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啸绝岛完本——by大醉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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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云眼中浮起一丝释然,嘴角的笑容竟然一直没有消失。
☆、深仇大恨
<一>
对秦颂风而言,打不倒他的伤都是小事一桩。他很快就压制住刚才被方横击伤导致的气血翻涌,一人牵制住了对方三个,季舒流终于觅得良机,长剑从侧面刺进第四名杀手腰间。
杀手目光越发狠厉,闷哼一声,左手迅速捏住剑身,任由鲜血从指间流下,右手同时一抬,将手中短刀射向季舒流咽喉,虽然是重伤之下,依然力道非凡。
季舒流抽剑受阻,不过耽搁一瞬,短刀已经射到面前。
杀手嘴角流血,眼中露出嗜血的期待,仿佛在等待短刀穿过咽喉的时刻。季舒流右手一推,果断放开了剑柄,借着推力轻松向侧后方移动三步,躲开了飞刀。
杀手原本握着剑身中部,被季舒流这一推,竟是自己握着剑身将自己刺了个对穿,一声惨呼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里泄露出来。
口中一呼,力就泄了。季舒流弯腰捞起剑柄,运力于剑上,剑尖在杀手体内绞了一圈,才缓慢地拔-出-来。杀手脏腑全部重创,大滩的血从口鼻和被绞出一个大窟窿的腰侧流出,很快没了气息。
……才刚说自己只杀过九个人,居然就凑了个整数。季舒流忍不住往潘子云那边看去。
他正好看见那昏暗的角落里最凶险的关头。
布雾郎君伏在潘子云身上,匕首刺向潘子云的脖子,潘子云双手反抗尚且吃力,却突然放开右手,摸向掉在旁边的短刀。
季舒流感觉自己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此时,与秦颂风缠斗的三人之中,已经有一人勉强抽身,双手握着短刀扑过来,他来不及还击,径直冲向潘子云。
背后杀手的短刀刺中了季舒流的右肩,布雾郎君的短刀刺破了潘子云的脖子,潘子云的短刀也刺破了布雾郎君的腹部。
季舒流手中长剑终于堪堪挑开了布雾郎君的短刀。
潘子云的脖子上多出一道流血不止的伤,幸而不曾刺破血管和气管;他手中的短刀却结结实实地在布雾郎君肚子上戳出一个洞。
布雾郎君整个人口吐鲜血倒在潘子云身上,潘子云几近脱力,闪避不开,季舒流本想踹他一脚,然而右肩的刀伤突然剧痛,踉跄一下,龇牙咧嘴地靠住旁边的石壁,回身击退了跟随而来的那名杀手。
潘子云在垂死的布雾郎君身下双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何必救我。”
季舒流咬牙与追随而来的杀手对战:“偏要救你怎的?”
秦颂风很快将对面的两名杀手尽数杀死,向季舒流这边的最后一人而来。此人见势头不好,踩着石壁上两块凸起跳到头顶的山洞之上,意欲冲进秦颂风等人来时通过的甬道。
他刚刚脚踏实地,复又跌落下来,喉咙上赫然多了一抹血痕。
孙呈秀虽然内伤发作没敢下来,对付一个站不稳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干脆地出刀抹了他的脖子。
<二>
打开地下石洞尽头的铁门,铁门后是另一间密室,有梯子通向上面一层;对面还有一扇铁门,一打开,便是一个隐蔽的出口。
外面哗哗不休,一场半夜秋雨不知何时已经袭来。
秦颂风默默转身走到刚才发疯的方横身边,蹲下来查看他身上的伤,一根根拔掉伤口中的铁针和铁钩。方横高大的身躯在昏迷中依然剧烈地抽搐着,季舒流赶紧帮忙按住,孙呈秀也小心翼翼地跳下来按住另一边。
方横身上许多伤口就像被凌迟了一般,虽然伤得不深,皮肤缺损却多,不少伤口上已经凝起了混杂着尘土的血痂,这样的伤口溃烂的危险比失血更大,不能随便包裹,只能暂且晾着。
秦颂风低头欲要将他抱起,方横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面目瞬间无比狰狞。秦颂风紧紧盯住他双目,他目中的狂躁之气缓缓散去,开口道:“秦二。”
他的声音粗粝如沙石,刚才的怒吼已经伤了他的嗓子。
秦颂风道:“我马上带你出去。”
方横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又道:“刚才……是你?我伤了你?”
秦颂风道:“没事,我躲得快。这里很方便,我先送你去找一位神医疗伤,再去燕山。”
方横眼中的狂躁毫无征兆地再度泛滥,鲜血淋漓的双手死死握住秦颂风的手臂:“不能回燕山——”
他一口气没上来,居然在说出要事之前,再度昏了过去。
<三>
雨夜无月无星,四野秋风急切,呜咽不休。秦颂风等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找,匆匆回到拴马之处,准备将方横送到费神医处医治。方横也许伤不至死,但再拖下去,人可能就废了。
他多年来专攻武技,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刀法和内功上,也因为过人的天赋和努力从少年起受人瞩目至今。身手受损,对方横来说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一共三匹马,季舒流和秦颂风共乘一匹,孙呈秀带着方横共乘一匹,潘子云抓着布雾郎君共乘一匹。
布雾郎君双手被反绑在后,肚子上的伤虽然裹住,也只剩下一口气了。他腹中的肠子已破,粪便漏进肚子里,裹住伤之前臭气都从伤口里面传了出来,整个人痛不欲生,垂死抽搐。
潘子云正在逼问他。
布雾郎君一见秦颂风等人,就说“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可见推云童子之徒泄露驯马园一事实属巧合,但孙呈秀一路看见的求救标记,却并非巧合,而是对另一人设下的埋伏。她在外面遭遇的三个苏门杀手,根本就是在等着另一个人,才出现在附近。
那人是谁?
方横昏过去前急切地说不能回燕山,又是为何?
这一切,布雾郎君都不曾回答。他一生以折磨他人为乐,临死前总算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撑到路途过半,渐渐没了声?3 ⅰ?br /> 雨越下越急,众人身上早已湿透。野外的风本就大,策马狂奔时身边带起的风更大,吹在身上,寒冷异常。
别人尚能忍耐,季舒流牙齿打战的声音已经遮盖不住,他缩头缩脑,双手抱在胸前,背后不住在秦颂风胸前蹭动,秦颂风只好努力将他搂得紧些。
到最后连潘子云都忍不住道:“季兄,坐在马前面风大,你可以换到后边。”
秦颂风此刻才反应过来症结所在,并不停马,在马上就要换到季舒流身前,季舒流却拉住秦颂风的胳膊不许他动:“坐好!你背后有伤,再说我身体好,本该帮你挡点风。”
秦颂风皱眉:“你一开始就想到了才坐前面的?”
季舒流道:“自然。”
秦颂风挣了几下,季舒流执意按住他不放,他在马上要换到前面也没那么容易,只得放弃,乖乖伸出双臂紧紧抱在季舒流胸前。
潘子云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叹息:“尺素门兄弟之情,实在令人羡慕。”
……季舒流已经不知道应该怪潘子云心里太单纯,还是怪自己装得太单纯了。
<四>
大雨在后半夜渐渐变小,三匹马也在此时到达费神医的住处,惊醒了费神医的好梦。
费神医满脸的不耐烦在看见方横的瞬间烟消云散,迅速命令几名徒弟前来帮手。喧哗之中,费神医等人已经进屋施救,从旁边的客房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居然是闻晨。
秦颂风一怔,但这里没有外人,他也没必要装出与闻晨反目的样子,只是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晨不答,歪头看着他道:“你们怎么没穿衣服?”
季舒流忽然弯下腰闷笑不止。秦颂风被他笑得有点瘆得慌,皱眉问:“你笑什么?”
“我笑这句话……”季舒流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好像捉奸的时候说的。”
秦颂风很想踹他一脚,念在他一路冻得可怜才勉强忍住。
闻晨也跟着拍手而笑,走到二人附近,转转眼珠道:“听说小季兄弟当年在醉日堡里,娇娇嫩嫩的,做什么都要别人帮忙,连衣服都不会穿,头发都不会梳,油瓶倒在面前也不扶,真的假的?”,她突然伸出春葱一般的手指在季舒流肩上捏了一下:“真的好嫩。江湖传言不虚……”
秦颂风立刻将季舒流拽到自己身后:“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闻晨扫兴地撇了撇嘴,在秦颂风胸前用力拧了一把:“秦二哥比小季弟弟还是差了几分,不过也别有风味。”
季舒流突然从背后伸出手,在秦颂风胸前揉了一下,笑道:“二门主,拧疼没有?”
闻晨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但季舒流大笑起来,闻晨却又将那点茫然抛开,解释道:“我前几天练武不小心震伤了手腕,一直害疼,今天才抽出空过来看病,本来要回去的,却被一场大雨浇在了这里。”
秦颂风见旁边的孙呈秀靠在墙壁上十分没精神,将她推给闻晨道:“这是我徒弟,正好她受了点伤不方便,你去帮她搭把手。”孙呈秀肋骨的伤势不重,找男人看多有不便,闻晨毕竟江湖出身,也晓得外伤处理之道,有她在总比没有强。
之后秦颂风便自己去后面厨房烧水,不等水开,闻晨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在厨房找到秦颂风,抿着嘴一笑:“我帮那孙姑娘洗了个脸,才发现她长得不错,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不输我那两个女儿呢。”
秦颂风被她这语气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哎哟哟,看把你吓的,我不会把她骗进风尘的,你当我是什么人?”闻晨斜眼瞪他,突然露出一个坏笑,“只是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早就有人选了,亏我还以为你娶不上老婆。什么时候办喜事儿?”
“别瞎扯,那是我徒弟。”秦颂风不客气地道。
闻晨眼珠一转:“当我不问世事么?孙姑娘近年名气大得很,我早知道有这个人。你虽然传她刀法,却是兄妹相称,有什么不行?”
秦颂风随口道:“徒弟就是徒弟……”本想接一句我从不把徒弟当女人看,忽然想起自己真老婆就是个男人,这话万一出口,等会没人的时候多半要被他嘲笑,赶紧憋了回去,“你没事别瞎扯,万一有人跟着瞎传,我徒弟将来就不好嫁人了。”
闻晨竖起两指按了按自己的嘴巴,“嘘”的一声,绕到秦颂风背后,弯起眼睛摸了摸撞在山壁上留下的大片青紫,以及最后被方横近身击伤之处,拿腔拿调地长叹一声:“像秦二门主这样的美人,就算弄成这样,也风姿不减,叫人垂涎得很呢。可惜我家小莲这种乡下丫头高攀不起,连大名鼎鼎的孙家小姐也凑不成一对,不知要找个怎样艳绝天下的武林高手,才能如他的意?”
秦颂风皱眉:“你怎么跟个媒婆似的,没事瞎操心。”
季舒流却听得怡然自得,心想还不是归我了。
谁知闻晨转眼就把勾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季公子虽说也未娶,奴家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季舒流很想说他都成亲好几年了,可惜不行,只好假装天真地看着她。
闻晨翘着兰花指捂起嘴巴娇笑不止:“季公子还是个孩子,姐姐我心疼得很,倒舍不得随便做些大人才做的事啦。”
季舒流忍不住和她抬杠:“你那几个‘女儿’不是更小。”
闻晨装傻:“你比她们大?我怎么看不出来。乖孩子,叫声阿姨,阿姨给你买糖吃。”
秦颂风一边说话一边躲她,已经从厨房躲到了后院偏门的位置。那偏门开着,门口闪过潘子云忙碌的身影——他正在处理布雾郎君的尸体,将身体掩埋,头砍下来放在一边。
闻晨远远看见尸体,小声道:“二门主,原来你又杀人啦!”好奇地探出头去瞧了几眼。
布雾郎君的脸恰好冲着这边。他死不瞑目,一双圆瞪的眼珠早已浑浊得黑白不辨,将痛苦的表情衬得愈加诡异狰狞。
一刹那间,闻晨已经换了一个人,她蹲下身去,弓着腰,全身缩成了一团,不停地颤抖,妩媚的脸蛋都扭曲了,不住往地上呕着酸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不小心睡着了>_<
☆、心病
<一>
秦颂风皱眉问:“闻晨?”
“他、他……”闻晨指着身边布雾郎君的尸体,“他!”
“他什么?”
闻晨道:“他、他强-奸过我很多次,在、在那个淫窝里。”
秦颂风叹了口气,弯腰把闻晨拽起来拖到旁边:“恶心就别看他了。”
闻晨虚弱地坐在地上,闭着眼抓紧秦颂风的脚踝:“他和石清那畜生是一伙的,也是主谋之一,石清很听他的话,经常跟他学一些祸害女人的手段。他经常过来,每次都……用非常恶心的手段对付我。有一次他……”闻晨突然顿住,歪过头,把手撑在身旁,继续呕个不停,却连酸水都呕不出来了。
她终于蜷起腿,趴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潘子云当日也听秦颂风说起过石清诱拐少女之事,闻言什么都明白了,走过来垂头看着闻晨,一句话也不说。秦颂风没有劝她,只是将她拖到了屋子里避雨。
也许哭出来才是最好的。
这个布雾郎君热衷逼供之术,恐怕并非生计驱使,而是乐在其中。
在苏门,他有事帮雇主逼供仇家尚不满足,无事时得到苏潜首肯,便去尽情折磨那些不被当人看的小杀手。后来苏门被灭,他逃脱一劫,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欲念,与落云刀门下败类石清一拍即合,又犯下累累罪行。
而石清之后,他真的肯销声匿迹吗?还有多少众人不知道的人,曾经葬送在他手上?
<二>
大雨停时,天色已亮。
闻晨不放心两个女儿,匆匆回家;秦颂风暗中传信给刘俊文,让他多带几个人,在驯马园附近随时查看苏门动向。
众人都是一夜未眠,忙完倒头便睡,睡到下午才醒。
醒来之后,潘子云终于知道季舒流说自己身体好并非胡言乱语。
孙呈秀肋骨开裂受了内伤,原本有些虚弱不说,秦颂风和潘子云也不约而同地发起低烧,只有昨晚不停哆嗦喊冷的季舒流还活蹦乱跳,帮着费神医的弟子们到处送药。
费神医说,方横的外伤已经全部处理过,即使影响身手也有限得很,真正令他昏迷不醒的是全身经络被内力爆发震出的伤势,只能让他自己调养慢慢恢复。所以费神医现在没在方横那边,而是坐在潘子云屋里,逼着他平躺静养不说,还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地劝他不要总用伤身的手段练武。
潘子云见到前来送药的季舒流,苦笑道:“秦二门主都染了风寒,季兄居然没事。”
季舒流道:“我身体本来就比他好,不然为何要挡在他前面。他小时候练剑急于求成,又在江湖上拼了十多年命,不留下点暗伤才怪。还有你,更是,把身体折腾成这样怎么行,就算你不在乎自己,难道不怕报仇的时候被身体拖累?”
潘子云神色飘忽:“推云童子、布雾郎君已死,大仇已报,苏门剩下的人死一个算一个,不死也没什么。”
“那你更要保重身体,别让奚姑娘替你担心,”季舒流道,“人应该知道冷知道热、知道舒服知道不舒服才对。就像昨天晚上你们难道真没觉得冷?非要强撑着假装没事才要命。你看我就什么都知道,所以就算受点伤也不影响身体。”
潘子云与人说话的时候往往不肯直视别人的目光,此刻目光也只在季舒流脚下逡巡:“昨日你为救我受了伤,虽然这具残躯不值得搭救,也该说句多谢。”
季舒流笑道:“哪用得着你谢,你这孩子少叫我操点心我就满意了。”
<三>
季舒流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潘子云有无触动,总之退烧之后,潘子云还是不顾劝阻,带着布雾郎君的人头去祭奠奚愿愿,而且坚决不许他人跟随。
到得下午,潘子云没回来,铁蛋却不知从哪偷偷摸摸地钻进费神医的别院,一见季舒流,惊喜道:“我在桃花镇打听半天都不知道你在哪,来找费伯伯打听居然和你碰上了!”
季舒流道:“嘘,别说出去。”他们不希望江湖中知道方横在此,否则敌暗我明,难防暗算。
“好我不说。”铁蛋瞪着圆眼睛点头,“潘大哥跟你在一起没?”
季舒流心中莫名一跳:“怎么了?”
铁蛋道:“今天中午他突然在英雄镇冒出来,跟我说,有空的时候多学学写字读书,别总是到处惹事,说完便走。我本来没觉得什么,他以前说话也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但是刚才越想越不对劲,他的眼睛特别红,声音也很沙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从他离开,心里就开始打突突。他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