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事完本——by雁栖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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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壶酒。”谢良辅见王子墨报完菜没点酒,便追加道。
“是,太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张放弯腰问道。
“让这些伺候的人都下去,本官与你东家有事相谈。”
待众人都走了,谢良辅开始兜着圈子问王子墨的事,几岁啦,父母啦,可否婚配啦,王子墨被烦得头疼,只觉得谢良辅这个大老爷儿们像个媒婆一般聒噪。
幸好张放又带了人进来,打断了谢良辅的媒婆模式,一应菜品端上后,谢良辅看着铁板银刀叉犯傻,王子墨无法,只得耐着性子教谢良辅吃牛排,那清朗的声音,那专注的表情,谢良辅看着看着,就看痴了,伸手抓住王子墨演示的小手,王子墨吓了一跳,赶紧抽手起身,忙乱之间,蛋糕掉在了谢良辅的衣服上。
“小子鲁莽,请太爷责罚。”王子墨装着惊慌的样子,离了谢良辅五步之外躬身。
“无妨无妨,你且过来为本官清理。”谢良辅也是花丛老手,如此绝佳机会,他怎会放过。
王子墨傻了才会答应谢良辅,诚惶诚恐道:“小子笨手笨脚,怎配为太爷清理。张放,快让烟萝进来服侍太爷,另找人去县衙请蒋县丞来此,说太爷在这里用饭,请县丞大人来此相陪。”
“不必不必,些许小事而已,子墨不必劳动蒋县丞。”这时侍女烟罗已经进来了,谢良辅知道大势已去,心中很不悦,听王子墨说要叫蒋尚培,就更不痛快了。
“小人粗鄙,不配与大人供餐,太爷乃我盐官之首,自是要县丞大人相陪才体面。”
张放见王子墨暗中与自己打暗号,便忙叫王子墨的护卫去请蒋尚培,又与郑大明通了气,郑大明悄悄躲在包厢外面,竖着耳朵听包间里的动静。
跟着王子墨的人,都是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现在多活一日就是赚一日,这条命早卖给了王子墨,所以不管何事,都以王子墨为先,就算面对一县之主,他们也毫不含糊。大不了不就一死么,爷儿们早是死过的人,还怕一个狗屁县令。
张放也是无法无天的主,听里面没声音,王子墨又不出来,便自作主张,叫了一群歌姬进去吹拉弹唱,谢良辅的脸铁青,看王子墨的眼神很是恶毒,还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根本想不到,看起来娇滴滴的王子墨,居然是个有胆识的主。
很快,快到牛排还没凉,蒋尚培就来了,一边替王子墨赔罪,一边说饿了也要吃牛排,让厨房再给他们送两份,王子墨告罪退了出去,外头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谢良辅对蒋尚培还是很忌惮的,听蒋尚培说王子墨是他的生死兄弟,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但是第二日,就有人向县衙告状,说是吃了仙来阁的菜腹痛难忍,大夫说是仙来阁的食物不干净。
这种做贼喊捉贼的把戏谁不知道,面对仙来阁被查封,王子墨也没急,蒋尚培没倒,她就没事,少做几日生意,也图个清静。
过堂的时候,王子墨概不承认仙来阁有问题,谢良辅假装好意说赔些银钱帮她说服苦主撤诉,王子墨坚决谢辞。做酒楼的,最重要的是声誉,若是赔了银钱,那就说明仙来阁有问题,往后还让她怎么开铺子。
看在蒋尚培的面子上,王子墨没有被收监,但“苦主”的家眷天天在仙来阁门口哭闹,赶也赶不走,没几日便闹得人尽皆知。
在家悠闲的王子墨听了王福来的禀报,冷笑道:“再这么下去,不用他判,城中人皆会以为我仙来阁食物有问题,还真是好算计。”
“小二少爷,是时候动手了。”
“今晚就动手,这出戏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过几日蒋大哥大婚,不能再这档口给他添麻烦。”
第二日一早,“苦主”家人就敲响了鼓,谢良辅升堂问案,谁想那苦主羞愧地说是娘子将一个放隔夜的瓜让自己吃了,才会引起腹痛。一旁的大夫帮着旁证,以医理分析那苦主中午在仙来阁用餐不会引起半夜腹痛.
谢良辅见证人翻供,气得脸都青了:“大胆刁民,你可知,诬告是要反坐的!”
“小人晓得,小人晓得。”那苦主跪地连连磕头:“小人虽是商贾贱人,但亦有良知,怎能陷害好人,小人愿受反坐之罪。”
“王大官人,在下糊涂,在下的家人更糊涂,让大官人蒙难,在下对不起大官人。”
“老朽亦是愧悔难当,一生行医,竟会错诊,老朽今日在公堂起誓,今生再不行医,唯恐学艺不精,错治他人。”
那苦主的一家向王子墨赔罪,那大夫的发誓更是令人称奇,王子墨立于公堂,微笑道:“世间之事,岂是桩桩清楚,你等既还我清白,我自是不会再作追究。”
“谢大官人,大官人真是大善人啊。”
苦主与大夫闻言,感动到声泪俱下,心中暗想,这回可是将家人保住了。
公堂外,不少人在看审案,见剧情大反转,都是惊奇,人群中有人高声道:“王大官人是我县大善人,去冬严寒,她捐银捐物,开设粥场,点长明灯为我县祈福,她这样的大善人,怎会是黑心商人。”
“是啊,是啊,大官人做生意一向厚道,大官人的娘子更是善心仁义。”
有了起头的,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王子墨的好,回想王子墨的善行,便再也无人相信仙来阁有问题。那可是金碧辉煌的仙来阁啊,那是瑶池一般的繁华之所,贵人云集,要是仙来阁有问题,那些贵人早就闹开了,还能等到今日。
谢良辅看着从容淡笑,在堂中站如松柏的王子墨,气极之中莫明有股深深的无力感,对付不了蒋尚培,怎么对付一个王子墨都不能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县衙回来,王子墨没有回内院,而是在外院的书房里喝茶沉思。官司大胜,她并没有一丝喜色,这回暗中反击,算是与谢良辅结下了梁子。
谢良辅与常仁志是不一样的,常仁志只是一个小官,并没有太多背景,在盐官县前期举步为艰,后期以搬倒鲍县丞取得一些威望,但还是要仰仗盐官县大族帮助。所以,王子墨从兴元府回来,并没有特意去奉承常仁志,仅仅只是让蒋尚圭转手送了一张贵宾卡给常仁志,算是暗示前尘往事过云烟。
常仁志看到是蒋尚圭送来了贵宾卡,也就明白了王子墨的意思。当年海塘决堤案,本就是他亏欠了王子墨,后来又是凭借林芷岚的帮助抓到了关键人物,常仁志对王子墨心中有愧,如今,王子墨与蒋家关系密切,与蒋尚培更是生死兄弟,王子墨用一张贵宾卡告诉自己以前的事咱们就别记着了,常仁志怎会不领情。
在常仁志当政时期,王子墨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有蒋尚培暗中护着,有常仁志的关照,生意起步极顺利,平日斗鸡走狗惹些小事也有人收拾残局。
现在常仁志走了,谢良辅来了,王子墨就想与谢良辅打好关系,继续曾经的好日子。毕竟她与常仁志有旧仇,虽说两人有意不提,但兴元府的牢狱之灾与战乱动荡王子墨是无法真正忘却的。
只是,谁能想到,这个谢良辅是个好男风的主呢!
好男风的谢良辅不可怕,被盐官大族阳奉阴违的谢良辅也不可怕,背后有着七郡王撑腰的谢良辅才可怕。与谢良辅算是不死不休,没有调和的余地了,王子墨边喝茶边想,也许,她应该帮助蒋尚培,如果让谢良辅掌控了盐官县,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本来,盐官县大族与谢良辅之间的斗争王子墨是不参与的,蒋尚培知王子墨谋略了得,有心让其成为自己的智囊,只是王子墨一心闲云野鹤,蒋尚培怜惜王子墨年纪小吃苦多,也就没让她操心。
王子墨心想,再等等,在蒋尚培的婚宴上看看形势,从内心来说,她实在不想卷进这种纷争,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她惹不起,只是,现在也躲不起。
王福来蹑手蹑脚进了书房,将门掩上,见王子墨面沉如水,但依然面如冠玉,星眸明净,唇红齿白,心中赞了一声好风仪,又想起老主人王启年,王子墨的长相七分像他,三分像柳氏,就因为柳氏的那三分,让得王子墨比王启年更为出色。
也难怪,那谢良辅会看上王子墨。
“小二少爷。”王福来拱了拱手,低声叫了一声,将王子墨从沉思中唤醒。
“福来,那两家的事可处理好了?”王子墨淡淡地问道。
“老奴派人在那两家盯着呢,已经安置在城外了,一入夜,便有船送他们走。”
“这事你办得好。”
“小二少爷谬赞,如此拙劣手段,别说小二少爷看不上,老奴都为太爷脸红。堂堂一县之长,行阴司之事也就罢了,还漏洞百出。。。”
“福来啊,你别小看了太爷,他这是把咱们当普通老百姓呢。”王子墨扯着嘴角,苦笑道:“所谓民不与官斗,寻常百姓商户若是遇到这种事,不说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名声扫地是避不过去的。太爷不知咱们底细,仓促行事,咱们这才有机会。”
“旁人老奴是不知的,但小二少爷之聪明,老奴平生仅见。”王福来拍马屁,非常的诚心。
“呵呵,你这老家伙,怎学小良了,在你的眼里,那是瘌痢头的儿子自家的好,我不管做什么,你总觉得是对的,这样可不行啊,我还指着你点拨我呢。”王子墨笑道。
王福来一听,也笑了:“自家的爷,自然是最好的,不说小二少爷聪慧,只说刑先生便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小二少爷自幼得刑先生真传,又见识过兴元府的乱象,从绝境中领着咱们一路杀回来,仅凭小小县令,还不够!”
“可是这个县令的身后,是七郡王啊,七郡王的身后,是伯宗殿下,咱们惹不起啊。”王子墨感慨道,她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一大家子仰仗着自己,她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要命地争斗了。
与王福来闲聊了几句,关照他盯紧苦主与大夫两家人,见天色暗了,王子墨便回了内院。
与家人一起用过了晚饭,便闷闷不乐歪在正房的榻上看小说画本。
宝儿如今两周岁了,虚岁三岁,性子软,但很聪明,见王子墨面色不对,也就不敢吵闹,挨着王子墨坐在榻上玩七巧板,球球在一边看着颜色鲜艳的小木块,毛茸茸的爪子这块摸摸那块嗅嗅。
房间里很安静,花瓶中插着新剪的玉兰花,香气芬芳,透着春天的味道,彩月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做针线,不时给王子墨换上温茶,或者给宝儿塞个葡萄干。
另一边林芷岚领着碧霞与一个针线婆子在外间看料子,准备给家里人做夏衣,每个人都是低声说话,谁也不敢吵到里间的大官人。
家里的下人对主母林芷岚是敬爱,对王子墨是敬畏,虽然王子墨一向温和,但一家之主的身份,谁也不敢小瞧。外头人可能不清楚王子墨与谢良辅之间的矛盾,家里人或多或少总是听到一些风声,太爷看上了自家大官人,这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正经男人碰到这种事,总会觉得伤自尊。
商量得差不多了,林芷岚让彩月碧霞照料宝儿睡觉,自己拿了针线房做好的衣服进了内间,轻轻推着王子墨说道:“你起来,试试衣服。”
“明天再试,我在看画本呢。”王子墨瞅了一眼林芷岚手中的衣服,心想这是为参加蒋尚培的婚宴准备的。
“起来嘛,陪我一起试,哪儿不好明天让她们改,别误了正事。”林芷岚见王子墨闷得很,撒娇道。
王子墨扔掉手中的书,两臂摊开,无赖道:“你给我穿。”
“你啊,跟个孩子似的,让外头人知道还不笑话你。”
林芷岚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王子墨的额头,被王子墨可怜汪汪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动,俯身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轻咬着王子墨的下巴,低声道:“瞧你这小模样,我见犹怜。。。”
林芷岚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王子墨,看着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就慢慢变得陌生起来。
在王家庄,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林芷岚没事做,时常观察王子墨。那时,她就觉得这女孩子长得干净,心也净,粗布麻衣,衬托了王子墨的钟林毓秀。
自从王子墨从兴元府回来,两人一直忙里忙外,林芷岚真没好好看过王子墨,如今这么一瞧,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认识她了。移居养性,锦衣加身,面前这个原本朴实的少女多了一丝贵气,眉眼之间,收敛却又张扬,面对外人的内敛,面对家人的张扬,身为王家嫡系子孙,自信也开始在王子墨身上体现。
曾经的王子墨是块璞玉,现在,拭去尘灰,慢慢散发出应有的温润光彩。
王子墨被林芷岚的小手撩得脸上有些痒,心也有些痒,闷闷的心情开朗起来,手不规矩在林芷岚柔韧的腰上摸来抚去,感受着惊人的弹性。
林芷岚见王子墨白净的脸上开始泛出一丝潮红,啐了她一句:“闹什么呢,快起来试衣服。”
声音婉转娇嫩,明明是责怪的话,从那张小嘴里吐出来偏就带着妩媚多情,腰身一扭,林芷岚便从王子墨身上起来,自己脱着外套在试衣镜前换衣服,在镜中见王子墨还在愣神,恶作剧般的对着镜子给了一个飞吻。
妖精!
王子墨心想,她怎么就能捡回来这样一个折腾人的女人。
两人都换上了礼服,站在试衣镜前摆造型,王子墨被林芷岚训练过,如今摆动作也不僵硬了。紫红色的贵气锦衣,配上一对璧人,无边的幸福感从镜子里透出,三四个动作过后,便定格下来。
王子墨双手搂着林芷岚的腰肢,深情地看着她,林芷岚反手搭在王子墨后颈,一手与王子墨十指交缠,头微微扬起,大大的眼中透着羞涩,红唇微启,随着呼吸,兰气袭人。
林芷岚余光瞟了一眼镜子,心想:还真有点拍婚纱照的范儿。
王子墨轻咽着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岚儿,你脸上的疤淡了许多。”
“方先生医术了得,比整容还强。”林芷岚自是知道自己脸上的情况。
王子墨收紧了手臂,林芷岚便软软靠在王子墨身上,刚想再调戏王子墨,门口发出了一阵杀猪声。
“哎哟我的娘哟!”
是柳氏的声音,两个温情脉脉的人闪电般弹开,林芷岚还好些,王子墨的小脸又羞又惭,两人在房间里惊天动地都不要紧,可是被亲娘见到,怎么交待地过去。
林芷岚见王子墨吓得有些傻,忙推了她一把:“娘还在外面呢,大晚上过来肯定有事,你还不去问问。”
“哦!哦哦!”
把柳氏迎进里间,王子墨陪着柳氏坐在榻上,林芷岚则是摆出端庄的模样,安静地坐在不远处,丝毫看不出刚才魅惑的模样。
这个房间里,大概只有林芷岚心情还算平静,王子墨不用说了,柳氏也是尴尬的紧,她可没忘了自己生的是个闺女,虽然承认了林芷岚这个媳妇,可是她并不明白两个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按她的想法,应该是姐妹一样的亲情,就算和普通夫妻一样,她也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可是,怎么就偏偏让她撞上了呢!
太羞人了,不会长针眼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柳氏来找王子墨其实没什么大事,过几日是蒋尚培的大婚之期,不仅王子墨林芷岚与宝儿要前去,连柳氏与沈锋都被邀请了。柳氏自知上不得台面,以往名声又不好,不想抛头露面给王子墨丢人。
柳氏除了贪财,其他时候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要不然当年也不可能趁虚而入爬了王启年的床,还能保住王子墨。她知道蒋家对王子墨的重要性,所以主动提出以免让王子墨难做。
“娘,既然蒋大哥请了您,您就去吧,不当事的。”王子墨拉着柳氏的手,劝道。
“蒋家那日必是贵客云集,娘什么都不懂,去那里没得让人说三道四。娘自己是不怕被人说的,可是让人说你娘受不了。”柳氏拍了拍王子墨的手,道出了心里话。
王子墨闻言,心中着实有些感动,抬眼示意林芷岚,林芷岚便淡笑着劝道:“娘,蒋老太太早说要见您呢。蒋家虽贵,咱家如今也不是泥腿子,咱们是子侄辈,当然要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定是欢喜的。”
“算了,娘还是不去了,留下来看家。”
林芷岚起身拉住柳氏的另一只手,软声道:“娘,您就去吧,那日必然人多,我还得帮着照待,娘若不去,谁带宝儿。宝儿大了,最爱跑来跑去,万一摔着了,万一掉进池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