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人家完本——by云卷风舒

林安静把林安夜扶上床榻，李妈妈送来一碗药，搁在床边的小桌上，然后去关了窗。
林安静把红烛剪掉一截，火苗窜上去，变得更亮了。
“李妈妈，我们走吧。”林安静带着李妈妈走出去，合上了门。
屋内，只有林安夜和杨端午两个人。烛光照在林安夜苍白的脸上，杨端午的心好像被刀剜着，好痛。
她来到林安夜的身边，林安夜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杨端午避开了。
“端午，我一直知道，你会等着我的，等着我从我父亲的魔掌中，逃出来，然后，和你——”林安夜缓缓坐起来，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端午。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逃出来了，你父亲也是不会同意的。他不同意，我们如何在一起呢？”端午也很坦诚。
“可以的，端午，我可以和你离开这里。”林安夜说着，忍不住抓住了端午的手。
端午苦笑了一下：“林公子，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和你走的。我不能放下我的亲人，跟你走的。”
林安夜一怔，许是第一次被女子拒绝，眼中的骄傲被击退，眉毛蹙起，压上了千层忧愁：“可是端午姑娘，你莫非忘记了，那时候，你说，最喜欢听我吹箫。你说，想一辈子都听我吹箫——”
那么美的日子，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林安夜怎么也忘记不了，可是眼前的心爱的她，说的却是那么无情的话——她说她不愿意了。
“我知道，可是，林公子，你也知道，都过去了。”端午抚摸了下手镯，“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是倪重阳的未婚妻。”
这句话好像给他下了死刑宣判一般，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凌乱的发丝，在烛光里颤抖如风里的落叶。
“林公子，你没事吧？”端午忙去端药，拍拍他的背，亲自喂他喝下。
那么苦的药汤，因为有她，他也觉得甜蜜无比。
“端午，你还是爱着我的，对不对？”林安夜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若不然，为何我咳嗽，你会紧张？我就知道，你是忘不了我的，正如我也忘不了你一般？”
端午用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林公子，我们可以做朋友，做兄妹，请你保重。我，走了。”
端午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到他病得这么重，她的心，未必就放得下，她生怕再多呆一会儿，就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
“林姐姐，让我回家吧。”端午眼睛红了，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她选择了安稳日子。
林安静看了林安夜的房间，寂静无声，叹了一口气，“我亲自送你回去。我也正有事，要问你母亲。”
端午到了家，谢灵让别人都先睡下了，她自己还在等。
灶台里，火光越来越暗，谢灵见林安静也过来了，忙添了柴火，“水不多了，不知林小姐过来，我马上烧热水。大冬天的，没个热水洗脸可不舒服了。”
“不必了，我来，只是想问问伯母，一个月前，张叔过来带我弟弟找端午姑娘，那时，端午姑娘和倪重阳尚未订婚，为何要被伯母您拦下，并且，这事后来也没有告诉端午姑娘？”林安静声音平静，可是隐隐带着怒气。
端午看谢灵的表情，就知道真有这事了。
谢灵叹了口气：“林小姐，我们家，赔不起你们大富之家。你父亲也是不同意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可是你知道我弟弟都承受了什么。”林安静把林安夜不顾一切掏出地下魔窟的事，都说与谢灵听。
谢灵流泪了：“我家闺女真是福气，能得到林公子如此厚爱。我代闺女向您跪下了。”
“娘——”端午连忙去扶谢灵，林安静生气了：“伯母，你这是何意？”
“我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杨家命运不济，流落山村，我只求我的几个儿女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并不求大富大贵。我二女儿二丫婚姻不幸，幸好我三女儿端午许配给村里大户倪家长子，倪重阳也算有才华，人也老实，家底也牢靠，还望林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若是让倪家人知道，我们端午还和林家有联系，只怕对我女儿名声有辱——”谢灵近乎哀求的一番话，说的端午直掉下泪来。
“林姐姐，你不能怪我娘亲，其实放弃林公子，选择倪重阳，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我娘亲没关系的。你放过我们吧。”端午说着，跪了下来，“这一跪，算是归还林姐姐和林公子的错爱，希望林公子身体，早日康复，娶到如花美眷。”
林安静见端午如此，也忍不住流泪，后退了几步，凝视茫茫天黑：“罢罢罢，感情的事，强求不得，既然这是端午你自己的选择，我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谢灵送林安静上了马车。
端午坐着，心好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呼吸一窒一窒的。
漆黑的天幕，林安夜现在还好吗？
过去每到这个时候，林安夜都会吹箫的。如果可以重来，她真想一辈子听他吹箫。可是，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孩子了。
谢灵回来，哽咽道：“端午，你怪娘亲吗？”
端午上前搂住谢灵，紧紧的：“娘，女儿知道，娘都是为了女儿好。就算当时女儿见到了他又如何，女儿也是会选择倪重阳的。”
第077 温泉
正版：
母女俩步入内室，微弱的灯光下，把心结解开。
“端午，选择倪重阳，当真是你自己的想法吗？当真不是娘亲逼迫你的吗？”谢灵拉着杨端午的手，端午的手好冰，她是个早产儿，从小就体质不好，先天不足。
适合她的男子，必是愿意用他的温暖安定，呵护她一辈子的。
“娘，女儿说的是真话。林安夜只能给我颠沛流离的生活。”端午抬头看着灰黑色的灯罩。
多少飞蛾为了那一抹光明，飞奔而去，却落得个扑火的结局。灯下，处处歇着的，都是奋不顾身的飞蛾的尸体。
“如果，你现在后悔，娘愿意为了你，和倪家的人吵架。”谢灵哽咽道，“娘虽然认为倪重阳更加适合你，可是娘更希望你幸福。”
端午淡然一笑：“娘，可能你不信，在我和重阳哥哥订婚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改变了。”
“娘过去不同意你和林安夜在一起。也是以为林安夜不过是想和你玩玩，谁知，他对你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反倒让我犹豫不决了。你知道，千金难买有情郎啊。”谢灵叹了口气，她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可她到底还是估错了林安夜。
“娘，你就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对了，明日，我要和重阳哥哥一起去看看温泉。温泉已经挖出来了，可是还有很多没修筑好。这些我不太懂，大哥又忙，不能及时回来，只有重阳哥哥帮忙了。”杨端午平静地说。
谢灵抚了下端午的头发，“好吧。那早些休息吧。娘明日会进城一趟，一来，你四弟逸辰学堂已经放假，娘要去接他回来，二来，也顺便去看看你大哥。”
当然，谢灵明日也是要去看看林安夜的。林安夜吃了这么多苦，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谢灵想去打探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机。
一夜无话。
早上起床的时候，谢灵已经离家去镇上了，桌子上摆着早餐。
端午昨夜梦里都是林安夜，所以没有睡好，醒来也比较迟。
才吃了两口饭，倪重阳就过来了。
“端午姑娘，我还请来了李师傅帮我们呢。”倪重阳说，“咱们村药铺李掌柜的堂兄李师傅，以前和我爹一起做村里盖房子生计的。”
“那敢情好。李师傅现在何处？”端午迅速扒着饭。
“你吃慢点，李师傅才出发，他直接去看温泉。”倪重阳生怕端午吃太快给咽着。
端午还是吃很快，倪重阳坐下来：“我也吃个鸡蛋好了。”
“鸡蛋？”端午给了他一个鸡蛋，很奇怪，“你早上没吃吗？”
“不是啊，和你一起吃，我还没吃完，你就不会吃这么快了。”倪重阳嘿嘿一笑，慢腾腾地剥着鸡蛋。
“那再来碗粥吧。”端午摇摇头，她明白他是不想她吃咽着，才要鸡蛋吃的。
“好，吃饱了好干活。”倪重阳倒想得开。
端午笑了，“瞧你，一碗粥喝了半天，是不是已经很饱了？真喝不下就不要喝了。家里的鸡，都等着我们的残羹剩饭呢。”
“谁说我吃不下，我一餐能吃三大碗呢。”倪重阳为了证明自己的饭量大，一口气把皱吃下去，好美味啊。
“既然吃好了，我们就走吧。”端午收拾碗筷，倪重阳这才知道他上当了。
端午是故意激他吃快点的。
他笑了笑，他也不算笨，怎么总是败在端午手上。
二人来到后山，李师傅果然早在那里等候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端午上前道歉。
“是我不好，我没早点告诉端午姑娘。她早饭都还没吃饱，知道你在等，你早早地出来了。”倪重阳替杨端午说话。
“不关他的事，是我的原因。”端午也说。
李师傅笑道：“你们两个娃，都争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好孩子啊。我可没怪你们。我也没白早来。我顺着你们凿的温泉走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方案的草图。若是你们早些来了，只怕会打搅我的头绪。还不如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看。”
端午和重阳对视而笑，重阳说：“李师傅果然厉害，难怪我爹爹会这么信任师傅您。”
端午说：“那师傅，我们可节省了很多讨论的时间了。”
三个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李师傅在纸上画建造温泉的草图。
“看李师傅画笔工整，细节也不放过，就知道这次我们没找错人了。”端午很佩服李师傅，他所画的草图，比二十一世纪的建造师还要专业。
“那是自然。也不是我吹，我这门技术也是祖传的，倪重阳他爹还是跟我学的哩。”李师傅虽长的高大魁梧，可一点也不象倪鹏那么做事含糊，他的手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子，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厚马夹，里面就穿一件短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口的“美髯”，挂下来，比头发还长，让人想到三国的关云长。
“那是，那是。”倪重阳连连应答。
在见到李师傅之前，杨端午就问过李师傅的情况。倪重阳说李家世代都是在村里给村民造房子的，过去还比较有名气，祖先还被隔壁村的请过去盖房子呢。
只是传到李师傅这一代，没落了，只因为村里以养桑为业，盖房子打地基都有镇上谢家包办。
李师傅怎么够资格和谢家抢生意，所以生意不好，再加上前几年村里闹饥荒，闹鼠疫，李师傅的父母兄弟都病逝了，只能依靠着堂兄，就是药铺的李掌柜接济过日子，并且他年纪也大了，他儿子又不爱继承他的活，所以李师傅才渐渐淡出了村民的视线。
这是，倪鹏一直没忘记李师傅这个搭档，一有空就会让他来家里吃饭，倪鹏也时常去李师傅家里，喝他做的烧酒。
也正因为李师傅和倪鹏间的这层友谊关系，杨端午才放心找他来，帮她建造温泉。
当然，倪重阳也告诉过李师傅，这造温泉的事，还需要保密的。毕竟是做生意，商机最重要，李师傅也是明白人，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端午也只有自己人，才敢和他合伙的。
聊了几句，杨端午问：“李师傅的建议是，把温泉造成一个椭圆形，这样好吸引地下泉水的聚集，是不是？可是为何不能建造在那些矿石下边呢？温泉不是依赖矿石，才能保持温度吗？”
李师傅摇摇头：“闺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可都是火上的矿石哪。如今冷却了，可是那石头下面，还是不稳地的。我建议你们把那些矿石搬到我指定的位置，就是那山谷里那块洼地，这么温度会比较稳定。”
杨端午听明白了，矿石都露在地面了，可见那石头下面地层不稳定，若是在那上面造温泉，先不说发生火山喷发怎么办，就是不喷发，底下石块都不稳定的，这温度哪里就可以稳定呢？若是客人洗澡，水忽然就变得很烫，岂不拿客人当青蛙，活活烫死？
可是离矿石不远处的那洼地就不一样，不是处在火山中心，可是毕竟离中心也不远，只要挖的深一点，温度肯定是有的，还会比较稳定，客人来这里洗澡图什么？难道是没人热水吗？当然不是，是图舒适。图健康。
这可是山谷里的水，天然的还有各种矿物质，哪怕是喝上几口都能治病啊。如果温度保持适中，可以带给客人温暖的感觉，那谁不来洗呢？
“李师傅，端午姑娘是还想利用温泉做生意的。温泉周围，除了建造围墙之外，是不是还要造几个房子？”倪重阳开口了。
李师傅点点头：“那是当然。要有净身房，烘衣服房，最好还要有茶水间。来泡温泉的人，泡完后都要净身，而他们的衣裳一般也会脏，如果带回去洗会显得很麻烦，还不如直接就在这里，由你们给他们清洗烘干了。茶水间也是需要的。”
端午笑道：“李师傅，你还蛮懂生意经的。对，我不但要弄茶水间，我还要在上面设一个高台，大家泡澡之后，也可以来这儿喝茶聊天，或者离得比较远的，就住在这里。既然是来休养的，必要的茶水是必须的。”
李师傅一惊：“闺女，原来你是想把温泉做大，那么这些配套的服务都是免不了的了。如此还要至少装修个把月啊。到时候可就春天了。还有人来泡温泉吗？”
端午说：“多谢李师傅的提醒，这些我早就料到了。可是我的温泉，并不只有冬天可以泡的。日后李师傅就知道了。”
李师傅投来赞赏的目光：“闺女，想不到你才区区十二岁，就对经商这么老练了。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闺女，听了你这番言论，十有八九都会以为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公子呢。”
“李师傅见笑了，我也只是区区一个女子，还需要师傅您的帮忙。”端午谦虚地说。
李师傅点头：“重阳，你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聪明能干的妻。那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明日我就按照这个机会图来造温泉了。”
倪重阳心里很甜蜜，“明日我和李师傅你一起来。”
端午说：“重阳哥哥，你的烧饼店不忙吗？其实我也是可以自理的。”
“端午，你是个女孩子，再能干也不比我们男人，天生就对装修熟悉点。你大哥忙，你家里又没别的男人，我作为你未婚夫，理所当然要过来帮你的，你就不要见外了。”
既然倪重阳这么坚持，端午也不推辞了，“那我明日给你们送饭菜来。我亲自做给你们吃。”
“哇，那我们就可有口福了。”倪重阳说。
杨端午回到家，正高兴造温泉的事有了好帮手，却看到谢灵也刚好从马车下来，她身后还跟着逸辰。
“三姐姐！”逸辰一看到端午，就跑过来，“可见到你了，弟弟可想你了。”
端午摸摸逸辰的头，看他的耽美文库都用得起皱了，心疼地说：“弟弟，你一定读书很辛苦吧。瞧你耽美文库都旧了。你二姐姐已经做好了晚饭，你可要多吃点。”
谢灵结果逸辰的耽美文库，“是旧了，说明他用功了，回头娘给你弟弟换个新的。”
二丫把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坐下来，洗了脸吃饭。
“好久不见，二姐姐的厨艺大为进步啊。我记得二姐姐过去烧菜，盐总是放得太多。如今可好吃了。”逸辰笑道。
二丫白了逸辰一眼，往他碗里夹菜：“哼，我过去哪就烧得难吃了，是弟弟你不懂得欣赏品味。”
“是是是，我们杨家的两个姐姐都是棒棒的。”逸辰说着吃个不停。
吃完了，去隔壁屋里见过谢太婆和谢运，礼毕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回来，端午已经给他准备好洗脚水了。
“三姐姐，听娘说你一直在忙造温泉的事？我回家了，以后就让我去督工吧。”逸辰如今说话懂事多了。
端午摇摇头：“姐姐知道你懂事，可是你毕竟太小，经验不足，何况你还有学业，紧着呢，娘可是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还是留在家里温习功课吧。那边，重阳哥哥已经找人料理着了，有他帮我，我也不会太辛苦的。”
逸辰一听可欢喜了，洗脚也洗快了些：“原来重阳哥哥来帮咱们了。那倒不必我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