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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养团子 番外篇完本——by楚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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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不由得抬起眼睛,望向这多日未见的小姐姐。
清瑟拔高了许多,本就清丽的容貌愈发出众,与晚香的灵秀好动之气不同,她自成一股冷清,如同寒冬冰下的暗流,清透寡淡。算来已过及笄年华,仍然没有婚配的对象,想必冯姨娘该是十分着急她的婚事了。如今庚帖既已找到,定然要寻那王麻子媒婆大肆说媒了。
想到这,晚香不由得为自己这小姐姐捏了把汗。
“从镇上过来,听说这两天钱庄生意十分不错?”冯姨娘盈盈笑着,眸子往殷瀼身上转一圈,“瀼儿打理生意倒是颇有一套,老太太也甚是满意呢。”
殷瀼从容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您谬赞了。照顾长辈,维系家业,儿媳不过做了自己本分事儿罢了。”
这话似乎是在影射冯姨娘在奚家受瘟疫罹难之时仓皇出逃,不顾老太太性命的行径。冯姨娘虽在心中暗骂一句,然而终究理亏,只得装傻充愣地呵呵一笑。
正说着,奚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祖母可大好了?这会儿出来没什么问题吧?”这还是头一遭见奚老太太出房间走动,晚香不免有些担忧。
老太太轻咳一声:“无妨,终日呆在房间内,也闷得很,是该趁着天还不冷多走走。”说着,老太太让人扶着,小心地坐下来,如从前一般扫了众人一圈,平静地拾了筷子,说,“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规规矩矩,全然没有私底下与堂嫂一块儿吃的自在感。晚香似乎又回到了八岁时初次来到奚家的感觉,压抑而缓慢,一切都在条框礼数之中,谁都不敢僭越半步。
众人皆默默地吃着,老太太先放下了筷子,身后的丫鬟端着漱口杯送到她手边。漱了口,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冯氏如今已经回来了,原先打理的布坊便重新由你做主,毕竟管了这么些年,也该是熟门熟路。至于瘟疫时候的事儿,能平安回家就是万幸,你自己也反省过了,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如今我精力不似从前,冯氏负责布坊,钱庄已由殷氏全权掌管,远镇父子远在江宁,发了信过去却还是没有任何回音,因此如今奚家便是你们两个做主,可不许辜负我老太婆的殷切期望。”
听到钱庄已经交给殷瀼负责,冯姨娘还是有些愕然的,只是当着老太太的面不敢多有表示,忙扯了个亲热的笑容,放下碗筷,道:“自然自然,我自会与瀼儿一同把奚家打理好。”
殷瀼亦点点头:“殷瀼年轻,今后还有许多要向婆婆、老太太讨教的,还请不吝赐教。”
奚老太太淡淡瞥她们俩一眼:“你们和睦融融,相安无事,我老太婆就放心了。”说着,老太太便要起身准备回房歇息去了。
还没等众人道一句“慢走”,门口便来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
几个小厮肩上抬着沉沉的梨木盒子,将三五个盒子皆妥放在院中。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门口又进来个膀大腰圆的身影,身上的肥肉端的一步一颤。
“哎哟,喜事儿,大喜事儿呀!”王麻子媒婆甩着手上攥的红绢面巾,满脸喜庆地走了进来,一双精明的眼睛瞧见奚老太太便愈发谄媚,“正好老太太也在,这喜事必然得成了。”
奚老太太掩着唇咳嗽一声:“王媒婆不请自来,可是要为哪家公子说亲?”
媒婆笑一声,走到老太太身边,流转的眼神往冯姨娘和奚清瑟那儿瞟一眼,恳声道:“老太太真是睿明不减,一眼就明白我此行的目的了。是镇上杜员外家的公子,说是看上咱们奚家的姑娘啦,这不,好说歹说,让我来说媒嘛!”
杜,杜家公子?奚晚香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猪蹄,冷不丁咬到了自己的舌尖,疼得直泛泪花儿。
老太太拧了眉头:“杜家,本与奚家没有多少交情,不过是生意场上点头的泛泛之交罢了。这会儿,怎么好端端的,杜公子就看上我家姑娘了呢?”
“老太太,这缘分可是天注定,缘分来了,只消一眼便顺理成章啦!不管从前交情深交情浅的,那杜公子可是说了,只要奚家姑娘点了头,就算八字不合,也是定然要娶了的。”媒婆笑着说。
“唷,竟不知道是个如此深情的情种。”奚老太太淡淡嘲讽道,“不知杜公子看上的是我家哪个姑娘?”
看到两人扫视过来的目光,奚晚香忙瞪着眼睛拼命摆手,她还是个小丫头,绝不可能是她。而奚清瑟则不屑一顾地喝着水,似乎完全没有把王麻子媒婆放在眼里。
媒婆看了看晚香仍然青涩的面容,嘴上还叼了跟骨头,惊惶的模样着实稚嫩得很。便翘着兰花指,嘻嘻笑着指了坐在另一边稳如泰山的奚清瑟:“喏,就是奚家大小姐了。杜公子对大小姐可是一见钟情哪!”
“钟情什么?我都未曾见过他。”沉默了半天的奚清瑟终于冷冷地开了口,一丝笑容都没有。
旁边的冯姨娘拧了她一把,忙笑道:“这确凿是好事啊。不过八字还是要合的,哪能因为一见钟情便私定了终身的?若八字合得来,咱们这婚事才能水到渠成不是。”
奚老太太心中盘算了片刻,奈何出来了一两个时辰,站得确实有些累了,便对冯姨娘说:“既然如此,你便拿了清瑟的庚帖出来,让王媒婆去拿杜公子的帖子,请胡八婆婆去合合看。”说完,老太太便让人扶着下去了。
下午才在清瑟房间找到的庚帖这会儿便派上用场了,冯姨娘十分高兴地从袖口暗袋中拿出那泛黄的纸页,找了个匣子妥善存好,才交给了王媒婆。
收了庚帖,王麻子媒婆亦欢天喜地地道过谢,领着一同前来的小厮们出了门。
有了傍晚这么一遭,奚晚香不禁想到了自己以后的命运。
这朝代不比现代,就算从前爹妈总喋喋不休地催婚,又给自己安排一天三场的相亲,然而恋爱结婚的生杀大权却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现在不同,仅仅一两句或真或假的夸赞、说媒,凭着两张薄纸的相合,便能用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定下两人的终生。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奚晚香还是发愁的。
天气已经很凉了,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凝成一圈模糊的白雾。
想到清瑟姐姐平静冷漠的模样,其实她心里也是十分抗拒这等说亲的吧?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她到了这个年纪,若继续坚持下去,倒是容易落了人的笑柄,亦毫无意义。
而堂嫂,晚香坐在门前庑廊下,望着天上疏疏朗朗的几粒碎星。堂嫂亦是这样嫁过来的,甚至到如今都没有见过她的夫婿一眼……不对,也不知自己不在奚家的四年里,堂兄有没有回来过,就算堂嫂没有怀孕、生子,也不能排除堂兄回来过啊!如果堂兄回来过,那么必然行了房事……而且就算堂兄这四年没回来,总归是要回来的,堂嫂是他的正妻,那事是天经地义的。
想到这里,奚晚香竟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亦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脑子一抽,便从座上跳下来,朝着堂嫂的房间而去。
晚香脑子混混沌沌的,提着一口气便跑到了堂嫂面前。
见晚香气喘吁吁的,殷瀼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便抽了胸襟别的丝绢,替晚香擦去额上冒出的薄汗,问道:“怎么了?”
张了口,奚晚香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明自己的来由。
转念一想,难道堂嫂早日与自己的夫君相亲相爱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吗?早日添子享乐,为奚家延续香火,难道不是堂嫂每年在送子娘娘庙里祈求的吗?
想到这儿,晚香不由得丧了气。她别开眼睛,不敢看堂嫂温柔的目光,只小声道:“没事,只是想念堂嫂了。”
殷瀼轻笑:“这才分开多久,就想堂嫂了?”
晚香心里郁结,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一晚上,奚晚香都闷闷不乐的,无论堂嫂说什么,都似乎不过耳边风一般,心完全被那些无端的烦恼包裹起来。她原本不是这样善于纠结的性子,从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如此跨不过去、忘不掉的,可偏偏一牵扯到堂嫂,她就拧巴起来了。
最终,晚香还是没耐住。临睡前,缩在堂嫂旁边,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似乎在一片漆黑幽闭中,胆子便大起来了,可以不管不顾了。
“堂嫂,我以后不想嫁人。”
“嗯?难不成你要与堂嫂永远在一起?”殷瀼漫不经心地揶揄。
“嗯。”
“孩子气。”殷瀼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晚香的被子,“把头伸出来,别闷着。”
忽觉腰间一紧,小丫头竟在被窝中紧紧环抱了自己,暖意从她小小的身上传来,像一个小火球一般。殷瀼眯了眼睛:“好啦,堂嫂知道了,快睡吧。”
殷瀼不知道的是,小丫头竟然抱着她湿了眼眶。
她近在眼前,甚至就在怀中,可偏偏就像远在天边一般遥不可及。
晚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魔怔了一样。她不想嫁人,亦不想让堂兄回来。奚晚香觉得就算魂灵与他非亲非故,可他到底是血肉至亲,自己不该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 晚香:怎么办!感觉抱抱还不够!好蓝瘦!感觉生病了 (。_。)
堂嫂(摸额头):要喝药吗?
晚香:不喝药,亲亲就好了╮(╯▽╰)╭
感谢Tangin&左一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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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知为何,与堂嫂一起睡便安稳许多,睡着的时候怎么躺的,醒来便还是怎么躺的,许是担心自己太过放肆,把堂嫂的被子卷了走,害她伤风罢。除了睡姿,也极少做梦,总是一觉到天亮。
其实奚晚香心里竟有些期待梦到堂嫂,现实中的堂嫂像碧渊沉玉,让人依恋的同时却又不敢再放肆一步,而在梦中,晚香便能把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直面的思绪袒露出来。
若能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一丝别样的感情,能用指尖轻抚她玉瓷般的面颊,该多好。
以上这些,奚晚香想一想都觉得犯罪。醒来得早,望着堂嫂安静的睡容,奚晚香只能赶紧别过头去,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发烧了吧?脑子都快烧糊了,一定是太久没谈恋爱了,怎么就对个女子有非分之想呢?赶紧上街物色俊郎去!不能再这么放纵自己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把自己逼死了不可,逼死了还不能说因谁而死,忒丢人!
可也不对啊,自己才是个十三的黄毛丫头,若如此招摇过市地找俊郎,还不把人的大牙都给笑掉了?
想着想着,奚晚香不禁又深深叹了口气。
不出两天,奚清瑟与杜公子的八字便合好了。胡八婆婆差人送来了口信,说两人命格还是般配的,只是夫妻缘浅了一些,若两人常常交心,必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听到这消息,冯姨娘便宽了心,只是其吃了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此时便觉得杜员外家不过尔尔,清瑟应当值得更好的夫家。
不知女儿是怎么想的,冯姨娘便思索着去找了奚清瑟。
推门进去的时候,奚清瑟正若无其事地在梳妆台前试着新买的胭脂,眼尾一抹淡淡的新红,一粒烁烁的花钿点缀在额心。她抬起头,在铜镜中看了眼顾自进来的娘亲。
冯姨娘执着清瑟的庚帖,道:“胡八婆婆帮你与杜公子合过了,你们俩倒是挺合的。只是娘还是得问问你的意思,不知你对这门亲事可有什么异议?”
奚清瑟不咸不淡道:“我还能说什么?你定就好了,娘。”
冯姨娘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却故作不知情:“虽说杜员外家财力殷实,但听说这两年亦不怎么景气,且祖辈也不过是世世代代经商的,却没有奚家这样官至二三品的。再者,杜家老爷纳了十房妾室,一大家子乱糟糟的,这点娘就不是很喜欢。不过幸好杜家现在就剩一个公子,小少爷被征兵走了,剩下的三个都是姑娘,两个指了人家,还剩个年幼的。若论祖德荫蔽,从前的江华李家确实不错,可你偏偏不喜欢那李舒玄。现在好了,年纪也大了,挑来挑去,只剩下杜员外这样的人家。以后说出去,名声总归没有那么响亮。”
“那你再去找媒婆去向李家说亲去啊,又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奚清瑟随口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冯姨娘眼睛一亮,忙起身拍了拍奚清瑟的肩膀,又要执着庚帖出门。说亲不过就是今年的事儿,必须在明年把清瑟的喜事给办了,不然年复一年的,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从铜镜中看到娘亲又出去了,奚清瑟哼一声,心情忽地烦躁起来,便拿了棉巾沾了清水把脸上浓重的妆容都卸了干净。
望着镜中重新变得干净清爽的面容,奚清瑟十分自然地把篦子递到身后,等了片刻却没人接过。
她愣了愣,明知身后空无一人,却还固执地回头。原本南风应当是站在自己右侧的,天天相随,两人便仿佛有了默契一般,甚至都不用说一句话。她递过篦子,南风便接过,替她梳头。南风的手很巧,就像她的人一样,细腻可亲,无微不至。
可惜,就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奚清瑟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暗沉沉的屋子里,一个人默默对着铜镜坐了一天。
果不其然,冯姨娘在与奚老太太知会了一声之后,便遣小厮去请媒婆,随后便将清瑟的庚帖又交给了她。王麻子媒婆对这类事儿倒是司空见惯,毕竟大户人家的闺女,总该是要挑三拣四,比过几家之后才能订亲的。于是便毫不迟疑地收了庚帖,不日便动身去江华,帮着与李家说亲去。
是夜,奚清瑟无眠。
从空洞无聊的闭目养神中倏然睁开双眼,深夜总能撩拨起人藏在心底的冲动念头。奚清瑟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来,亦不愿去多想,只随便披上厚厚的绒袍,穿了鞋子,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南风的家在距离奚家五里外的山坳中,这会儿已是子时,从灯火渐沉的镇上穿过,奚清瑟一头走进阳明山的上山小道。虽说不过几里地罢了,又有铺就的石阶能拾级而上,可夜路着实不好走,又冷得很。奚清瑟几次被绊到,又几次差点踩到坑里。
那在山中的小村子,她只去过一次,仅仅凭着依稀的记忆便冲了过来。奚清瑟扶着斑驳的老树,站在台阶上眺望月光下沉睡的台门镇,似乎也只有在深夜才有这般不管不顾的傻气行为。不过也好,总该有如此契机冲破心里的牢笼,不然总在那逼仄的屋子内固步自封,也许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南风是在半年前回的家,本是准备回家成亲的,家里在两年前便已经替她说好了亲事,只是奚清瑟不肯放人,奚老太太也答应过不在清瑟成亲前让南风回家,才一直拖着。然而倘若再拖下去,那好好的亲事便要黄了,南风家人便三番五次地去奚家要人,这才好歹把姑娘接回家了。
只是这亲事注定坎坷,正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嫁妆,谁料出嫁前夕,那新郎官竟染了瘟疫,死了。幸好南风还没出嫁,不然必然得被称作扫把星,克夫命。
南风睡得迷迷糊糊,忽而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窗子了。南风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或许是野猫吧。她没有多想,便继续沉沉睡去。
须臾,窗棂又被叩响,似乎还有人在轻声唤自己的名字。这会儿南风彻底醒了过来,她小心地从床上起来,身边睡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她尽量不出声响地走到窗边。
“咯吱”一声推开窗户,南风惊诧地发现居然真的是她的清瑟小姐。
奚清瑟弯着唇角冲站在窗子另一边的南风微笑,山风呜呜作响,她的鼻子被吹得通红,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松松的发髻。清瑟望着南风熟悉的面孔,从紧紧裹着的袍子从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碰了碰她柔顺如瀑的黑发,轻声道:“我想你啦。”
听到这话,南风的眼眶顿时盈满了眼泪,轻轻一眨眼,便扑簌簌滚落下来。
两人在屋后的梯田处坐了下来,西边的天空呈现出柔和的深蓝,浅灰的云层丝丝缕缕,青丝相缠,一如不可触碰的情丝。
“小姐……”南风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她的小姐会大半夜跑来找自己,她只是紧紧地握着小姐的手,生怕这不过是她最寻常的一个梦境,一松手,小姐便又如烟般飞走了。
奚清瑟感受到南风的颤抖,亦握紧了她的手。清瑟不敢看她,只望着层层而下的梯田,笑道:“嗯,可别嘲笑我,只是没人替我梳头,便想到了你。我也知道我并不是这样莽撞的性子,难得一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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