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何在完本——by绯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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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峥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正准备放开的时候,却发现他忽然拉住了自己的手,似乎是在作为回应一样。阿峥微微一笑,然后慢慢握紧。
“我想舒笑若是回去,定会清心修身,潜心修道,不会再蹈覆辙,造下杀孽。”
见秦舒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宁成风的面上也渐展微笑,但似乎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面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但若是我告诉你,淳熙所灭的那些妖族,本会成为人族的心腹大患呢?”宁成风的话语里含着叹息,眼里却并无悲悯,“若我告诉你,你回去之后放过他们,他们便会逐渐壮大族群,在三百年后为祸人间呢?”
宁成风看向秦舒笑,步步紧逼道:
“这样你回去之后还会放过他们吗,舒笑?”
秦舒笑的身子已然僵住,阿峥也是听得浑身一震,心头警铃大作,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秦舒笑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阿峥觉得手底在发冷,房间里明明暖和得很,他却觉得如坠冰窖。
因为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正在他眼前一步一步地成真。
第62章 阵法
秦舒笑什么都没有说,只定定地看着宁成风,整个人都好像麻木了一般。
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也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被宁成风说出来。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宁成风鼓励他去看穿命运,改变命途的。
可如今听他的口气,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曾经为了求取秦舒笑的魂魄而苦苦探索三百年,其执着之心可见一斑。
可这样执着的人,又怎会在一夕之间改变观念呢?
宁成风道:“我知道你对这话心存疑虑,其实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秦舒笑道:“这是五陵山的神女对你说的话?”
宁成风苦笑道:“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阿峥不客气地上前走了一步,横在了他们中间,像是插在两棵树中间的一道鲜明的旗帜。
“恕我冒昧,对那位神女的秉性,宁仙人你又了解多少?”
“不甚了解。”宁成风实话实说道,“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相信她。”
阿峥疑惑道:“然后呢?”
他知道一定有下文,神女必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改了心意。
宁成风却道:“她以自身为引,施展无上仙法,聚三界之灵,汇六道之神,重启了招灵台,让我去了一个地方。”
秦舒笑疑惑道:“莫非他让你去了三百年前?”
宁成风却摇头道:“不,她让我去的,是当今之世。但这世道又有些不同。因为在这世道里,淳熙真人并未屠灭那些妖族。”
“鼠虫之祸,不在其力,而在其量。诸如净水鱼妖,密山藤妖一类本也无害,但他们繁衍过剩之后,都需与人族争土夺地,又或因要增加修为还以人为食,因此而为祸人间。”
他随即抬起头,一双清眸已是暗沉如夜。
“所以我看到的自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阿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眸瞬间因为极端的惊惧而睁大。
“你说你去的……是另一个未来?”
是一个秦舒笑回去之后,没有屠戮那些妖族的未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
招灵台虽有跨越时空之效,但一切都已是冥冥中注定好的结果,他怎么可能看到另外一个未来?
宁成风淡淡道:“招灵台之功效,你又了解多少?”
阿峥几乎被这话噎住了。
他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云泽则道:“你确定那不是幻境?”
他这话就着实有些无礼了,偏偏他本人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宁成风也不与他计较,只道:“若神女大人要耗损自身修为为我设下一个幻境,那未免也太瞧得起本仙了。”
他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让人暂时想?0 怀鍪裁纯煞床档幕袄础?br /> 可是见惯了仙神行事的阿峥却不以为然。
越是活得长久的生灵,越是不能以常理来度量,他们几个加起来的岁数,恐怕都不及那位神女大人岁数的一个零头。
宁成风这时却看向秦舒笑道:“我不过是将所见所闻告知于你,至于如何选择,那就取决于你了。”
阿峥又开始紧张起来。
现下他只觉得心底茫茫然一片,竟是从未有过的惶然无措。
而秦舒笑这时也终于发了话,而他这话一出,正犹如一枚定海神针一般,稳住了阿峥那彷徨不定的心。
“无论你所看到的是否是幻境,我都不去造下如此多的杀孽。”
宁成风叹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想必你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秦舒笑点头道:“就算我不出手除妖灭族,后世之人看到群妖横行,也必会出手,那时再杀妖灭族,方是顺天道,应时势。”
宁成风却道:“可在他们出手之前,必会有许多流血纷争,而你本可以阻止这些。”
秦舒笑敛眉道:“莫非你觉得如今的世道就是太平无争了吗?”
宁成风沉默不语,只负手轻叹。
秦舒笑顿了顿之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口气,放缓了神情之后又道:“这世上生灵的相处,无非是讲究个天道平衡,若以蛮力打破这平衡,只会徒生无穷祸端。那净水鱼妖在三百年前时,本以另一种名为灯浮的妖类为食,鱼妖绝迹之后,灯浮同样是大量繁衍,现下也是在骚扰人族。”
秦舒笑上前一步道:“若是我想,也可以去把灯浮杀光,但那样又于大局何益?我屠光了一群,又有新的一群冒出来,杀来杀去,无日无之。你又怎会觉得这是正道?”
宁成风道:“看来你比我想的要坚定得多,也许我是不必再替你担心了。”
秦舒笑微微眯眼,眯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道:“你在试探我?”
看他那难以置信的样子,像是被人在嘴巴里塞了几个大鸡蛋。
宁成风似是见惯了他板着脸小老头似的的模样,难得见他如此失态,竟忍不住笑道:“并非如此,只是神女与我打了个赌,她说你若是听我编了这番话,回去之后必定是要屠光那群妖族,可我却觉得你不会如此。”
阿峥有点赌气似的说道:“我本还觉得你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宁成风笑道:“我本就不擅长撒谎,就连这说辞都是神女替我想好的。”
说完这个他便大笑几声,笑得毫无顾忌,笑得放肆至极,笑得连这室内的压抑之气也似乎被这笑声冲走了。
秦舒笑似乎很难理解他为何发笑,但还是耐心等候了一会儿,等到宁成风终于收住笑声了,他才问道:“罢了罢了,再过两天就是让你回去的良机了,你且好好备着吧。”
千算万算,结果还是要回去。
可是这么早回去,阿峥实在有些不放心,也有些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在不放心些什么,但却并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不甘心。
秦舒笑道:“一定要两天后就走吗?”
话音一落,宁成风的眉宇间蔓上了几分清愁。
“我也想多留你些时日,奈何天时一旦错过,你就得等上百年。我是等得起,可你呢?”
秦舒笑又道:“我一旦回去,必要扭转乾坤,改变天时,莫非神女大人也能许可?”
宁成风笑道:“你只怕不信,但她初始之时并不乐意替你开台,而这次恰恰是我极力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才肯为你准备一切。”
阿峥却道:“如此说来还要多谢你了。”
宁成风淡淡道:“我也知道你心中存有诸多疑虑,但无论你心中打算如何,舒笑都是一定要回去的。”
“我并非是想阻止舒笑回去。”阿峥唇角一勾,微微一笑道,“只是那位神女会不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洗去舒笑的记忆?”
若是这样一来,那可真算是前功尽弃了。
不过神女看上去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无论如何,她都有一份姿态要竭力维持。
“阴漓,不可放肆。”
宁成风眼神一凛,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竟显出刀剑般的深邃,连带着口气也严厉了起来。
“就算你一心护友,可她毕竟是天界神女,由不得你在此毁谤生事。”
你不也对她存有疑心吗?
阿峥没有再说任何话,可眼底里却写满了这句话。
你只是没像我那么坦诚地说出心底的疑虑罢了。
秦舒笑轻轻拉过阿峥,像只老母鸡护鸡仔似的把他护在自己身后,说实在的,秦舒笑这姿势又让阿峥想起了他御剑时的姿势,如今想来他竟有几分怀念之情。
宁成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便放柔了神情,道:“她既是护山神女,便只能负责看护和启用招灵台,若是将手伸到她本职之外的地方,便要受到天规严惩。”
仙神的一举一动都受上界严密监察,难怪有些事情做起来就那么不痛快,非得借着第三者的手方能做成。
如此一来,阿峥忽然可以体会到那位神女的无奈了。不过他更能领悟到的,是为何策划祭品一事的仙神们非要放低身段去与蜃寄去合作。
有些不方便他们出手做的事,还真只有这等魔物才能做成。
可他还是未能探出更多关于祭品的消息,也许宁成风对此毫不知情,若贸然把他牵扯进来,岂非是害了人家?
说完这话,宁成风让道童领着他们去房间休息。
一路上阿峥一直贴着秦舒笑走,简直快要贴到他背上去了。
“你真的已决定走了?”
他在秦舒笑背后近乎低语似的说道,。
秦舒笑淡淡道:“若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阿峥别过了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你到底还是要回去。”
真相未明,事实未清,他却要这么急匆匆地回去了,这可他说好的可不一样。
云泽依旧没说什么话,他极有兴致地做着旁观者,仿佛周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内心的不安和紧张,这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压迫感,这种弓弦拉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紧张感,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回到房间之后,他也是一刻都难以入眠。
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秦舒笑这时没有解释,和阿峥回到房间之后才解释道:“回去会更方便我查取真相。”
阿峥挑眉道:“你真这么觉得?”
秦舒笑却道:“无论仙神们给我们安排的路是什么,安心走下去即可。因为在改变规则之前,你首先得适应他们的那套规则。”
阿峥却道:“可若你已经适应了他们的规则,又怎会想去改变那套规则?”
秦舒笑一时无言,半晌后才道:“莫要与我做这等口舌之争,我有正事要同你说。”
阿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三百年前的我在哪里?”
秦舒笑道:“你应当还是在微露山,也应当未受誓言所困吧?”
阿峥点头道:“你回去之后想去找我?”
秦舒笑笑道:“只怕你野性难驯,找你也只是惹上一顿架。”
阿峥忍不住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拍得秦舒笑都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为了防止你回去之后对我不利,也许我应当现在就宰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无比认真,毫无退路。
任谁听了都觉得他是心意已定,马上就会下手。
但只有秦舒笑揉了揉肩之后,主动把脖子伸了上去,仿佛还嫌他不够认真似的。
“你的确可以宰了我,就在今日,就在这里。”
如今的秦舒笑已经能完全不把这样的挑衅当真了。
可这样就不好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阿峥只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过我忽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一剑,你现在是不是该把衣服脱下来,把白花花的屁股露出来让我捅一剑?”
两天之后,宁成风再见秦舒笑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有些鼻青脸肿的,可与他同房而住的阿峥看上去却是毫发无损。
阿峥笑眯眯地看向秦舒笑,而秦舒笑的回应则是一记眼刀。
秦舒笑看向宁成风时则道:“他也受了点皮外伤,但是恢复起来要比我快。”
宁成风安慰道:“你其实不必与我解释的。”
秦舒笑听了这话却似乎更烦闷了。
阿峥问道:“我们不是要先去五陵山拜会神女吗?”
他并不想去面对那位神女,但若这是必要之举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
宁成风却道:“将舒笑的魂魄直接由阵法传送至招灵台上即可。”
阿峥道:“这样也好。”
他本就不想去见到那位神女,如此一来就更加省事了。
宁成风接下来便说了说一系列要做的仪式,秦舒笑得先进行沐浴,再焚香祷神,进五食,入五丹,再进行魂体分离,听来实在是繁琐无比。
阿峥听得头疼无比,瞅瞅四周,却未曾看见云泽前来。
嘱咐了秦舒笑几句之后,他便先去找了云泽。
这么紧要的时刻,云泽居然在宁成风的庭院之内侍弄花草。
等阿峥来了之后,他才来站起身来,还顺带伸了个懒腰。
阿峥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放心,连看也不来看看?”
云泽笑了笑,那笑里却仿佛藏着点别的味道。
“你觉得宁成风为人如何?”
阿峥道:“他对舒笑倒是真心实意。”
云泽笑道:“那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阿峥怒道:“我不放心的理由,你明明心知肚明得很。”
云泽却道:“若我是你,就不会去担心那位神女。她若想对秦兄下手,早就可以下手了。”
阿峥却忽然道:“若他也是祭品之一,那神女自然得小心对待了。”
云泽却斩钉截铁道:“若他也是祭品之一,他就不会在三百年前魂飞魄散了。”
阿峥心头如被针扎似的一痛。
此时此刻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云泽叹了口气,然后道:“你有看到宁成风身边的那小道童吗?”
阿峥道:“并没有,怎么了?”
云泽道:“你可曾记得他的模样?”
阿峥试着努力回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见过那道童,可记忆中的那面目却模糊得很。
事实上若不是云泽提起,他根本就难以想起宁成风的居所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云泽却道:“我一开始进入房间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注意到他,可当我看了他一眼的时候,却发现我根本就记不住他的模样。”
阿峥道:“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他只觉得云泽有的时候比他还要多心,虽说这多心未必是坏事,但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我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云泽却道,“那你可知有一种魔物,最擅长的便是隐匿行踪。”
“无论你见过他多少次,你都记不住他的模样,无论他在做些什么,你都很难注意到他,哪怕现在我提醒你去注意,你也依旧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阿峥听他如此严肃地一说,方才警醒过来,登时面色一变。
云泽道:“你可想到了什么?”
阿峥惊骇道:“是味道!我从来没有闻到过他的味道。”
即使看见他在那里,他也没有闻到过这味道,简直像是这个道童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云泽道:“这就更加证明他可能是……”
他还未说完那个魔物的名字,阿峥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云泽只好摸了摸鼻子,暗骂了一声心急的阿峥,然后慢悠悠地赶了上去。
当阿峥看到秦舒笑的时候,他已经在要和宁成风一起入五食,进五丹了。
他急匆匆地叫道:“先别吃任何东西!”
宁成风的面色微微一暗,随即道:“你总不会是想说这食物里有毒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笑容已经快苦涩得令人心碎了。
阿峥环视四周,却只见丹炉丹鼎,未见那日的道童,他便一把拉过不明就里的秦舒笑,目光森冷地看向宁成风,道:“与其同我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解释你身边为何会藏有魔物吧?”
宁成风叹了口气。
“魔物?哪来的魔物?”
秦舒笑也疑惑道:“阿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