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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鬼迷心窍完本——by竺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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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着马,走到了城中央最大的酒楼——雀仙楼。
不是他银叶口味挑剔,一定要吃最好的饭菜,而是如果殷淮安要住店,一定会住在最好的地方。
银叶这样为自己找着借口,把这一家最贵的招牌菜都点了一个遍。再要上一壶半烫的米酒,等菜的功夫,他一个人坐在精致的梨花木桌子边上,对着窗外热热闹闹的街道自斟自饮。
秋日的正午,太阳暖,风儿爽,天高云淡,空气清新。半壶酒下肚,几日的疲累随着酒意被翻腾出来,银叶舒服地眯起眼睛来,惬意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竟然睡着了。
小二见这客人睡得正香甜,也不忍打扰。遂将做好的菜放回笼中温着,然后又烫了烫他喝剩下的那半壶酒,重新放回他手边。
银叶睡着睡着,觉得有什么“咕咕”的声音吵得心烦,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他是被饿醒的。
银叶迷迷糊糊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正想质问小二自己的饭菜都到哪里去了,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楼上退三间上房。对了,我的马喂好了料没有,我们即刻就启……哎!钟先生,你来这么快!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正是嘉荣的声音。巧了,不用等也不用追,正好碰上了。
嘉荣一歪头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银叶,他匆匆地往老板手中搁了两块儿银子,异常激动地跑过来,一点儿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
银叶还没完全睡醒,他揉揉眼睛,脑子还是半糊涂的,他顺口问道:“啊,嘉荣啊,我的菜呢?”
然后又道:“小二,你家大少爷呢?”
小二和嘉荣都愣了一愣,他俩对视一秒后,同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状况。嘉荣对着小二疑惑地摊手,小二指指银叶手中的酒壶,又摆摆手,意思是:他没有喝醉。
小二小心掂量着说话的音量,哈着腰恭敬道:“这位客官,您的菜都做好了,见您睡得香,就还温在后面厨房,还没端上来呢。”
嘉荣把整张脸放大在银叶的眼前:“钟先生,醒醒盹儿,大少爷在楼上呢,一会儿就下来了。”
银叶听到“大少爷”三个字,一下子就醒了盹儿。
他猛地睁圆了片刻前还朦胧着的睡眼,“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得桌子都颤了两颤:“不行啊,不能让他见到我,他不乐意我来的!”
嘉荣一只手按住银叶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扶稳在桌沿上打转儿的酒壶,顺便给他满了一杯酒。他笑着说:“没关系的钟先生,我家先生是看不见你的,你就安安静静在这儿等着,喝两口酒,等一会儿我们出发了,你就跟在马车后头……”
银叶尴尬地摸摸鼻子,咳嗽了一声。看不见……谁说看不见的……
嘉荣的手按在银叶的肩头,银叶顺着他手掌的力道,勉强坐回椅子上。他接过嘉荣递过来的酒杯,嘴唇刚碰在杯沿儿上,就听见木质楼梯上传来下楼声,节奏很慢很缓,听得出来,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银叶仰起头,从楼梯的浮雕精美的栏杆缝儿中,看到一件湖色袍子的下摆,紧挨着它的,是梅红的一道裙边儿。楼梯上的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下楼,湖色和梅红也就不紧不慢地从栏杆中闪过去。
流苏柔缓的声音传来:“少爷,小心,前面没有台阶了,在这拐弯儿。”
银叶一个愣神儿,已经没时间藏了。殷淮安从楼梯上转过来,眼睛正对准了银叶的脸。
“啪嚓”一声,银叶手中的酒杯,在地上碎成了一堆瓷片儿,酒水飞溅。
殷淮安的手虚虚地搭在漆成绛红的扶手上,还是那样苍白的一只手,没有任何颜色的手,仿佛阳光照过去,就能立刻变得透明似的。淡白素净的指尖抚过精细的雕花,五根修长的手指顺着红木的纹理,随意地排开优美的弧线,每一个骨节都凸显出不同寻常的精致的美感。
那手指停在那里,好像下意识地紧了紧,在扶手上攥了一下。不过他的手也只停滞了那一下,然后继续向下移动,楼梯上的脚步声也重新响了起来。
他的手这么一移动,就出了银叶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殷淮安一张比湖水还平静的脸。
那是没被一丝儿风吹过的湖面,静得没有任何褶皱。他眉眼淡淡,嘴角习惯性地微勾,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前方是银叶一张呆愣呆愣的脸。
真得跟没看见似的。
殷淮安身上着一件湖色的薄棉长衫,腰带是天青镶玉的刺锦,头发束在头顶,用月白的玉冠拢着。流苏就站在他身边,穿着梅红的窄袖薄夹袄,一只手轻轻挽着殷淮安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抱着一件玄色的狐毛风氅。
她的目光集中在殷淮安的脚下,不时提醒一句:“小心,慢点儿。”
嘉荣跑到自家少爷跟前儿,跨上台阶伸手扶住殷淮安的另一只胳膊:“少爷,车马都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嘉荣一边儿小心地扶着殷淮安下楼,一边对着银叶使了个颜色,他的意思是:快点儿跟上。
银叶心里在哀号:他点了那么大一桌菜,都是招牌菜啊!一口还没吃啊!连味儿都没能闻上一闻……
银叶抚上咕咕作响的肚子,不甘心地提起了自己的包袱。
算了,殷淮安还是比美食重要的。
可是就在三个人快要走出店门的时候,殷淮安停住了脚步。
他抚了抚自己左手的拇指,偏头对流苏说:“有只玉扳指落在房中了,你上楼去取来。”
流苏乖顺地应了一声“是”,解下身上的包袱递到嘉荣的手中。嘉荣接了包裹,系在自己的身上,又接过那件厚重的风氅,重新去扶殷淮安的时候,殷淮安却径自松开了他的手。
“你先把东西放到车里,我在大厅里歇一下。”
嘉荣叫小二捡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把自家少爷安置在角落的位子上坐好,又细心地把风氅披到他的肩头,才使唤着小厮出去料理马车和行李。
殷淮安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了一口,眼角往银叶站着的窗户边儿扫了一下。
眼风如刀,冷气十足。
他眼睛又没真的瞎,一下楼就看见银叶了。
殷淮安把茶托往桌上那么一撂,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清响,但是听到这声响,银叶就很是识相地跑了过来。
声音底气不足:“大少爷……”
殷淮安不仅目光中有刀子,声音中也有刀子:“你来做什么?”
银叶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抠着自己的指甲:“我……”
“你倒是挺有能耐,殷府的侍卫看不住你是吧?”
银叶根本没准备好该说什么:“我……”
殷淮安语气中很是不耐:“你能不能消停两天,不要再纠缠了,行不行?”
听到这种话,银叶有点恼了。
他费尽心思从高陵逃出来,就是因为一个不放心。辛苦赶了这么几天路,就是因为看他一眼。他本来也没想和殷淮安见面,只想偷偷地在马车后面跟着。他没指望殷淮安对自己能有什么好脸色,可是被他这么一说,他心里面蓦地不痛快起来。
银叶抬起脑袋,说话硬气起来:“谁纠缠了?这雀仙楼是你们家的不成?我过来吃顿饭惹着你殷家大少爷了?”
殷淮安皱起了眉尖,语气不悦:“我的身份不便暴露,你小点声。”
银叶偏不欲顺他的心。他瞥了殷淮安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一边走一边故意大声嚷道:“小二,我的菜为什么还不上来!小爷要饿死啦!”
小二把热过好几遍的菜摆在银叶面前:“这位客官,您慢用。”
银叶狼吞虎咽,吃相颇为粗鲁。他撒气撒在一桌子菜上。

流苏从楼梯上下来,一眼就看见少爷面色不悦地坐在角落里。她急急地快走几步,刚走到一半,就看见另外一边靠窗的角落里大快朵颐的银叶。
她如何能不认得这位钟之遇先生?这先生成天黏在少爷身边,看来这一次,是偷偷跟来的吧。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少爷是为了什么不高兴了。
她脚步慢了下来,但还是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殷淮安身前。
她恭敬地弯下腰来,把刚刚寻到的玉扳指放在殷淮安的手边,又轻轻执起他的手,引着他的指尖,触到那枚扳指上面。
“少爷,找到了。”
殷淮安素白的两手交叠在一起,将扳指套回自己的指间。他扬起脸来,对站立身前的流苏报之柔柔的一笑:“谢谢。”
殷淮安这一笑笑得甚是迷人,五官都舒展开来,眉眼嘴角弯起的每一个弧度里都深藏着柔情,让人看上去不住地心软。
银叶在角落里愤愤地咬着一只鸡腿,眼珠死死地瞪着这边的两个人。他看到那勾魂的一抹笑容,差点把鸡骨头咬碎在嘴里。殷淮安一向如此,对流苏如春风化润雨,对自己就如秋风扫落叶,这不公平,委实不公平。
流苏被这笑容攫住了,她的眼睛大胆起来,或者说,是不由自主地忘了从殷淮安的脸上离开。心里面有什么感情在蠢蠢欲动,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她呆愣的神情中流露出来。
她忘了说话,也忘了动作,忘了前面的人是自己的少爷。
直到殷淮安叫了一声:“流苏?”
流苏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摇去双颊上烧起的红晕。她慌乱地收拾好自己失控的表情,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感到害怕。
幸亏,幸亏少爷看不到自己的脸。
殷淮安笑了,他轻巧地勾起嘴角,掩去一丝稍纵即逝的嗤笑。好像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对劲似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了,刚才想什么呢?”
银叶一边啃鸡腿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剔剔牙缝,在心里冷笑一声:明明是自己故意勾引姑娘还装傻充楞,刚才想什么?当然是被你殷少爷迷得七荤八素了。
☆、心动的感觉?
流苏的脸更红了几分,不过幸亏她的声音控制的很不错,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乖顺温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没什么。”
她默不作声地撤了殷淮安手中的杯子,换了温热的白水,放回他的手边。
“这一壶乌龙沏得过酽了些,少爷还是少喝些。”
殷淮安抿着嘴唇又笑了一下:“不碍事的。”
银叶大手大脚地肢解着手下的烧鸡,他用力掰下一只鸡翅膀,“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咬着的鸡骨头。
嘉荣从外面进来,先是看了看这边角落的殷淮安,又看了看那边角落的银叶。殷淮安披着大氅倚靠在墙上,正在和流苏小声说笑着什么,银叶在那边守着一桌子的菜,正在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嘉荣放下心来,看来是没出什么乱子。
嘉荣说:“少爷,都收拾好了,咱们是现在就走,还是……”
仗着殷淮安看不见东西,嘉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银叶。银叶正在争分夺秒地扫荡着桌面,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试图在殷淮安他们启程前吃完这一桌子价值不菲的菜。
他可不像殷淮安,有随从保护,有下人伺候,有马车遮风挡雨,身边还有姑娘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银叶风餐露宿了这么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落脚,结果热乎饭还没吃完一顿,就又要走了。
殷淮安弯了弯唇角:“嘉荣啊,这两样点心不错,你尝一尝。”
嘉荣挠了挠头发:“少爷?”
“不急着走,我也饿了。”
流苏闻言,招呼了小二过来,又随着他一同去了后厨,细细交待了饭菜应注意的地方。
银叶也不抬眼,继续吃得满嘴流油。

说是饿了,其实殷淮安也没吃下什么东西,他只微微动了两下筷子,就靠在椅背上喝茶。倒是嘉荣吃了不少饭菜和点心,有些撑了。
坐在旁边的流苏见殷淮安只是喝茶,遂放下筷子:“少爷,可是吃好了?”
殷淮安微眯着眼睛,懒懒地晃悠着茶杯:“不急,嘉荣还没吃完。”
听少爷这样说,嘉荣急忙扔掉了筷子:“我,我没关系的少爷,随时都可以走,我吃饱了……”
殷淮安喝一口茶:“没事,吃饱了就再歇一会儿。”
嘉荣局促地坐回原位。殷淮安没有离开的意思,流苏和嘉荣只能在一旁陪着他,三个人谁也不动筷子,就在桌子旁边干坐着。殷淮安还好,他只顾着眯起眼睛一口口地喝他的茶,根本感觉不到流苏和嘉荣的尴尬。
尴尬了一会儿,殷淮安扫见银叶吃得差不多了,遂直起身子,舒展下筋骨,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坐在一边儿的嘉荣看见大少爷不再没完没了地喝茶了,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少爷,我先去把帐结了。”
殷淮安向银叶的方向抬了下眼睛:“顺便,把那位客人的也结了。”
嘉荣觉得额头上有点冒汗。殷淮安的声音越平静,他心里就越忐忑。少爷难道是已经发现钟之遇的事情了?他紧张地结巴起来:“哪,哪位客人?”
“靠窗户的那一位 。”
听少爷这样说,嘉荣就知道已经露馅儿了。他深深地低下头去,小声地认错:“少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殷淮安声音冷冷的:“瞒都瞒了,还有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嘉荣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是……我是想,钟先生他,他跟着我们会保险一点儿……再说了,钟先生也不放心你……”
殷淮安一言不发地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流苏。”
流苏推开嘉荣,轻握住殷淮安的手臂。她细心系好殷淮安风氅的带子,瞥了嘉荣一眼,嘉荣赶紧把殷淮安面前的椅子都踢开。
殷淮安板着脸从嘉荣身边走过去。
嘉荣嘴角一撇,眼角一耷拉,眼见着急得要哭:“是,是我错了,少爷你别生气……”
殷淮安已经出了店门。

银叶又骑上了他的马,跟在殷淮安马车的后面。
马车飞奔了一个下午,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马车行驶的路线也越来越偏。本来一行人还在宽阔的官道上,但是走着走着,马车就拐进了曲折的乡道,再走着走着,乡道也变成了田间小道,天黑的时候,马车在一片小树林外面停下。
小树林?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殷淮安到这里来,不像是干好事的样子。
林子里黑漆漆的,驾车的小厮不敢往里走了。护卫在旁的嘉荣命令车夫停下,隔着轿帘请示殷淮安:“少爷,我们当真要进这林子里去么?前面五十里有个村子,我们加快些速度还能……”
“不用了,我们今晚就在此处歇息。”
嘉荣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听从了殷淮安的命令:“那我先去林子里探探路,找好宿营的地方?”
轿子中传出淡淡的一声“好”。
这一路上,大少爷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说,明明很赶时间,却非要在平泽县停留一天;比如说,大清早不启程,非要等到中午才开始赶路;比如说,非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危险林子中过夜。
此次南下的缘由,大少爷一直未与他人解释,甚至连二少爷都不清楚他要去哪里,究竟要去干什么。这样看来,算计全在大少爷自己心里。
嘉荣一早就明白,大少爷的心思,是不能猜的。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调转了马头,朝林子中奔去。

银叶下了马,牵着缰绳绕到轿子前面。驾车的小厮看见他,忙跳下车行了一礼。
“钟先生。”
银叶像模像样地点点头,把手中的马鞭和缰绳交给他,转身就掀开了帘子。
殷淮安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车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帘子掀开之时,一层淡白的月光撒进去,刷亮了殷淮安的睫毛、眉峰、侧脸、鼻尖。半明半暗中,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神秘的朦胧。殷淮安的眉峰皱了皱,紧接着,长长睫毛抖动两下,他睁开了眼睛,朝着车帘的方向转过头来。
车门处,银叶的半个身子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逆光下,他的五官并不鲜明,正因如此,他俊郎的轮廓便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到,能够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殷淮安奇怪,自己素来模糊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够看清如此细小的东西了?什么时候……能够如此细致地,观察一张脸了?
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银叶此刻化作了一道不明不白的影子,但是在殷淮安看来,却是那样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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