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事完本——by雁栖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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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别说的那么吓人,我去!”柳氏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劝着,心里暖暖的,紧了紧双手间的两只小手。
“娘,若是真有人说咱们,您别和她们计较。”王子墨提醒道。
“娘知道,娘又不傻,蒋家那样的富贵人家,娘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瞎操心。”林芷岚白了王子墨一眼,又拉着柳氏道:“娘,礼服我让人给您送去了,您试试,哪儿不好明儿咱们就让针线娘子改,您看看我与子墨的这一身,怎样?”
柳氏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衣服上,她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吃穿也讲究。她先看了林芷岚的衣服,提议让袖口再宽半寸,又看了王子墨,让腰身改窄一些。
温润如玉的女儿,光华夺目的媳妇,柳氏看着心里高兴,只是遗憾自己肚皮不争气,要是墨儿真是男儿身,该有多好。
送走了柳氏,王子墨与林芷岚也就洗洗睡了,自然要恩爱一番,梅花二度,春风抚人。
日子就这么静静到了五月初二,正是蒋尚培的大喜日子。王子墨与林芷岚早三天就去了蒋家帮忙,柳氏宝儿与沈锋也在五月初一被接到了蒋家。这段时日,王子墨做了一些部署,防备谢良辅的反击,万幸谢良辅没有动作。
蒋家对王家的情况很了解,蒋家妇人看不上柳氏,但蒋老太太待柳氏还算亲热,那些人也就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没说什么。柳氏是个聪明人,没放低身段去讨好,身份等级的差距在讨好中只会越来越大,柳氏知道消除冷遇得靠着王子墨的努力,而不是奉承蒋家的三姑六婆。
老太太有请她就去坐坐,拣些老人家爱听的说,老太太有客她就安静带宝儿,不多话,不惹事,大婚之期人多事杂,被林芷岚提醒过的柳氏看宝儿很紧,一来防着宝儿被其他孩子欺负,二来也怕宝儿冲撞了贵人。
有道是头发长见识短,内宅妇人没混过社会,哪里知道王子墨在盐官县的能量,能在县城里开出最大的酒楼,能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内宅的妇人只看出身背景,外头的蒋氏本家兄弟却是心里有数。
吃喝共事交往之间,渐渐热络起来,王子墨如今算是社会大学优秀毕业生,阳春白雪可以,下里巴人也可以,有蒋尚圭在旁敲边鼓,很快打入蒋氏兄弟圈子。白日认真做事,勤勉积极,晚上谈笑风生,潇洒不羁,蒋氏兄弟喜欢王子墨的爽朗大气,特别是归家的蒋尚垚,爱极了王子墨的丰仪。
五月初二一大早,新郎官蒋尚培穿红披挂,骑上白马,领着一众迎亲之人向丈母娘家赶去。
迎亲的队伍极为庞大,除了八个千挑万选长相俊秀的傧相,后头还跟着一架四人抬大轿,轿子边上是十几个吹拉的乐手,再后面又跟着二十个蒋家健壮仆人。到了码头,众人换船,丈母娘家有小半日路程,除了赶路,还有许多迎亲仪礼,时间相当紧。
在船上,蒋尚圭无聊,拉着王子墨瞎聊:“子墨兄,你家的伙食除了好吃,还能养颜?”
“拉倒吧,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家。”河上有风,发髻上的丝带吹得有些乱,王子墨扯过随意往后一甩。
刚认识的蒋尚垚看到王子墨这个潇洒的动作,不禁愣了愣,他不是第一次愣神了,这两日与王子墨混熟好容易适应过来,没想到又被王子墨惊艳到了。
蒋尚圭见到二哥这么没出息,嘲笑道:“子墨兄,你看看我二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说你们王家到底哪门子的风水,一家子都长得好。宝儿与嫂子不用说了,昨日我见到你母亲,都快认不出来了。”
“不就穿金戴银上点胭脂水粉么,你蒋三爷是风月班头,我娘都三十好几了。”王子墨转头看了一眼蒋尚垚,不禁被他的眼神恶寒了一把。
王子墨算是被谢良辅恶心到了,现在只要有男人盯着她傻愣愣看,她心里就不舒服,闲话间,不自觉与蒋尚垚保持一定的距离。
“哪里啊,我觉得你母亲最近年轻了好些。”蒋尚圭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平时为人处事很有世家子风范,因是通家之好,他说话也没顾忌太多:“你母亲昨日来我家,可把我的那些婶婶嫂嫂震到了,直说柳姨是你姐姐呢。”
“三弟,别胡说,长辈也是你能议论的!”蒋尚培听了,唬着脸教训道。
“大哥,不是,哎,我不是说柳姨,是后宅的嫂嫂婶婶们,让我问问子墨兄,她家可有养颜之法。”
王子墨沉默不语,心想到底还是被娘说着了,那些贵夫人们不屑亲自问娘亲,拐了老大一个弯来求驻颜之术,可是,她家哪有驻颜之法,她家本来就是天生丽质嘛。
说说闹闹,就到了丈母娘家,一直有些抗拒成亲的蒋尚培脸上也多了一丝喜意,也不知那淡淡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应酬,王子墨是衷心祝福蒋尚培的,他们都是享受过寂寞的人,在人生的道路上,还是需要一个伴侣,遇到风景一起欣赏,遇到坎坷伸手扶一把,可以不相爱,但需要相濡以沫。
蒋家大宅,中门大开,从早上开始,便陆续有宾客前来,鞭炮声不断,唱礼声不断,宽阔的厅堂中,贵人云集,不仅是本乡本土的仕绅大族,还有从临安府,绍兴府,扬州府等地赶来的贵客,这些都是蒋家在官场上经营的人脉,嫡长孙的婚礼家族最为看重,在这种特殊时期,蒋家不介意向各家族与谢良辅展示一下肌肉,那接连不绝的唱礼声中,不经意划过了岳飞的官名。
前段时间,岳飞联合韩世宗,终于将由金兀术率领的金国重兵打退,大宋举国欢腾,岳飞与韩世宗也更得朝廷倚重,只是宋廷安顿下来之后,朝廷有意改军制,风声已经传出来了,也不知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岳飞这个礼,很有些份量,蒋氏在欣喜之余,也有些忌惮,目前朝廷局面极复杂,还有立嫡之争,蒋氏在这关键时期,态度很是微妙。
今日的蒋氏,在盐官县隐有第一大族之威,盐官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各自相谈之间意味不明,又有着暗通款曲的味道,这股味道,在黄昏时分,县太爷谢良辅亲临之际,便是烟消云散。
谢良辅不是一个人来的,还领了夫人与子女,相互寒暄之后,谢良辅便被蒋世芳请到正堂奉茶,夫人则是去了后宅见老太太。
酉时正,从村头传来迎亲的唢呐声,蒋家大宅这边便放起了爆竹,亲迎队伍到达中门,赞者高声道:“下马,落矫~”
随着这一声,婚礼便真正的开始了,不52 管是前厅,还是后宅,除了蒋家长辈,所有人都涌出大门看热闹。
婚礼隆重,喜庆,蒋尚培的脸上满是喜意,牵着红绸,不住向宾客拱手道谢,风度翩翩,极为儒雅,行进之间,刻意放慢了速度,照顾着小娇妻。
这,便是蒋尚培,心细如发,心地善良。
拜堂之间,老太太喜得掉了眼泪,林芷岚体贴得为其擦去,老太太手紧紧握着林芷岚的小手,嘴里喃喃道:“好,好啊,只盼着他们能像你与墨儿那般恩爱,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会的,一定会的,待会儿岚儿便去新房见小嫂子。”林芷岚柔声安慰道。
拜过堂,送入洞房,女眷们领着孩子们一起去新房看新人,当盖头挑落,新娘子展现在众人眼前,房中的欢闹声为之一止,而身为新郎的蒋尚培,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紧了紧。
新娘子真漂亮!
古来成婚便是一场豪赌,普通人家还好些,婚前许是能见面,大族世家则是撞天婚,一看家世,二看名声,三看品行,而容貌,则是顾不上太多了。
新房之中只安静了一会儿,那些妇人便开始赞叹新娘子的容貌,林芷岚除了高兴,还有一丝别扭,这分明是老牛吃嫩草么,坐在床上被当成动物园大熊猫供人参观的新娘子说是二八年华,可是看着好小好嫩哦,蒋尚培都快三十了,做爹都可以,好白菜逃脱不了被猪拱的命啊。
显然,新娘子并不是这样想的,抬眼羞涩又飞快地看过蒋尚培,她心里可欢喜了,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蒋家嫡长子,盐官县县丞,这绝对是金龟婿。
热闹之间,谁也没注意到,县令夫人的脸色很不对劲,她的眼神并非是看向新娘子,而是看向林芷岚。
第一百四十章
“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咱们家老大真有福气。”蒋尚培的二婶夸张地赞了一句,提醒道:“培儿,赶紧合卺分牢,外头的客人们都等着你呢!”
交杯酒,分食白肉,一大群人如潮水般跟着蒋尚培出新房饮宴。男子们在外头厅堂,女子们在内宅,各置了五十席,又在村里置了两百席,真正的豪奢贵族。
不说外头王子墨跟着蒋尚培一桌桌敬酒喝得热火朝天,只说内宅里,林芷岚与蒋尚圭的媳妇红华忙得团团转,老二蒋尚垚的媳妇跟着二婶三婶接待女眷,林芷岚与红华负责宴席。
林芷岚像只花蝴蝶一般轻舞在人群中,寒暄,逗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繁杂的事宜,到她手中皆是迎刃而解,举重若轻。蒋家的人对林芷岚很熟悉,席间有人问起,便主动介绍。
相较于柳氏所受的冷淡,林芷岚的遇待还算不错,柳氏貌美,但透着小家子气,林芷岚一身贵气,谁也不敢拿她当普通妇人看待。特别是蒋氏的妯娌,早与林芷岚相熟,介绍之间透着几分亲热,而曾经未婚先孕的丑事,也在王子墨与林芷岚的成功光环下当作了佳话。
这就是人,很真实的人,落魄人人踩,高升人人捧。
“夫人,她是老身的侄孙女,小名岚儿,又乖巧又能干。”蒋老太太见县令夫人的眼光总是看向林芷岚,便好意介绍。
“这容貌,这身段,盐官县可出不了几人。”县令夫人掩饰了脸上的震惊,赞道。
“可不是么。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命苦些,不知哪家那么粗心,把她弄丢了,也不来寻找,真让人心疼。”
“老太太,这话怎么说,看气度,岚儿当是官家小娘子,怎就丢了?”县令夫人闻言,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
“丢了好些年了,是我那小孙子墨儿救了她。墨儿也是个心善的,岚儿醒来记不得以前的事,墨儿便悉心照顾,两人就这么日久生情,喜结良缘了。当初她们的日子过得极苦,如今算是否极泰来,营生立起来了,闺女也生了,日子和和美美,老身看着高兴。夫人在城里若是闲得慌,叫岚儿陪你说话。”
县令夫人的脑袋嗡嗡作响,极速转动着回忆往事,两相应对,便想立即去找谢良辅商议,可是场面上还需要应酬,她不得不按捺住激荡的心绪,陪着老太太等人说笑。
酒过数旬,红华见众夫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到老太太跟前:“祖母,外头的戏班子备好了,偏厅里也置了好些玩意儿,您看咱们去哪儿边?”
“前头爷儿们还在吃酒?”
“是啊,才刚开始呢,少不得还要一个时辰,听下边儿人说,客人们极热情,大哥敬酒都不让走,可怜几个傧相,喝得都找不着北了,主簿家的陈大官人已经不行了,夫君被扶着才没倒。”红华是个伶俐人,轻脆地说笑着爷儿们的丑事,把众夫人都逗乐了。
“今日是大喜日子,喝醉也不当事,你晚上回去好生照料小三便是。”蒋老太太也不计较前头的胡闹,乐呵呵说道:“让几个傧相多担待些,莫让培儿喝醉了,今晚他还有正事呢。”
“傧相们都是大哥的好兄弟,怎会让大哥误了正事。听说子墨哥哥最豪气,陈大官人与我夫君不济事,她当仁不让,连喝了五桌!”
“墨儿那样秀气的人,能喝五桌?”老太太惊到了。
“老太太,夫君她啊,就是个浑不吝,与秀气沾不上边儿,您不必为她担心,有酒喝她更自在。”林芷岚凑过来敲边鼓。
“你啊你,好你个岚丫头,想是墨儿在家被你管狠了,放出来讨酒喝。”
谈笑间,县令夫人近距离打量林芷岚,像,很像,相貌极像,又有些不像,性子变了,见宝儿过来拉着林芷岚的手轻轻叫娘,县令夫人再一次惊到了。宝儿的相貌有八分像林芷岚,特别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让县令夫人越发确定了某些事。
女眷们吃喝完毕,年纪大的陪老太太去看戏,年纪轻的就去偏厅打马吊,红华与林芷岚是歇不得的,让下人备果子茶水,四处周旋应酬,有些宾客要离开,她们还得送出去。
“岚姐姐,幸亏有你在。”红华忙里偷闲道。
“咱们啥关系,说这些做什么。”
“咱们蒋家看起来枝繁叶茂,其实嫡支也就那样了。老太太在,三房不得分家,二叔与三叔人是不错的,可是下头那几个真不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回给大哥办大事,二房三房的人愣是支应不起来。上回我听大老爷与大哥说,咱们家有出息的也就长房了,让大哥好生督促二哥读书。”红华轻声抱怨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蒋家也有蒋家的忧虑,这种事,林芷岚是绝对不会多言的,劝道:“大哥稳重,二哥聪明,三弟也是伶俐人,你家产业何其多,大哥与二哥是官面上的人,家里的事哪里顾得过来,还不得让三弟挑重担。三弟最近勤快地紧,我常听子墨说大哥很欣慰。”
“那还不是他与子墨哥哥在一起,学好了呗,这事啊,我打心里谢你们。他要去花楼什么的,我也管不着,只盼着他玩乐之时别忘了正经事。”
“你放心,三弟心如明镜。”
林芷岚知道红华的担忧,大家族人多事多,竞争也激烈,王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蒋尚培当了县丞娶了媳妇,长房长孙地位稳固,蒋家的大半家产定是要给蒋尚培这房的,二房蒋尚垚出仕,只三房的蒋尚圭,看起来前途渺茫。下面还有个小四,是庶出,没什么问题。
以林芷岚对蒋尚培的了解,他定是会好好照顾同胞兄弟,只要蒋尚圭自己努力,蒋尚培绝不会亏待他。红华对王子墨与林芷岚是极感激的,蒋尚圭真的改了许多,但林芷岚很矛盾,因为蒋尚圭总是带着王子墨学坏。
以前,王子墨连花楼都不敢进,见了陌生女子浑身不自在,如今倒是出息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好王子墨没踩红线,不然林芷岚准要发飙。
前头的酒宴比后头的戏班子还热闹,五十桌酒宴一轮敬下来八个傧相倒了五个,盐官县的婚宴除了有大宴,还有小宴,大宴是场面上的,敬过一轮之后,剩下来的年轻人便会聚小宴,目的明确,灌醉新郎官。
世家子风雅,玩得格调很高,小宴摆好,便开始行酒令,若是以往,凭蒋尚培以及身边傧相的学识自是不怕的,可是他们如今是残兵剩将,脑子喝得晕乎乎,又加上众人起哄,常常答非所问。
王子墨态度明确,对诗行酒令她必败,她留下来就是帮蒋尚培顶酒的,战力惊人,但也架不住群狼,所以,苦苦支撑之后,她也阵亡了。
这一场婚礼过后,王子墨与林芷岚直歇了三日才缓过神,然后日子照过,生意照做。林芷岚的西饼铺子开张了,有市场有人脉,才一开张便是极其红火。
王子墨在闲暇之间,觉得有些纳闷,谢良辅吃了哑巴亏,怎么没有半点动作,难不成是摄于蒋家的威势?
蒋家在婚宴上实实在在展现了肌肉,宗族繁茂,交友遍国,亲朋显贵,实力非凡。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但王子墨总觉得差了点,毕竟她不是蒋家人,她身后还有个风雨飘摇的王家。
想不通,只能暂且丢开,让王福来更积极与黑势力亲近。王子墨做事没有太多道德,她的道德早在兴元府就被狗吃了。
过了端午天热了起来,换了薄衣,挂了艾草香包,摇着折扇,王子墨准备出门逛逛。宝儿快步抱住王子墨的腿,奶声奶气道:“爹,我也要去玩。”
“宝儿乖,爹不是去玩,爹是去做正事呢。”柳氏劝道。
“不嘛,不嘛,我要去玩。”宝儿渴望地看着王子墨。
林芷岚在一旁不发话,只是笑得很得意,昨晚她与王子墨小吵了一架,被宝儿听到了。宝儿听娘说爹总是在外头玩不着家,她也想去。
王子墨看看一脸期盼的宝儿,再看看林芷岚让人发寒的笑容,叹了一口气,一把抱起宝儿:“好,爹带宝儿去看潮。”
“爹真好,我们也带球球去。”宝儿喜滋滋亲了王子墨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