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奇货供销社完本——by六石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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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蔺言率先松开手,他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虽然腿还是软的,整个精神都依旧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冉雍看到朱厌一脸羞愤欲死的样子,不得不开口岔开话题,他蹲下身子看着碎成渣滓的跪俑:“能修成半仙之体也是不容易。”
朱厌主动对蔺言解释道:“像人死后一般都是要归去鬼界的,如果不去鬼界就会沦为游魂。一天两天还可以,但是如果时间久了,就容易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蔺言听完点点头,看着朱厌小心讨好的目光又对他露出一个笑来。他本就不是记仇的人,更何况他在那时确实也觉得,哪怕就是这样死了也没关系。
一命换两命,很值得。
蔺言不知道这是他血脉中对供奉强者下意识做出的牺牲,自然也不明白冉雍对他的包容也正是由于这一份血脉。
朱厌见他笑了,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同时内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愧疚也越发浓重,大约是他在那一瞬间真的就要带着冉雍弃他而逃。朱厌狠狠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清空出去,不行不行,以后他一定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三个人从刚刚的形势中扭转出来,冉雍倒是无所谓。反正三界看他不顺眼的多了去了,而他遭受的讥笑也多了去了。不过朱厌和蔺言迫切的需要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也凑到碎成渣滓的跪俑边上看着。
☆、第五章
说起来跪俑的土用的是黄黏土,烧制好了之后要在内胎上用朱砂密实的涂上一层,再把人佣的七窍用朱砂蜜蜡都封住。这跪俑中封存的那人生前恐怕也遭受了不少折磨,被人灌输了不少恶毒念头,才能历经多年而依然存在。
除去残存的怨气,这样栩栩如生的一只跪俑,倒也是一件好物件。真是可惜了。
蔺言看着跪俑的碎片,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要把它们收起来。哪怕,只是碎片呢。
“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选黄泥来做跪俑吗。”
蔺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顺着他的话接道:“难道不是因为好烧制,粘性大?”
冉雍已经起身晃回了卧榻,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有点好笑。但是偏偏他接下来说的话又十分正经,只能努力压住快要溢出的笑声。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因为黄泥密封性好能够拘住生魂,而且黄泥中夹杂的朱砂也有镇邪的效果,让生魂无法逃出。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天界中流传的说法倒是更有意思点。传说中女娲补天用的就是黄泥造人,自然封魂也要用这种泥土。这叫有始有终。”
看着冉雍十分努力的吓他,配上他那张很有欺骗性的大众男神脸。蔺言只想说一句——我书读的少你别驴我好吗?
但是说起来:“原来天界也会流传着女娲造人的故事吗?”
冉雍:“我们又不是不会诵读你们的典籍,有的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三千两百年前三界签署了和平协议,这之后三界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所以我们偶尔也会看看别的。”
不过蔺言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确实,人界的故事和天界的某些现实中有所出入。但是在某些部分中,又有着奇异的重合。
蔺言‘嗯’了一声,收拾起地上跪俑的碎片,却发现跪俑的内胎里掉落出一枚小小的白色物件。入手极凉,放到耳边又似乎有古怪的声响从中传出来。
朱厌本来也在看着跪俑。只是中途看到梅瓶被怨魂的腐臭味呛的一脸要死要死。梅瓶厌厌的,枝条都迅速的收回瓶内。瓶身上绘制的梅花此刻也是有枯萎的征兆,就连枝条上掩映的覆雪都消散了一半。他不得不先选择把残局收拾一下,只是收拾到一半看到蔺言手里的那小枚物件,他一个急冲上前却还是没拦住。
朱厌冲到一半就见冉雍已经凌空抓过了蔺言手里的那一枚白色物件。朱厌脑中崩溃的小人已经哭着抓起了头发,所以说凌空抓物武力值爆表什么的真的好讨厌啊啊啊啊啊!
冉雍脸上看不出喜恶,只是一扬手就把它扔了出去,门上其中一只龙首本想吞入腹中,另一只龙首尾巴一摆就拍在了它脸上。
蔺言听到它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都吃,光知道吃吃吃,不怕吃死你!”再看看门上一只龙首吹须瞪眼,而另一只委委屈屈的缩在门上不敢吭声,明明吃瘪到两只大龙眼已经委屈的冒起水花,偏偏还不敢还嘴。
他躺在卧榻上扫了一眼,原本还在认真吓唬人的冉雍突然止住了话,再不吭声。
蔺言看看空空的手掌,手指无意识的搅在一起。冉雍看着他把话都咽在肚子里的样子,突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小辈的错觉。不过说起来,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蔺言应该也不会来这边。看这东西应该也是供奉了很久才吸食了这么多怨气,再想想他刚才的样子,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困窘才要来卖了这东西?
以冉雍的情商想到这已经很不容易,这是他能想到的。他没想到的却是供奉着这么邪性的东西,就连蔺家的气运也被耗的七七八八。
蔺家的阴德已经损了个十成十,而且因为数千年前供奉冉雍,蔺言的命络上已经缠上了淡淡的黑气。
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此后他不过一生孤苦,穷困潦倒。作者也就可以洗洗回家睡了。然而好在。
混吃等死冉雍用他少的可怜的智商折中了一个办法:“既然这个跪俑是在这弄坏的,那么我们会负责赔偿你所有损失。哦对了,最近我这里还缺个人跑跑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具体的细节你找朱厌去敲定。”
蔺言显然还没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 接喝匆丫炝返奶苫匚蚤缴媳扯运恰K肮咝缘陌岩滦渫鲁冻墩谧∷郑皇浅兜揭话胗址吃甑牟嘧派碜佣⒆徘奖凇?br /> 朱厌已经习惯了冉雍时不时间歇性的抽风。拉着蔺言问长问短,等知道他已经在读研究生的时候伸手狠狠捏了一把蔺言的脸。
“真看不出来,来,在这签个字你就受三界劳动法保护了,以后被老板虐待就可以去投诉了。”
冉雍用鼻子发出一个气音,眼刀一剜就让小怂包朱厌转了话题,“不过说起来,今天也不是中元,人界的通道怎么会打开呢,你能上不知山,真是撞了邪了。”
蔺言看到朱厌舔了一下毛笔在账本上圈圈画画。大约是冉雍平时不多说话,朱厌好不容易有个能一起唠嗑的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蔺言才小声说道:“其实,不是我自己上来的。”
见朱厌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蔺言这才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大概一个星期前,有个怪人找到我说让我带着跪俑,找到长兴街五十二号第三颗大榕树下然后一直往前走,就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还给了我这个,说有这个我就可以上来。”
蔺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冉雍把视线从屋顶收回来落在布包上。那是一小块箭头,已经生了锈。
“老……老板,这东西,不会是我认错了吧……”
冉雍面无表情。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东西,千年前,就是这东西将他一箭穿喉,压在不知山下。
“老板,所以刚刚你丢出去的那块真的是?”朱厌抖的更厉害了。
冉雍持续面无表情,朱厌没认错。
那块被雕琢过的白色物件,确实是他的骨头。
朱厌见冉雍不反驳,气的嗷嗷乱叫,“老板,这人都打到家门来了。先选好日子让蔺言顺着昆仑道上了不知山,再让那个怨魂来找我们麻烦!我就说那个怨魂怎么会知道碎了俑就能成为鬼仙,老子信了他的邪!你看看,最后还拿着这个箭头挑衅!老板你怎么还能这么安稳的躺着睡觉啊!”
冉雍:“不然怎么着,你是不是太久没被族里念,所以皮又痒了。”
朱厌被他说得一扁嘴,不能冲冉雍委屈只能一边去抱着梅瓶。奈何他腻歪的太厉害,梅瓶整个枝桠伸出来把自己裹成了一团,瓶身上绘制的梅花也都合上了花苞。
满满透露出的都是我嫌弃你。朱厌一脸生无可恋的戳着梅瓶的枝茎,脸上都是你无情。
蔺言拿着布包怯怯的问了句:“这个东西的来头,这么大吗?”
冉雍翻个身不说话,却听门口刚刚缩起来的那只龙首自言自语道,“可不是嘛,要我说朱厌说的也对啊,这都耀武扬威的到家门口了。再说都是几千年的事了,也就这些人还揪着不放。时不时的就来一次,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旁边那只龙首又是一摆尾还附送了一爪子。
周围的光线更昏暗了,外面还有不知名的异兽在嚎叫。蔺言看了看躺着的冉雍,他整个人靠着墙,眼睛闭着,两个手腕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有风在门外呜呜的回响,就像十方恶鬼无处伸冤。
蔺言就这样偷偷的瞧着冉雍,他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是又很好看,周身都像被谜团包裹着,却又不是那么难以亲近。
梅瓶任凭朱厌戳来戳去就是不动,朱厌拍桌而起,“老板!那个怨魂曾经说他的陪葬品很丰富的,我们的存货不多了你造吗!”
周围寂静无声,朱厌感觉浑身一凉。怎么办,那种领盒饭的感觉又来了!
朱厌默默看了一眼蔺言,蔺言脸色已经恢复,浑身也不在发抖,看上去和刚来不知山时没什么两样。朱厌努力一本正经装出我很靠谱的样子看着蔺言,偏偏后者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我什么都听不到。
卧槽。这年头人界已经这么难搞定辣?
朱厌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崩溃,小内八迈着挑起帘子扫了一眼,其实这么多年了,能进后间的不过他和冉雍。这个地方和前间很不相同,怎么说呢,如果说前间是一种给人无所谓的散漫感,那么这里则是一种沉重的压抑。
这里面封存了太多东西,哪怕有梅盒将他们逐一封存减轻威压却因为有些物件戾气太重而泄露出一二分。
这里一排排全是整齐的柜子,有点像从前用来抓药的柜子。每个小柜都是独立的,上面一个细小的推拉圈环。不过和抓药柜子不同的是这上面没有写药名。
朱厌左转右转看了好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辣还能不能好了,他根本不知道这里面都放着什么东西啊,万一放出来什么凶兽之类的他觉得自己就可以收拾一下回族了。
可是这样下去他们店里的古件不多了这是要关门大吉的节奏啊,quq快过年了明明是一个这么喜庆的日子,但是我们好像要关门了怎么办这样真的好吗?判官大人还问我定了纹盖杯,我觉得我死后的日子好像会很不好过的样子。
准备放出点小东西让冉雍去追捕顺便收点东西回来的道路。
扑街。
作者有话要说: quq,怎么办我真的觉得我们要关门辣!
#一只每天都在操碎心的老妈子·时刻牢记族内规矩的·小可怜#
长老大大:敢关门我就生吃了你!
☆、第六章
本着作死也是死,被陆判打死也是死的朱厌,选择了为不知山的事业奋斗终身。这样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截自《三界记年史·一只有理想的朱厌该怎么活》
所以当他们站在那个稀奇古怪的墓坑前看着朱厌一脸‘真的不能打死我’的样子,蔺言第一反应是想先拦住满面阴云的冉雍。
明明他昨天应该是休息在不知山的,但是现在怎么变成了露天野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里不见人烟,只有一棵硕大的柳树枝条摇摆晃动,活像倒挂的死人头。
蔺言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半死,使劲晃晃脑袋想把刚刚的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冉雍依旧乌云盖顶站着不动,任凭朱厌怎么撒泼打滚就是不进墓坑。
只是还没等朱厌再开口,蔺言突然有点疑惑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这个地方土好像有点……”
蔺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此这句话硬是说到一半卡了壳。
朱厌也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脚下的土地,除了比一般的土更软了些,倒是没有其他的感觉。他现在满心都是我们快点去开墓啊,好多好多古物的!
冉雍伸手在土上一放,有点疑惑的咿了一声。他很少对什么事情有所兴趣,所以这样兴致勃勃的看着脚底倒是分外少见。
“这底下,是一条龙脉经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龙脉好像被割断了。”
“那我们把这挖开看看就是了!”
朱厌可还记得这一次来的目的,他还记得空空如也只出不进的账本,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冉雍不置可否,从身上取出一只略小的雕刻物件,那物件迎风而长,样子像猪,叫声却似犬吠。一落地就用前爪不停的刨起土来。
蔺言见它一脸执着的刨坑挖土,却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狸力,你们人界的山海经里的应该也有记载,一旦出现就会大兴土木。”
蔺言点点头,他从朱厌的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发现他们所知晓的很多知识,在冉雍他们眼里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的很多事物,和人界的相同,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比如说人界早已认为没有通往西昆仑的道路,但是在冉雍他们眼中有人能上达天界误入鬼界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因为三界本就没有完全被分割开来,尤其是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比如说七月十五这天,人和鬼的界限就会变得十分模糊。
“怪不得这条龙脉会被割断,原来是被血气压住了。这尸体被龙脉滋养着,再有断日子看来也会成一方大祸。”朱厌咂舌道。
原来土底下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面目已经看不清楚,狸力呆滞的收住爪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再挖下去,僵硬的扭头看着冉雍。蔺言觉得从它的水汪汪的小眼睛里已经读出来那句:吓死宝宝了,宝宝害怕!
冉雍将它的耳朵一捏,狸力又变回了一只小小的雕刻被他放回身侧。
“怪不得。原本也是一方枭雄的命格,会被压成这样。”冉雍神色一变:“快走,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
随着冉雍这句话说完,四方无风而起,伴随着鬼哭声。蔺言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被朱厌一把推入墓坑里,身后鬼哭不止,穷追猛赶。
几个人一路转弯蔺言好几次都感觉身后劲风都已经擦着耳边,却偏偏每次都被冉雍或拉或拽的险险避过。好不容易他们听不到鬼哭声了,蔺言拍拍胸口平复一口气。
却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朱厌不见了。
蔺言左右打量,“难道是刚刚朱厌和我们跑错了路?”
“不会的,是有人刻意把你我困在一起。”冉雍顿了顿,想不明白那人用意何在,“你今天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蔺言摸了摸身上,是那个小布包。布包里的东西他们都很清楚,是那个生了锈的箭头。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消化不过来,因此也就没用把这个东西放下,一直都随身带着。
蔺言如今倒是对这个东西不太忌讳,再怎么说,也都过去了。只是昨天猛地一见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太想记起的事,不过现在有了心理准备,再见一次也无所谓。这东西还能再杀他第二次吗?
再说杀他的人也不在了。冉雍想起以前的旧事微微有点愣神,直到蔺言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板,那里好像有个人啊?”
冉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来时弯曲的道路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一片空地,周围有不少殉葬的牛羊腿骨,在这之中有盈盈的一点幽火闪动,待看清楚,却是一个老妪对着他们,盘腿坐着正抽着旱烟袋。她满头银丝目光却十分清亮,穿着像是以前老家里的粗布衣裳,虽然旧却十分干净。
老妪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这么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再等下去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耗完了。”说完把烟斗在地上一磕,“今儿你来了,不如也给我看看这个物件,看看可还能入眼?”
她说完取出一支箭身,末端带着有一尾箭羽:“后生把先前给你的东西可否交给我。”
如果只是一端生了锈的箭头当然对冉雍没什么威胁,可是如果再多了箭身。蔺言看看冉雍,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老人家既然要和我卖东西,你就听她的。我们不过都是生意人,有钱可赚就好。其他的事,你都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