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难为 番外篇完本——by幽幽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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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汲颜点点头,忽觉得有一个目光总是跟随着她,她抬眸望去,看见了斜对面的薛涴颜。
她消瘦了不少,目光幽幽,宫装穿在身上似乎有些宽泛。皇后自尽,太子禁足,随时有可能地位不保,她的日子不好过罢。薛家的姐妹中,她的确站到了最高的位置,只是现在的她,是否冷的慌?
看到薛汲颜看过来,薛涴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很快移开了目光。
薛汲颜心中一冷。
第九十一章
腰肢柔软的宫中舞姬扬着水袖翩翩起舞,宴会之人看得津津有味。皇上饮下一杯酒,忽觉得下摆被人一扯,他低头一看,眉头舒展:“照儿。”
小皇孙李远照仰着脸看他,奶声奶气道:“皇爷爷。”
太子妃刘瑜妍笑道:“照儿听说可以见到皇爷爷,跑得可快了,刚才还喘了一会儿呢。”
皇上抱起小皇孙,道:“皇爷爷也想念照儿咯。”
林贵妃斜了一眼刘瑜妍,笑道:“照儿常常生病,太子妃费了不少心力罢。不像烔儿那个,白白胖胖的。”
皇上放下了小皇孙,看向显亲王,道:“真朕的二孙儿呢?”
“抱来了。”显亲王抱了儿子上前。
皇上抱过来,怀中的婴儿睁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之人,忽地笑了。
皇上心花怒放,道:“名字取了没有?”
显亲王道:“还没呢。”
皇上道:“笑如晨光,和煦似风,就叫煦儿罢。李远煦,甚好甚好。”
显亲王与王妃喜不自禁,跪下谢恩。皇上抱着李远煦,林贵妃也凑过来逗弄,和乐融融。李远照站了一会儿,皇爷爷还是没有理他,他只好走回了刘瑜妍身边,怯怯地看着她。
刘瑜妍拉过李远照,银牙暗咬,本来是想借着照儿唤起皇上的舐犊之情,看样子是不能成了。气恼之下手上失了力道。李远照疼了,却没敢哭,只是皱着眉。薛涴颜目光一闪,道:“照儿怎么了?”
刘瑜妍这才发现一直攥着李远照的手,松了力气道:“坐下罢,想吃什么就叫奴婢夹给你。”
李远照乖乖应了,坐下时向薛涴颜投去感激的一瞥,薛涴颜淡淡笑了笑。谢悦坐得离她们近,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暗叹:小皇孙小小年纪就已经会看脸色,可见宫中生活多么不易。希望她的孩儿,今后不必如此。
孩儿?想得似乎有点远了,谢悦觑了一眼身边的温亲王,不妨恰好正对上他的目光,他道:“怎么了?”
谢悦在慌乱之中移开目光,道:“没什么。”
温亲王笑了笑,他那一贯大方爽利的王妃,怎么学起欲言又止了。
一行宫人到来,给每桌上了一碟子肥美的螃蟹,并一壶秋香菊花酒。
皇上举起酒樽,道:“此番江南之行,众卿辛苦了!”
众人起身道:“为皇上分忧,臣万死不辞。”
薛汲颜随王屿坐下,目光落在案桌上。她爱吃蟹黄,下意识要伸手,身后离珠道:“少夫人!”
薛汲颜这才想起她现在不能吃蟹了,有些沮丧地咽了咽唾沫,把手收了回去。
王屿看了离珠一眼,道:“怎么不吃,你不是爱吃么?”
离珠张了张嘴,薛汲颜以目光制止,笑道:“最近有些不舒服,大夫说不能吃寒凉的东西,我差点忘了。”
王屿皱眉道:“你长长记性罢。来人,把螃蟹都撤下去罢。”
薛汲颜拦道:“这么肥美的蟹,我不吃,你吃呀。”
王屿道:“你看着我吃,也是馋得难受,索性都不吃了罢。”
薛汲颜心头一暖,一边王峥道:“别争了,给我罢。”
宁欣公主笑道:“你这次参加宴会还是沾了二弟的光呢,现在还要讨他的螃蟹吃。”
王峥道:“此时的螃蟹最肥美,不吃多可惜。”
王屿递过去道:“吃罢。”
皇上看到了,笑道:“莫非螃蟹不够吃,两位爱卿还要谦让。”
王译道:“景逸不爱吃螃蟹。”
皇上点点头,忽见一位穿着散花水雾宫装的女子匆匆赶来,在御前跪下道:“臣妾来迟,请陛下恕罪。”
秋夜凉,此女却穿的轻薄,显出玲珑的身段。皇上道:“楚采女?”
林贵妃冷笑一声,道:“楚采女病了好一阵,今夜倒是下得来床了。”
楚采女闻言有些瑟瑟发抖,抬起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儿道:“臣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林贵妃道:“看你面色很差,还是回去歇着罢。”
楚采女闻言无助地望向皇上,皇上看着楚采女不堪一握的腰肢和眼中盈盈欲滴的泪,道:“好了,去坐着罢。”
楚采女退下了,坐在宴席末尾,林贵妃嗤笑了一声。皇上往四周看了一眼,道:“怎么不见刘贵人和菡贵人。”
高离道:“刘贵人有些不适,菡贵人么,要不,奴才遣人去问一问?”
话音未落,只见天空纷纷洋洋落下一片片鹅黄色的羽毛,十分轻柔,一队身穿白色纱裙的妙龄少女款款而来,当中一位鹅黄纱裙女子,轻纱蒙面,眉如远山含翠,目如黑玉流莹。
皇上点头微笑,林贵妃目光转冷,心道:安静隐忍了那么久,原来是等今天呢。
箫声起,众女手执白色羽扇,迎风起舞,众人的目光却落在了白纱中的一抹鹅黄上,只见她轻如鸿羽,在羽扇之间飘动徘徊,大家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生怕一不小心便将她吹走,众女旋转间将羽扇围成一圈,如一朵绽放的白绒花。许宛雩飞身而上,在绒花中间落下,犹如画上去的花蕊一般。
众人屏住呼吸,生怕那羽扇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没料到她稳稳地站着,单脚旋转,同色纱裙撒开,似乎天地之间只有那一抹亮色。纷纷扬扬的鹅黄羽毛落下来,飘飘欲仙。
薛汲颜心下不由得赞叹,许宛雩舞姿一出,其他的都没法比了。
皇上看住了,如那日在菡萏宴中一般。许宛雩轻笼纱裙,在御前拜服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笑道:“雩儿的舞姿依然美轮美奂,无人可比。”
“皇上谬赞了。”
“哎,此舞比起掌中舞,也不遑多让。若不是身姿轻盈,如何能办到。”
许宛雩道:“臣妾苦练此舞,只为博君王一笑。”
皇上垂眸看了许宛雩一会儿,叹道:“你也消瘦了不少,起身罢。来,坐到朕身边来。”
许宛雩这才起身谢恩,坐于皇上身旁。皇上摸了摸她的手,只觉如凝脂一般滑腻,不觉沿着手臂摸了上去。许宛雩嗔道:“皇上,这还是在宴会上,许多人看着呢。”
皇上凑到她耳边笑道:“今晚朕到你那里去。”
林贵妃的目光望过来,皇上轻咳一声,放开了许宛雩,转脸去与王译说话。许宛雩微微福身,走到林贵妃下首坐了。
林贵妃闲闲地喝了一口茶,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父母姑母都死了,太子禁足,许孟还在牢房里。妹妹倒是能别无旁骛,专心练舞。本宫真是佩服得很。”
许宛雩柔柔笑道:“他们犯了错,皇上当然要罚的,雩儿是皇上的妃嫔,自然是要以皇上为主。”
“比起从前,妹妹更加伶牙俐齿了。”
“多谢姐姐夸奖。”
林贵妃冷哼一声,道:“妹妹还是安分一些好,安分之人,往往会活得久一些。”
“瞧姐姐说的,吓着妹妹了,”许宛雩以手捂住心口,道:“雩儿现在无依无靠,皇上对雩儿是放心的。不过姐姐可没那么惬意了,温亲王越来越能干了,显亲王可要小心了。”
林贵妃道:“用不着你挑拨离间。”
许宛雩道:“温王以前与世无争,现在被推到前沿,离皇位那么近,难道真的没有心思争一争?自古忠言逆耳,妹妹言尽于此了。”
皇上道:“你们聊什么?”
许宛雩笑道:“在聊这个月新进贡的胭脂。”
林贵妃只得暗中翻了个白眼,站起来笑道:“如今水患得治,朝廷人才辈出,实在可喜可贺,臣妾敬皇上一杯。”
皇上心中喜悦,满饮一杯,许宛雩不甘示弱,也举了酒杯站起来道:“臣妾祝皇上事事顺意,大容国泰民安。”
薛汲颜在下面看着两位妃子你来我往,心中暗叹:这宮墙之内,妃子之间的斗争永远不会停。虽然伴在皇帝身侧,荣华富贵自此享之不尽,但是这种日子,换了她,她是死也不愿意过的。
王屿碰了碰她,道:“看什么呢,你看你,除了糕点都没吃什么。”
薛汲颜道:“没什么胃口,回去再吃点好了。”
王屿冷了脸道:“回去要是不吃,你就等着被收拾罢。”
薛汲颜闻言暗笑,回去你知道了原因,还敢收拾我才怪呢。
这厢皇上被两位美人灌了好些酒,觉得胸腔有些发热,遂站起来道:“众卿家随意宴饮,不必拘束。朕去去就来。”
众人皆站起来称是,高离知道皇上这是要去歇息一会儿了,忙扶了皇上离开,皇上看了一眼许宛雩,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待会儿你也来。”
许宛雩满面红晕,悄悄地应了,皇上流恋地摸了摸她的手,乘着御轿离开。
林贵妃道:“除了跳舞,妹妹还有别的手段么,乏味得紧。”
许宛雩笑了笑,道:“皇上还在等臣妾,臣妾先告退了。姐姐慢慢看歌舞罢。”
林贵妃闻言一顿,差点捏碎了手中的梅花酥。皇上居然和许宛雩相约--林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没有了许家和皇后做后盾,本宫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第九十二章
皇上不在,嫔妃们都少了争奇斗艳的心思。林贵妃望着相互劝酒的显亲王和温亲王, 脑中浮起许宛雩刚才说的话, 对面前的歌舞也心不在焉了。
显亲王心中高兴, 饮了许多酒,说话也渐渐随便起来。与温亲王说完话,转头看到杨志卿一个人自斟自饮, 笑道:“杨大人与谢三姑娘的婚期还有多久?”
杨志卿道:“半年。”
显亲王啧啧两声,道:“杨大人现在身居高位, 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苦了自己。依本王看, 杨大人可以选一些美貌的女子入府,相伴左右。下次宴会时携佳人相伴, 岂不美哉。”
杨志卿拱手道:“臣一个人习惯了。”
显亲王道:“我听说,有个长得不错的姑娘常常往你府中送东西,你何不全了那位姑娘的一片心意。”
杨志卿神色微变,道:“王爷误会了, 她只是一个远房的妹子。”
显亲王暧昧地挤挤眼睛:“远房妹子呀——”
王妃张雅蓉推了推显亲王的手臂, 道:“煦儿困了,我要先出宫回府,待会儿父皇要是回来,替我告罪。”
显亲王转头看了一眼儿子,他迷糊着眼睛,一副随时都要哭的样子,对张雅蓉,嘻嘻笑道:“你放心,父皇,八成不回来了,他肯定是和菡贵人——”
张雅蓉赶紧捂住他的嘴,吩咐身边的人道:“给王爷端一碗醒酒汤来。”
显亲王拿下张雅蓉的手,道:“怕什么。”
皇上的事,就算是王爷,也不能随便议论,惹怒圣颜就不妙了。张雅蓉道:“我的王爷,少说一点罢,待会儿一定要喝了醒酒汤。”
显亲王撇了撇嘴,看到母妃也瞪了过来,便安静了。张雅蓉陪着坐了一会儿,见显亲王没再说什么,这才抱着儿子先行离开。
杨志卿饮下一杯酒,暗自思索。显王知道杨梅的事,那么谢愉也应该知道。怪不得他回来了,谢愉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生气了。杨志卿嘴角一弯,知道了原因,那就好办了。
谢悦看到张雅蓉离开,身子动了动,也有些坐不住了。温亲王低声道:“再等等,应该要结束了。”谢悦望着他温雅的侧颜,轻轻点头。
低缓的乐曲声中,忽有一位太监面色惨白地跑过来,路上还跌了一跤。温亲王眉头一皱,放下了酒杯。那太监站起来,匆匆到林贵妃耳边说了什么。林贵妃面色巨变,对着场中的舞姬道:“都退下去!”
乐曲骤停,舞姬不敢多停留,立刻退下去了。场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起来,一丝冷风吹入众人的脖颈。林贵妃面色沉沉,道:“宣皇上口谕,今日所有人留在皇宫,一律不得离开。王相,温亲王,烔儿,随本宫来。”
众人面色大惊,林贵妃独独叫了宰相大人和两位王爷,怕是,皇上出事了!
一队玄色甲胄的御林军赶来,将男女眷分开,押往两地。薛汲颜唤了一声:“夫君!”
王屿低声道:“前头有事,你跟着母亲和大嫂,不用害怕。”
薛汲颜才来得及点头,两人便被御林军别开了。沈氏面色沉沉,示意宁欣公主和薛汲颜跟在她身后,谢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薛汲颜的身旁,拉着她笑道:“别怕,有我呢。”
后面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薛汲颜转头一看,是薛沅颜。她是养在深闺的姑娘,一向有母亲和兄长护着,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心中难免害怕。周围的人皆肃着一张脸,只有谢悦还是笑着的。
薛汲颜好笑道:“也只有你了,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谢悦道:“哭唧唧有用么?”
宁欣公主听了,笑道:“我看温王妃若是生为男儿,应该是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军。”
谢悦傲然道:“公主有眼光。”
“三姐姐!”
薛汲颜放慢了脚步,薛沅颜赶上来,拭着眼泪道:“你不害怕么?”
薛汲颜道:“这时候,害怕哭泣没有任何用处。”
薛沅颜愣了一愣,抓住她的袖口道:“你,你别丢下我。”
薛汲颜注视着薛沅颜,她一脸泪痕,惶惑不安,这样子,比趾高气昂的模样看起来要顺眼多了。她暗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道:“走罢。”
薛沅颜的泪止住了。
众位女眷被领到了一座偏殿,薛汲颜和谢悦找了一处地方坐着。薛沅颜靠着她们两,看着门外把守的御林军和暗沉沉的偏殿,想起别的夫妻都在离别时殷殷叮嘱,只有顾旭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时心酸,又忍不住哭起来,薛汲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氏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顾少夫人,别哭了。”
沈氏在众位女眷中位分最高,说话很有分量。薛沅颜被沈氏的气势所摄,抽噎道:“我,我只是害怕。”
沈氏道:“宫中今日有异常,皇上只是为了控制局势,不让我们这些外人出去乱传罢了,大家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即可,性命是无碍的。”
王相跟着贵妃娘娘去了,宰相夫人既然如此说,应该无事。众人的惶然的心安宁了些许,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了,安安静静地等着。
林贵妃一路将王译和两位王爷带到皇上更衣的偏殿,太医院掌院和几位太医在一处商量着什么,看见四人,匆匆行礼。王译神色沉沉,率先踏进殿中。皇帝在榻上昏昏睡着,嘴唇有些青,但胸前的起伏说明他性命无忧。王译心中稍定,转而观察偏殿,帐幔扯掉了两张,地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显亲王道:“母妃,父皇如何,是谁怎么大胆子行刺父皇?本王要活劈了她!”
温亲王沉默不语,众人心知肚明,菡贵人是尾随着皇上离开。难道她是因为许家的事情,对皇上心存怨恨吗,转而行刺?三人看向林贵妃,林贵妃深吸了一口气,道:“高离,你来说罢。”
站在皇帝榻前的高离闻言行了一礼,用袖子抹了抹泪,道:“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皇上。”
显亲王道:“先说清楚再哭,我们都急着呢。”
高离忙忙应了两声,道:“皇上到偏殿更衣,却发现楚采女在殿内,眉目婉转,欲语还休,皇上笑了笑,让奴婢守在殿门口。这争宠的手段也常见,奴婢就没在意。
后来菡贵人来了,奴婢朝她摇摇头。菡贵人怒了,没等通报就闯进去,没想到楚采女竟然下毒刺杀皇上,菡贵人为陛下挡了刀,楚采女刺杀不成,服毒自尽了。皇上只说了一句封锁皇宫便晕过去了。奴婢一边寻太医救治皇上,一面遣了人去禀告贵妃娘娘。”
没想到刺客竟然是一直不起眼的楚采女,而许宛雩救了圣驾,功不可没。
王译问:“毒从何处来?皇上龙体如何,菡贵人如何?”
高离道:“毒就抹在楚采女的唇上,皇上性命无忧,只是毒素需要慢慢清除。菡贵人胸前中了一刀,听太医说,十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