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式分居完本——by大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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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修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是。”
他那时候真是少年意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觉得一股使命感责任感油然而生,也不问清对方到底是要去哪里,当下便决定一定要将这位饱受人类败类摧残的妖兄弟送回去。
这一趟一路向北的旅程一共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期间那小妖的伤好了,力气回复了,只是还是使不出妖力,还是一言不发,还是爱盯着徐青修看。徐青修用从师兄那里拿来的钱给他买了新衣服,换上之后再戴上斗笠便和人类少年没什么差别,倒也一路无事。
直到终于到了位于北方的冰珑山山脚之下,那小妖才示意自己已经到了,让徐青修不要再继续送了。
然后他掌心出现了一朵精致无比的六角雪花,托着放到了徐青修手心,轻轻道:“给你。”
那是他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后来徐青修想起,自己初到北地见到下雪时很是兴奋,因为云谷仙门四季如春,雪是很难见到的。他乐得在客栈院子雪地里打了两个滚,疯跑了半天,第二天却遗憾得发现雪已经渐渐消融了。
那时候自己看着窗子外面嘟囔了一句:“怎么没有永不融化的雪呢?”
而那片六角雪花无论他怎么把玩都没有消融的迹象,后来就一直被他放在自己的如意乾坤袋里,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化过。
徐青修心念一动,把雪花从如意袋中取出来,放到女儿的掌心,微笑道:“给你。所以雪雪,你知道了吗,妖、人、还有魔的好坏善恶都不是可以简单界定的。明天爹爹和你一起去好好谢谢老树爷爷。”
第25章 荒原雪妖
当年徐青修送完他的妖兄弟,回来的路上路过寒山城就正巧碰见了那群低级收妖师中的两个,旁边还似乎跟着是他们首领的高级收妖师。
那些低级收妖师收押小妖的笼子锁上都有安有妖眼炼制而成的水晶,可以记录下徐青修的样子,只是当初他们追不上徐青修才被他跑掉。
这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青修断了人家财路,又知道了他们私下里的勾当,那些人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也就是那时,徐青修心中暗暗叫糟不断思考逃脱办法的时候,施淡淡突然出现,强行干预救走了徐青修——寒山城是寒山门的地盘,城中人十有八九认识这位掌门千金,即使施淡淡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
徐青修很快谢过施淡淡离开,继续去找大师兄会和。等他终于和大师兄会和的时候距离他下山已经过去了半年——半年正是赤黄真人为徒弟第一次历练所定下的时间。
大师兄见时间到了,自己的保父生涯即将结束,心情无比激动,迫不及待地就提溜着三师弟回到千山峰。
千山峰有一个从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时代开始就流传的规矩,每一个第一次下山历练回来的弟子都要写一份五万字历练心得。
大师兄当年写的是与赫赫有名的西北剑修独孤客切磋的经历、切磋后的心得体会(含对千山剑法理解的深化)、以及未来五十年的规划。
赤黄真人评价:“不错,前段可作剑侠文学欣赏,中段可作学习心得指导师弟、后段可用于勉励自己。”
二师兄当年写的是受邀前往南方烟雨剑派烟雨山庄参加老庄主于烟雨的八百岁寿宴,抓获暗地作祟的阴鬼并通过缜密的推理找出居心叵测的幕后主使之人的经历。
赤黄真人:“……气氛渲染过于恐怖,为师没敢看下去。”
白常有:“师父,那就是一只阴鬼而已。”
赤黄真人大怒:“那你写得跟藏着一只尸皇一样做什么?!”
白常有凄楚道:“为了凑够五万字啊师父!”
徐青修回山写报告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他二师兄当年的痛苦。
他把自己护送小妖的事情记载下来,数了数,加上一些林林总总的废话才两千九百零九字。
徐青修急得掉头发,捧着自己的心得报告去找刚刚回山的二师兄求救。
二师兄说:“你不能写得像流水账,你要像创作戏剧话本一样写,有血有肉有声有色,加上一些艺术加工和渲染,才能达到字数要求。”
徐青修不会艺术加工和渲染,只能拼命回忆,尽量把这三个月来一人一妖的行动写进去,勉强凑成了两万字,拿去给二师兄指点。
二师兄一边吃芝麻糖一边批判:“你这也太干瘪了。那妖就不说话吗?那妖就没表情吗?”
徐青修诚恳地摇了摇头。
最终二师兄叹着气合上了他的心得报告,道:“这就难办了,不如你臆想杜撰一段人妖之恋……也不用写他的反应,假装你暗恋他写写自己的心里活动就行了,这方面有很多话本可以参考。”
说着话时二师兄的表情邪恶且诱惑。
只要抄抄话本就行……徐青修一瞬间动了心,但很快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涨红着脸摇头拒绝道:“师兄,作弊是不对的。”
白常有拿这师弟没办法,最终给他出了个主意——去查明这妖的品类,写一份XX妖观察研究报告。
徐青修很听话地去做了,先是翻遍了云谷仙门所有记载妖类的书籍,又通过师门内直通的传送法阵传去中原最大的藏书阁紫金阁查阅一翻,最终只在三千年前出版的《四方志异》中找到了相关记载。
《四方志异·万妖谱·北方篇·极北荒原卷》中记载到,在修真界的北部地带可以通过时空缝隙进入北境魔域,而从北境魔域的极北端可以再次从时空缝隙中穿出来,到达罕有人迹的极北荒原。
这个不毛之地被魔域所包围,不能通过修真界直接到达,因而少有修士踏足;然而即使是住在魔域北端的魔族或是魔修也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资源匮乏,除了终日不停的暴风雪外一无所有,并且生活着一种极为强悍的无名大妖——最先见到他们并生还的那位大能修士明显起名技能匮乏,就称呼他们为荒原雪妖。
记载中称荒原雪妖出生即为人形,成年即可获得撕裂天地般的强大力量,肤色银蓝,毛发即为银色,全身特别是脸上都覆盖着银金色或黑色的妖纹。然而天道平衡,并不会厚爱某个种族,这些大妖有灵智而无情感,从生下起就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领地意识极强,会消灭一切未受允许而踏入其领地的生物,在其领地上生活的其他妖灵都要奉其为皇。
他们终其一生在自己的领地上游荡,需要繁殖时就用强力掠夺来伴侣或者自愿被看上的伴侣掠夺走,下一代诞生后两只雪妖就会分开各回自己的领地继续生活,可能终生不再相见。幼妖在谁的领地出生就交由谁抚养,幼妖成年后即会离开寻找自己的领地。伴侣、亲子之间都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而据记载者观察,大多数荒原雪妖都似乎因为情感缺失而欲望单薄,甚至不会产生繁衍的渴求。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产生离开自己领地的想法,几乎永远不会离开极北荒原。
那位记载者认为低下的繁衍率和不会离开极北荒原的强领地意识都是天道平衡的一部分——给了他们天赋的强大力量,自然需要其他方面予以压制。
注释中写到这些记载都源于一部五千七百年前的修界大能所遗留的旅行手札里,这位修界大能为了探索极北荒原在那里待了三百年之久,甚至拜了一位荒原雪妖为皇才得以待在其领地上得到如此详实的观察资料。
但这其中很多描述和记载都是孤证,毕竟不是每位修为高深的大能都有这样深入探索极北荒原的兴趣的,而有这个兴趣的人还未必有大能的实力能够在那里长时间生存下去。是以其他零星记载只能证明这种大妖确实存在,却不能证实或证伪这位大能关于“荒原雪妖”的记载和猜测是否正确。
做研究经常是这样,前人看见了现象,做出合理的假设和猜想;后人进一步研究,对前人猜想予以肯定或否定,提出新猜想或修正旧理论——可惜的是这位大能的这项课题研究门槛比较高,导致后人全部彻底放弃,只有他自己的记载一摆就是五千年。
徐青修翻阅了半天,近七千年的相关典籍文献都查过了,觉得只有这个描述和自己遇见的小妖最相似,但又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让他不能肯定。
最终徐青修只好老实地捧着自己两万字的心得体会去找师父,问赤黄真人写不够字数怎么办。
赤黄真人看了他的历练经历又看看小徒弟很是无奈,自己喃喃:“我这徒弟看上去也挺俊的,怎么剖开就这么呆呢。”
连下山历练的经历都是师兄弟里最温吞最没波澜没爆点的。
但最终也只能叹口气道:“罢了,这也算是结了善缘,回去默写剑法补够五万字就是了。”
千山剑法练口诀带注释一共一千零捌拾字,徐青修又老实地默了三十遍剑法,才算完成了这次历练的全部功课。
给女儿讲着自己的少年经历,不免就想起了当年被五万字所支配的痛苦,徐青修一时有些出神,直到幕念卿轻轻摇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骤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重大问题——
他转过头问女儿:“雪雪,你爹爹去哪里了?”
第26章 墨迹了一章
幕念卿听徐青修如此问,毫不犹豫地答道:“爹爹刚才还和我们一起睡的,后来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她忧心忡忡看着父亲:“爹爹爹爹,你会不开心吗?”
徐青修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边向两人走近一边淡淡道:“不开心什么?”
徐青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尽量放松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唤道:“幕宗主。”
幕令沉上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颔首,便走到床边后右膝单膝跪在床缘上,身子前倾越过半坐在上面的徐青修,向幕念卿伸出双臂,道:“雪雪,到爹爹这里来,你该回去睡觉了。”
幕念卿抗拒地抱住徐青修胳膊,拒绝道:“不,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徐青修可以感觉到幕令沉刹那间似乎有些苦恼,但他看向那张俊美无俦却同样冷若冰霜的脸,却发现上面还是千年如一日的冷淡,并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只是看着女儿,微微放低了声音:“听话。”
两双墨黑色的眼睛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
虽然徐青修总自欺欺人地认为女儿长得像自己,但客观来讲见到的人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说雪雪长得像幕令沉,还免不了要说一通类似“女儿就是长得像父亲”“像幕宗主好,一看就是个漂亮孩子”的没营养的话。
幕念卿板着脸沉默地和她爹对峙良久,最终认输地向幕令沉张开的怀抱一倒,任他将自己抱走。
这其实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自从幕念卿出生起幕令沉就没让她和双亲睡在一起过。徐青修曾经有过异议,因为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娘改嫁之前都是由爹娘哄得睡的,每天早晨都会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然而幕令沉十分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他自己小时候一向都是自己睡的,从没依赖过父母,并坚持要让女儿从小独立。
他说徐青修太过于娇惯女儿,不好。
徐青修觉得幕令沉过于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怎么宠女儿都行,自己想宠一宠女儿就要被说成是过于娇惯。
在洞府那几年每天夜里徐青修放心不下孩子,即使身体再累也要撑着在入睡前去看看女儿,给她盖盖被子;不太累精神好的时候甚至一晚上能看两三次。
幕令沉就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漫不经心地说:“你不用这么精心地看着,闺女皮实着呐,你就是把她扔在外面十天半个月的不管她也能自己活下来。”
徐青修听他这么说简直要气死了,头一次斗起胆子和幕少宗主发脾气,红着眼眶戳着他胸口问他到底是不是? 椎?br /> 幕少宗主于是铩羽而归,老实地不再接话,也再不敢说什么“扔在外面十天半个月的不管她也能自己活下来”之类的话。
但也是因为徐青修知道幕令沉曾抱有过这样的念头,仿佛把自家闺女当成天生地养的石猴一样看待,他才更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幕宗主的新夫人若是不喜欢雪雪,幕令沉真能做出对女儿撒手不管的举动。
但幕令沉的政策贯彻五年之后明显十分见效,幕念卿虽然对于不能留在父母的大床上抱着爹爹睡觉有些遗憾难过,但还是老实地任幕令沉把自己抱出门去,还趴在他肩头朝徐青修道:“爹爹等我,明天我们去看老树爷爷。”
徐青修突然想到这是幕令沉的卧室,女儿被抱回屋了,自己也应该知趣地离开才对,否则雀占鸠巢不像话不说,幕宗主说不定还不好意思出口赶自己。
他挣扎地也想爬起来,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伤口,身上一痛,顿时龇牙咧嘴得整个面相都扭曲了。
幕令沉左手抱着女儿,正要走出门去,见状又转回来,伸出右手轻而不容拒绝地按在徐青修右手上,将他按在了床上,沉声道:“你又要做什么?待在这里,好好养伤。”
徐青修直觉知道自己好像又惹幕宗主不快了,被按倒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幕令沉抱着女儿走出去,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清楚幕令沉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将现状捋清楚,幕宗主已经踏着月色再次回转,“吱扭”一声推开屋门,看向又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了的徐青修。
徐青修迎着幕令沉清冷地目光,慢慢的一点点自己主动向下躺回去,别过眼道:“我一直在这儿躺着,没动过。”
幕令沉“恩”了一声,走过来自然地脱掉了雪白银绣的外袍,然后坐在床沿,伸手脱掉了靴子,只穿着中衣和袜子坐在那里。
徐青修已经很习惯从这个角度看幕令沉脱衣服,也习惯了他脱衣的流程,一时竟也觉得无比自然,没什么不对的。
直到幕令沉脱掉了中衣上衣,掀开被子准备躺进来,徐青修才蓦然清醒,意识到幕宗主这是要歇息了。然而这本身就是幕令沉的卧室,所以还是没有什么不对的。
唯一不对的就是此时出现在此地的自己。
徐青修一下子不顾伤口又挣扎着坐了起来,也不敢看幕令沉,低着头快速道:“不敢叨扰幕宗主休息,我还是回去吧。”
幕令沉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带来丝丝凉意。
徐青修临时改口:“……或者我去客房睡也行。”
幕令沉却不答话,直接伸手拨开徐青修上衣,摸了摸缠在伤口处的纱布:“伤口又裂开了。”
那个黑衣人的黑钢刺上淬着魔毒,徐青修那一下不避不让,伤得又深,即使他是修真中人又用的最好的伤药也难以迅速痊愈。
幕令沉再次握住他的左手将他强势地按回到床上,目光看向他的脸,动作顿了顿,右手放开后又顺手上移拨开了徐青修被汗水濡湿而粘在额头上的几缕鬓发,然后才下床光着上身去取药。
徐青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等到幕令沉端着药盘回过身来才苦笑着调转了目光。
幕宗主大概是对他的头发有强迫症,每次都要理顺了才开心,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心跳的。
徐青修默默闭上了眼睛,默念千山剑诀,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
他多希望自己能像幕令沉一样不动如水,因为大概是经历过的人才会懂,这世上有最尴尬的一种感情,叫做自作多情。
第27章 壕无人性
幕令沉单手托着药盘回来,将药盘放在床上外侧的一边,伸手拔出水晶瓶身上的木塞,突然看着徐青修问道:“怎么了?”
徐青修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方才神色是否有调整回来,是否有被幕令沉发现异常,连忙道:“没什么啊。”
看了看幕令沉手中碧色的水晶药瓶,才半真半假半遮掩半真心地道:“幕、幕宗主……你轻一些。”
幕令沉轻轻应了一声:“恩。”
夜色下,声色显得格外温柔。
徐青修甚至舍不得说话打破那尾音的余韵。
幕令沉动作果然轻巧,快且轻地揭开了原本缠绕在伤处的纱布,细细擦拭了附近渗出的血污,又重新从那碧色小瓶中倒出透明的半粘稠液体,以手指引导着均匀涂抹在伤口处,才重新拿出新的纱布给他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