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与辰星 番外篇完本——by浅蓝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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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吗,杂种。”
曾经充满死气与扭曲之物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为英灵输送魔力的工房;或许是因为始作俑者已不在人世,二人颇有默契地,未曾谈及旧事。
“说起来,多谢你包容卡莲。她是个喜欢挖苦别人的孩子,你受累了。”
“的确,是个毫无价值又让人火大的家伙。但毕竟是言峰的女儿嘛。”
士郎一怔,笑意淡去了:“因为……是父亲的女儿吗?”
“当然。将我系留于此的,就是与我一同追求圣杯的那家伙。虽说那肮脏的破杯子最终变得无趣,那家伙也不争气地夭折,但我还是要替他关怀子女吧。”
你真的有关怀过我与卡莲吗——到了唇边的问话被士郎强行咽回去。
视线自然而然地斜向对方胸前的十字架,士郎悄然咬住了下唇。
捕捉到士郎隐忍的神色,金色的英灵冷哼一声:“喂,士郎。”
“嗯……欸?!”
迄今为止第一次被直呼姓名,士郎陷入震惊;对方却是如常地一脸傲慢。
“你也好,绮礼也好,都是无价值的杂种,汲汲于无谓之事的白痴。”说着刻薄话语,黄金的王转向士郎,“但你们,本王也并没有那么地讨厌喔。”
悲伤的奔流来势汹汹又稍纵即逝,双眼涌出水雾又化为琥珀色眼瞳内的光芒。宛如未曾感到丝毫酸楚,士郎笑着回应:“你这样说,真是不胜荣幸。”
“欸,尽情感到荣幸吧,如此褒奖,本王仅说一次。”似乎从不曾被伤感所扰,金色英灵高傲地扬起唇角,“言峰那家伙,甚至未能听闻此番言论呢。”
失去主人的英灵,与失去从者的少年,被如家人般平和的微妙氛围环绕。
二人之间最为温馨亦最为悲伤的时刻,以此为极。
“说起来,你要将那块破布一直保存下去吗?虽说你不足以匹配本王之物,但施舍你几样宝物也并无不可。与赝品结缘的破烂,留着有什么用处啊。”
“咦?你的意思是……?”
“少装傻了。你不是将当初用来召唤那赝品的破布制成了贴身礼装吗?”
“那是……因为,我顺利成为了埋葬机关的替补者。”士郎扯开话题,“今后会面临更为严酷的任务,不保护自己不行。”
“所以,你还是尽说些傻话。比起无价值的努力,倒不如随性而活。”
“我正是在践行最想做的事。”认真地回应对方,士郎流露些微笑意,“没什么比自己的意志更重要,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自己。对此,我已经充分了解。正因如此,才要战斗下去。”
“真是笨啊,小杂种。”金色英灵神色不快,“不过,好歹那坚持是你身上唯一有价值之物。若你未来胆敢后悔,本王便会亲手将你生命终结。”
那样便终此一生也未曾遭逢悔恨之苦吗——士郎因对方难得的体恤露出微笑:“多谢。但此身终结之前,我都不会后悔吧。”
眼下所行之事有无价值,一时间无法定论。
但是,为了自己与自己喜欢之人的心愿战斗下去,这绝对是……
——令人欢欣之事。
***
这里,是战乱肆虐之地。
城市化为瓦砾,人类化为焦土,生灵赖以生存的土地无限龟裂开去。
被战火硝烟污染的存活之人,已然忘记最初追求的理想,化为醉于施虐、沉溺杀戮的凶兽。四分五裂的大地上,弥漫着血腥的愉悦。
而后,随守护者的来临,喧嚣的地狱终于归于沉寂,化为死地。
在崩坍的世界中,爱着人类又不得不葬送无数人性命的,高大的红色身躯,无力地跪向血色的土地。
——最初的自己,并非是怀着灭绝人类的愿望而动。
悲伤以猛烈之势卷袭而来,沉重的负罪感溢满胸腔。
——双手沾满鲜血、无数次见证人类自毁的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手中的利刃无力地落下,刺入大地的裂缝。守护者悲恸地双手掩面。
——拯救人类的祈愿,最终不过是无止境抹杀人类的诅咒,毫无意义。
希望即将破灭,绝望化为黑色的火焰燃烧,守护者几乎发出悔恨的悲泣。
就在这时。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居高临下地,轻轻触上守护者的肩膀。
“你所行之事,并非毫无意义。”
异常沉静的,少年人的声音,反驳着守护者的自我否定。
如此死地为何会有他人前来呢——短暂的疑惑在心中生出,很快又被翻涌的悲愤淹没了。
或许只是错觉吧。垂着头专注于自我忏悔的守护者如是作想。
然而,在凝重的死寂中,恍如幻象般出现于此的少年轻轻说了下去。
“避免了灾祸扩张,拯救了这片土地……那便是你所做之事。”
对于那稚嫩的,乐观的言语,守护者还以悲痛的冷笑。
“何其愚蠢。杀人行径无需以冠冕堂皇的名义矫饰,而这愚蠢的,贪婪的,以斗争为本性的生物……耗上无尽的生命,以杀戮守护,根本就没有价值……”
已不知是在否定自我抑或否定人类本身,守护者的愤怒与眼泪一并倾泻。
“不是的。”仿佛不曾被守护者激荡的情绪所影响,少年声音依旧淡淡。
冰凉修长的手指抚上守护者因悲伤而扭曲的脸庞,不知名的少年将男人眼角渗出的泪水轻轻拭去。
“你所做的一切,绝非毫无意义。背井离乡之人终将归来,结束迄今为止颠沛流离的人生。他们必将在焚毁的故乡克服苦难活下去,令焦土重生。那些坚强的,无暇的灵魂,必不会辜负你的所为。”
“哈……你那坚定的语气,几乎令我也犯傻了。”沉默许久,守护者发出轻笑。视线微微上扬,他在漆黑夜色中看清了少年的黑色法衣与十字架。
“神的代理人吗……难怪会出现在这样的人间地狱了。不过,你会来照料我这个已死之人还真令我意外。”守护者释然而笑,“虽说我重返人间仅是为了杀戮,但,多谢你的安慰。”
“那不是安慰。”
少年异常坚决的语气,令守护者惊讶地扬起头来。
身材颀长的少年被包裹在黑袍之内,隐于暗色的脸孔模糊不清,唯有熠熠生辉的双眼格外清晰,异常明亮的光芒,几乎直抵守护者的内心。
“人类自身的污秽不容否定,但他们的善良之心亦值得予以肯定。被遗忘的死地终将复兴,新生的人类将点亮这漫长的黑夜。那样的画面,我已经……为你见证过了。”
“等等,你是……”
“被你拯救之人的幸福,我会为你见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也请你加油吧,Emiya。”
等等,这个人是……!
莫名的执念化为不绝之力,在漫长而惨绝的杀戮中耗尽气力的守护者猛然起身。已然完成任务的守护者无法逗留人间,他却不顾一切地将手伸向少年宽大的兜帽,试图看清对方晦暗的面孔。
毫无预兆地,少年主动脱下帽子,露出真颜。
“我是……”望向惊讶并困惑的守护者Emiya,名为言峰士郎的代行者,视线坚定而无垢,“渴望与你再会之人。”
目视熟悉又陌生的红色身影自眼前消失,士郎俯首叹息:“还是不记得了。果然,关键时候,这家伙永远像呆子一样。”
不过,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的“言峰士郎”,是为自己而战。
怅然阖上的双眼很快睁开,士郎握紧武器,望入黑夜。
无尽深渊一般的黑暗中,有异常的气息在疯狂地涌动。
对于被杀欲与憎恨肆虐过的土地来说,即便一切生命被屠戮殆尽也并非终结。那些悲伤的,邪恶的生命,死后将化为怨灵,继续横行于空无一人的死地。
将充斥邪恶之灵的,堕落的土地净化,便是身为代行者的少年的职责。
狂乱飞舞的黑雾被少年掷出的武器斩落,盘旋不去的愤怒执念因少年的咏唱而升华。
然而,火焰般蔓延的混沌黑暗,并无消失的迹象。
即便是对习惯独自战斗的少年来说,眼下的情势也太过危险了。
饶是如此,士郎仍旧吐字平静:“那就……一起上吧。”
面对仿佛已将荒原填满、四面八方涌来的,浑浊邪恶的灵体,士郎掷出最后一柄武器。而后,抬起手来。
“此身为剑之骨……”
灵魂相通般地,士郎念出属于此前仰慕之人的咒文。
然而,此身并非正统魔术师,亦非英雄之躯,而是——言峰士郎自身。
“手制之剑已达千余,非是意在赎罪,亦非意在荣耀伟业。”
充斥体内的魔力游走起来,化为尖锐的火花,迸发于黑夜。
“吾自烈火深渊而来,令汝归于晨曦。”
在非人训练中强化的回路被充沛的魔力填满。汹涌的魔力流化为暴风,卷向滞留于世的恶念与邪灵。
“纵使葬身荒原,吾心无悔。”
尖啸着涌来的恶灵已没有丝毫可怖。眼下,是它们恐惧着看似单薄的少年。
“无限之剑,即为此魂。”
道出真名的瞬间,火焰翻卷奔涌,金芒倾注而下,覆盖整片死地。
重铸的世界中,唯有笼罩于明光中的无数刀剑,以及,覆于利刃之上的咒文。过于明亮的光芒,甚至不容许哪怕一点阴霾留存此间。
下一刻,锋刃与咏唱之咒文一并袭向无从遁形的死灵,无数的光之剑刺穿厚重的黑色云翳。
今后也会这样战斗下去吧——在飞舞的魔力光点中,士郎坚定决心。
即便身入渊狱也不会有丝毫怨怼,但也会如同珍惜短暂的幸福般珍惜此身。
结界消散的瞬间,红日粲然初升,照亮深远的天空。
最后一次看向守护者红色的身影消失之处,士郎背过身去。
不得不继续上路了。因为,已经许下了新的承诺。
——为对方见证彼此共同的祈愿,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没有丝毫犹疑,没有片刻不舍;
年轻的代行者,步履不停地,踏入纯白的光晕。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言峰士郎的咒文和卫宫&红茶都不同。英文放正文太影响阅读,所以放在文后了。“制剑”之后的是抛开原作重写的内容。
虽然还有good end,但这个true end是我写这文的初衷。写这文就是为了本章的三幅画面:
寂寞的,痛苦的,犯过错误的少女们,不懈努力着生活;
虽然本质并不相容,但失去从者的少年与失去御主的英灵总算形成类似真正家人的关系,而且少年的坚持也得到了对方异常别扭的承认;
不相信奇迹、不足以成就奇迹的少年,
没有成为盲目崇拜十年的养父,没有成为仰慕的英雄,
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留下,
但是,他最终变成了他想要成为的人。
☆、Good End(上)
——“虽然本王无法容忍那赝品,但将甘愿以性命维护的杂种送走,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被金色的英灵这样问起时,士郎因失血而晕眩的头脑变得更加混乱。
眼下没什么比破坏圣杯更重要;能执行这一任务的,仅有Archer而已。
纵然答案明晰于心,士郎张口之际,却难以发声。
将迄今为止唯一喜欢过的家伙送走;这种事,连想想都难以忍受。
如果另有他法,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捉住那机会吧。但是……
用尽全身力气擦除脑内的不舍,士郎回答:“我要……破坏圣杯。”
或许是因为在少年的沉默中窥见哀痛,金色的英灵露出怜悯的神情。
那在彼此过往的交谈中已不生疏的,对方的神色,令士郎微微怔神。
然而,金色的英灵很快冷笑:“很好。那个污秽的圣杯由低贱的赝品去抹除,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在那一贯的高傲发言中嗅到危险的气息,士郎警惕地盯紧对方。
“你果然是,无法容忍Archer。”
“当然,制造假货的垃圾没有存在的必要。”金色的英灵目光冰冷,“比起这个,虽说方才帮助本王的行为姑且看得过去,但那也并非你对我无礼的理由。”
“维护从者是理所应当。至于刚才……你是我的家人,不可能不救你。”
“嗯?就算本王与言峰先前那样戏弄你也是如此?”
那已经超过了戏弄的范畴吧。士郎默默地想。但是,答案是唯一的。
“无论你们如何作想,与我共处十年的你们,都是值得珍视之物。”
“说得好听罢了,分明就为了一个假货违逆本王。”傲慢的英灵态度有所缓和,“既然你信誓旦旦地要破坏圣杯,就让本王看看你能否阻止言峰吧。”
“父亲在圣杯那里吗……不,本应如此。圣杯的降临,是他的愿望。”
忽略胸腔内部隐隐的痛感,士郎在筋肉的悲鸣中站直身体。
因为动用些许魔力自我疗伤的缘故,伤口已不再流血,朦胧的意识也恢复清明。但是,要以此可观伤势对抗父亲,何等艰难可想而知。
无情地扫视少年遍体鳞伤的身躯与凝重的脸色,金色的王背过身去:“虽说我不会允许那个肮脏的杯子存续,但也没有容忍赝品的打算。事先说好,我可是相信你会赢的。胆敢令我失望的话,无论是你的性命还是珍视之物,我都会亲手粉碎。”
看着无法捉摸的,危险的金色身影步入黑暗,士郎暗自咬了咬牙。
一定要破坏圣杯,也……一定要维护Archer。
纵然犹疑,决心却未动摇。在土石崩落的空间内,士郎迈步前行。
在那之后,意料之中的场景映入眼帘。同为Archer却无法相容的两位英灵,以一触即发之势,在夜之幕帐般狂涌的黑影前对峙;相互依偎着沉睡的两位少女,被红色的骑士护在身后;身为自己养父的男人,则守护着熊熊黑炎。
不终结与父亲未完的战斗便不可能终结一切——将那一副光景收入眼中的士郎如此决断,之后自然而然地,再度以战斗的姿态面对养父。
以战斗的决意压制意识到对方已然垂死的哀伤,士郎轻唤:“父亲。”
“士郎。虽说不付出代价便不可能来这里,但你会遍体鳞伤还真是意外。”
尽管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神父说话的语气却像平日相处一般。
“他一直都是这副德□□,言峰。倒是你,给我赶紧结束一切。”
像是不曾留意到御主已是已死之躯,金色的从者冷淡地插话。
那再熟悉不过的,日常般的相处模式,令士郎不得不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没有时间犹豫了。尽管身负重伤的自己状况不容乐观,也必须击败养父。
为了以最后一击破坏圣杯,Archer眼下无法作战,只能由自己来结束。
留意到红色骑士紧紧皱起的眉头,士郎向对方投去令人安心的眼神。
而后,少年向手中注入力量投影黑键,主动向神父发起攻击。
利刃以裂帛之势斩出,锐利的尖端割破皮肤,阻击着神父的攻势。然而,已经丧失心跳与魔力波动的神父,却在尖锐的冷光中前进,全力击出的双拳,毫不留情地将少年的伤口再度再度撕裂。
白刃一次次折断又再度闪现,染红的双拳毫无迟疑地屡屡出击。彼此的攻击都未落空,二人不断地挥洒自身的鲜血。
以利刃隔断彼此的距离便可以拖到神父自我崩溃的一刻;一旦被铁拳击破内脏,少年便会彻底溃败。对此事实心知肚明的二人,搏杀着消耗对方的生命。
但,自己将生命消耗在这里的话,圣杯便无以破坏,Archer也会……
知道不得不终结战斗,士郎全神贯注地凝聚仅剩的魔力,投影出数柄黑键。以力竭之躯发起最后一击,他掷出武器,将逼至身前的神父钉穿四肢。
并非是足以杀死对方的伤势。但因利刃穿刺的冲击力跌向后方的神父,已经无力站起。
“是我输了。”稳住身体,神父语气漠然地说着,“但是,直到最后一刻也使用着来自于我的技巧,你也并没有赢吧,士郎。”
“或许。但无论输赢,我都已经走出父亲的阴影了。”士郎坦然以对,“正因为不得不在此超越的人是您,我才会使用父亲所授去战斗。”
神父暗沉的黑瞳略微波动了一瞬:“这时候还认定我是你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