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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修养手册完本——by商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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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绿猗阁,南乔并未回宫,而是直接吩咐车马去了刑部大牢。
仁佳长公主是重点看押的“囚犯”,非圣旨不得入内,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借着探监的机会传出消息。
幸而离宫之前南乔早有准备,找梁帝请了一道圣旨,才得以进入牢房见到了仁佳。
仁佳长公主关押的地方只有她一人,那牢房素来是关押皇室宗亲的地方,环境虽比不上府邸,但与其他寻常牢房相比已是极好,并没有什么蛇虫也没什么难闻的味道。
南乔的狱卒的引导下走近了大牢,看到了端坐着的仁佳长公主。
仁佳听到动静便已经睁开了眼,见到来者是南乔时冷冷一笑:“你来干什么?”
“姨母现在不装好人了吗?”南乔淡淡地摆了摆手摒退了狱卒,也没嫌弃牢中的桌凳,径自坐了下去,“我当然是来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仁佳皱了皱眉,嘲讽地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一问,您可知晓晋国的那位凤君,居于何处?”南乔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圈牢房,“姨母千金之躯,大抵是没住过这等地方吧,也不知住得习惯不习惯?”
“晋国凤君?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人,我与他可没什么交情。再者,他身为晋国的凤君,又怎么会到南梁来?”仁佳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仿佛真的对南乔所说之事一无所知。
南乔以手扣桌,指节轻轻敲打在木桌上的声音像是很有节奏的鼓点,敲击在人的心上,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她淡淡一笑,眼中尽是讽刺之色:“姨母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事已至此,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方才过来之时,我可是看到不少刑具,莫非您也想‘体察民情’,试上一试?”
仁佳并没有被她这三言两语威胁到,嗤笑道:“南乔,你也不必吓我。我再不济也是见过世面的,若是被你这拙劣的手法恐吓到,那可真是白活了这些年了。你敢捏造罪名把我暂时扣押到这里,但你真的敢对我用私刑吗?就凭你那一面之词,也想彻底扳倒我,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
南乔也知道她所说不假,如今朝中只是暂时被梁帝所说的‘叛国’罪名吓到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隶属仁佳的那一派还是会竭尽全力为她开脱。
但就算如此南乔也没生气,她手指微顿,挑了挑眉:“姨母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顺眼多了,你以前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我恶心了多少年了,总是恨不得把你那张伪善的面具撕下来。”
仁佳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此事,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软硬不吃的模样:“我没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你不必与我在这里纠缠不清,也不要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若你坚持要以叛国之罪诬告我,那还是想办法让朝中众人同意你吧。”
南乔早些年尽是荒废时日,何曾与朝中之人交好,她这话无疑是讽刺南乔。
南乔并不在意这种讽刺,当务之急是借助仁佳找到凤钺。
仁佳虽然现在油盐不进,但她与平日也已有些不同,虽不至于惊慌失措,但心中必然没有她脸上表现得那么从容。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逃出重围的?”南乔捏了捏自己的指节,轻轻地吹了口气,“凤钺明知放了我会给你带来滔天大祸,却还是放我回来,你就真的甘心被他这么利用?”
25.元熙(三)
人的性命有时候比什么都脆弱,一场风寒都可以夺走一条命,但它同时有可能韧如蒲草、坚若磐石,顽固的令人难以置信。
连柳初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经受了这么多刑罚还能活下来,而且活得还挺好的。
她肩部的伤口已经微微有些溃烂,身体也有些发热,但她的神智却还是那么清醒。
柳初年有些艰难地抬起相对来说较为完好的左手,指尖还残留着受刑的印记,微微有些颤抖。
自那日水牢之刑后,元敏并没有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于是彻底放弃了这种温吞的刑罚,开始采用最直接的严刑拷打。
柳初年身上几乎没什么完好的地方了,十指连心,自然是元敏施刑的最好地方。
她将左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它微弱但却仍然平稳的跳动,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
只要她松口妥协,凤钺就会将大权重新交到她手上,她还是晋国最尊贵的帝姬,受八荒诸国敬仰。
她就可以继续当着那个权倾朝野的帝姬,就算元真、元敏不甘心却也得乖乖地对她俯首称臣,又哪里用得着受这种苦呢?
但她心中仍有些不甘,她早就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叛逃出来,如今又怎肯轻易服软,何况她心中仍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牵挂……
若按着柳初年最初的性格,若不忍辱负重,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如今她却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既不屈服,也不逃脱,心中犹自抱着那点连自己都无法全然相信的希望。
她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之中,也不知外面过了多久,但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漫长的一生。
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
南乔究竟在做什么,她是不是找不到温云岫,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柳初年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反复问自己这些个问题,但自然也是没有答案的。
所以她就抱着残存的那一丝光亮,熬了过来。她想,再等等,若南乔还是不来,那她就妥协了罢了。
“帝姬……”有侍女送来饭菜过来,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了一壶茶。
她神色并没有不屑或亦是旁的什么,反而有些近乎虔诚的意味,小心翼翼地看着柳初年。
柳初年注意到这一点,勉强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侍女有些不敢直视她,低头道:“帝姬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您救过我的妹妹。”
“怪不得你对我多有照顾。”柳初年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以后不必如此,免得元敏再看不过你,故意找你麻烦。我做那些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念念不忘。”
“那些事情对您来说虽不值一提,但对我已是天大的恩德。”侍女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柳初年,“您为什么不愿回晋国呢,晋国的子民都在等着您啊。”
柳初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茶盏,抬眼看着她:“我当了二十一年晋国的帝姬,自问该做的都做了。如今我想要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再当什么帝姬了,我倦了。”
侍女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她平静的眼神:“可是,您终究是晋国的帝姬啊。”
“很多东西是我不能改变的,譬如是凤钺的女儿,譬如是晋国的帝姬……”柳初年顿了顿,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勾唇一笑,“与元真、元敏比,我自认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生育之恩、供养之恩我都已经报完了。”
她看着侍女失魂落魄地离去,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沦落到要跟元真、元敏相比较。
柳初年扫了一眼留下来的饭菜,感觉没有一丝胃口,便只捧着茶盏小口喝茶。
牢门突然打开,她下意识地一僵,感觉伤口反射性地有些发疼。
她缓缓地抬头看去,是凤钺。
柳初年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看来你还没想通?”凤钺驻足在台阶上,眼中无悲无喜,仿佛下面呆着的是个? 柳初年脸上的血色褪尽,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茶水飞溅到她的衣裙之上。
26.南乔(三)
仁佳长公主是个极其眦睚必报的人,南乔深知这一点。
自小开始,她便一直端着一副仁慈长辈模样,但一旦南乔对她有何冒犯,她转头就能捏个不敬长辈的名声扣在南乔头上。
南乔也知道不可能从仁佳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毕竟一旦她承认与晋国凤君相识,那她就摆不脱“叛国”的罪名了。
南乔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执意要将仁佳抓回来,那么她很有可能在秋猎之后就会去找晋国凤君讨要说法,自己也就可以借机找到他的踪迹。
但她当时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思虑周全。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姨母,你说安慧知道这件事吗?”南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您老谋深算我挖不出什么东西,那安慧那里呢?”
仁佳脸色微变,但瞬间就又恢复如常:“安慧是正儿八经的皇室郡主,你以为你能对她做什么?”
南乔敏锐地捕捉到她那些微的表情变化,嘴角勾起,笑道:“大概这些年我都太温和了,以至于您真的以为我只是您的侄女,安慧郡主的表妹?您别忘了,我是这南梁唯一的帝姬,纵然你们拼了命想撼动我的地位,我都还是这南梁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如同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可以让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中,我照样可以捏造个罪名安到安慧身上。说起来,秋猎的时候她不是还惊了我的马吗?您说,她会不会是有意的呢?”
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容,脸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在说着一些无足轻重的家常。
仁佳终于意识到,如今的南乔早就不是当年可以任她揉扁搓圆、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南乔帝姬了。
“南乔,就算你顶着帝姬之名,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了吗?”仁佳再怎么惊讶也不会被她真的唬到,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挂着虚名罢了,朝中群臣岂能由着你这般胡闹?”
“就算是个虚名,也能压一压你了。”南乔终于收起了懒散的坐姿,站了起来,“这只是个开始,您且等着,我们还没完呢。”
说完,她看都没再看仁佳,径直出了牢房。
南乔对着仁佳时丝毫没露怯,但她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仁佳长公主在朝中多年,羽翼众多,若非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不然要扳倒她的确是一件难事。当初护国寺之事梁帝也不是没有怀疑仁佳长公主,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出了天牢,南乔有些无力地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
第二日早朝,隶属仁佳一派的势力经过一夜的讨论,开始用各种方式向梁帝施压。若不能拿出明确的证据,就得释放仁佳长公主。
梁帝虽有心帮南乔,但终究无力支撑太久,三日后,被迫释放仁佳长公主。
而作为惩罚,南乔帝姬则被禁足反省。
早朝之后,雁瑜有些担忧南乔,便去专程去了含芳殿见她。
得知了圣旨之后的南乔并没有什么意外,见到雁瑜之后松了口气:“你果然来了。”
雁瑜看了看她波澜不惊的神色,笑道:“原来你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梁帝肯松口答应释放仁佳长公主,只怕也有你的原因吧?既然如此你也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白在早朝之上和那群人争执了许久。”
“若你不与她们争执,那她们才会觉得反常呢!”南乔神色淡淡的,说不出是喜是悲,“我要找到晋国凤君,就必须得通过仁佳长公主,所以我才会让陛下将她放出。只是我要禁足,剩下的就得交给你了,给我盯死了长公主府。以仁佳的性格,被晋国凤君害得沦落成阶下囚,必定会找他要一个说法的。”
“你既然能想到这一点,那仁佳也会想到的。”雁瑜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若她有心防范,那此事只怕难办。”
南乔有些微妙地笑了笑:“你大可以试上一试。”
看了她这笃定的模样,雁瑜终于松了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问道:“柳初年就是元熙吧?”
南乔微微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果然。”雁瑜叹了口气,“当初白卿来时我便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了。不过,她来南梁干什么?”
还没等南乔回答,雁瑜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反常,所有疑惑的事情凑在一起,拼出了一个让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想法:“你说仁佳长公主与晋国凤君勾结,莫不是她们合作各取所需,仁佳要杀你,而晋国凤君要杀元熙?”
南乔并不想与旁人谈及此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但基本也差不离了。你也别再问了,我想自己呆着再想想。”
“若是如此的话,你专心对付仁佳便可,又为何要去插手晋国的事情?”雁瑜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问道,“晋国的事情乱得一团糟,你最好不要参与。何况凤钺与元熙是父女,他们之间的恩怨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对付仁佳还顾不来,为什么要掺和旁人的事?”
“初年不是旁人。”南乔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她抬头盯着雁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和取舍,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雁瑜知道南乔看重柳初年,却没想到她居然能看重到这等地步,不惜释放仁佳来救柳初年。
她也欣赏柳初年,但她绝不会因为柳初年耽搁自己的事情,所以她无法理解南乔:“元熙是出了名的聪慧,做事又十分狠厉,说难听些便是心狠手辣。如今她父女二人来到南梁,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你可别……”
“她不是!”南乔斩钉截铁地否认了雁瑜的话,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般,轻声道,“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她所认识的柳初年与众人口中的那个名满八荒的元熙帝姬一点都不一样,若说柳初年来南梁是为了什么,南乔心中莫名浮现了一句——寻得桃源好避秦。
27.元熙(四)
柳初年经过短暂的失态后勉强恢复了些理智,但她眼中仍满是不可置信。
五石散是什么东西她当然知道,传闻一旦吸食再难戒除,瘾上来之后若得不到五石散便会发狂,可若长久吸食身体必定会垮掉。
她一直仗着凤钺不会对她的性命有何威胁,却没想到他会用出这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手段。
凤钺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的脸色,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苍白的脸。
“你要毁了我?”柳初年袖中的双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我知道你想让我染上五石散,然后不得不随你回晋国,不得不听从于你……可五石散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长此以往我的身体乃至我的神智都会出现问题,又怎么能掌管晋国?”
凤钺淡淡一笑:“我会控制剂量,让你尽量撑得久一些。”
“杀鸡取卵,这种短视的行为你也会做吗?”柳初年看出他神色不似作伪,突然想出了一种可能性,“你已经找好了下一个继承者了?”
“不错。”凤钺一点都没隐瞒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总体虽比不上你,但比旁人已经好上千万倍了,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你永远也比不上的优点——忠心。”
柳初年的手指微微发抖,一阵凉意爬上后背:“所以你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甚至不惜手段是吗?”
凤钺坦然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你本该有更大的价值的……可既然不为我所用,那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呢?”
事已至此,凤钺没有再试图劝她心甘情愿回去,而柳初年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凤钺已经将此事挑明到这种程度,就会知道她已经将他恨入骨髓,又怎么会毫无顾忌地让她重掌大权。
“好。”柳初年咬了咬牙,她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浸着浓重的杀意,“您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让您百倍偿还。”
凤钺压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转头将侍从唤了进来。
柳初年见来的人中没有方才那位侍女,嘲讽地笑了笑:“怎么,方才她没能说动我,您便觉得她没用了?”
侍从打开牢门,将她带了出来。
凤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待到柳初年从他身旁经过时,他低声笑道:“元熙,你慌了。”
柳初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眼中的杀意收敛了起来,冷笑道:“受教了。”
侍从将她带回了精致的房间,还请了随行的大夫来给她治伤。
柳初年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她知道第一次服食五石散会有些危险,若是身体太弱是无法经受得起的,所以凤钺才会指派大夫来给她治病。
大夫脱去了她的衣衫,想要为她的外伤上药,看到她的身体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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