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 番外篇完本——by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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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玦似乎一眼就猜中她心里所想,一点她脑袋道:“想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擦身?隔着衣服运了运功罢了。”
她恍然,随即尴尬地笑笑,“难为你了。”
她言语间不知不觉将自己与喻南放到同一边,微生玦虽是听出了疏远之感,却也没有戳穿,若无其事道:“凭阑,恕我直言,他身上伤病繁复,痊愈不能,眼下状况不大好,怕要休养很长一阵子才会有起色,你得多注意些。”
她脸上笑意一滞,隐约觉得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默然半晌后道:“你知道我要跟他回皇甫的事了。”
“我早便料到会有今日,不过迟与早罢了。”他笑得有些苦涩,“你要去皇甫,而我注定不能与你同行,前路凶险,我知你不喜仰仗别人,但皇甫那位神武帝却是出了名的阴险狠辣,凭你一人恐怕对付不来,喻南他……”他顿了顿,“他虽非善者,却与你有着共同的敌人,你暂且仰仗于他倒也未尝不可。”
“共同的敌人?”江凭阑重复他的话,“神武帝?”
微生玦笑得狡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明白了,那你呢,今后作何打算,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摇摇头,“不必操心我。我此去西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你,到时寄书与你,你可不许不回信。”
“西厥?你不会是要……”
“嘘,”他笑着打断她,“小心隔墙有耳。”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低低“啊”了一声,转而笑道:“回你个‘已阅’行不行?”
“能得未婚妻两字箴言,已然深感荣幸。”
江凭阑听见这三个字脸色变了变,想起自己与喻南的约定,犹豫道:“微生,其实我……”
“不用说,”他抬手止住她,“杏城擂台一战胜负仍未分,你怎知我不会赢?”
“对不起,微生。”她垂下眼,“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必须跟你讲明白,无论你们谁赢,我的心都不在你们任何一人身上。”
“我倒也希望,你的心不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
江凭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微生玦,他却不再往下讲,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里给她看。
她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这玉坠……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是,琼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玉坠的确是兵符没错,但要两个相合才行。”
她蹙了蹙眉,“藏龙军究竟何方神圣?”
“那是一支只忠于皇室的秘密军队,人数不过三千,却可挡十万精兵,传闻里毁天灭地。这玉坠原本一枚在父皇那里,一枚在我这里,后来我将自己那枚给了你,再后来,父皇又将他那枚给了我。”
“惠文帝生前似乎很器重你。”
他失笑摇头,“还不是都是知微阁给闹的。”
“怎么说?”
“父皇曾道,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祈愿山深处的赤龙渊中现出潜蛟,彼时巨浪滔天,足有三丈之高,气势惊人,因而便请知微阁替我算了一卦。知微阁先阁主道,我是微生王朝的贵人,但因命里缺了一行,或将如潜蛟一般隐栖于深渊,不轻易显山露水,待时机得当方可有所成就。至于缺的是哪一行,那老头说天机不可泄,若及早道出,便是毁了我也毁了微生王朝。父皇对此颇有些忌惮,给我取名为‘玦’,寓意玉之有缺,之后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他笑得颇有些无奈,“我素来无心朝政,那老头可算是害苦了我。”
“难怪你看起来很不喜欢知微阁的人。”她恍然,“不过,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虽不可全信却也有它的道理,眼下这局面,不正是那老头预言么?”她一笑之后便正色起来,“既然你要去西厥,藏龙军想必会对你有益处,这玉坠你还是拿回去。”
“不,”他也跟着正色起来,“藏龙军要用在何处我自有打算,眼下还远远不到时候,玉坠你且拿着,来日我自会问你要回。”
“你就不担心,或许有一日,我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
“你不会,纵有一日你我不得不站在政治的对立面,我还是信你不会。凭阑,这或许是我们之间仅剩的最后联系了。”
两人同时默然。智慧的人似乎都对未来拥有不可思议的预见性,命运悲凉如许,即便那一日还很远,却早早在人们心里敲响警钟,提醒着他们,会有那么一天的,迟早。
他近乎恳求地希望她不要割断这最后的联系,她忽然便觉得鼻子很酸,像要落下泪来。
微生玦什么也没讲,忽然向她张开了双臂。
江凭阑一愣之下抬头。他虽是做着暧昧的动作,神情却很坦荡,一如初见之时,他明明说着轻浮的话却并不令她生厌,她到得此刻才明白过来那是为何。
因为他对她的心思自始至终都干净澄澈,不掺任何杂质,正如他这个人本身,朗月清风,皎皎如玉。
她同样是坦荡之人,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绝无旖旎的临别拥抱,一愣过后便要抬手。
柳暗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无意推门闯入之人以平生最快速度倒退回去把房门阖上,捂住眼睛喃喃:“妈呀主子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微生玦被气得不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很有拔刀砍了那小子的冲动。
江凭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神情,“别为难他了,下回见面再补你就是了。”
他明知这个“下回”遥遥无期,眼神却因此亮了亮,“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了,快问问柳暗,这急急忙忙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门外人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终于能说出来:“是出了事,主子,出大事了!您快上去看看吧,公主她……”
微生玦神色一变,“公主怎么了?”
“哎呀,这……这……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奔上楼,便见柳瓷在廊下来回踱步,急得一双手一双脚都不知该往哪搁,一见微生玦几乎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主子,我……我好像犯错了,公主她……在喻公子房里。”
两人一听这话,抬腿就是一人一脚,直接把喻南房门给踹歪了。
“你怎好这样,我从前听母妃说过,毁了人家清白,就要对人家负责的!”
微生玦和江凭阑踹开房门后听见的,正是这理直气壮又惊天动地的一句,两人同时在门槛前一个踉跄,又在双双栽倒前同时去扶对方的手。
两大高手,竟险些栽在一根门槛上。
喻南似乎在轻声咳嗽,瞥了一眼门外道:“殿下,您来了。”
微生玦跨过门槛时腿还是软的,对喻南略微一颔首,看神情似乎尚在过滤自己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令妹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微生琼看门外来了人,也不避讳,仍是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误会,哥哥,你来替琼儿做主。”
江凭阑好整以暇地在桌几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喻南,眼神里传达出的意?3 际牵航心悴淮髅婢撸郎笫铝税桑?br /> 喻南同样好整以暇地回望她:有你在,误不了。
她还没明白过来喻南看自己那一眼的意思,注意力便被微生玦拽了过去。
“阿瓷都同你说了什么?”微生玦颇有些头疼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妹妹,“这位喻公子救了你不假,但并未做任何有损你清白之事,哥哥可以同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我都听阿瓷姐姐说了,昨夜你一直昏睡着,根本不晓得我房里发生了什么。”
“凭阑在场,她可以保证。”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江凭阑身上。她虽然很想看喻南吃瘪的模样,但也深知玩笑不能开大,于是一本正经伸出三根手指:“是的,我可以发誓。”
是的,她可以发誓,真要说被毁清白,那也是她,不是微生琼。
“我不信你!”微生琼瞪她一眼,又转头看喻南,“我不管,你必须对我负责。”
喻南脸上并无怒色,反倒很好脾气地问:“公主想要在下如何负责?”
“当然是……!”她噎住,支支吾吾半晌,“当然是……”
江凭阑看了看微生玦脸上为难的神色,想起他与喻南势不两立的关系,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个恶人,还得她来做。
“公主是想说,”她笑嘻嘻站起来,“让喻公子娶你过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吐出一!大!口!气!
纪念一下这个伟大的日子,憋了13万字,终于能把喻南的真实身份大声讲出来了。
嗯,作者君是一个很喜欢埋伏笔、撒暗线并且一边忍不住想讲一边又努力憋住的人,这一点,相信诸位日后将会有更多领略。
☆、修罗场
微生玦脸一红,半晌决然道:“对!”
江凭阑负手垂眼瞧着这个子不过到她肩膀的姑娘,“我想冒昧请问公主,您说这话,究竟是因为不相信喻公子为人,觉得他做了有污您清白的事,还是因为他是您的救命恩人,您想以身相许报恩却又放不下架子,找不着合适的说辞?”
微生琼被她这直截了当的一问噎住,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想我知道公主的答案了。既然您深知自己的救命恩人并未做过有污您清白之事,却还如此栽赃陷害,岂不是恩将仇报?”
她一张脸一红一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哪……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试想,公主您有一日走在路边,看见了一位摔倒的老人,您好心去扶他,他站起来后却一口咬定是您推倒了他,要您赔偿钱财,对他负责,您心里是什么想法?”
江凭阑拿出二十一世纪最典型的社会事例,简单易懂却发人深省,听得微生琼立时低下头去,嘟囔道:“好,此事是我不对,我向喻公子道歉。”
“嗯,然后呢?”她知道这事还没完,饶有兴趣继续追问。
“可……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我眼下是亡国失势的公主,什么都没有……”她抬起头来又去看喻南,“再者说,你与我非亲非故,若不是喜欢我,何故舍命救我?”
江凭阑说话说得口渴,正在喝茶,听见她这一句“噗”一声将嘴里茶水从桌案这头喷到了另一头。平日里柳瓷语出惊人也就罢了,怎得连微生王朝的公主都这么接地气?她觉得,她恐怕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国家的剽悍民风了。
“要我说,公主您的脑回路倒也并非完全不正常,只是您哥哥也救过我的,您想让我当您嫂嫂吗?”
她这话虽是玩笑,却惹得微生玦和喻南一齐瞧过来,一个笑盈盈,一个冷飕飕。
“你不许当我嫂嫂!”
“那您怎得非要以身相许不可呢?”
“我要不要以身相许,与你何干?”
“倒是与她有干的。”喻南突然插话进来,说得一本正经,一脸坦然。
江凭阑心知不好立刻就要尿遁,“哎呀,这茶水馊了,我去茅厕,你们慢聊!”
微生琼这下反应倒快,张开双臂拦住她,“什么叫与你有干?你把话说清楚了。”
“呵呵,”她不好意思地笑,“是这样的,我跟喻公子呢,是远房亲戚,他爹妈曾嘱咐我,要替他选一门好亲事,要求对方女子贤良淑德,最重要的一条,切莫牵扯富贵人家尤其贵族皇室。”
她情急之下胡诌,只想着堵住喻南的嘴,也顾不得这话是不是会有人信,微生琼果然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唬我呢?”
“还请公主莫要怪罪凭阑,她并非有意欺瞒您,只是一时羞于开口。”
江凭阑回头怒目看他: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喻南坦然眨了眨眼睛:你想怎么割?
她察觉到他脸上露出的暧昧神色,想起今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脑子一懵也就失去了辩驳的先机。
“还是由我来替她说吧。”他始终含笑,并不看旁人,只盯着江凭阑,“凭阑于昨日过入我喻家门下,眼下已是鄙人内子,纳妾之事理应由正室说了算,所以方才我说,与她有干。”
他话音落,江凭阑面如死灰,微生琼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微生玦平静地望了望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江凭阑根本不敢去看微生玦若无其事的那张脸,刚才在楼下厢房时她就想将这事跟他说明,并讲清其中缘由,却被他一语打断,眼下喻南这么一讲,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房间里一霎四下无声,包括在门外听墙角的柳暗、柳瓷也齐齐傻住面面相觑。倒是微生琼先打破了沉默,一怒将江凭阑推开,冲她喊:“那你为何还霸着我哥哥!”
江凭阑正在发愣,不意被大力一推推了个踉跄,微生玦一惊之下就要去责微生琼,却被她抬手止住。
她叹一口气,似乎也不打算将自己撇清楚了,“公主,您是在气我霸着您哥哥,还是在气我霸着了您的意中人?”
她的话总是那么直截了当,微生琼大小是个公主,再任性也总要脸皮,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委屈,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
“公主,您看过您的父皇和母妃了吗?”
微生琼刚要流出来的眼泪蓦然往回一收,大睁着眼说不上话来,又听江凭阑接连两个问句:“最后一次哭的权利用完了吗?还打算在这里胡闹这些儿女情长吗?”
她不答,似乎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里去,江凭阑继续:“知道你哥哥为何耐心地站在这里看着你胡闹,而不将你打晕了扛回去或者将你骂醒吗?因为他一直在自责,自责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些苦,他出于自责而宽容你,你却将这种宽容当作了胡闹的资本,扪心自问,这该吗?当然,一国公主,一朝失势,父母双亡,这等境遇里忽然遇见一个肯舍命相救之人,换做是我,我也感动。你并非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等你冷静了,考虑清楚了,知道喻公子的真实身份了,若到时仍倾心于他,那么,我在皇甫等你,”她伸手一指,“等你来公平竞争。”
她这最后一句已是说到了极限的暗示,微生琼也是聪明人,小心翼翼看了看微生玦的脸色,隐约察觉出什么,也不敢再问下去,想掉头跑走却又觉得将烂摊子留给哥哥不妥,一只脚一步迈前一步退后,最终还是站定,咬了咬唇,朝喻南和江凭阑恭敬颔首道:“我明白了,今日之事让二位见笑,还请原谅琼儿方才鲁莽。”
喻南含笑颔首,“公主客气。”
微生玦似乎也长出一口气来,“凭阑,谢谢你。”
江凭阑这才敢去看他眼睛,却没在他眼睛里找到任何感激之外的情绪,她说不出是安心还是愈加不安心,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微生玦朝两人略一颔首便拉着微生琼退出了房门,柳暗、柳瓷赶紧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跟上自家主子。
江凭阑望着两扇歪倒的房门颇有些疲倦地坐回到桌案边,托着腮叹了口气,这都叫个什么事?她活了十九年就没像今日这么唠叨婆妈过,简直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保姆。
床上的人却好像还嫌事不够多,笑问她:“公平竞争?”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哄小孩的话你也信。”
他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同她争论,平静道:“琼公主身世有些特殊,自小野惯了,不大受宫中礼教束缚,才会没规没矩不像个公主样子。”
她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宽慰她,怒气也就消了一半,“哦”一声道:“我才不跟小屁孩计较。”
言下之意是,她气的是他。
喻南似乎笑了笑,也不再调侃她,换了话茬子道:“去睡会吧,今夜可能不会太平。”
江凭阑有些讶异,“武丘平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新帝不足为惧,是皇甫的人,他们不会容许敌国还活着一位皇子。”
“你这样公然与他们作对,不怕神武帝怪罪?”她虽不晓得他的身份,却大约知道他听命于谁,因此颇有些奇怪。
“我自有打算。”
“那就好,”她笑得满脸狡黠,“咱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我也得落水的。”
……
普阳乃天子脚下邻城,治安、商贸俱佳,却唯独有一点看起来不大入流,那便是民风过于开化,烟花巷柳之所颇为繁杂。惠文帝在世时也并非没有行过遏制之法,但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面里取缔了的东西,暗地里照旧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