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难为 番外篇完本——by幽幽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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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你累着。”谢钧挠挠头道:“早上你差点起不来了,身上还疼么?”
薛沁颜闻言羞恼异常,一把推开谢钧,道:“你还有脸说这个。”
谢钧陪笑道:“昨晚是我放纵得过了,都是我的错,婧儿你别生气了。”
薛沁颜道:“你以后要是还如昨晚那般,就别回房睡了,搬到书房去过罢。”
谢钧作揖道:“是是是,夫人息怒,我都听夫人的。”
薛沁颜看他毕恭毕敬的模样,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薛沚颜与薛汲颜回到枕萤洲,在莲池边闲闲散步。莲池的莲花已经凋零,只剩下枯叶残枝,静待雨声。薛沚颜道:“看到大姐姐嫁得好,真替她开心。”
“大姐姐嫁了,二姐姐也不远了。”薛汲颜笑了笑,问道:“二姐姐有没有想过,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薛沚颜红了脸不说话,薛汲颜笑道:“二姐姐,别不好意思,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薛沚颜方慢慢道:“其实荣华富贵,临了临了,只是过眼云烟。我不求未来夫君大富大贵,只要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便好。不过这婚姻大事,还要听父亲母亲的。”
薛汲颜道:“二姐姐,下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赞者和有司,你得留一个给我。”
薛沚颜笑道:“自然是有你的,另一位我打算请谢悦表姐或是谢愉表妹。”
薛汲颜笑道:“她们一定很乐意。二姐姐别只顾着及笄礼,把我的生辰礼物忘了。”
薛沚颜捏捏她的脸,无奈道:“放心,到时候你就等着收礼便是。”
薛沁颜出嫁后一个月,一顶小轿将杜氏抬进了薛府。杜氏进门后,花姨娘自知争宠无望,自请出府。她原是薛颂在一次宴会上对诗赢回来的,薛颂因着她出身青楼,对她十分冷淡。谢夫人将此事与薛颂说了,薛颂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写好休书交于谢夫人。
几天之后,花姨娘江南的亲人千里迢迢前来接人,直言家里做了生意,已比从前好上许多。几年前本来想到百花坊赎回花楹,没想到她得了造化,入薛府为妾。如今,她既然决意要出府,也是缘分尽了。
谢夫人嘱咐了几句,封了三百两银子给花楹,花楹与她家人给谢夫人磕了头,千恩万谢去了。一个时辰之后,谢妈妈来报,花姨娘与家人的确坐了去扬州的船。谢夫人点点头,拿起手边的账本,道:“把盯着她的人撤回来罢。”
第三十五章
天还未亮,许府府门口的两只大灯笼在风中滴溜溜地转,有一个不慎烧着了,卷着火舌掉到地上。守夜的门房正要找另一个灯笼挂上,忽见远处一人连跑带爬地奔过来,门房定睛一看,这不是跟着大少爷的小厮么,怎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厮一路奔来,被门槛绊倒,门房将他扶起来,道:“这是怎么了?”
小厮颤着声音道:“快带我去找老爷,晚了,大少爷就没命了!”
许淼搂着小妾香软的身子睡得正香,忽地被强烈的拍门声惊醒,许淼恼怒地喊:“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吵爷的美梦。”
门外一个小厮的哭声传来:“大老爷,出大事了,快救救大少爷!”
许淼睡意顿消,披了衣服开门,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厮两股战战:“大少爷在清风馆打死人了!”
许淼松了口气,道:“死了哪个小倌,花些银子就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厮道:“可是大少爷打死的,是周宝玉周少爷!”
许淼瞪大眼睛退后一步,肩上的衣服掉在地上,“怎么会?快,快去找夫人,递牌子进宫!”
很快,许孟与周宝玉因着一个小倌起了争执,最后许孟将周宝玉打死的事情传遍了全京城。林贵妃慢慢地吹着茶末,问道:“高平公主和驸马还在御书房里?”
显王道:“可不是,高平公主和驸马一直在御书房跪着,许家二老一直在昭阳殿跪着,嘿嘿,也不知谁赢得了谁。”
林贵妃笑道:“这高平公主和许家刚结了亲,蜜里调油似的,转眼就出了这样一件事,皇后娘娘可要头疼了。高平公主那个小媳妇才满十四岁,就守了寡,可怜呐。”
显王笑道:“上次许盎当街打死了人,父皇已经不满,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林贵妃道:“咱们啊,等着瞧好戏。我真想看看皇后此时脸上的表情。不成不成,明儿我要去昭阳宫请安。来人,今儿的午膳,多蒸一只玫瑰胭脂鹅。”
昭阳宫内。
皇后坐在上首,阴沉着脸一句不发,许淼夫妇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出。
外面有宫女来报:“皇后娘娘,菡贵人求见。”
皇后的手指动了动,终于道:“让她进来。”
许宛雩一身清波绿宫装,眉间贴了水仙花钿,蹙眉时似有淡光流转。因为走得急,头上雪白的栀子花轻轻颤着。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恳请皇后娘娘救大哥一命。”
皇后眉头一动,道:“你们一个一个来求本宫,怎么没胆子去求皇上。没想到许孟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一个人,竟为了一个卑贱小倌打死了人,死的还是周宝玉!”
许夫人哭道:“娘娘,臣妾也不知道孟哥儿竟喜欢小倌,他将全家人瞒得死死的。臣妾今早听到这个消息,天都要塌了呀。”
皇后道:“那小倌呢。”
许夫人道:“他自知脱不了干系,当夜服毒自尽。清风馆也不敢埋,扔到乱葬岗就完了。”
许淼道:“娘娘,这孟哥儿再混账,也是您的亲侄子呀,我许家的嫡长子啊,您一定要救救他。等他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皇后扶额道:“说得容易,高平公主最疼的就是这个幼子,咱们许家今后,和高平公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许淼冷哼一声,道:“怕了她不成,以前的苏皇后,我们也没怕过。”
“住口,”皇后面色一变,许淼自知失言,闭上了嘴。菡贵人道:“姑母,不如我们一起去求皇上,也许皇上就心软了。”
“求是一定要求的,”皇后道:“只不过求之前,还得做一些别的事情。”
许淼眼中一亮:“您有主意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道:“若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三人应诺,菡贵人将母亲扶起来,许夫人无意中看见女儿手臂上有伤痕,讶道:“我的贵人,你的手臂怎么了。”
菡贵人将手抽回来,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擦伤了。”
许夫人道:“贵人的宫女也太不尽职了,合该打死。”
菡贵人道:“已经责罚过了,父亲母亲快回去罢,哥哥的事要紧。”
许淼和许夫人匆匆忙忙走了。皇后看着菡贵人纤细的身子孤独地立着,叹道:“雩儿,苦了你了。”
菡贵人垂下双目:“臣妾能伺候皇上,三生有幸,怎么会苦呢?”
皇后叹道:“皇上下旨,本宫也是没法子,可怜煊儿还被逼着娶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菡贵人忍着泪道:“臣妾退下了。”
转身之际,只听得皇后幽幽道:“疼就叫出来,皇上还会少折腾一些,你越忍着,他越是要发狠。”
菡贵人点点头,殿门打开,一滴泪迎着光重重砸在地上。她拭去了泪痕,昂着头含着笑走出昭阳宫。
“太子妃,您千万要小心些。”
谢怡挺着大肚子缓缓地走着,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她哎哟一声,身侧却已换了人。
“你身子重了怎么不多休息,到处乱走做什么。”
谢怡侧过脸看见是太子,微笑道:“太医说了,多走动,以后会生得顺利些。你摸摸,刚才他动了。”
太子心疼道:“瞧你这一头汗,走也走够了罢,我扶你进去。”
谢怡换过一身衣服,已是睡意昏沉。太子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柔声道:“好好睡罢,我在这里陪你。”
谢怡嘴角带笑,很快入眠。心腹李航在外轻声道:“太子。”
太子替谢怡掖好被角,出门道:“何事。”
李航道:“冷宫有信件来了。”
太子眉头一紧,他与许宛雩约定,若是有要紧之事便将信件压在冷宫的墙根之下,自会有人去取。他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要说许孟的事情。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把信烧了,告诉她,听母后的就是了。”
“是。”李航行了礼,匆匆走了。
返回寝殿,殿上燃着安神香,谢怡睡得正沉。太子坐在床沿,滑进被子里握住谢怡的手,轻轻道:“若儿,莫怪我心狠,我也是没办法。”
谢怡深陷在美好的梦境里,嘴角微翘,什么都没有听到。
芙蓉榭内,菡贵人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繁复的裙摆铺开,艳丽夺目。
“皇上驾到!”
尖利的嗓音激得许宛雩全身颤了一下,站起身来。
“爱妃,你在哪,怎么不点灯呢。”
一丝光亮燃起,菡贵人吹了火折子,盈盈下拜:“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扶起菡贵人,怜惜地道:“怎地一脸愁容,殿里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菡贵人垂了泪,道:“是雩儿想一个人静一静。哥哥出了事,雩儿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能不难过。”
为着这件事,皇帝已经烦了一天,没想到到了后宫又被提及,菡贵人还是不懂事啊。皇帝的脸沉了下来。
菡贵人抹了泪,道:“不过皇上还愿意来看臣妾,臣妾心里舒服多了。”
皇帝面色转晴,拍了拍她的手。菡贵人道:“皇上,不如我们玩抓迷藏罢。”
“好啊,”皇上笑道:“如果被朕抓到一次,你就脱一件衣裳。”
菡贵人嗔道:“皇上好坏。”
皇帝嘿嘿地笑着,将菡贵人往里一推,吹灭了蜡烛。
高离垂首在宫门口站着,对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充耳不闻。娇笑过后,是鞭笞声和带着哭泣的求饶,还有皇上快意的大笑声。高离眉间一挑,又恢复了静默。
半夜了,许宛霜还在呜呜地哭着,她被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送过来的三餐连下人的都不如。她又冷又饿又累,直想回许家去。
成婚之后,周宝玉的柔情变成了冷漠,别说圆房了,连看她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现在,周宝玉被大哥打死了,她一想到高平公主的眼神,就害怕得全身发抖。
门忽然开了,她吓得差点跳起来,看到来人,她布满泪水的稚嫩脸上露出笑容,道:“玲珑姐姐,你回来了,父亲母亲怎么说。”
玲珑是母亲指给她陪嫁的大丫头,原是母亲身边的人,母亲在出嫁之前告诉她,万事多听玲珑的,她就一直把玲珑当主心骨。
玲珑扯下兜帽,看到许宛霜满是泪痕的脸,目中露出一丝不忍。她拿出一个食盒放在案桌上,道:“姑娘放心,老爷夫人怜惜姑娘,说明天就接姑娘回去。”
许宛霜拿帕子擦干了眼泪,喜道:“真的,明天就来接我?”
玲珑避开了她的目光,道:“姑娘没吃饭罢,夫人让奴婢带了些饭菜,都是姑娘以前在府里爱吃的。”
许宛霜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家里,去了心里一块大石,才发觉饿得狠了,玲珑将饭菜摆上,她就捧了碗吃起来。
玲珑看着她廋弱的肩膀,轻轻闭上了眼。
第三十六章
薛汲颜铺了纸在案上练字,一篇《上林赋》才写了一半,笔端被人一拿,几滴墨汁滴在了白纸上。
薛汲颜看着毁了的一篇字和手上淋漓的墨汁,瞪向罪魁祸首,谢悦笑眯眯地道:“三表妹这么用功,是要准备考女状元么?”
薛汲颜拿帕子慢悠悠地擦手,道:“温王妃要是为臣女向皇上美言几句,这女状元臣女或许还当得了。”
谢悦面色一红,道:“什么鬼温王妃,现在叫还早呢,没准以后温王看上了别人,解除婚约也未可知。”
薛汲颜道:“皇上赐婚,怎么可能解除呢。”
“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劳叨子温王妃,一点自由都没了。”谢悦抱着手臂坐下来,道,“算了,说这个我就头疼。京城里新出的一件大事,你知道么?”
薛汲颜道:“你是说许家大公子打死高平公主之子的事么?我当然知道,都传遍了。”
她没有想到,她第一任逃婚的夫君,在这一世,居然以这样不光彩的面目结束了一生。从她救了大姐姐开始,这一世的轨道,就和上一世不太一样了。许多人物的关系走向,已经脱离了上一世的记忆。她也许再不能用记忆来帮助她度过难关了。一切,还要靠现在的薛汲颜。
谢悦叹道:“可怜许家三姑娘许宛霜,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了,杀了夫君的人还是她的大哥。没过几天,许宛霜就悬梁自尽了,留下信件说是要追随夫君而去。”
薛汲颜道:“许家和高平公主怎么说。”
谢悦道:“除了许宛霜自缢相随,许家还找了证人来,说许孟是失手打伤周宝玉,并不是故意,周宝玉是因为救治不及时才死去。可是高平公主不吃这一套,一定要许孟偿命。”
薛汲颜道:“这两家就这么僵持着,皇上可要头疼了。”
“可不是,皇上将许孟关在刑部大牢里,没说处置,也没说放人,估计还在斟酌。”
薛汲颜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去找二姐姐罢,明天的及笄礼,不知道她准备好了没?”
谢悦笑道:“也是,我们一个赞者一个有司,总不能干等着。对了,五表妹伤好了么?能不能参加。”
薛汲颜摇头道:“怕是还要养些时日。”
一个多月前,薛涴颜陪着宁和公主打马球,中途宁和公主不慎坠马,是薛涴颜垫在宁和公主身下,宁和公主才安然无恙,薛涴颜却因此身受重伤。
事后,皇后将薛涴颜留在昭阳殿修养了几日,方才命人用了皇家马车送回薛府,随着来的珍贵药材和赏赐让顾夫人心花怒放,待薛涴颜比薛沅颜还要尽心,日日在怡玉楼盯着,生怕下人服侍薛涴颜不尽心。薛老夫人也是时不时命紫苏前去探望,了解伤情。
谢悦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五表妹不再是原来那个五表妹了。”
薛汲颜道:“这是她的本事,祖母看她有出息,也是乐见的。走罢,咱们去找二姐姐。”
谢钧与薛沁颜才回到谢府,就有小厮跑过来道:“大少爷,闲桥君来了,在书房等候。”
谢钧心里嘀咕,大婚后莫忧就走了,他还以为莫忧又去云游天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好友来访,他总是高兴的。
薛沁颜在一旁瞪眼道:“喝酒可以,但是不许喝得烂醉!”
谢钧忙道:“夫人,我的酒量好着呢,除了大婚当日我寡不敌众,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
薛沁颜白他一眼,一个人先回去了。谢钧快步行至书房,果然看见闲桥君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立在他的书架旁。
“莫忧,我还以为明年之前,你不会再来京城了。”
莫忧举着一本书晃了晃,笑道:“你这书房,书架上寥寥几本书,还是小儿启蒙用的,传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谢钧不以为意:“我这书房就是摆设,我一年到头能有几个时辰在看书。”
莫忧笑了笑,道:“新婚燕尔,结伴出游,真是羡煞旁人。”
“不是出游。”谢钧道:“我们是回了一趟薛家。”
莫忧神色一动:“薛家有宴饮?”
谢钧道:“不是,今日是二表妹薛沚颜及笄之日。”
莫忧看向窗外,树枝上一对黄嘴鸟儿,相互梳理着羽毛。“及笄之后,薛家是不是要给她相看婚事了?”
“按理说是这样,不过二妹妹身子不好,再多养一年也未可知。哎,你怎么对二表妹感兴趣起来。”
“随便问问。”莫忧咳了咳,“怎么,我回来,不请我喝酒么?”
“好说好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老爷子的酒窖晃一圈。”
谢钧乐滋滋地走了,莫忧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的瓶子,微微出神。他为寒山寺的住持问空大师抄了半个月的佛经,才换来了这一瓶药。药是求来了,他要怎么交到她手上?
看样子只能通过谢钧和他妻子了,他不大想将心里的秘密抖出来,还是换个说法罢。
又一个无月之夜,又一个无眠之人,莫忧坐在房檐之上,看着枕萤洲的灯火渐熄,墨池荷花的帘子挡住了他,只有在丫环进出的时候,才能窥得到她的一点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