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难为 番外篇完本——by幽幽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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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愁容淡了些许,薛沅颜的哭声也小了。
薛涴颜笑道:“瞧我刚才和姐姐说什么,不要只听了一耳朵就着急,还得等哥哥回来问清楚才好。朝堂上的事,我们妇道人家瞎猜什么呢。”
顾夫人道:“还是婉儿明白。”
薛文看着母亲和妹妹,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稳住了,顾旭啊顾旭,你可要争气啊。
温王李宜焕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府中凉亭悠闲练字。成婚之后,皇上似乎解了一桩心事,又把他淡忘了。他不用上朝,没有公务,是个真真正正的闲散王爷。
他笑了笑,笔下没有丝毫停顿:“既然父皇下令,本王作为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
前来传旨的高离看着温王腮边露出的浅浅梨涡,告辞而去。
“王爷,你真的要去?听说江南现在很不太平。”
温王看向远处,道:“父皇已下了决定。”
谢悦道:“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温王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徒留她一个人站在亭子里。谢悦走近石桌,石桌上墨迹未干,写的不知是什么词,她看不懂。成婚后,两人感情淡如水,他们心中都各自有一方天地,谁也进不去。
夜已深,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管家和随从陆续离去,温王负手站了一会儿,走到书架前,在一本书上一摁,书架底端露出一小间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黄梨木盒。
盒中是一层一层的纸,整整齐齐地排着。他拿起一张,轻轻地展开。画中女子身穿紫衣绣白梅的褙子,在荷花掩映的高台之上吹埙。她闭着双目,眼角留下一滴泪珠儿。
温王垂眸看了一会儿,目光温柔似水。她已长大了,再不是菡萏宴中的青稚模样,显出了独特的风华。她嫁了人,而且嫁的很好,与夫君琴瑟和鸣,情意绵绵。不久前的一次宴会上,他见过她,她目光明亮有神,面色光泽莹润。那是一个幸福的妻子该有的神态。
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是一种隐秘的快乐和渴望。他抚了抚画中人的容颜,将她锁回盒子里。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这份隐秘的渴望,他一直不停抑制着,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他就会抑制不住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他也没有把握。
寂寞的夜空,忽地滑过一丝流星,他淡淡微笑,梨涡浅浅。
第七十八章
杨至卿接到谢愉的信,立刻赶到了书斋。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谢愉哭得红肿的双眼,道:“该忧愁的不应该是我么,怎么你比我还愁得厉害。”
谢愉道:“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笑得出来。太子这是给你下绊子呢,你去了能好过么,要是回不来怎么办?”说着说着,想象到他以后的凄凉模样,又大哭起来。
杨至卿无奈地把她拥在怀里,道:“做什么诅咒你未来的夫君,想当‘望门寡'么?”
谢愉抽噎道:“谁要给你守寡了,你要是不会来,我就嫁给别人去。”
杨至卿捏着她的脸,道:“你敢,你要嫁给谁去。”
谢愉扭过头道:“你看我敢不敢。”
真是欠教训,杨至卿将她摁到书桌上打了几下,谢愉又羞又恼,哭得更厉害了。杨至卿打完了,将她提拎起来,道:“还敢不敢?”
谢愉抹了他一衣襟的眼泪,道:“你就知道欺负人。”
杨至卿重新把她抱在怀里,道:“你的眼泪都快赶得上江南的山洪了,好了莫哭了,此去也不是一条死路。”
谢愉抬起泪汪汪的双目,道:“你读过先祖留下来的书册,你会治水?”
“不会。”
谢愉的泪又留下来,杨至卿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若是有三个人的帮助,水患或可治一治。”
谢愉忙拭了泪道:“你说,是哪三个?我们想办法去找他们。”
“第一个是我祖父的技艺传人。他是祖父的义子,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先祖很是喜爱,便将技艺倾囊相授。不过后来他与我父亲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与我家断了往来。”
谢愉道:“既然有恩怨,他肯帮你么?”
杨至卿道:“去试一试才知道,父亲嘴上不说,但对此事耿耿于怀。两家的心结,也是时候解一解了。”
“那么第二个人呢?”
“显王。”杨至卿道:“若是他能看着太子,我们一行人便会少一些难防的暗箭。他与太子面上和睦,实则隐隐展开王位之争,他应该会乐意帮忙。”
谢愉点点头,渐渐止了泪:“最后一个人是谁。”
“这最后一个人么,也许最好请,有也许最难请。”杨至卿目光飘向窗外,道:“因为他做事,随心所欲。我虽然与他有点交情,却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说服他。”
“那你为什么又说他也许最好请。”谢愉云里雾里。
杨至卿笑了笑:“因为他的夫人,是你的表姐。”
“你是说王屿?”谢愉从他怀里跳起来。
杨至卿点点头。谢愉绞着帕子道:“三表姐与他感情甚好,但也不一定能说得动他,我试一试罢。”
杨至卿叹了一声,为谢愉擦去泪痕,道:“还要你为我奔走,是我不好。”
“你立志要做杨青天,四处树敌,我有什么办法。”谢愉笑道:“不过,我愿意。”
杨至卿抱着谢愉,喟叹一声,又听得谢愉道:“去了南方,有什么新奇的话本,记得给我带一份。”
杨至卿苦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遵命,未来的杨夫人。”
王府内,婆媳三人正商量着在城外搭棚施粥的事情,沈氏问道:“薛家人有没有这个意思?”
薛汲颜道:“母亲说这是为子孙积功德的事情,她也要参加呢,不过如今城内粮价飞涨,定不下具体的数目。”
宁欣公主道:“城里的一些粮商也是无良,借着水患抬高粮价。”
薛汲颜道:“唯利是图,商家本色。”
沈氏叹了一口气,只见离珠掀了帘子进来,道:“少夫人,谢愉姑娘递了帖子进来。”
“蕊儿的帖子?”薛汲颜喜道,这是她嫁入王府以来,谢愉第一次给她递帖子。
沈氏笑问道:“谢三姑娘我还记得,脸儿圆圆的,讨人喜欢。上面说了什么?”
薛汲颜打开帖子一看,笑道:“约了我去听说书,她就喜欢这个。”
沈氏道:“去罢,好好玩一玩。顺便问一下谢姑娘,谢府两位夫人要不要施粥。”
薛汲颜笑道:“我看两位舅母也是心善之人,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到时候几家合计一起办,也可相互照应。”
沈氏点点头,想了一下,问道:“你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啊,”薛汲颜笑道:“汲颜好好的呢。”
沈氏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失望,宁欣掩嘴笑了,而薛汲颜,只是不解地离开了院子。
半个时辰后,薛汲颜依约来到茶楼,谢愉穿着水碧绣月季的褙子,霜色马面裙,歪在窗边听书,托盘上满满的瓜子壳儿。薛汲颜笑了笑,道:“蕊儿,来得这么早,瓜子都磕完了一盘,不留给我一点儿。”
谢愉揶揄道:“王少夫人想要什么,直说就是,蕊儿双手奉上。”
薛汲颜回道:“不敢劳烦杨夫人。”
谢愉到底年纪小,绷不住,面色一红,薛汲颜笑道:“这么久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谢愉道:“你和王二公子新婚燕尔,我才没那么不识趣呢。”
薛汲颜道:“都过了大半年了。”
谢愉斜眼笑道:“腻味了?”
薛汲颜纤纤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没有回答。两人坐下来听了一会儿书,薛汲颜道:“王府最近想在城外搭棚施粥,母亲那边也会加入,不知谢家两位舅母怎么想。”
谢愉道:“大伯母和母亲这两天也在商量这件事,约摸着能出二十石。”
薛汲颜点头道:“我们几家一起,出一样的数目就好。”
谢愉看了薛汲颜一眼,咬着下唇欲言又止,薛汲颜只装作没看见,慢悠悠地吃着刚蒸出来的芝麻核桃酥,看她能忍到几时。
“三表姐--”
“嗯?”
“你觉得这段书说得怎么样。”
“尚可,没有上一次的《法海与小青》有趣。”
“三表姐--”
“嗯?”
“我们点一壶六安瓜片罢,我口渴了。”
“还是点碧螺春罢。”
“三表姐!”
薛汲颜斜眼道:“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谢愉也不想再东绕西绕了,道:“杨至卿被皇上派去治理水患了,你听说了么?”
“我听说了,”薛汲颜道:“还有六皇子呢,你也不用太担心。”
谢愉道:“六皇子和顾公子都是无权无势之人,三表姐,王二公子能不能帮帮忙?”
薛汲颜惊讶道:“你怎么会想到他,他虽说才高八斗,却也对这方面不擅长啊。”
谢愉绞着手帕道:“我也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但是杨至卿他说,如果有王二公子相助,会多一些成算。”
薛汲颜暗叹,蕊儿是个实心眼的姑娘,相信一个人便一心一意,不问缘由,希望杨至卿莫要辜负她。
“杨大人只提到了王屿一人?”
谢愉道:“不,还有他祖父的传人和显王。”
找显王是为了防太子耍诈,王屿呢,是为了让王相出手,多一份助力么?
薛汲颜凝眉沉思,谢愉忐忑地看着她,薛汲颜叹道:“我会帮着说一说,但是最后,还得王屿他自己决定。毕竟朝堂上的事情,男人们需要权衡利弊。”
谢愉心下一松,笑道:“这就好了。”将这件事情说了以后,她心里的一桩事终于放下了,可以开开心心地听书了。薛汲颜看她一眼,笑道:“我没说有把握,你就这么开心?”
谢愉笑眯眯道:“我尽力了,我就高兴。”
薛汲颜捏一捏她圆润的脸颊,谢愉道:“你轻一点儿。对了,过几日顾旭和四表姐大婚,你去的罢?”
“哪有不去的道理。”
谢愉吐舌道:“怕你们见面会发窘。”
薛汲颜一笑:“不去会引人猜测,坦坦荡荡最好。”
谢愉道:“我觉得顾旭和四表姐,不怎么般配呢。”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也只是看着罢了。”
“说得也是,咱们还是好好听书罢。哎呀,刚才那一段漏听了,可惜了!”
薛汲颜看着她捶胸顿足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王屿下朝回来,脸色有些阴沉。今日顾旭隔着马车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听得出里面的暗讽。无非是说他空有满腹经纶,实际上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若非是他托生了个好人家,姝姝儿也不会嫁给他。
涤尘阁没有她的倩影,王屿眉头一皱,问道:“少夫人呢?”
飘絮答道:“少夫人今儿起了兴致,到少爷的书房看书去了。”
王屿脚步一转,去向书房。看到薛汲颜坐在书桌旁看书时,他的心定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薛汲颜身着樱色家常襦裙,一只浅粉的桃花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缠上来,在丰润处盛开。柔和的光将她姣好的容貌,映出莹润的色泽。看到他进来,薛汲颜展颜一笑:“回来了?”
他笑了笑,道:“正在看什么书一直皱眉。”
薛汲颜道:“无意中翻到烨朝史书,看了里面宋巡的故事,有些唏嘘。”
宋巡是烨朝言官,因嫉恶如仇,不畏权贵,触怒了当时的大皇子,被大皇子暗杀。他出殡的时候,平民自发为他送行,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排了五里。一路上哭声震天,流云停滞。
王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薛汲颜抿了抿唇,道:“我听闻杨大人上任以来,推翻了不少冤案,拿下不少贪官污吏。人送外号‘杨青天‘,若是他重蹈宋巡的覆辙,不是太可惜了么?”
“说得不错,”王屿笑道。
薛汲颜观察他的神色,并没有不悦,又道:“再说,杨大人这般人才,皇上应该也是爱惜的。保住杨大人,也算是为君分忧。”
王屿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今儿去见了谢愉?”
她忍住摔书的冲动点了点头,亏她想了许久该如何开口,结果他一句话就戳破了。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罢。”薛汲颜抬脚走出门外,被王屿拉住,道:“好歹是受人之托,你就这样甩手不干了?”
薛汲颜推他道:“纵然我说得天花乱坠,你不愿意也是枉然。再说,朝中的事我也不太懂,乱出主意,你以后要怪我。”
“要我去也可,省得有人说我不配娶你。”王屿低声说道,把薛汲颜静静拥在怀里。薛汲颜没听清他的话,抬头看他。王屿望进她含水的瞳仁,俯身低笑道:“今晚你要是让我高兴了,我就考虑考虑。”
薛汲颜已经人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挣开他就要往门外跑。王屿哪里会让佳人跑掉,把人往怀里一带,门一关便自成天地,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只听得里面传来女子愤怒的低斥声,男子的诱哄声,进而男子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化为一首夜曲,绵长缱绻。
绵延的小山由远至近,绿意深浓,杨父喘了口气,问道:“你确定他在这里?”
杨至卿道:“消息不会错的。”
杨父向下望去,底下几间小木屋,用栅栏围着。
一只母鸡领着一群黄绒绒的小鸡在啄虫子吃,有两只小鸡同时看上了一只虫子,欢快地打起架来。离木屋不远,是一片整整齐齐的稻田,有两人弯着脊梁在田间劳作。杨父哼了一声,大踏步向下迈去,临近了,喊道:“杨士,你给我出来!”
杨至卿扶额,田间一人丢下农具,叉腰道:“杨叠老家伙,原来是你。好哇,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来找我了。”
两人对骂了几句,扭作一团打起来。杨至卿和一位年轻男子赶紧上去阻拦,没料到两位中年人像是积攒了多年的力气似的,撕扯着不肯放手,两位年轻人竟一时拉不开。杨至卿和年轻男子都急出了汗,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道:“父亲,杨伯伯,别闹了。”
杨至卿转头一看,是一个浅绿裙子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杨士将杨叠一推,两人跌坐在地上喘气。杨叠道:“你不是继承了手艺么,怎么窝在这地方种地,没出息。”
杨士道:“要你管!”
“真想让父亲看一看,他得意的义子在种地,哈哈。”
“你这老家伙,就是嫉妒我,哼。”
两人乌眼鸡似的瞪了对方一会儿,又要再打,皆被儿子拦住了。
刚才出声阻止的小姑娘拿了两把刀走过来,脸颊气得红红的,眼睛黑黑亮亮。她将两把刀往两人面前一扔,道:“两位哥哥放手罢,杨伯伯和父亲不打不罢休呢。空手打有什么意思,依我看,拿了刀互砍才刺激。这两把刀都是磨过的,锋利得紧,杨伯伯和父亲拿去用罢。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小孩子呢。”
杨士梗着脖子道:“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
小姑娘跺脚道:“两位哥哥还不放手!”
杨至卿哪里敢放,忙道:“父亲,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原因,咱们进去说话罢。”
杨叠冷哼一声,像进自己家似的大步往屋子里走去。杨士道:“你们看见了啊,不是我怕他,是他自己不打。”
杨至卿道:“父亲鲁莽了,叔叔见谅。”
杨士稍微顺了气,道:“你这后生还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杨至卿道:“侄儿杨至卿,不知两位弟妹怎么称呼。”
小姑娘脆生生道:“我叫杨梅,哥哥叫杨叶。”杨叶朝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杨士道:“你们远道而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杨至卿道:“还请叔叔移步,侄儿给您细说。”
杨士摸了摸胡子,向屋里走去。杨叶怕两人再打起来,连忙跟上。杨梅眨了眨眼睛,道:“至卿哥哥,你是当官的对不对。”
杨至卿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杨梅道:“经常听外面的人说起你呢,而且,我远远见过你一面,你是好官罢?”
杨至卿笑道:“是好是坏,我说了不算,得有后世评论。”
杨梅忽闪着眼睛看他,屋里杨叠叫道:“卿儿,进来。”
杨梅笑道:“你去罢,我去给你们烤红薯吃,我们自个儿种的,可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