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瑚不归 番外篇完本——by文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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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来说,如果四岁发蒙,小学,四书,五经,学完这些也就十五六岁了。当然,对于那些下苦功夫读书,又不为外物所扰,十二三岁就读完这些书并不是没有可能。本朝的大儒杜景贤、方孝孺等,莫不是于少年时就通读四书十三经。也不知这少年是不是在说大话。
周伯德看到好苗子,忍不住就想考校一下:“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这段话出自《大学》。”
“这段话何意啊?”
“德为本,财为末。君子生财有道。”
……
“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大宰。”
“《左传·传十一·八》,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大宰。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羽父惧,反谮公于桓公而请弑之。公之为公子也,与郑人战于狐壤,止焉。郑人囚诸尹氏。赂尹氏,而祷於其主锺巫。遂与尹氏归,而立其主。十一月,公祭锺巫,齐于社圃,馆于寪氏。壬辰,羽父使贼弑公于寪氏,立桓公,而讨寪氏,有死者。不书葬。”
周伯德从《大学》到《孝经》,又从《诗经》到《左传》,并不拘泥于顺序,只是随意截取一句,贾瑚对答如流。周伯德点评道,基础打得很不错,不仅原文一字不差,朱子注解和唐人义疏也清楚明白。果然如他所言,四书五经皆通。
这样的考校对贾瑚来说,未免太过简单。
他天生能记忆,书籍细读个两三遍,便能通记,是以祖父在背书方面对贾瑚颇为苛刻。四书十三经他倒背如流,此外,他还广泛记忆各类史书、游记,杂学也看了不少,只是不那么精心记忆。
这种天赋虽好,更让贾瑚自傲的却是从前世锻炼出来的处理海量信息的能力。无论什么书,他只要有个大概的记忆,就能融会贯通,把知识化为已用。比如,他读了不少游记,虽然足下行不过一里,却能对大周各地风俗、胜景、人事如数家珍,好像他亲身遍历大周一样。
当年贾代善为贾瑚的记忆力感到吃惊,同时也有隐忧。读书可不是把书记牢了就可,若只把时间花在记忆各类书籍上,这个好苗子可就毁了。也因此,贾代善加快了讲课的进度,生怕贾瑚对经书的理解跟不上。其实他大可不必。
来金陵以前,贾代善自觉没什么可以教他了,这也是他放贾瑚回金陵考童生的重要原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周伯德心里正赞他谙熟经文,院长大人就派人来请贾瑚去他的书房。
院长大人看完信,不由有些烦恼。
贾瑚到书院附学,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信中还说了另一事。
他长子有一小女儿,年仅八岁,生的伶俐可爱,对比其他几个淘气少年,老人家难免多爱些。也不知荣公从哪里知道的,把主意打到他小孙女身上。
因此贾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院长他老人家的目光不太友善。
贾瑚反思了一下,没发现哪里做的不好,只能归结于眼缘。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你不顺眼的。
他错了,这是祖父看孙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却挑不出毛病的憋屈眼神。
院长大人想到信上所说,贾瑚年仅十岁,此次下场,诸事不明。只得细细叮嘱他何时入场,准备何物,有何忌讳等等。末了,还特意把家里总结的一本科举相关的小册子借给他,那是周家先祖总结的,每代人都会有所删改,以贴合时代。
回到老宅,吃过晚饭,贾瑚照常拿着一本游记看。
其实他讨厌那些经文,每次学的时候,都感觉像在分析数据一样,枯燥无味。不过最甜美的果实,总要经过艰难的磨练和漫长的等待,现在到了他丰收的时候了。
阅读文言文对他来说不再是一种压力,他能毫无顾忌地徜徉在书的海洋。他使用这种简练、蕴意丰富的词句,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呢。
他在现代,也是年少时自己创业。
离殿试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他有足够的时间。
不过,创业基金从何而来?他可没有向家里伸手要钱的坏毛病。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之孝不愧是为主子分忧的好管家,这就给他送钱来了。
“主子,这几天抄家所得都整理好了。”林之孝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账本上面还放着一打的地契和银票。
贾瑚接过,草草地翻了几下。
林之孝尽职地站在一旁解释:“这是上次给您看的账本,您说没什么能入眼的,送了一些到族人那里,剩下的奴才就给全卖了,卖的价钱也记载在本子上。”
本子上从哪家抄出了哪些东西都记得很清楚,有些在后面注明族人的姓名,有些则注明卖了多少钱。账目还算仔细,字迹也清晰。
“不少下人家里也养着仆奴,连同老宅的下人,这些人奴才吩咐了牙人,务必卖到远方。比较小的宅子,和地段不好的铺子,也按照您的吩咐脱手了。”
“银两一共得了三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两。地契留下的有十二张,六张是金陵城内三进的宅子,还有六间商铺,在比较繁华的地段。”
林之孝之前就预估了这些加起来有上百万。抄出的东西,族人选走了大半,如此也兑现了对六老太爷的承诺了。
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贾瑚挑出那六间商铺的地契,打算练练手。
让贾瑚失望的是,其中盈利最多是一个古董铺子,古董几乎都是从贾家库房流出的;其他五间都是盈利不多的粮铺,卖从庄子里出产的粮食。
他不禁感叹,这些目光短浅的人,难怪这么轻易就被我拿住了。
想到做生意,贾瑚有些意动,苦于再过三天就是县试,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你看着办吧。县试的用具都准备好了?”
“奴才请周府的管事确认过了,一应俱全。”
二月县试,连考五场,一天一场。
考完之后,贾瑚整整睡了一天。
醒来之后,在秋叶的伺候下洗嗽,贾瑚感觉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
这是,夏雨端上补汤,轻声说道:“大爷,这是春草亲手熬的当归枸杞炖鸡汤,补充元气。”
贾瑚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满是鸡汤散发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这几天,他都是大早上就起来排队入场,练武的时间都没了,晚上沐浴之后,倒头就睡,也没什么心思看游记了。感觉比高考还累。
中午,吹手鸣炮,县试发案。
第一名者,曰县案首,无须再一路考至院试,直接进学,获取秀才功名。
然而贾瑚并不是县案首。
无奈,写诗需要灵气,而对贾瑚这个理科男来说,即使是格律诗,他写的也显得匠气十足。江南又不缺诗文出众,经书娴熟的学子。不过,显然考官也很欣赏贾瑚务实的文风,即使在作诗上并不出众,贾瑚依然得了个第六名。
府试在四月,考完县试之后,贾瑚就住到了江南书院,结识了几位今年也要考秀才的同学,其中贾瑚的年纪最小。
当知道贾瑚今年不过十岁的时候,院长大人的嫡次孙周仁不由很吃惊,他脱口而出:“我父亲还说你至少十三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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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阁会友
面对各位新认识的朋友震惊中夹杂着好奇的眼光,贾瑚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愉悦到了。
“年龄有那么重要吗?”他反问道。
几位打了个寒噤,连连说不重要。
周仁苦着脸说:“难道你是打娘胎里生下来就会念书吗?我父亲说,我要是早点启蒙,也就堪堪和你平齐。”说完,他哀叹道,“我可是四岁就开始启蒙了!每日勤学不辍,居然还有人比我更……”周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林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其他人也纷纷安慰他。
贾瑚不解其意,孙牧歌忍笑向他解释,原来周仁的父亲也是一个学者,和他祖父一样不愿出仕,周仁的祖父只好寄希望于孙辈。不幸的是,周仁是长房唯一的嫡子,对比几个堂兄弟,祖父对周仁的要求格外严苛。
周仁总是哀叹自己的父亲为何不愿出仕,这样就少一个人总是盯着他读书,祖父也不会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了。
原来是这样,贾瑚明白过来,这是原以为自己吃了这么多苦,是学子中的佼佼者,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拼天赋的家伙,把他给压下去了的不服气啊。
想起自己在娘亲肚子里偶尔听到的贾赦的读书声,他发现自己还真是这样。
他暗忖,说道:“周兄四岁启蒙,我可是刚会说话,就开始背三字经了。”
想到自己的才能是无法掩饰的,贾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天生记忆力强这件事告诉他们。
不出意外地得到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孙牧歌更是相当直接地说:“真羡慕你。难怪你这个年纪就学了这样多。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能力,就不必每天都花大半时间来背书了。”
孙牧歌对死记硬背很是苦手,知道的几位好友都善意地哄笑。
贾瑚也难得笑了起来,并说,大概真的是老天爷见不得人完美无缺,他却是在诗才上比常人更缺了一分灵气。
他这一笑,周仁都看呆了。
贾瑚天生唇弧上挑,不笑也像是带着三分笑意。本来贾瑚就年幼,大概是为了不被他人看轻,他总是一派沉稳的样子,很少展颜欢笑。
见贾瑚奇怪地看过来,周仁咳嗽一声,颇为尴尬。
贾瑚自然不知道有人会看他的笑容看直了眼。他不是不笑,只是你很难想象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会满脸笑容,一点小事也乐呵呵的。贾瑚就是这样。同龄人会为了难得的假期兴致勃勃,他也只是感到略微放松。今天和好友们出来游玩,也没有像周仁那样大呼小叫,表达自己的兴奋。
“哦?那瑚兄弟和牧歌真是恰好相反呢!”回过神来的周仁兴冲冲地说,“牧歌的诗词可是连我祖父都说好!”
对我的称呼什么时候又变成瑚兄弟了?贾瑚有些不解,之前一直叫贾兄的呀。
有时候,人的友情来的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转眼两人就走的最近了,周仁在他耳边不停地为他介绍金陵风物。
“瑚兄弟,这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临渊阁了。”周仁指着大街上耸立的一座茶楼,说,“临渊阁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非读书人不能进,第一次进来的人都要留下墨宝——我当年也是写了一首诗才被允许上楼呢!”
进去一看,原来一楼是一个大厅,占地极广,数十座屏风把大厅隔成十几个小空间,里面放有桌案。大多是空置着,寥寥几人或书或画,挥洒自如,他们的周边都围着许多书生。
“看!那是牧歌写的诗!”周仁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相当自豪的说:“只有极其出众的诗、文、、字、画,才有可能被阁主选中,挂在这大厅的墙上。”
贾瑚定晴一看,原来四面高墙,高处悬挂了许多字画,笔走龙蛇,气势磅礴者,数不胜数。他不禁喃喃道:“这楼的主人也不怕这些字画挂在这,被人糟蹋了。”
林立正好在他身边,闻言温和地笑道:“这些都是十年间出色的笔墨,有些价值连城的,都在楼上呢。”想了想,他补充道:“据说五楼放着的镇阁之宝,都是第一代阁主的收藏,其中有一幅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宋徽宗的真迹。不过很少有人有这个荣幸能上五楼,这个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恐怕是真的,”孙牧歌插话说,“那年我被邀请上去,看到书画大家文仪先生激动地围着它打转呢!”
文仪先生的鉴定不会出错,贾瑚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上五楼呢?
“只要你第一次来时,留下的墨宝被阁主选中,就可以有一次机会上五楼,就像孙兄一样。”贾瑚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一直都像个隐形人似的赵易开了他的金口,“我们只知道这一个方法。”
见状,这几个人都起哄把贾瑚推到一桌案前,纷纷叫他拿出十分的气力来,孙牧歌更是说:“若不是第一次,可就再没有上五楼的机会了!”
在墙下仰着头欣赏书画的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最多十来岁的小孩。
一个老书生有些不屑地说:“这年头,连小孩也敢来临渊阁一试,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另一个在颇有些寒意的初春也打着扇子故作风流的年轻人则说:“有志不在年高,能被写出‘梅花诗’的孙大才子看入眼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孙牧歌写下《咏梅花》这首诗诗的时候,也才不足十岁,“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这充满童趣,又不乏灵气的诗,也就那个时候的孙牧歌写得出了。
待贾瑚把墨磨好,开始思考文理的时候,议论很快就平息了。大家屏气凝声,生怕打扰到他的文思。这也是临渊阁不成文的规定。
就在贾瑚一行人进来的时候,三楼的雅座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响了起来:“文景,那年纪最小者,可是和我们一起南下之人?”
这人正是五皇子,和金陵知府张文景在同一条船上的紫衣青年。
张文景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他?
“他身边着青衣的是何人?”五皇子又问道。
“殿下,那正是孙大才子,孙牧歌。”说来也是心酸,五皇子早几年就出宫,开府大婚了,头上却没有任何头衔,光头皇子一个。当然,除了太子,众兄弟都是这样。手下的人只好殿下殿下的叫着。
“写《咏梅花》的那个?”显然,五皇子也听到了楼下人的议论。
五皇子在这个茶楼已经坐了好几天了。
江南自古多才子,他此次主要呆在金陵,便来这久负盛名的临渊阁看看。
这次来金陵,五皇子除了要干出一点成绩给父皇看,也是想看看有什么值得招揽的好苗子。下手趁早,不然到了殿试之时,就不好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了。
今日张文景休沐,便跟着五皇子来到他包下的雅座。这里视野极好,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大门进来的人,贾瑚选的桌子正好就在五皇子眼皮底下。
不过,这里隐僻性也极好,下面的人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却看不清楚是谁。
张文景看五皇子似乎有些兴趣,提议道:“殿下,听说贾瑚已过了县试,我们不如下去瞧瞧他?”
五皇子欣然点头。
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里无疑是一个扬名的绝佳场所。贾瑚要给自己积累资本,必要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来。
他思考片刻,抬笔写道:“《大学》有云,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何也?上言商贱也。……”
写了一页,刚想叫人拿走,就被侍立在旁的童子小心地请到旁边的桌上。这是写文专用的桌案,贾瑚的桌案旁边并排放着一张长长的长案,正好用来安放墨水未干的文章。
人越来越多,五皇子在张文景的保护下,挤开人群,到贾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文章前站定。五皇子一下子就被这个开头吸引住了。
看完以后,忍不住挤过去看贾瑚新写的。周围的人有认出新任的金陵知府的,见他跟在一个贵气的青年身后,恭敬地对待他,不由给这个不是寻常人的青年让路。五皇子得以站到贾瑚身边,看他不假思索,一字不易地写出这篇惊天动地的文章。
贾瑚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
他是商人,早在现代读书的时候,就很深入地思考过商人地位与国家、一般百姓的关系。来到这里之后,他更是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商业极其落后,在京城,江南那边的物件很受人追捧,就像贾敏出嫁时陪嫁的千工拔步摇床,就是江南那边的师傅独有的技艺,耗费了三年才做成。然而用的木头却是贾家自备的,因为江南那边最好的黄梨木,贾母嫌弃它配不上宝贝女儿。一前一后,别提费了多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