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完本——by万山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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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的巢。”白川答道。
原来萤火虫竟也有巢穴,秋禾正惊讶着,突然看到前方灿然一片,忙结结巴巴巴道:“天哪,快去前面!快到前面看看去!”
白川踩着浅水走了一截,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说:“看吧,山里的萤火虫,都住在这儿。”
只见黑暗的洞穴顶上,上百万只萤火虫聚在一起,一直延绵至黑暗深处,如同夏夜里的繁烂星河。满洞流光飞舞,如同进入梦境。
秋禾已经彻底震惊了,叹息良久,半天说不出话来,白川看着他那呆样,笑了一下,说:“现在天气还冷,等暖和点我再带你来,会更美。”
说着便背起他,踩着水往洞深处走去。两人在地下迷宫似的溶洞里东钻西拐,最终到了洞深处的一个小潭边上。
那小潭周边情形跟龙巢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低矮狭小些。白川把秋禾放到干燥处,两人朝潭里望。洞顶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隐隐可见潭水深黑,水面上泛着涟漪。等习惯了此处的光线后,秋禾便看到水面上浮着一条黑色的大鱼,正是上次见过的那条娃娃鱼。
那鱼通身黏黑,嘴巴阔大,长着粗短四肢,看到白川后,抬头哇地叫了一声,听起来象是婴儿的啼哭。
白川在石头上坐下,又把秋禾揽过胸前,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他则把头搁在秋禾肩上。两人盯着鱼看了一会,白川小声道:“咱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秋禾小声道:“还不晓得人家变成人后到底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呢。”
白川一笑,说:“这还看不出来么?肯定是个十六七岁的黑小子!”
秋禾看看黑色的娃娃鱼,想到一个通身漆黑的大嘴小子,忍不住笑了,想了想说:“你上次说鳖婆婆姓别,想必取名时也不愿意丢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娃娃鱼又叫大鲵,我看,干脆就让他姓倪好了。”
白川点头,说:“好!他出生在天溪里,就叫他倪小溪,好不好?”
秋禾看了倪小溪一会儿,又问:“会不会有动物修成人形后,直接跳过中青年,变成一个老头或老太太?”
白川又点头,“会啊,而且还很多。”
秋禾惋惜道:“那多亏啊,好容易能修成人形,不能变成俊男靓女也就算了,还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糟老太太,……幸好你不是这样。”
白川笑了,说:“那也不能放过你。我就等着,一直等到你老了,不嫌弃我了,再跟你相遇。”
“两个七八十岁的白头发老头子碰到一起,只好相互搀扶着,到树底下坐着下下棋!”秋禾想到那情形,觉得十分可乐。
“我不会下棋,”白川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未雨绸缪起来,说:“明天就开始学!”
秋禾大笑起来,随即又想到,自己能不能活到七八十岁,这一点先就很成问题。即使能活那么久,白川却长得慢,到那时搞不好他才三四十岁,那可怎么办?
但这事在白川面前提都不能提,他似乎比自己更介意这问题。秋禾想了一阵,觉得暂时不必思考这么远,十分宽心地想,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想办法吧。
正在这时,就听水里泼啷一响,那娃娃鱼跃出水面,摇头甩尾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头一摆,那乌漆麻黑的鱼身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颗人头,看起来万分诡异。
秋禾一把抓住了白川的手,白川安慰他道:“第一次变形都这样。慢慢才会熟练。”
人头鱼身的怪物一头扎下水去,片刻后再次跃出水面,在水面上挣扎得水花四溅,这回,却是鱼身上又长出两条长胳膊和两条长腿来,看起来更奇怪了。
那娃娃鱼一头扎进潭里不出来了,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水面突然涌起气泡,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从水底冒了出来,游到潭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果然是个黑小子,却长得浓眉大眼很是漂亮,秋禾忙站起来,蹲在水边,朝他招呼说:“你好!”
新鲜出炉的倪小溪同学看看秋禾,又转头看白川,嘴角咧开,发出一阵嘎嘎大笑,声音极其刺耳难听。
白川在秋禾旁边蹲下来,笑着指指自己,说:“白川!”又指秋禾,说:“秋禾!”最后指了指黑小子,说:“小溪!”
倪小溪呆了一阵,牙牙学语般说:“白川!”随后,他似乎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惊讶,又重复道:“白川!白川!”
边说边向潭中游去,还发出一阵大笑,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明显柔和了许多。
最后,他站在水潭中间,翻了个跟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白川,高声喊:“白川!”
白川和秋禾都忍不住笑了,白川低声说:“刚变成人都这样,是不是很傻?”
秋禾挽住他胳膊,撇着嘴笑,说:“真想看看你刚变成人时,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川啃哧了一会儿,有点羞恼,说:“瞎想什么呢!我比他肯定强多了!”
倪小溪初化人形,维持不到十分钟就变成原形,悻悻钻进潭里去了。白川便带着秋禾出了洞。其时天早已黑了,两人慢慢往家走着,看月亮从群山间升起来,在小路间洒下斑斑点点。秋禾想到刚才的情形,笑着说:“喂,倪小溪很喜欢你哎!”
白川看他一眼,说:“那他没机会了。”
“人家好不容易变成人,”秋禾开玩笑,说:“就不能给人留点盼头吗?”
白川带点得意地摊手:“抱歉,我已经有主了。”
秋禾默默走了一阵,忽然道:“怎么办?其实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更配哎。”
白川怔了怔,乐了,凑到秋禾跟前问:“你在吃醋吗?”
“你很烦哎!”秋禾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往前跑了。
月光下,两个少年打打闹闹地回了家。在屋前石榴树下,两人停下来。白川搂着人,恋恋不舍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拥着秋禾半天舍不得撒手,又亲他眉毛眼睛,只觉得越发缱绻难舍了。恨不得白天夜里腻在一起。正缠绵间,白川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发凉,转头一望,当即怔住了。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小路上,沈琳不知何时从坡上走了来,正呆立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相拥的少年。
☆、出柜
沈琳把新车停在路口朴树下,踏着月色往家走时,心情还是颇愉快的。她在县城里的新项目进展不错,前阵子订的车也提到手了,有了车,以后出入会很方便,有机会还能把沈宝成带到县城逛一逛。沈琳想得很入神,万万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隔壁的那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在外鬼混!再仔细一看,抱着的竟然还是她儿子!
秋禾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娘亲,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触电般和白川分开,手足无措地喊了声妈。沈琳没搭理他,挟着雷霆之怒,径直越过他们往屋里走。走至晒谷坪中间,回头朝秋禾怒喝道:“还不快滚进来!”
秋禾赶忙小步跑过去,边跟着他娘走,边杀鸡抹脖地朝白川使眼色,让他速速回家。白川眼瞅着事情要糟,哪能丢下他自己先走?遂垂着头,也跟着往沈家小院走。
到了院门口,沈琳咚咚地拍着院门,引来一串狗吠。等沈宝成来开门的当儿,她转过头来,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后头跟着的俩小子,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捏死。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冷声道:“白川,你先回家去!我要跟秋禾谈一谈。”
白川生恐秋禾挨骂,忙挡在前头替他辩解:“娘娘,是我叫他出来的,您要怪就怪我,不关秋禾的事!真的!”
沈琳冷笑一声,说:“你我自然要怪的!但我今晚不想再看到你!先走吧!”
正说着,沈宝成从里面打开门,看到外头齐刷刷站了三个人,颇为诧异,正要发问,沈琳推开门,自顾自进了院子,在里头暴喝了一声:“沈秋禾,滚进来!”
秋禾不敢不应,却偷偷拉住往里闯的白川,把他使劲儿往外推,悄声道:“先回去!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妈吃软不吃硬,又正在气头上,你进去把事情弄僵了反而不好!”
白川只得停下脚,万般不放心地看秋禾进了门。院门随即在他面前关上了。就听里头沈宝成一叠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也没人搭理他,一群人脚步声往里去了。白川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索性纵身上了屋顶。
沈琳一到家,径直往卧室里冲。秋禾无法跟外公多解释,只好也埋头跟在她后面。一进门,就见沈琳气烘烘地收拾起了衣物,秋禾大惊,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说:“妈,你要干什么?”
“你跟我今晚就走!”沈琳一边把一个大行李箱拖下来,往里面胡乱塞秋禾的衣物,一边不容质疑地说:“你给我把嘴闭上!什么都别说!先到县里住一段时间再说!”
秋禾一听,立刻慌了,哭着扑上前抱住沈琳,小声说:“妈,我不走!别让我走!”
沈琳一把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秋禾垂头站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抽泣着哀求说:“妈妈,求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宝成也跟在后头进来了,看到他宝贝孙子瘪着嘴掉眼泪,心尖尖都跟着疼起来了,不分清红皂白地先说了沈琳:“发啥脾气?有什么话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又拉了秋禾安抚道:“我儿别哭,出啥事了?跟外公说说!”
沈琳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秋禾道:“你问问他!你问他干的什么好事!沈秋禾,老娘真是要被你气死!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走!”
沈宝成一脸不解地看秋禾,就见秋禾一语不发,豆大的泪珠子流水价往下掉,从来没见过他这副可怜样儿,老爷子快心疼死了,把孙子搂着,又看看满脸怒气的闺女,说:“到底是个啥事儿啊?怎么大晚上的,说走就要走?”
“我不走,”秋禾在外公怀里抬起泪眼,看着沈琳小声说:“妈妈,我喜欢他!求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沈琳暴跳如雷地转身,去寻称手工具,终于在柜子旁边看到一根鸡毛掸子,立刻取下来要照秋禾身上抽,偏偏老爷子把人护得紧紧的,沈琳急切间下不得手,越发气急败坏,一边拉扯一边喊:“你还有脸说!你竟还有脸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给你治病,就是让你跟隔壁那死小子在一起鬼混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到底还是朝肉厚的地方打了几下。秋禾挨了打,也不说话,就一味流泪,还哭得悄无声息。沈琳生平没对儿子下过重手,这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看他那抽抽答答的模样,哪会不心软?可转念一想,这小混蛋打小就狡猾,肯定是知道自己吃他这一套,才故意扮出可怜样子来搏同情!想到这儿,火气更盛,却不忍心再打,只拿指头狠命地朝他额上戳了一下,说:“我这辈子是欠你的吗?就这样不让我省心?”
沈宝成先前听了娘儿俩的对话,很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秋禾跟隔壁小子鬼混”这个事实,然后就当场就石化了。等那边闹腾过一阵了,老爷子看看闺女,又看看孙子,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说:“石榴,听我一句话,今天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明儿再走。秋禾,你……,明儿一早就跟你妈走吧。”
沈琳也从盛怒中渐渐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也很累了,臭小子又犟,总不能把他绑走,便就着这句话下了坡,朝秋禾喝道:“听到没有?明儿一早就走!再犟一句嘴,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你信不信!滚出去!我现在看你就烦!别在我眼前晃!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平时娘儿俩都睡一床的,这会儿秋禾惨遭嫌弃,便抱着枕头去了外公房里。及至躺到床上,还抽抽答答地哭了好一会儿,把旁边躺的老头子听得心乱如麻。本来还准备规劝他两句的,这回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说:“禾啊,咋就……咋就成这样了呢?”
秋禾又哭起来,小声委屈地说:“外公,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可你是个小子呀,白川……那又不是个姑娘……”老外公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想劝都无从下口,只得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呀……”
屋顶上,白川一直等到没了动静,才返身回了自己院子。刚跳下来,就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沈大圣惊动了,一路叫着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是白川便摇尾巴。
白川抬手想去摸狗,才惊觉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瓦片,已被捏成了细灰。他微微叹了一声,蹲下去拍拍大圣的头,说:“怎么办?你哥挨打了啊……”
当晚人人都是一夜不曾好睡。沈宝成刚迷糊了没多久,再睁眼天就亮了。他想着闺女和孙子这一走,也不晓得日后还回不回来,那心里就格外堵得慌。左右是睡不着,不如起床去做饭,于是便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洗漱了,挽着篮子到菜地去砍了两棵菜。等提着篮子往回走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川。
白川转身看到沈宝成,心情也很复杂,说:“爷爷……”
沈宝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昨天夜里,他想到前因后果,心里不是不怪白川的。往常只觉得两个孩子感情好,天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山里人实诚,他还以为这是两人对脾气,哪会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能出事?更何况,那里头还有一个是条龙!
老头子一想到这,心里就愧得慌,闺女把人托给他了,他可好!瞧他都把人照看成什么情形了!
这会儿看见白川在面前,他有心要责备两句,可再一看,那孩子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转悠了一夜。那责备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说:“你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做甚?怎么不回家去?”
白川把篮子接过来,满脸歉疚地说:“爷爷,对不起,可我喜欢秋禾,真的喜欢他……”
沈宝成只觉这话耳熟,想了想,秋禾昨晚上不也哭着对他这么说么?那心里就更堵得慌了,为难道:“川儿,你要是个闺女,你两个的事爷爷没有二话。可你是个小子呀,你们……这样哪行?往后可咋办啊?”
白川把篮子提到屋里放下,郑重说:“爷爷,我行的!以后我会照顾他,我把他当自己眼珠子看!把他养得壮壮的!我还跟他一起给您养老!求您别分开我们,别让他走!”
沈宝成一颗老心都乱了,叹着气说:“你们哪……,怎么就不听劝!这是要愁死我么……”
正说着,里屋沈琳发出一声咳。老爷子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忙摆手,小声说:“你先家去!昨天好容易劝住了,别一会儿又闹起来!”
白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去。没多久,沈琳也起床了,洗漱完毕,便去叫秋禾起床。一进去就发现不对,秋禾睡得脸色通红,一摸额头,竟然发烧了。
☆、宣言
沈琳简直怀疑秋禾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好拖延出发的时间,一时恨不得把他强行从床上拽起来。可她家儿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场小感冒都能引发哮喘。是以她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敢大意,忙奔出去告诉了沈宝成,又问家里常用药放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乱着,哪晓得白川就守在外头,听到秋禾病了,顿时顾不上沈琳的脸色,几步抢进房来看人。
秋禾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然额上一片清凉,张眼一看,原来是白川在拿手试体温。秋禾见他表情惶急,勉强笑笑,正要说话,就见他娘沉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沈宝成。
沈琳一进来,就看到白川搁在秋禾额头上的那只手,顿时眼里喷火。秋禾见他娘即刻要发作,生怕几人吵起来,急得一阵头晕,倒把三分虚弱变成了十分,索性又装着奄奄一息地咳了几声。几人看见他这副要死的情形,都着了忙,沈宝成也顾不得惹闺女生气了,对白川说:“川儿,你先给看看,不成我去请老丁去。”
自打秋禾上回生了场大病,白川就开始捏着鼻子跟老丁学医了。他人聪明,又专攻秋禾一人,是以进境神速,已能做些简单的看诊把脉。这会儿他又朝秋禾额头上摸了摸,见烧得确实不高,才放下一点心来,又把手腕拿起来切了一回脉,才抬头对那两个说:“爷爷,娘娘,这是感染了风寒,又加上思虑过重,才发了烧。不碍事,吃两剂药发散了就好。我屋里就有药,等我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