,也未加掩饰。
罗修,瞄着亦淅的背影,感慨万千。心情像是八月里闷热的天气,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闷得发胀,发疼。
可,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他很清楚,亦淅在想什么,在伤心什么,在乎什么。只是,他已经无法给他,他想要的了。不是他不想给,而是他给不起了。
以后的年年岁岁,他不想再负了灿。难得上天还肯给他一次机会,重新拥有得来不易的爱人,他除了珍惜眼前的人,不可以有别的想法。那么,他与亦淅之间必须做个了断。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断得干净,方利人利己。哪怕,看似无情。
灿,一双无辜的大眼,假装没有看清罗修内心的纠结,还有脸色的暗淡。照旧轻扬着眉目,洋溢着和煦的笑意。
“修,我也睡了。晚安,做个好梦。”
他抱着簇新的薄被,冲着罗修挥着手,看上去是个乖巧的孩子。
“晚安。”罗修淡淡地笑。
陈灿,转身推开客房的门,身子刚闪进去,脑袋瓜子又探了出来——向着罗修伸出舌头,做了一个大大的扮丑的鬼脸:一个动作,把罗修逗乐了。
郁结的心情,霎时一扫而光!
阴云散尽,阳光普照。
“大灰狼,半夜千万不要敲小白兔的门噢.......”
陈灿翘起嘴巴,撒娇耍赖,半真半假地警告。
罗修无语。
只能摇着头,笑着说:“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了。”他的目光,疼爱地掠过灿笑意潺潺的容颜,好像每一条皮肤的细纹里都跳跃着诱惑,迷乱地撩动着他的心脏。
罗修清晰地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着:要他,要他,要把他一生一世占为己有。
尘世中遍是雪月风花,笙管箫歌;不及你回眸时,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