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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啸绝岛完本——by大醉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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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剑身与飞刀相触的尖锐响动中,轻微的机括响动几不可闻,只有最敏锐的老江湖才能摸出它的踪迹。秦颂风猛地伸出左手,弹向向一把小巧精致、通体漆黑、比其他飞刀更快却更隐蔽的小刀,左指被震得发麻,却只将它弹得微微一偏。他右边腰侧微凉,飞刀深深地划过,血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细麻杆原本侧躺在远处,现在就像拉长的弹簧被弹回来一样,瞬间就近在咫尺,手上握着一把纤细的短刀。
他不是一个古怪地扭着屁股的青年……他是一个有资格与秦颂风正面一战的罕见高手!
此战关乎生死。
秦颂风面无异色,软剑一折,削向细麻杆的腿。细麻杆轻盈地跃起,好像一只被无形绳索放起的风筝,几乎飞到了秦颂风的头顶。
秦颂风流畅地变招,剑尖向上挑起,在细麻杆即将中剑的瞬间,剑势出现了一点极其轻微的涩滞。腰间撕裂的伤口终究不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高手相争,即使是最轻微的涩滞,也可立判胜负。
细麻杆在半空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身体,避开了秦颂风这一剑的大半锋芒。他的血从腹部的伤口中流出来,洒到地上,与此同时,他两条细长的腿拐到秦颂风背后,先后踢出两脚,都正中后心。
秦颂风直直向前伏倒。
细麻杆双脚落地,顺势下蹲,点遍秦颂风四肢穴道,拽住他双手,将他拖到附近一个僻静的地势鼓包之上,此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即使有人试图接近,也很难不被察觉。老罗紧跟细麻杆脚步,把重伤的鲁逢春一同拖了过去。
秦颂风俯卧在地,试着用内力冲开穴位,尚未成功,细麻杆右手一缩,短刀收回腰间的鞘内,左手一翻,从靴筒里抽出一把一尺余长的尖刀狠狠扎进秦颂风左边大腿内侧,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右手再从右边靴筒里抽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尖刀,将秦颂风右腿也钉在地上。
最后,他才狠狠反扭过秦颂风的双手,将它们紧紧捆在一起。跌落一旁的软剑被他随手丢了出去。
他的所有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利落。
秦颂风吸一口气,缓缓道:“苏骖龙?”
“你竟认得出我。”
“好,”秦颂风被钉在地上,由衷地赞叹,“好刀法,好谋略,刺客之王名不虚传。你是看见常青的尸体,才想出那招的?”
“是。”
秦颂风点头:“要让我去当刺客,未必比得上你。你要是不当刺客,也不见得不如我。”
<三>
从苏骖龙伪装成扭屁股的轻浮少年路过起,整个阴谋堪称完美。
先是苏骖龙故意姿势古怪地路过,分去秦颂风对老罗的警惕,让老罗对鲁逢春有机可乘;接着,老罗用重伤的鲁逢春牵制秦颂风的心神,让秦颂风暂时忽略已经退出数丈之外的苏骖龙;接着,苏骖龙用三把甩手飞刀分去秦颂风的注意,掩护他用机关射出的那把漆黑的小刀。
最妙的就是这把漆黑小刀的方向。如果秦颂风没有用手指去弹,而是仗着轻功直接闪开,那么它会像之前那飞刀手的飞刀误杀常青一般,正中秦颂风背后的鲁逢春。
鲁逢春是跪倒在地被老罗挟持的,所以这把小刀射的才不是胸口或者咽喉,而是腰腹。
秦颂风与鲁逢春的交情并不深,如果老罗用鲁逢春的性命要挟秦颂风就范,不可能成功。但以秦颂风的为人,绝不可能为了躲开暗算,就让背后命在旦夕的鲁逢春替死。
也许在平时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么远,就会本能地避让,但有刚刚死在他背后的常青提醒,他想忘记这一节都难。
要设计这一切,不但需要极度的聪明,而且需要极好的武功,稍有偏差,那把黑色的小飞刀就没法在最恰当的时刻射向最恰当的方向。
至于现在把秦颂风钉在地上的这两把刀恰好插在腿部最要命的血脉旁边,稍微剧烈的挣扎都可能造成自己当场死亡,和前面的计谋相比,已经沦为雕虫小技。
秦颂风失血越来越多,感觉自己的意识也随着不断流失的血而模糊起来,因为双手被反绑住,胸腹承担着身躯的重担,压得他喘不上气。
现在他已经想通了,什么夺取英雄镇,纯属老罗的信口胡言,把他和鲁逢春一起诱至此处的理由很简单。
整个永平府武功最好的人就属鲁逢春,虽然比不上秦颂风,但其他人更加没有与秦二门主同归于尽的资格。只有他们二人同时死去,被当成同归于尽,幕后的真凶才能彻底脱罪。

☆、钩子
<一>
秦颂风往好了说是个比较冷静的人,往坏了说是个比较迟钝的人。也许他天生如此,也许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情绪太过丰富,现在已经无法追溯其本源。
总之他心里很难生出较大的波动,一些细腻的感情比绝大多数人都来得少。现在虽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好像也没有特别惶急的感觉;虽然知道雇凶杀人的多半就是同门“兄弟”蚂蜂,他好像也并不太愤怒。
过度的冷静往往伴随着无情,但秦颂风倒不无情,他什么感情都有一点。此刻他就有一点同情怜悯。
因为他看到,鲁逢春已经意识模糊,呼吸短促,被老罗随手丢在地上,半闭的眼睛依然盯着老罗,流露出狰狞凶恶却于事无补的仇恨,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强烈的急迫焦躁,显然是在担心铁蛋的安危,可惜他伤势过重,破碎的字句哽在喉咙里,旁人根本听不清。
如果季舒流看见这一幕一定难过得很,但秦颂风心里的同情还不足以影响他的情绪,只足以让他转过脖子,替鲁逢春开口道:“姓罗的,铁蛋到底在哪,你也该说出来了。”
老罗不答。
秦颂风劝道:“鲁帮主对你不薄,事已至此,你告诉他又能怎样?”
老罗依然不答。
鲁逢春听乎听在耳中,暂时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秦颂风犹豫片刻,轻声劝他道:“别着急,没准还有转机。”
苏骖龙从腰间摘下一支铁笛吹出刺耳的动静,不久之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四个表情僵硬、面有易容的人远远走来,看他们阴冷的神情,多半是苏骖龙手下的杀手。苏骖龙命其中武功较差的那人在周围警戒。
秦颂风的眼神平静地扫过苏门中人,并不主动开口询问。
老罗凑到他附近,对他咧嘴一笑:“其实也没啥打算,就是俺不自量力,想给通晓天下消息的尺素门二门主讲一段江湖故事。”
老罗就地一坐,双腿一左一右蜷起,双肘拄在膝盖上,当真说起了故事:“老多年以前,有一个名震江湖的捕快,人称鹰眼老柳,据说随便哪个穷凶极恶之徒混在人群里,都逃不过他那一双鹰眼,随便啥人只要被他看过一眼,他都能记一辈子。秦二门主,你记得他么?”
秦颂风道:“记得,五十多年前成的名……”
一句话没说完,老罗已经大声截住:“早在他成名以前,办过一个灭门惨案,凶手被他盘问过一番,没问出破绽就放了,几个月之后,他找到那小子就是真凶的证据,那小子却早就逃得无影无踪。鹰眼老柳把这当成奇耻大辱,追了那小子整整二十年。
“没想到老柳告老不干以后,有一天路过永平府,在路边一个摊子上喝茶水,突然看见凶手就在他邻桌,当场逮住那凶手送进大牢。凶手罪孽深重,夏天被抓,秋天就被朝廷砍了脑袋。秦二门主,你知道他那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秦颂风道:“隐姓埋名娶妻生子,还赚了大钱……”
“不但赚钱,而且悔过自新,干了些修桥铺路的好事赎罪!”老罗狠狠一拍旁边大树的树干,就像说书人拍响醒木引听众注意,“你可知道,他娶的妻、生的子,后来怎么样了?”
这次秦颂风不跟着他回话了。
老罗自顾自地说下去:“妻子自杀身亡,还不满十岁的幼子,重金雇佣杀手刺杀鹰眼老柳,虽然功败垂成,却叫老柳重伤,退出江湖。秦二门主,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说明了啥?”
秦颂风想不通这么多年前的事和苏门、柏直究竟有何牵连,瞟一眼苏骖龙道:“说明他儿子年纪太小不懂事,被杀手坑了?”
苏骖龙冷淡地道:“哦,此言何解?”
秦松风见他竟然关注起这件事,怀疑此事中的杀手出自苏门,于是试探道:“斩首是律法定的,杀手不能刺杀律法,就叫一个小孩出钱去刺杀捕快,那小孩可不是被杀手坑了。”
苏骖龙被易容覆盖的脸上扯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僵硬笑容,没再说话,阴测测的目光扫过秦颂风的脖子,又扫过鲁逢春的脖子,好像很遗憾不能马上杀死他们。
老罗却跳脚道:“放你娘的狗屁,一派胡言!我告诉你,这说明深挖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对谁都没好处,把人逼到绝境上,只好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秦颂风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随手扯了个江湖掌故打比方而已。
“十三年了,都十三年了!”老罗双眼变得赤红,好像连黑眼珠里也透着血色,“这么些年,马锋荒废了武功,一门心思给你们尺素门赚钱,你就因为十三年前一个狗眼看人低的狗杂碎,就不肯饶他!你们这群自命正义的狗屁大侠……”
老罗从怀里掏出季舒流代笔的那封信,团成一团甩在秦颂风脸上:“说吧,这封信上提到的人是谁,信上的事除了你和季舒流,还有谁知道?”
这封信很短,只是嘱托门中的师兄叫宋老夫人别太心急。既没提苏门惨案,也没提天罚派,甚至连宋老夫人都只用“那人”代指,并未提及姓名,唯一提到的人就是柏直。
所以,蚂蜂和老罗雇佣苏门杀手刺杀秦颂风的理由已经再清楚不过。
蚂蜂在英雄镇扎根多年,生意做得很兴隆,为人不太像个正统的尺素门弟子,更像一个有些江湖势力的商人。他好奢侈、好美色、好风光,这一切都需要钱,而他现在赚的钱,与尺素门的江湖地位、附近同门的频频照应密不可分。
他需要尺素门,而且以他那荒废多年的武功,叛门之事一旦被发现,绝对应付不了尺素门的天罗地网。
所以让蚂蜂叛门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认为如果秦颂风不死,他自己就会死。
他杀死了柏直。
尺素门门规宽大,杀人如果未遂,照样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蚂蜂一定杀死了柏直。
秦颂风想起,潘子云曾说,当年柏直听见那些小杀手的遭遇,准备进入桃花镇易容改扮,脱身出去,请来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帮忙处置苏门,还这群孩子一个公道。蚂蜂是个好色之人,想必常常去桃花镇。他是不是在桃花镇遇见了那个伤势初愈的少年?
杀人的理由,总不外金钱美色,权力交易。
那么老罗又为何要帮蚂蜂,总不会是因为他义薄云天?秦颂风刚到英雄镇的时候,打听过不屈帮的消息,知道老罗原本是老南巷子的四大护法之一,恰在苏门覆灭之后,似乎意识到老南巷子大势已去,成为第一个暗中投靠不屈帮的人,所以鲁逢春一直对他甚是敬重信任。
老南巷子本来就想杀柏直,老罗出手,自然在情理之中。
秦颂风盯着老罗道:“杀死柏直,是你动的手,还是马锋动的手?”
“都不是,但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老罗忽然笑了,“秦二门6 主,那个引你来调查此事的人,也算害死你的元凶之一,何必护着他呢?我说饶你的命你肯定不信,这么说吧,你要是肯痛快地告诉我,我不但给你一个全尸,也让你那季师弟走得毫无痛苦。”
秦颂风盯着他道:“你要是制住了季舒流,早就把他带到这里威胁我了,还用得着空口说大话吗?”
“那只是因为我们不用这么麻烦,”老罗不再看他,把目光投向苏骖龙,“苏门主座下布雾郎君,没有问不出来的事。”
<二>
其中一个面目僵硬的苏门杀手应声走到秦颂风这边,从怀里抽出一条皮绳把他双腕更牢固地紧紧缚住,瞬间令他双手血脉不畅。然后一条黑布就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布雾郎君,那个曾经掏出奚愿愿腹中胎儿踩在地上碾碎的魔头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居然很温柔雅致,轻言细语,仿佛在人耳边响起:“秦二门主,在下就是武林中自号布雾郎君之人,久仰阁下大名,初次见面,不胜荣幸。阁下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定已经猜到,你不可以平白无故地死在永平府,否则一定会连累我们的雇主马掌柜,所以,你只能和不屈帮的鲁帮主同归于尽,鲁帮主身上的致命伤,一定要由你的软剑留下,你身上的伤痕,也一定要由鲁帮主的长-枪留下。
“鲁帮主是一位要面子的英雄,要维护永平府第一高手的声誉,不可能使出太阴毒下流的招数。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呢?不,不是这样的,比如,我可以先出这样一枪……”
他掰开鲁逢春已经虚软无力的手指,夺走了他的枪,枪尖抖动,刻在秦颂风身上。
第一条伤痕从左小腿中部蔓延到脚跟,第二条伤痕横向擦过右脚脚踝,第三条刺伤胯骨,第四条掠过后腰,第五条伤及左肩。
这点疼痛对秦颂风来说不足为虑,只不过,秦颂风的双腿并未被束缚,必需极力控制不能稍动,否则一个不慎,那两把将他钉在地上的刀就会刺破他腿上的血脉,瞬间放出他全身大半的鲜血。
布雾郎君丢掉枪,在秦颂风脚下蹲了下去,抓住秦颂风染满鲜血的左脚踝,怪声怪气地微笑道:“秦二门主,你皮肤真白,特别衬鲜血的颜色。都怪江湖中把你的轻功和剑法传得太神,我都快忘记你也是个美男子了。你那季师弟据说也是个美男子,逼供你们这种人,简直和逼供绝色的美女差不多,都叫人赏心悦目。
“你记住,我们现在没有捉到他,以后总会捉到他的。他也知道我们要问的事,对不对?如果你现在不说,等我们捉到了他,就算他当场招认,我们也一定要把你今日经受过的一切手段,都叫他尝一尝,你看好不好?”
他挥了挥手,另两个苏门杀手一左一右过来,蹲在旁边,按住了秦颂风双腿。老罗也爬起来挪到他附近,按照他的要求,饶有兴味地伸出一条胳膊,横在秦颂风上方。
布雾郎君从衣袖里取出许多串两端装着钩子的银色链子,一端探进伤口,错落有致地钩在秦颂风左腿的枪伤之内,另一端挂在老罗的衣袖上。
每一只钩在枪伤内的钩子,都钩在一处要紧位置,或是血脉,或是白筋,或是人体内最容易造成剧痛的地方。
至此,秦颂风的冷汗虽然已经湿透了衣物和头发,依然觉得尚能忍受。直到布雾郎君像弹琴一样,不慌不忙地用复杂的手法拨动那些链子……
秦颂风的左腿无法自控地抽搐起来,若非有人按住,他怀疑钉在腿上的尖刀已经刺破了血脉。
左腿上传来让他恨不得将腿切掉的剧痛,顺着脊柱直冲脑中,他再也分不清被触动的究竟是哪根钩子。他试着将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握紧成拳,用指甲去刺掌心,可无论如何用力也感受不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因为所有痛苦都被左腿上的剧痛掩盖了。不知布雾郎君使了什么手段,即使如此,他也找不到一丝即将昏过去的感觉。
布雾郎君十指并用,全部勾在不同的链子上,将它们沿着不同的方向扯动。他最有力的右手拇指拉动挂在脚筋上的那根链子,把那根白色的粗筋拽出伤口,往上面吹了一口气,依旧轻言细语:“阁下的轻功号称江湖无敌,一定很珍惜这双腿吧。如果我废了你的腿,你猜猜,是不是做了鬼也要不良于行?我的师父曾经说过,做我们这行的如果废了谁的腿,他别说做鬼走不动路,就算来世投胎,也要投成个瘸子,比鲁帮主还凄惨,你信不信?”
秦颂风暗想做鬼明明是飘着的,要腿有什么用,这布雾郎君真能瞎扯。
可明知他在瞎扯,那梦呓一般的腔调依然令他感到疲惫,感到脑中一线清明渐渐变得模糊,仿佛陷入了半睡半醒时的恍惚之中。
布雾郎君的逼供不是击溃人的意志那么简单,他那诡异的语调倾注了独特的内功,可以令人在剧痛之中神志陷入昏沉,然后再诱导人说出不想说的话。
“说吧,你不要解脱吗,你想让你季师弟也把这滋味尝一遍不成?”梦呓一般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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