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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完本——by橙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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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从没见过慕容纸笑得那样的扭曲,但在那双迷茫的眼中,他也分明看到了几分雾气。
果然……自己是不可能会轻易被原谅的吧。
……
慕容纸此刻是真的有点难抑的悲哀。
毕竟,十多年前,他从来没有舍得这样吓唬过谢律。
虽说他一直都有偷偷想过,如若此生谢律真的早他而去,他或许也真会如刚才说的那般,留下他的不腐尸身长伴自己左右。
因为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谢律。
十几岁少年,笑容如骄阳一般炙热人心。天真率直又活泼可爱,眼中光华四射,怕是任谁看到他的模样都会难以移开目光。
全然不似现下,一脸讨厌的无赖假笑,一身世俗至极的浊气。
“……这样啊,所以阿纸你是打算要留我在这听雪宫中到死为止是吗?”
十年后的早已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谢律眨了眨眼,歪着头想了想,临了居然一脸高兴地拍手笑道:“嗯,也好啊!反正我这样的身体估计也回不去京城了。那么余下的日子,在下吃喝穿用,就全仰赖阿纸你招待啦~”
“……”
慕容纸惊疑地盯着面前谢律一派轻松愉快的双眸。怎么这人……如今听完这番威胁,却还能笑得出来,一点都没有他预想中厌恶害怕的神色?
“你以前……不是最怕那些尸体了么?!”
“你以前不是最觉得我这听雪宫中处处森然可怖了么?怎么,莫不是这些年当大将军东征西讨杀人太多,已经见再多死人都不怕了么?”
谢律无言以对。
那些僵尸,他以前还真挺怕的。
外人绝不会想到,雪山之巅这偌大的听雪宫,除了宫主慕容纸一个是活人外,其他仆从守卫、侍者帮佣等,都不过是宫主慕容纸用“控尸术”操控的一具具僵硬的行尸走肉而已。
至于慕容纸究竟从哪里得来这样逆天的本事,好像是他自幼从师父那里承袭了一本叫做《通天录》的邪书,从此便拥有了逆天控尸之异能。
但作为代价,慕容纸自身也身负诅咒,终生无法离开这雪山,否则自身也会如那些尸体般腐烂溃破而死。
除去自幼早已习惯整日面对那些僵尸仆从的慕容纸之外,普通活人如若得生活在这种与世隔绝的诡异古堡,整天面对着一堆冰冷的行尸,确实是会常年被这里的阴森吓得冷汗涔涔。
这也算是当年谢律头也不回地逃离这地方的原因之一。
不过呢,想着如今自己反正很快也要成为那行尸走肉其中一员,谢律也就半点不觉得怕了。
这就好比很多人都怕鬼。
可是如果你已然知道自己过两天也会化作一只野鬼,那么鬼这东西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正文 第3章 清新脱俗活泼俏皮]
听雪宫在雪山之巅,终日天寒地冻,很适合僵尸的生养。
慕容纸都将那些尸体随意操控于鼓掌之间,让它们如木偶般为自己差遣使用。听雪宫中,做饭洗衣、打扫杂役、端茶倒水、看守巡逻,全部都是那些行尸走肉在料理处置,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雪山绵延千里,每年总有几个上山捕猎采药之人,不幸迷路冻死在暴风雪中。
新鲜的尸体被慕容纸拖回听雪宫,经过后山“红药池”里药物的浸泡,此后不但不再会继续腐烂,而且能够恢复生前的容颜红润,见不得半点尸体青白。
除了目光呆滞不会说话之外,乍一看行走动作与活人并无什么差别。
而雪山严寒,人们惯于穿得非常厚实,常常都是蓑衣披身、斗笠遮脸,根本看不到模样。
以至于过去很多与听雪宫有药材往来的其他门派山庄,也都只道听雪宫的下人一个二个冷冰冰木讷讷的不爱说话,却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个中玄机。
自打幼时师父离去后,无法离开雪山的宫主慕容纸后来多年的漫长时光,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跟与一宫不会说话的行尸走肉为伴。
直到某一天,他在后山意外捡到了一个冻僵未死的少年。
……
十三岁的谢律初到听雪宫时,差点没被这里全是活死人的诡异的情状吓死。
起初每夜都只有哭着抱着被子去找慕容纸,紧紧依偎在这宫中唯一的活人身边,感觉着他的温度,才得以安然入睡。
谢律自幼无父无母孤苦伶仃,靠在刻薄的东家府里当小仆做杂活为生。
那日是被顽劣成性的东家大少爷诬陷偷东西赶打出来,才会迷路在雪山之中,所以也算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了。
于是,纵使听雪宫是一座阴森尸宫,谢律为了吃饱穿暖不再挨打,那时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慕容纸“永远留在这陪我”的要求,借以换得暂时的栖身之所。
实话实说,谢律在听雪宫过了四年,慕容纸待他极好。
供他吃穿用度,教他念书习武,如父如兄般对他百般宠溺、千般照顾。
慕容纸那时候真心喜欢谢律喜欢得紧,看谢律哪里都好,经常只是坐在一旁傻傻望着那孩子舞枪弄棒的灵巧身姿,便能心满意足地嗤嗤发笑起来。
什么东西,只要谢律要,只要慕容纸有,便是天上的月亮,也恨不得能摘下来塞到他怀里去。
只可惜,慕容纸所有的,终究不过这皑皑雪山、空空宫殿。
而谢律想要的,却是红尘逍遥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的不羁。是当年在东家做活时从戏台上偷听到的英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般——男儿汉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就这么一晃长到十七岁,谢律有一日便骗慕容纸说,他想下山几天去旁边的几座大城里看一看,购置购置宫里缺少的物件,很快就回来。
慕容纸起初不答应,谢律就撒泼耍赖哭闹不止给他看。
最终慕容纸不忍心看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孩子落泪,便放了他下山。可这百般宝贝的蝴蝶儿一夕飞走,果然就再也等不回来了。
从他走后,慕容纸就每天坐在宫门口盼他回来。一天又一夜,一夜又一天。
谢律的武功是慕容纸教的,学到了什么程度慕容纸心里有数。不太可能是被山下不长眼的匪人给伤了绑了。
而他也看见了,那孩子出门时的行囊里鼓鼓囊囊的,该装走的东西全都打包走了。
慕容纸其实送他走时便是清楚的,那孩子大概是不会回来的。
没有人愿意跟他这种怪物一起,生活在这种阴冷而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早就知道。
任谁挣脱了这让人窒息的樊笼,就都也不会回来了。
过了半个月后,慕容纸放弃了毫无希望的等待,重新锁住了宫门。
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
谢律骗他的事情,他也不想再计较了,反正若是谢律不这样骗他,他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到时候谢律怨他恨他,倒不如这般头也不回留下他一个人,总归一个人伤心难过,也好过拖着那孩子一起不幸。
就这么又过了漫漫十余年,慕容纸日复一日地在听雪宫过着波澜不兴的日子,心底一直空落落的。
好在他已经渐渐学会了不再去想谢律,不再去想当年的开心和希望。过了数年后,他终于已经差不多忘了谢律,也没想过此生还能有朝一日再同他相见。
可没想到,此生竟能又一次在漫天白雪里捡到了不该捡的人。
也没想到,十年后的重逢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慕容纸还是过去的慕容纸。可谢律变了,不论是性子还是容颜,都差了过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
谢律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这十几年,慕容纸在这孤零零的地方又是怎么过来的。
刚想着或许他终日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宫中必然非常寂寞。才刚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愧疚,却忽然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风风火火急吼吼的腰坠珠声,绝不是慕容纸平日所控那些行尸走肉们全然平稳安静的行走声音。
正不解,房间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跳进来了个蓝衣的灵秀少年。
“师父师父,你适才交代那药是要放三钱茯苓还是五钱来着?啊——!他、他居然已经醒了吗?!怎么那么快就醒了啊?”
声音聒噪,吵得谢律头疼。
还未来及反应,那少年已经“嗖”地跑到了床边,如看猴一般左右端详了谢律一番,观赏完毕,嫌弃地撇了撇嘴。
“啧,刚才没来得及看清楚,原来传说中的镇远大将军谢律就长这个样子啊?根本就没有师父常说得那么俊俏神气啊!就这痨病鬼饿死鬼的尊容,山下镇子里城隍庙边上的那些个臭乞丐,哪个不长得跟他差不多啊?”
你这叫什么话啊?谢律顿时不开心地眯了眼睛。
适才还觉得慕容纸有些可怜。
可如今看来,呵,这听雪宫在自己这旧人走后,看起来很快就有了神气活现的新人补上嘛!
好!这挺好的!
不是正好么?既然这些年也一直有人陪着慕容雪,还是这般清秀俊美的小少年,正符合慕容纸一贯的喜好——想必他后来过得也算春光无限,自己正好也不必继续负疚赔什么鸟罪了!
不过,这少年长得不错是真不错,口没遮拦不招人喜欢也是真不招人喜欢。
一点都不似慕容纸般温润。瞧那年轻气盛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小眼神,实在是有点欠管教了吧?
“阿纸,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收了徒弟啊?不错不错。收了几个?这个是老几?”
慕容纸还未答,那少年便抢道:“我是师父的大徒儿!咱们宫里还有小师弟夜璞,师父说过,就我们俩,今后不会收其他人了!”
哦?原来还不止你一个徒儿啊?
那如今的听雪宫,可比自己想象得热闹多了嘛。
“既然你是大徒弟,想必就是未来的听雪宫主了?既是将来的宫主,你师父那本《通天录》学得也该差不多了吧?阿纸,不妨让你徒儿表演个控尸给我看看?看看能不能像你一样,让它们跳那西域胡旋舞?不过控尸难学,这徒儿看着资质也一般,不知道能学会不能啊?”
谢律说罢,托着腮阴阳怪气地呵呵贱笑。那少年被他在那糟心的小眼神儿挑衅,一下就怒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啊?敢让我给你表演?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师父肯捡你回来就已经是便宜你了,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谢律也不恼:“徒儿不肯表演吗?是生性害羞呢~还是学艺不精呢?”
“师父!您、您之前不是说过,若此生再遇到这人的话,一定要把他杀了才够泄愤了么?如今人都在眼前了!师父若是下不了手,徒儿替您下手!又何必再浪费宫中的药材——”
“等等等等,老夫年纪大了,没听清你这少年人刚才说什么,你刚才莫不是问……我算‘什么东西’吗?”
谢律眼珠转了转,作认真思考状:“呃,其实非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你的……嗯,师娘吧,最起码也是个前师娘——不对不对,准确地说,我应该算是你师?div align="center"> 慕容纸在一旁倒抽了一口冷气。
十年了,他虽早就看出谢律眼神气韵皆比少年时变了不少,却还是未料及此人如今语出惊人与恬不知耻的程度。
尚在震惊中,手也冷不防被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谢律给牵了过去。
[正文 第4章 冰雪聪明楚楚动人,]
尚在震惊中,手也冷不防被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谢律给牵了过去。
“像是谋~杀~亲~夫这种事情,贤惠如我家阿纸,肯定是做不出来。”
“纵然已经有了新欢……可阿纸也莫忘了书中‘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若是照这样算的话,阿纸是肯定是舍不得杀早已与你有万日之恩——不对,好像还不止万日——总之是情深意厚如胶似漆的我呢,阿纸你说对不对?”
“谢律!你、你休要满口胡说——!”
“我可没胡说呀。”谢律看了他一眼:“阿纸你不是忘了吧,你我十多年前可是拜过堂的,就在你这听雪宫的后厅里,当时也算铺了半里红妆吧。虽然都是男子,在外面应该也做不得数,但是你自己的嫡传徒儿,总不至于都不认自家师公吧?”
“雪刃”再一次被架在了脖子上,慕容纸一手还被攥在谢律手中,另一手则气得连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来啊来啊。”谢律伸长脖子,一脸的嬉皮笑脸。
“打是亲骂是爱,一刀下来,更是说明阿纸你爱我爱到骨头里了。”
心里倒是默默也开始觉得,这走向好像不太对?
话说,自己明明不是来这听雪宫求医问药的,也不是来插科打诨无赖卖乖的,更不是来跟慕容纸胡搅蛮缠的啊!
自己明明是认真想来道歉的!
原本的计划不是很简单吗?道歉——被原谅——等几个月毒发身亡安心上路;道歉——不被原谅——被慕容纸杀掉。随便哪样都可以啊!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师父啊……真的!这种人还是杀了算了吧!”
“谢律,你、你——”慕容纸亦拼命去抽他那只被谢律死抓着不放的那只手“你放手!你说!你此番、此番究竟来我听雪宫究竟是何目的?”
“呃……”目的?那有什么目的啊?“……你猜呢?”
谢律开心地看这边大徒弟炸毛,那边慕容纸浑身发抖,觉得此番场景果然很是有趣。
他几乎都要忘记了——现在想想,以前和慕容纸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也总喜欢逗着慕容纸玩,看他那不是满脸通红就是浑身发抖的有趣反应。
虽然慕容纸应该是比他长了些岁数的,但毕竟常年深居雪山,人情世故知道得少,说到底还是纯良得很,并不太通晓普遍意义上的人心险恶。
和谢律这种自幼寄人篱下习惯看人眼色的既活泛又油滑的人大不相同,自然从来斗不过谢律。
在加上慕容纸又天性比较一本正经,凡事总爱当真,所以谢律每每逗他,总能得到的那些让自己大笑开怀的反应,下一次就更会忍不住再想别的法子继续去逗他。
就如他现在被自己堵得满脸通红、嘴唇都在发抖的模样。说真的,那模样让人看了真是心情大好。
“说起来,阿纸以前并不会像‘谢律’‘谢律’这般的叫我呢,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就变得这么生分了?”
谢律说着,笑转向那蓝衣少年:“哎大徒弟,想知道你师父以前怎么叫你亲亲师公的吗?”
“谁、谁是你徒弟!”
“你师父他啊,以前可是都叫你师公我……”
“谢律你、你住口!你、你再不住口,当心、当心我真的——”慕容纸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全,拿着“雪刃”的手直接将刀刃横了过来,可惜谢律完全不怕。
“你师父以前都叫你师公我作‘小姜’的哟~有的时候高兴了还叫‘小姜糖’呢~怎么样,甜吧?”
“砰——”眼前一黑,谢律终于被慕容纸一拳揍得撞在了床头柱子上。
……
“小……姜糖?”
“……”
“就他?!师父,您的趣味,唉,未免也实在是……”
“不是!不是这样的阿沥!那、那时候他还小,‘姜糖’这名字也是他当时的东家给取的,并非为师所取!我那时也只是偶尔叫他‘小姜’而已。倒是‘谢律’这名字,是为师翻了许多书……”
谢律刚悠悠醒来,就听到慕容纸在完全认真地详细解释如此这般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是~是!我到十三岁都没有名字,一直被主人家叫‘姜糖’。那时候一起给东家做活的,还有‘甜瓜’‘大枣’‘饺子’‘桂花糕’等等一群人。”
还有比较寒酸的,黄瓜、萝卜、茄子什么的也都有的。
当时的东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拿吃的给家里侍奉孩子们取名。不过反正这些孩子不是没爹没妈,就是从外面被卖进来的,本来就鲜少有个正经的名字。
“后来呢,你师父替我查到我的本家姓谢,才给我取了一个音律的‘律’字。”
“哟,大将军倒还真是睡得快醒得也快。”大徒弟阿沥白了谢律一眼。
什么玩意儿?又敢对你师公大不敬?!迟早有天收拾你,给我等着!
谢律不去理他,转脸笑吟吟看向慕容纸:“呐,阿纸,说起来,饭点还有多久到?突然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对了,那个那个,你那边的桌上摆的那是桂花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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