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事完本——by雁栖苍梧

王子墨声嘶力竭地喊着，茫然不知所措，林芷岚高声阻止，可是王子墨根本不听，她连自己光着上身都不自知，发疯似的不让林芷岚靠近。
“官人，怎么了，您开开门。”彩月在外头担忧地问道。
王子墨恍然大悟，这就要去开门，林芷岚见了一头黑线，用从没有过的严厉语气说道：“王子墨，不许开门，我看你脑子才糊涂了。彩月，你与碧霞回去，我没事。”
“娘子，你与官人可好？”彩月不放心，正房里可从没这么闹过，就是王子墨醉酒也没这么大的场面。
“没事，你们不用管。”
林芷岚也顾不得害羞了，下床死活拉着王子墨回来，用被子紧紧将两人裹住，王子墨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子颤着，眼中带有泪光：“岚儿，你别吓我，让我去叫方先生给你瞧瞧吧。”
林芷岚气狠了，“啪”得一声，狠狠甩了王子墨一个耳光，王子墨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反复低喃道：“真中邪了，岚儿怎么可能打我！”
林芷岚见王子墨还魔怔着，又甩了一个耳光，这一下，可算是让王子墨安静下来。心疼地抚着王子墨微红的脸，林芷岚问道：“你醒了没，我没中邪。”
王子墨完全是傻了，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林芷岚见了不由叹息，拉了王子墨睡下，看来今晚是不用再谈了，只能等到明天冷静下来再说，转头见宝儿居然还熟睡着，林芷岚就觉得宝儿这般没心没肺真幸福。
不过有心事，很难入眠，林芷岚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中感觉王子墨在摇晃自己，林芷岚轻轻拍着她，嘟囔道：“子墨，乖，睡觉吧。”
“岚儿，你醒醒。”王子墨的语气有些凝重。
“怎么了？”
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回头见王子墨顶着十个手指印，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
“岚儿，你说你是千年以后的人！”王子墨有些激动地说道。
“是啊，相信我，我没有中邪。”
王子墨得了确信的消息，不住地点头，恍然大悟道：“难怪你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要是千年之后，那是对了。”
“你信我了？”林芷岚期待地问道。
“信啊。”
王子墨的眼神很真诚，她花了半宿的时间在回忆自己与林芷岚的过往，从行为举止到思想态度，从生活习惯到生意点子，王子墨用了无数的怀疑去否定，但到最后不得不承认林芷岚没有骗自己。
这实在是让王子墨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人怎么可能穿越千年而来，可是林芷岚活生生就在自己面前，有血有肉，可以确定她真的是个人，不是怪物，不是神仙。
林芷岚看着恢复正常的王子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伸手掐了一把王子墨腰间的软肉，王子墨疼得嘶哑咧嘴，林芷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岚儿，千年之后是怎样的？你又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大宋后来亡国了？是被金人灭了么？”相信之后，便是有更多的疑惑。
林芷岚被王子墨搂在怀里，斟酌了一下，说道：“我生在杭州，也就是现在的临安，很小就出国了，后来念了机算机软件工程，毕业后回国进了国家航天安全部门，专门从事航天软件编写。”
“航天？计算机？”
“就是发射卫星，宇航器上天，由计算机控制的。”
“上天？”
“是啊，可以把铁做的盒子送上天去，也可以把人送上天，还可以上到月亮上。”林芷岚尽量用着最简单的语言让王子墨能够理解。
“人能上天？那是神仙才可以的吧。你们看到神仙了吗？月亮上可有宫殿，可见到了嫦娥与玉兔？”王子墨呆呆地问道。
“那都是前人想象出来的，月亮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石头，大坑。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千年之后很多事情都能办到，我们所在的叫地球，是圆的，围着太阳转，月亮围着我们转，这些都是后世发现的。”
“真是太神奇了。”王子墨不可置信地说道。
“要说我怎么来的，应该算是个意外吧，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怎么回事？”
“我从小在国外，因为是搞计算机的，所以整天宅在家里，回国后进的又是安全部门，更是与外界隔绝。后来休假出来，碰上我小时候的闺蜜订婚，那天晚上我们去了酒吧，我看着我的朋友们都成双成对，就觉得自己很孤单。”
“我有在，不孤单。”
“是啊，遇见你，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林芷岚心疼地摸着王子墨微肿的脸，那两巴掌她丝毫没有留力：“只是在当时，孤单的感触很深，我的朋友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却连恋爱都没谈过，那时我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谈恋爱？是找对象吗？婚前恋爱不是私通吗？”王子墨傻愣愣地问道。
“私通是在这里，在我们那里，二十岁没谈过恋爱的女人会被人笑话的，就像是这里十七八岁还没嫁出去一样。要不是我知道自己长得还行，我都以为我没人要了。”
王子墨闻言，心想后世真是世风日下，还好她的岚儿没谈过恋爱，可是，不对啊，不是还有宝儿么！
“宝儿呢？她是怎么来的？”
林芷岚复杂地看着王子墨，不知道怎么说，以这里的风俗，她总是对不起王子墨。林芷岚可以推说不知道宝儿怎么来的，可是这样欺骗王子墨，林芷岚于心不忍。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像王子墨这样喜欢自己，爱护自己，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天方夜谭”。
“王子墨，是我对不起你。”林芷岚羞愧地说道。
王子墨觉得林芷岚在退出自己的怀抱，便紧紧地搂着她，保证道：“那是前世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想听真话，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林芷岚看到了王子墨的真诚，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只怪我年轻不知事，就是那晚，我喝得很醉，来的那群人里有个男生，我们家与他们家是世交，他从小就喜欢我，在朋友的怂恿下，我糊里糊涂就跟他那啥了。当时我的状态很混乱，现在想想感觉有些不对，就算我想谈恋爱，也不可能感情都没谈就会那样，我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一定杀了他！”
王子墨满身戾气，眼中充满了杀意，这种下药的事她在青楼见得多了，但是用在良家妇女身上，特别是林芷岚身上，她如何不气愤。
林芷岚不知道怎么劝王子墨，她自觉没有立场，若是知道有此一遭，她必不会如此大意，一定会留着清白之身。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心里只有你，王子墨，不要嫌弃我好吗？”林芷岚哀求道。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心疼。”
这话林芷岚是不相信的，换成自己，乍听之下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人可以很大度，也可以很小气，在很大程度上，大度是不在乎，是高高存在的俯视，一个孩子会因一颗糖而与小伙伴打架，长大后却是不会，因为一颗糖在成人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沉默在继续，有些事只能自己消化，谁也帮不了。屋子里，只有宝儿均匀的呼吸声，王子墨看着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宝儿，小脸红扑扑的，嘟着小嘴，看不到白日里圆溜溜的大眼睛，但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翘起，偶尔还会颤动一下，撩得她温柔如水。
回过头，再见孩子她娘深情又愧疚地看着自己，王子墨想起刚知道怀孕时，林芷岚要打掉宝儿，在沈家时，林芷岚不顾笨重的身子，没日没夜地照顾自己，甚至险些小产，还有她们刚结束的冷战，那是一场伤人伤己的冷战，在自己任性的时候林芷岚一直没有放弃，千般包容，万般委屈，两人经过这一场，早已身心疲惫，如果继续再为曾经的事吵架，王子墨不知道是否还能温暖林芷岚的心。
“岚儿，我会对你好的。”是的，王子墨需要时间，不过她心里很清楚，她要林芷岚。
林芷岚闻言，眼眶不由湿润了，将自己埋进王子墨怀里，呜咽了良久。
“岚儿不哭，若是回忆那些事会让你难过，咱们就不说了。”王子墨抚着林芷岚柔顺的秀发安慰道。
林芷岚摇头，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后来我被那个男孩子带回酒吧，继续与朋友们喝酒，到了凌晨，我们一群人要回去了，女生在酒吧门口等，男生去拿车，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一辆车突然失控，向我们冲过来，也许是惊慌，那个订婚的闺蜜推了我一把，我被车撞上了，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便是遇到了你。如今想想，那个司机可能是酒驾了，这应该是个意外。”
“那个女人也该杀。”
林芷岚见王子墨如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也是无奈摇头。
“你说的那个车很厉害吗？与马车能比吗？怎么撞一下就会死人？”王子墨疑惑地问道。
“是铁做的，当然厉害了。我十八岁生日时我爸送了我一辆全球限量版，加到一百码只需要十秒钟。”
“全球限量版？很贵吗？爸是爹的意思吧，你爸很有钱？当官的？”
“我爸是做生意，算是有钱人吧。我们那里商人很有地位，不仅影响经济，还能影响政治，我爷爷是当军官的。”
“军官是将军吗？这样说你还是千金小姐啊，你娘呢，你有几个兄弟姐妹？铁盒子怎么能跑得那么快呢？”
天哪，林芷岚发现天已微亮，只觉得自己被王子墨问晕了，怎么就不带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过来呢！
“子墨，那边与这里完全不同，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们来日方长，让我先睡一会儿吧，困了。”林芷岚撒娇道。
“好吧。”王子墨看到林芷岚眼底有青色，只能打住自己的好奇，突然脑中划过一个想法，急急问道：“岚儿，那你还会回去吗？”
“怎么，舍不得我？”林芷岚亲了王子墨一下。
“嗯，不管以前怎么样，往后你都是我的。”王子墨重重点头。
林芷岚笑了，温柔地抚过王子墨的眉眼：“别说我回不去了，就算是能回去，有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王子墨，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林芷岚这段时间太累了，如今放下心中最大秘密，很快就睡着。王子墨本来也想眯一会儿，只是身侧的宝儿朦胧地睁开了眼，小身子扭成了麻花，一拱一拱在王子墨身上翻来翻去。
王子墨怜爱地亲了亲宝儿，宝儿立即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叫道：“爹。”
“嘘～娘刚睡下。”
宝儿机灵的大眼睛瞟到林芷岚的脸上，拿了小胖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缩着脑袋不住点头。
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宝儿如此乖巧聪明，让得王子墨心软成一片。回想起宝儿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弱弱的，杨大娘见了直说养不活。林芷岚不信，王子墨更不信，两个年轻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人儿，如今这孩子不也结实着么。
王子墨抱了宝儿出房门，亲自给她穿衣洗脸，扎小辫子喂早饭，看得彩月与碧霞啧啧称奇，沈锋更是不相信漂亮的小侄女是出自他大哥之手。
“你自个儿吃吧，早些去铺子，宝儿我给你们看着。”柳氏见早饭快凉了，便接过了喂宝儿的工作。
王子墨点头，看了一眼柳氏，在她的印象中，她娘虽然长得不错，但因为生活不好，头发枯黄，皮肤粗糙，刚才那一眼，王子墨恍惚间觉得柳氏的模样年轻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林芷岚姐姐的样子。
柳氏三十出头，放在宋朝是婆婆辈的，放在后世，那便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她本就底子好，好好打理岂有不好看的道理。
“娘，昨儿我与岚儿商量新铺的事，今儿早上她才睡下，家里的事您照料一下吧，让她多睡一会儿。”
“知道了，林氏这些日子不容易，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你也不小了，往后有什么事与她好好说，这么折腾伤感情。”
不经意间，王子墨觉得她娘不仅模样变了，心地也变了，通情达理，慈爱包容，这让王子墨觉得很陌生，又莫明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岚儿要是醒了，您就叫方先生过来，我与方先生说过，让他给岚儿治脸上的疤，您也让方先生把个脉，调理调理身体。”
柳氏闻言，手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喂到宝儿嘴边的粥戳在了宝儿脸上，宝儿伸着萝卜干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嘴提醒道：“祖母，嘴，这里。”
柳氏也笑了，擦去宝儿脸上的粥，哄道：“咱们宝儿真聪明。”
那边沈锋也用好了，站起来给柳氏与王子墨作揖：“娘，大哥，锋儿去读书了。”
有那么一瞬间，王子墨眼眶红了，她在心里深深感谢林芷岚，若非她的努力，自己又怎可能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你在外头自个儿要当心些，别太辛苦了，晚上早点回来用饭。”柳氏拉着宝儿的手，说道：“宝儿，爹爹要去铺子了，宝儿应该怎么说啊？”
“我也去！”
“错了，你娘教你的是让爹爹早些回来。”
“早些回来！”
王子墨带着满满笑意走出内院，小良早已在二门处候着了，王子墨收敛笑容，吩咐道：“你去叫王福来到书房。”
当王福来到的时候，王子墨正在写东西，王福来弯腰候着，过了好一会儿，王子墨收笔，吹了吹信纸，折好放入信封加盖蜡印。
“小二少爷，您叫老奴来有何事？”
“你亲自去一趟襄阳，将这封信给我师父，务必亲眼看到王恩断气，这件事事关重大，切莫声张，但有差池。。。”
“小二少爷放心。”
“你收拾一下行李即刻起程，免的夜长梦多，赶在年前回来，我给你封个大红包，过了年的话，可就没有了。”
“小二少爷就爱捉弄老奴，老奴家的小子如今已在铺子里学生意了，老奴没了红包，自有儿子养着。”王福来接了信，与王子墨说笑。
王家别院里如今有七个护卫，出了昨日的事，王子墨开始担忧家里人的安全问题，这次让王福来带走两个，剩下的五个两个看家，三个全给了林芷岚，自己带着小良去了仙来阁，求爷爷告奶奶才从张不才那里借了一百两银子，然后转去了赖家赌坊。
宋人好赌，盐官县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赌坊，还有无数上不得台面的赌档，在这之中，三个赌坊产最为雄厚，王子墨平常就去那三个里赌钱，其中就有赖家赌坊。
当王子墨与小良从容出现在赖家赌坊时，赌坊自管事到小喽啰皆是神色一紧。
“去，叫你们赖三爷出来，我家小爷要见他。”小良一派命令的口气。
管事弄不懂王子墨来干什么，昨日两家刚打过一架，还死了人，不会是来寻追她的吧，可只带了一个小厮，看起来不像呢。
因着赖三也是吩咐过的，所以赌坊的人不敢得罪王子墨，让进雅间奉上茶，赶紧让人去请赖三。
“哟，王大官人，稀客，稀客。”赖三抱拳，非常客气。
“三爷说笑了，我可是你们赌坊的常客。”王子墨拱手道。
“大官人坐，大官人喝茶，不知大官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赖三也看不懂王子墨，昨儿杀人的凶狠样与今日的笑脸迎人都让他感到脖子里凉飕飕的。
“小良。”
一包一百两的银子，摊在赖三面前。
“大官人，这是为何？”
“昨日让三爷破费了，今日我是来还礼的。”
“大官人，你这么做可不地道，朋友有通财之义，些许小钱，何必分的那么清楚。”一百两银子对于赖三是毛毛雨，收了那就丢份了。
“一百两确实是小数目，三爷，那一千两呢？”王子墨不紧不慢地问道。
赖三算是明白王子墨的来意了，说来说去，还是归结到昨日的小巷子事件。赖三觉得王子墨过份了，昨日之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可是他死了两个兄弟，还道歉了，还出了银子打点衙役，按道理，王子墨得承他的情。
“三爷不方便说，那就让我说吧。”王子墨拱了拱手，说道：“一千两银子，对于三爷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三爷虽是捞偏门的，但为人仗义，出手阔绰，咱们盐官县，谁人不知三爷的大名。”
“说来惭愧，我前些日子得罪了娘子，娘子生气不给我花销，我想着三爷的仗义疏财，这才来贵坊借些银子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