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完本——by万山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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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六惧内在凉石镇是出了名的,听见婆娘凶他,忙一脸为难地看李所长,喝道:“瞎咋呼什么?没看见领导在这儿?我走得开吗?”
花娘娘立刻怒了,横眉立目地说:“啊也,领导在这里你胆子就大了?莫不是你跟领导站到一起,你就成了个领导?我跟你说石老六,我二十岁嫁你,吃的苦受的罪讲不清楚!你就算当了市长省长,这个屋里我说话你敢不听?叫你下地就下地!罗嗦什么?你不服?来来,你来打我!你今天不打死我,我许你屋头一只老鼠都跑不脱!”
一边说,一边就拿手来抓石老六襟前衣服,夫妻俩吵作一团。李所长迫不得已,只好当了一回劝架的,现场调解起家庭纠纷来。直闹了一顿饭功夫,眼见着石老六指望不上了,李所长只好亲自带着人,寻寻觅觅地在镇上查问林白川的住处。
哪晓得家家户户不是屋里没人,便是出来个老头老太,听说要找林白川,不仅耳朵不好使了,话也说不清楚。一群人在巴掌大点小镇上挨家挨户问了一遍,等千辛万苦找到林白川家时,已是正午过后。
林家阒无人声,大门紧锁。李所长让人把锁锤了,屋子里外搜了一遍,半个人影也不见,只得悻悻地走出来,又敲开隔壁沈家,向沈宝成询问林白川的去向。
沈宝成冷眼打量了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哼了一声说:“他能去哪儿?总不是到后头林子里忙去了?这林子就是人家的地,我们乡下人,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儿的!”
李所长本以为来镇上带走个把人很简单,没想到忙活一上午一无所获,正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听沈宝成含嘲带讽,也很恼火,严厉地说:“老乡!你要实话实说,不要窝藏嫌犯!那是犯法的!”
沈宝成一听气着了,把门打开,连声说:“哪个窝藏嫌犯了?来来!你进来搜!搜不出?6 矗一挂婺惴贪 ?br /> 正说得气恨恨的,沈琳从屋里出来了,瞟了李所长一眼,说:“爸,有话好好说,人家也是执行公务,犯得着跟人家嚷嚷么?”
李所长奔波一上午心很累,听了这话,深觉沈琳是他在镇上碰到的唯一一个清白人,忙说:“群众要是都能象你这样支持工作,我们就好办多了。”
沈老头在后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沈琳没理他,自顾自搬了椅子请李所长坐,又说:“老人年纪大了,说话冲,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说起来我跟你们吴局长也算熟人,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晓得如今公安工作也不好做啊!怎么,这回是为什么事找隔壁小林?那孩子我看着觉得挺老实啊?”
李所长听沈琳轻轻松松抬出吴局长这尊大佛,语气又亲热体贴,内心不由肃然起敬,便照实说了:“他昨天致人重伤,要刑事拘留。今天我们过来,算是通知一次,请你跟他带个信儿,再不去派出所投案交待情况,就要列为网上逃犯了。”
沈琳大为吃惊,忙说:“昨天明明是一些混子先来镇上打的人啊,小林看不过,把混子们赶跑了,也没怎么打人呀。再说那些人走的时候也没见伤得多重,怎么就要刑事拘留了?”
李所长喝了口带着的矿泉水,瞅见警察们离得远,遂推心置腹道:“看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明着说了,你隔壁这孩子得罪了人,让他趁早找人疏通疏通吧。”
两人又闲聊几句,李所长才带着人走了。等一群人刚转过坡下那道弯,秋禾就和白川从屋后竹林里钻了出来。秋禾问:“妈,你跟李所长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说什么呢?”
沈琳看了他一眼,掉头往屋里走,说:“早跟你们说过,这回麻烦大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林白川,“你!马上要当网上逃犯了!一成逃犯,这镇后头的林子可就护不住了!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这回看你们怎么办?”
☆、月夜
沈琳嘴上说话风凉得很,心里却早已经急煎煎了,一进屋就问白川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以致于如此相逼。白川正待开口,秋禾抢着说:“还不是王俊熙!”
“王俊熙?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贵人多忘事的沈总沉吟好半天,终于想到那个骚扰自己儿子的浑小子,不由又惊又怒,问:“跟你同校的那个王俊熙?……他怎么会到这儿来?不对!他什么时候认识白川了?”
秋禾遂半吐半露地把去年王俊熙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沈琳,沈琳听说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牲竟还敢缠了来,不由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细问,只冷笑道:“他竟然还有脸跑过来!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看来还是我上回太仁慈,把这兔崽子打折一条腿才好……”
说着又想起前因后果,连秋禾也怪罪上了,拿指头照他额上狠狠一戳,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来找你时就该告诉我!为什么不说?还敢私下见他!今天不问你,兴许你就一直瞒下去了是吧?”
秋禾觉得自己也很冤,捂着额头愁眉苦脸说:“我也不想见他呀,他来之前又没打电话,……我没有他电话!真的!早拉进黑名单了!后来他缠着不走,我还生气了,跟他吵了一架。……白川跟他结仇也是为这事。白川看不过去帮了我几句,两人差点打起来。估计就为这事,他把白川记恨上了,这回专门来找歪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外公!”
沈琳便拿眼看沈宝成。沈宝成其实对三个孩子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但听秋禾这么说,忙不分清红皂白给他作证,点一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小王不是秋禾同学么?人家巴巴地来看秋禾,我也就留他在家过了两个夜。后来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事吵起来,小王就气愤愤地回城了。前阵子有人过来找白川买山,我看见是小王陪着那人过来的。”
沈琳沉着脸没说话,秋禾又补充道:“那天我在路上碰到王俊熙,他还朝我放了话,要白川尽早把山让出来,不然就如何如何。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看咱们镇上碰上的这些事,肯定都是他挑起来的!”
沈琳听了,本就万分恼火,又觉得要是为这事牵扯到白川和凉石镇百姓,这笔帐未免要先算到秋禾头上,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唠叨说:“早跟你说,叫你离他远点,你不听!非要两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上学要一起走,放学还要一起玩!天天腻到一起,结果呢?那是个什么好人!……这下可好了,碰上这人犯浑了,叫所有人都跟着你不得安生!”
秋禾听到“同穿一条裤子”等话,顿时急了,恨不得捂上他娘的嘴,又偷眼瞟白川,果然那家伙听到这话,立刻双目炯炯望过来,不是碍着人多,只怕要当众审问他一番。秋禾忙把沈琳扯到一边,小声埋怨道:“好光荣么?你怎么不拿着广播四处喊?”
沈琳念叨归念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说:“王家这事好办,我只消给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管管他儿子就成。姓王的家大业大,却也只有这一根独苗,不定王俊熙怎么糊弄他爸呢。王伟业要是知道他儿子是因为你才耗在这儿,估计押也要把他儿子押回去!——不过依我看,就凭王家小子一个人,哪掀得起这么大的浪?这事只怕还有别人掺合。”
白川本来一直在旁沉默,这时便说:“上次和他一起来买山的那人,名叫张发财。”
“张发财?昌河建筑的老板张发财?”沈琳倒抽一口凉气,沉吟着点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镇上最近的蹊跷事一件接一件。”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人都把她看着,秋禾问:“妈,你认识他?”
沈琳摇头,说:“不认识,可最近在饭局上听不少人说过他。这也是县城的一个出名难缠的人物,白川,你没得罪他吧?”
白川便说:“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人是冲着山来的。”
秋禾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说:“妈,你不想想,白川一个老实人,上哪儿得罪人去?那人就是想要后边这山。他可真是心黑呀,比刘宏明那帮人更黑!刘宏明还想着要拿钱买呢,论到这人,干脆就是巧取豪夺!刚开始放出风来说要拆迁的时候,镇上人对白川突然很仇视,我当时就觉得,只怕是有人在从中挑拨!果然,后来有人竟然放火!这幸好是白川有特异……,幸好是山神保佑,才让那场火没酿成大祸,不然咱们早被赶出凉石镇了……”
他越说越心惊,不由打了个寒噤,觉得从年前到现在的一系列事情,无不是环环相扣,其阴险无耻的程度简直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比如这次强拆队到刘老头家,即使白川不出面,肯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被牵扯进来。届时无论他是被警察带走,还是被列为网上逃犯,林家人都会顺理成章接管这片山林,如此一来,这些人几乎一文不花,就把原本属于白川的山林霸占过去了。
很显然,他能想到的,白川和沈宝成也都想到了。沈琳虽对近来发生的事一知半解,也猜了个大概。一时间,屋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沈琳先开了口,说:“不管张发财这边想怎样,我先跟王伟业打个电话,让他把他们家那浑小子先带走,免得我看了他心烦……”说到这儿,看看秋禾,觉得自己家这一位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挥挥手说:“滚滚滚,都离我远点!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说完她便去房里给王伟业打电话去了。那边秋禾奉命滚蛋,偷摸着跟白川去了后边一间小屋里,把眼巴巴盼着他的沈大圣解放出来。沈大圣十分机灵,知道自己不受女主人待见,一声不吭地跟着秋禾去了白川家。
等进院子后,两人到卧室里坐下。秋禾一边给沈大圣挠痒痒,一边安慰白川道:“别担心,这事既然让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会管。她在外头比咱们强,有她在,一定会没事的!”
白川回头看他,黑缜缜眼睛里,情绪很是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来不及了!”秋禾低头摸着爱狗,笑道:“谁叫你跟我好上的?现在开始见外了?晚了!以后还指望你替我孝顺她呢,等她老了,你得负责给她养老!不许找理由推脱!”
“我不是这意思……”白川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却斜睨着他道:“说起来,你得好好讲讲,你都跟谁好得同穿过一条裤子?”
秋禾:……
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轻轻松松糊弄过去!有人跟这儿虎视眈眈等着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秋禾费尽口舌,才勉强同白川解释清楚,所谓“同穿一条裤子”这种话绝非实情,乃是沈总惯用的一种修辞手法。即便如此,也赔上了许多口水,外加被人按着,扎扎实实地吃了好几回豆腐才算罢。
两人一直消磨到晚上,秋禾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因着沈琳在,白川只把人送到家门口就止了步,目送着秋禾进屋后,才关了院门。
回到卧室后,白川和沈大圣大眼瞪小眼地发了一阵呆,直把沈大圣看得毛骨悚然,夹着尾巴跑去了西厢,他才仰面躺倒在床上,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人步步紧逼,显然是对这片山林志在必得。这只怕不是沈琳一个电话能解决得了的。再说,即便沈琳能将王俊熙打发走,还有个阴险狡诈的张发财呢。
秋禾并不知道,白川却是私下里了解过,张发财其人,在县城人送外号柳叶刀,——并不是指他懂医术,而是说这人心狠手辣,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于无利处尚能搜刮三分,更何况如今盯上的是几千亩山林?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等起身时已是天黑,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清亮亮地照在小院里。白川走到院中,站着看了会儿月色,忽然纵身而起,如飞鸟般跃到屋后一棵皂角树上。
站在树梢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很远。群山朦胧,月光下白泉河象一根发光的带子环绕着小镇,四周一片清寂寥阔。白川久久望着,心中浮上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山、我的树、我的家,凭什么有人要来夺走它们?
那些人为什么不统统去死!
一瞬间,这种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带着不可思议的诱惑力,让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了西边。在那个方向,群山之外便是县城,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就居住在那里,而他,能让他们永远消失。
他们死了,这个世界才能清净下来。他们死了,他才能过他想要的日子……
不知何时,与他相隔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多了道黑影,那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后来终于开了口。老丁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小浑蛋,你可别做傻事!”
白川看也不看他,冷冷哼了一声,说:“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
老丁说:“拦不拦得住,都得拦。守护天下苍生,本就是狩师的职责。”
白川冷笑,说:“原来这就是你们守护的苍生!”
老丁脸上掠过一丝愧色,片刻后却说:“人类作了孽,自然有法律来惩罚他们。你既然修成人形,就不得不遵守人界的规矩。”
白川抬头看向老丁,深邃的眉眼间倏地浮上一股戾气,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问:“我要是不想守你们的规矩呢?”
月光下少年的眼睛亮而锐利,象燃烧着的两团火。老丁油然生出一种被猛兽牢牢盯住的危险感,心里吃惊,脸色却不改,淡淡道:“去年为了你的事,整个狩师界都被惊动了,江家人一再请求要围剿你,因为我反复申明你从没有与人类为敌,这事才被狩师委员会压了下去。你如今可要想好了,要是这一次再造杀端,可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狩师界人人与你为敌,你要怎么办?”
白川嘲讽地笑了,说:“我怕你们?”
“你当然不怕,”老丁看了看隔壁小院,说:“可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你那小相好……他知道你这会儿要去干什么吗?”
白川沉默了,月光下他的脸隐藏进了大片黑暗中,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暗黑阴郁之气。就在老丁怀疑他会暴起伤人时,他却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语不发地进了卧室。
老丁微微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汗湿了。他站坐在树梢上,看着月光下的两座小院,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拍拍屁股走了。
☆、举报
镇上安静了没几天,就有干部过来,挨家挨户收缴猎*枪了,还宣传说私藏枪*支犯法,不想坐牢的都赶紧交出来。这一来,连沈宝成家那支老猎*枪也没能幸免,都被收作一堆拿走了。
这些人走了没多久,镇上又流言四起,都说林白川因为致人重伤,被列为网上逃犯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警察们捎带一查,发现他此前声称自己是林氏家族后代,原来根本不是真的!眼下,真正的林家人已经来了,要取代这个冒充的,后面的几千亩山地马上要易主了!
派出所来找林白川,那是大伙儿都瞧见过的,因此这番说辞很快就有人信了。原先坚定不移跟着刘老头反对搬迁的居民,这时心思都浮动了。
那可是几千亩山地啊,不是个小数目!说不是他林白川的,转眼也就不是他的了!显然这是叫白川吃了个天大的暗亏!连白川都栽了跟头,他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哪里扛得住?况且,一旦没了后头这片山,镇子就成了没有依托的空镇,叫他们以后凭什么过生活?还不如搬去新镇,至少那边街市繁华,勤快些的到镇上寻点事做,再在屋边开荒种点菜,日子马马虎虎也能过得下去。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天天和人争吵斗气呢?
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刘老头就整日在镇上劈谣,让人不要瞎讲,以免坏了白川的清誉。劝了这个劝那个,急得嘴上起了老大的燎泡。可还是陆续有人签了卖房搬迁的合同。
这一天,镇上又轰隆隆开来两台机械,后头还跟着二三十号人,那装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凉石镇居民远远的围观下,两台机器先是把上回推进水里的那几辆车给打捞了起来,到得下午,便开到一户早已签过合同的人家门前,开始拆房了。
老旧的瓦房顶被推落下来时,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半天云里都是烟尘。那场景震撼着每一位围观居民,让他们清醒意识到,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摧枯拉朽,无论他们有多么不情愿,都要被挟裹进这轰轰烈烈的拆迁洪流中,没有人有能力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