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灯火完本——by姐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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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照片。”
长夏笑笑,没和他争辩,拍拍弟弟的肩膀:“后天你正好休息,下午没人时我把店关了,我们去给你买衣服。”说完,长夏转身想下楼却被长冬一把抓住手腕。
“哥哥也试试,我们一起买。”
钳住手腕的力道很大,长夏回头,不知怎么想起了上次帮弟弟擦背突然被按住,和这次一样,整个人像从内被摇晃了下,一种怪异的感觉水波一样流遍全身,却无法具体说出来。
见长夏愣住,长冬晃晃他的手腕,问他:“好不好?”
语气像极了小时候找长夏撒娇要糖吃。长夏忽然放下心,长冬长得再高大也还是他的弟弟呢。
夏天的浴衣不常穿,上次洗干净后和弟弟的放在了一起,刚刚长夏还看到了。找出来后长夏就要脱衣服换上,转头看到长冬正站在旁边看着他,放在衬衫扣子上的手慢了下来。明明几分钟前他还看着弟弟换衣服来着,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这么跟自己说着,长夏脱下衬衫,□□着上半身穿上浴衣。
长冬的房间里没有镜子,长夏系好腰带让长冬看看,自己也低头四处比划。
“好像没怎么变嘛,也是,我早就过了能长高的年纪了。”
“虽然大小还是合适,但是感觉又旧了点,这件衣服哥哥也穿了好几年了,这次一起换掉吧。”然后不给长夏说不的机会,很少显露表情的脸上笑了下,凑到长夏耳边说,“今天我给哥哥放洗澡水。”说完就跑下楼。
被留下的长夏不觉发笑,真是的,弟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他怎么拒绝得了。同时让他释然的是,弟弟靠近他低语时他发现,那种水流一样萦绕的感觉原来是弟弟的味道。
隔天下午,两人按照约定关门去买新浴衣。长夏的店铺所在的街上,零星分布了好几家店铺,香料草药店,门口挂着拳击沙袋的杂货店,还有量体裁衣的制衣店,大都和长夏家一样,一楼是紧促的店铺,家住在楼上。
出门前,长夏把刚做好的鲜虾刺身装进保温盒里,带着保温盒敲响了草药店的木门。草药店的老板刚过中年,是长夏家多年的邻居,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多有照拂,霜降的风俗热爱焚香沐浴,信教的教友更是如此,每次长夏来采购香料草药时店老板从来不收费用,长夏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总会带点吃食过去当是交换。
店老板一脸期待掀开保温盒盖,里面躺着厚厚一层粉嫩的鲜虾,樱色的虾身剥去壳,上面盖着黄色的姜泥和绿色的葱花。店老板拾起一只递进嘴里,鲜甜滑嫩的味道合不拢嘴,向长夏挑挑拇指:“小小年纪,手艺了得!”又指指长冬,“你可真是这镇上口福最好的人。”
长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现在正当时令,虾本身足够鲜香诱人,不用多做处理。”
店老板将保温盒放到柜台上,招呼店里的学徒包装长夏要的香草。长夏接过小学徒包好的柠檬油和薄荷,和长冬一起向店老板道别。
一天天热起来,迈上一段石阶走到制衣店,兄弟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店里做好的成衣不多,倒有很多花花绿绿的布料可选。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挑选,老板娘笑眯眯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阵,拿了一匹浮世绘风格的深蓝色海浪纹布料在长冬身上比划,一边建议式样一边把长冬从头到脚夸赞一番,长夏听得十分开心,长冬频频用眼神向他示意赶紧结束试衣也当做没看见,愉快地和老板娘讨论怎么把自己弟弟打扮得更挺拔英俊。
“我说,长冬也不小了吧,该找女朋友说婚事了呢。”量好尺寸,老板娘裁布时说道,“趁着这次夏祭,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正满心欢喜的长夏听到像倏地被点醒似的,霜降的夏祭会不仅是祭祀祈福活动,对镇上单身的少男少女来说,还是一次难得的寻觅结识另一半的契机,毕竟全镇的人齐聚一起,一年也只有这一次。
长夏的视线回到长冬脸上,喃喃说:“是哦,我还当他是小孩子,其实也到了适婚年纪”
“是吧,你们要是有打算我倒是知道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哦”
老板娘热心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当自己是旁观者任人摆弄也没什么反应的长冬突然开口:“哥哥比我大还没结婚,我怎么能在哥哥前面。”
“这倒是。”老板娘停下手里的事若有所思看向长夏,“长夏辛苦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照顾大,也是该找个贤惠的姑娘自己成家了。”
“没错,不过眼下哥哥更需要的是一套新浴衣。”长冬继续道。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刚刚正好看到和你这个图案成套的布。等我找找。”老板娘爬上竹梯,在高高耸向天花板的木柜上翻找。
暂时被遗忘在一边的两兄弟互相对视。制衣店同长夏的小食堂一样,朝向街道的一面采用了大幅玻璃窗,店里亮晃晃的,两人之间的眼神却像隔着云雾。
“就是这个!”老板娘兴奋喊道,长冬听到错开视线,走到柜前帮老板娘把布匹取下来,展开。
是一匹很漂亮的布,暗紫色底上游过一群红色鲤鱼。
“漂亮是很漂亮,但是会不会太显眼了?”长夏问。
“不会的,穿上就看不到什么图案了,很趁你的肤色呢。”
“嗯”
“就要这个了。”长冬笑着看向哥哥。还在犹豫的长夏点点头。
老板娘拿起卷尺给长夏量尺寸,又“好懂事,好沉稳”的把长冬夸奖一遍,长夏脸上再次挂上笑容,至于刚刚说到的“适婚年纪”问题,被岔开后就暂时忘到了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本文长度,不长啦,十万字左右吧
☆、夏祭会
5.夏祭会
长夏生日后再过不久就是夏祭会了。生日那天和往年一样,和长冬一起吃了餐荞麦面,没有特别庆祝。去年,长冬用铁丝盘了一个高帽士兵书签送给长夏当做生日礼物,今年瞒着长夏提前准备很久,手工做了一台滴漏咖啡机,生日当天放在店里,让长夏着实惊喜了下。
夏祭会前一个星期,长夏从制衣店拿到了两人的浴衣成品,从后院经过时远远能看到山下的河谷广场已经在为祭礼活动做准备,露天剧场里的座椅被临时拆除,空出的地方连同前面的广场上搭建起舞台和摊位,长长的灯牌,支架,沿着河两岸贯穿了繁华的镇中心。
终于等到祭礼那天,长夏早早关了店门,和长冬换上新浴衣从后山的石板路拾级而下。穿过树林和柔和的暮色,远处的广场上亮起了彩灯,已经有人群到达河岸一边逛摊位吃东西一边等待活动开始。和那里的繁华相比,树林里格外幽静,石阶两边的虫鸣声像草丛一样淹没脚踝。配合山下的庆典气氛,栏杆上每格数米挂盏红色灯笼,日落将尽,灯笼悉数点亮,点点浮光没入夜色里,影影绰绰摇曳着。
夏祭是霜降的传统,长夏小时候祭礼的规模和现在无法相提并论,父母去世后,小长夏还曾带着弟弟偷偷支起个摊位卖自己做的稻荷寿司赚取家用。长夏还记得那时小小的长冬总是忍不住偷瞄荷叶上的寿司,长夏拿起一块给他却怎么也不肯要,长夏只好自己在寿司上咬一小口,然后对长冬说,“喏,咬过不能卖啦,你吃了吧。”长冬才接过来,吃得很慢,寿司都卖光了还剩下一半塞给长夏吃。
想起弟弟的小手举着寿司喂给他的情景,长夏不觉笑起来。现在他们不用再去摆摊了,连便当都懒得带,难得放假去尝尝别人的手艺。
“哥哥笑什么?”在长夏身后的长冬走到哥哥旁边,低声问。
看到可爱的弟弟已经长得那么大只了,长夏笑得更开心,努力正色道:“没什么,在想一会儿要买点什么吃。”
长冬没揭穿哥哥口不对心,顺着他的话说:“什么都好,不要再给我买糯米圆子就行。”
“咦,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的嘛?”
“现在不喜欢了。”
两人走到山下时,天色已经变成了墨水蓝,广场上搭建好的灯牌,彩灯全部点亮,一顶顶小帐篷一样的摊位前挤满了人。
“好热闹啊。”长夏看看脚边穿着五颜六色花浴衣手里举着鲤鱼旗的小孩子说。偏僻的边陲小镇,一年难得热闹几次。
长冬点点头,神色里也沾染上欢乐的节庆气息,不似平日那么淡漠。
“啊,糯米团子摊在前面哦,我们过去吧。”长夏扯扯弟弟的袖摆,开心走了过去。
长冬:“”
垂手立在外围,长冬默然看着旁边小心翼翼捞金鱼和钓水球的少男少女,嘴角边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长夏从人群里钻出来,看到弟弟在偷笑,顺着视线看过去,笑道:“要玩吗?我记得你小时候”
“不要。”长冬干脆地说。
“好吧,我买到了哦。”长夏对长冬晃晃手里的纸盒,里面整齐躺着两串淋上酱汁的糯米团子。长夏拿起一串,舔舔嘴唇吃掉一颗,满足地眯起眼,“好好吃哦!”
“哥哥,这招早就不好用了。”长冬推开哥哥递过来的纸盒,对还把他当小孩子哄骗的长夏很是无奈。
“是吗”长夏脸上幸福美味的表情垮下来,明明以前他只要做出好吃的样子,弟弟就会信以为真也想尝尝看,非常乖巧听话,现在长大了,不好玩了。
长夏闷闷吃完两串团子,和刚刚兴致盎然的样子相比显得有点失落。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长冬低声问。
长夏摇摇头,刚想说没什么,长冬的手忽然按住了他的唇角。
“粘到酱汁了。”温热的指腹在长夏脸上轻轻蹭了两下,“好了。”
“嗯”曾经需要他擦鼻涕的小孩如今变成了能关照他的大人,长夏心里莫名既惆怅又感动,正微妙的时候,感到浴衣下摆被抓住往下扯,脚边响起一个稚气的童音。
“大哥哥,买点花送给姐姐吧”
两人停住脚,转身,卖花的小孩攥住长夏的衣摆,另一只手里拿着把花伸向长冬,这时看到长夏的脸,忽然怔住了。
四目相对,长夏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背影被认成了女生,不禁失笑。但是也怪不得眼前的小孩子,放眼广场上,到处是一对一对来约会游玩的恋人,长夏虽然不矮,但是身形细瘦,穿上宽大的浴衣夜晚不仔细看是有点难以分辨,况且新浴衣的颜色和图案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艳丽,和高大的长冬并肩亲密走在一起,自然被认错了。此刻回过头,虽然面容白皙清秀,但明显是个男生,花童知道自己犯了错,一时瞪大眼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这花怎么卖?”长冬一眼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蹲下询问小花童价格,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难得显出些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
花童说了个数字,长冬掏出一张零钱,告诉他不用找了,接过了花。
羞红脸的花童拿着钱跑远,不时停下来回望他们。
“花和哥哥今天的衣服很配,哥哥就收下吧。”长冬笑着把花递给长夏。
长夏一看,是一束紫色桔梗,开得正好。
“真是的,看来没事我也要多锻炼锻炼了。”
“但是哥哥今天真的很漂亮。”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脑子也不清楚了么。”长夏拿花的手敲敲弟弟的头。
长冬只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沿着摊位边逛边走,迎面和一对对甜蜜的年轻情侣擦身而过,长夏不禁又想起制衣店老板娘的话,弟弟的确到了交往女朋友的年纪,有个漂亮温柔的姑娘站在长冬旁边,该是多赏心悦目。
“真是到时候了啊。”长夏脱口说出了心里在想的话。
长冬疑惑地问:“什么到时候了?”
“你也不小了,还不想要女朋友啊?镇上这些女孩子里看上哪一个告诉哥哥,哥哥想办法帮你认识。”
长冬哭笑不得:“若是年纪越大越想要女朋友的话,哥哥比我要想得多吧?而且你打算怎么认识?你有经验吗?”
“我哪儿有时间和精力”长夏被弟弟问得有点发晕,一时不知该从哪个问题回答起。
“店铺的生意早就步入正轨,我也长大能赚钱了,哥哥还在等什么?”
长夏张张嘴,被问得说不出话。
类似的问题长夏似曾相识,店里的熟客船匠先生也曾这么问过他,店里井井有条,长冬也长大了,这么起早贪晚存下的钱不结婚还等什么?
长夏当时的回答是,刚还完债存款还不够给长冬买新型机车,自己的事还不急。
这些年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活的确改善很多,以前给爸妈看病借的钱也终于还清,但是长冬还在骑爸爸留下来的年纪比他还大的旧机车,他给长冬收拾房间时,在长冬的工作台上看到过从画报上撕下来的最新型号的机车照片,旁边还有他看不懂的手写小注,以他对长冬的了解,长夏知道弟弟肯定十分喜欢,再一看价格长夏惊讶了下还是暗暗记下来,估摸年底时大概就能存够钱了。
“你啊,简直是为了长冬而活。”船匠先生听到他的回答感叹。
长夏不以为然,照顾弟弟的确是他最重要的任务,说是他的人生意义似乎也不算过分。而看起来他也终于很好的完成了。
眼前的弟弟这么出色,长夏想给他一个惊喜,最终叹口气:“和我结婚的姑娘,以后的生活大概就是在店里帮忙,好像我骗人家来免费劳动似的。”
长冬听到笑了:“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不必刻意强求。”
“嗯。”长夏点点头。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变得人挤人,大概全镇的人都聚到了河谷广场上。露天剧场方向传来了悠扬的鼓声,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因为霜降热爱焚香涂香的习俗,人群中飘荡着淡淡香草药草的香气。长夏和长冬被涌向剧场的人流冲散,又被挤到一起,再被冲散前长冬利落地拉住长夏的手腕,两人紧挨着和人群一起走到剧场舞台前。霜降的镇长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站在舞台下,轮流上去讲话。深川少爷也在其中,穿着白色亚麻西装,上去说了些感谢和祈福的话,凉夜在台下使劲鼓掌。
象征性的流程走过后,教会的合唱团开始上台表演,人群便散开些了,一部分人走到河岸边上,等待过会儿表演性质的划船比赛。
长冬不是正式赛手,不过有个参赛的工友突然生病不能参加,委托他代替出场,看时间该去集合候场。
“加油!”长夏看起来比弟弟还兴奋,拍拍长冬的胸膛给他鼓劲,“快去吧,我去河边找个好位置!”
本来没当回事的长冬见哥哥这么期待,也提起几分兴致,向长夏挥挥手,约好比赛结束后在河岸桥下碰头。
为了方便镇上的居民观看划船和之后的烟火表演,岸边的缓坡上提前布置好了坐垫,长夏去的时候尚有空位,便找个地势高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远处舞台上唱颂的赞歌和夜风一起飘到河面上,头顶的星空和两岸的灯火倒映在幽暗的河水上荡漾。一红一蓝两条赛船自河段上游缓缓驶来,每条船上坐着十名船手,船头亮着鱼灯,船尾有人击鼓。唱颂的歌声刚停,悠扬的鼓声便从河那边传来。
待驶近赛道后,两条船整齐停在起点。长夏仔细寻找弟弟的身影,夜里离得远,船上看得并不十分清楚,所幸长冬在靠近长夏这一侧的蓝船上,长夏依稀辨认出一个轮廓,兴奋得不住挥手,也不管长冬能不能看到他。
神奇地,暗沉沉的河面上那个面目难辨的轮廓也抬手朝长夏的方向挥了辉,长夏于是挥舞得更加卖力,开心得像个孩子。
鼓声停了一阵,再开始时愈发急促和绵密,一声枪响后,比赛终于开始了。
观看比赛的坡道上坐满了人,后面还站着里三层外三层来晚的观众,见两条船使劲全力交替领先,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喝彩。
长夏手都要挥断了,周围人声鼎沸,他喊出的加油声像滴进海里的水滴,一下就被淹没。赛道不算长,两条船需要划一个来回,划到正对着长夏的位置时,长夏总算看清了换上运动衫卯力划船的长冬,他甚至觉得自己连长冬紧绷的肌肉线条都能看清楚,随着力量的爆发一下下鼓胀着。
他辛苦养大的弟弟,真的长成出色的男人了。
两条船的速度十分接近,最终还是长冬的蓝船率先划过终点。两岸沸腾的人群送上了整晚最激烈的掌声,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