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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 番外篇完本——by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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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眼见江凭阑接过了玉盏,就继续问:“前辈昨夜都与您说了什么,叫您醉成这样?”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并不清楚狂药的另一个身份,担忧的无非是这位看似与皇甫弋南息息相关的人物会提及叫江凭阑不高兴的事。
“喝酒就是喝酒,聊天做什么?”江凭阑自己都没理清楚狂药的意思,自然也不晓得如何与商陆讲,便这么敷衍过去了。咽下苦得要命的醒酒汤,整个人神智的都被刺激得清明起来。
商陆咬了咬唇,想起昨日从吕仲永那里听来的话,忍不住就蹙紧了眉,犹豫一会又试探道:“凭阑,你昨日在浴池怎得了,我瞧陛下慌里慌张的。”
“睡着了而已。”
“那陛下他……!”
江凭阑一面翻身下榻,一面觑她一眼,“他怎么?他敢怎么?他敢怎么我打断他的腿。”
商陆好歹吁出一口气,眉开眼笑起来,“没怎么就好。”
江凭阑刚觉得商陆这反应有些不对劲,想问个明白,就被宫人的通传给堵住了话头,随即便见柳瓷风风火火进来了,“凭阑,出事了。”
“别慌里慌张的,但凡不是皇甫打进了南回就没什么可紧张的。”她淡淡一句,示意柳瓷慢慢说。
“那倒的确不是大事,只是说小也不小。你晓得的,此前主子得以借西厥之力建国大乾,是与当初的西厥老王,如今的顺王做了交易的,定都南回后,顺王为免沦为弃子,要求琼公主留在西厥王庭为质。”
“继续说。”
“主子今早收到了琼公主冒险传来的密信,得知西厥王庭的反动势力近日里有了动作,怕要对顺王不利。”
江凭阑已然穿戴齐整,端过一杯茶水匆匆漱了口,又道:“乌舍纳绝非良善,当初会与微生合作不过是因无力收束王庭内乱所作的权宜,待到西厥内部危机彻底解除,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过河拆桥。微生心知这点,因而预备了后手,替乌舍纳平定内乱的同时也给王庭留下了一颗不□□,那就是乌舍纳的弟弟,乌伦瓦利。这个弟弟一日不除,乌舍纳就一日忌惮,也因此一日不能与微生撕破脸皮。如今乌伦瓦利要有动作了,乌舍纳必然要求助于我们。”
“那咱们帮是不帮?”柳瓷皱了皱眉,“帮了,就意味着西厥王庭的危机将彻底解除,顺王必然要因此加紧脚步独立出大乾版图。可不帮,那乌伦瓦利一旦上位,怕更不会顾及前头顺王与主子签订的协议,结局似乎也是一样的。”
江凭阑笑笑,“那么,你可晓得乌舍纳与乌伦瓦利这对兄弟最大的区别在哪?”
“性子。前者疑心重,顾虑多,极能忍耐,后者则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既然西厥注定要与大乾割袍断义,那么,何不令如此不对盘的两人先且自相消耗一番?手足相残的戏码,不是最好看了吗?”
她语气清淡,似乎不过在说今日午膳要用什么菜,柳瓷闻言忍不住悄悄屏起息来,只觉得她如今也真是越来越狠厉了。只是这话并没有错,主子叫她来过问江凭阑的意见前,也是这么打算的。
半晌后,柳瓷点点头,“主子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又有个难题。一来,琼公主尚在西厥王庭为质,咱们行事必然要受到掣肘。二来,依照大乾眼下的形势,您与主子万不可能离开南回朝廷,去到高原那地界,如此,就缺了个人去控制西厥的‘火势’。”
江凭阑负手立在窗边良久,“实在不行,由我出面也是可以的,只是微生身边也的确须人帮衬,若能有谁替我去,自然更好。”
“西厥不比中原好几分,亦是如狼似虎之地,当初主子四面楚歌,若非步步小心筹谋,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局面。眼下朝中可用之人实在匮乏,尤其退可运筹帷幄,进可亲征沙场的更少。”
江凭阑来回踱了几趟步子,“的确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只是,倘使不从朝里择呢?”她忽然停了下来,回身道,“有一个人,倒是恰好合适。”
“谁?”
她笑了笑,“狂药。”
☆、出山
要想说服得了狂药出山自然不是容易的事,倘使是三年前的江凭阑也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抉择。她是从小就失去自由的人,因而更比常人明白自由的可贵。狂药宁愿做一个死人也想要的东西,她无法不成全他。
可如今她没有办法了,她也是人,她也有私心。没有人比狂药更适合那个地方了。
柳瓷闻言瞠目道:“狂药前辈不过江湖人士,何以做得了行兵打仗之事?”
江凭阑闭上眼平复了一会,没答她的话,也不知朝着那个方向,忽然淡淡道:“前辈,既然都听见了,就下来吧。”
她话音刚落,殿门前立即倒悬下来一个人,朗声笑道:“丫头,你们大乾打仗倒是厉害,这待客之道却着实不如何!你这横梁也太硌人,直睡得我腰板疼!”
江凭阑闻言给柳瓷使了个疑问的眼色,柳瓷见状立即答:“昨夜你醉得不省人事,是主子抱你下来的。主子替前辈安排了住处,可他非要睡在横梁上,说那里舒爽……”
她笑笑,看向倒挂金钩翻身而下,一面往里走一面提起酒壶仰头倒的人,“前辈,看来可不是我们大乾招待不周。”
狂药也不在意被戳穿,耸了耸肩将酒壶丢过来,“酒没了!”
江凭阑示意侍从去换酒,一面道:“西厥高原上盛产一种黄金酒,色如琥珀,回味无穷,前辈不想去尝尝?”
“不想!”他挥挥手打发。
“那清香醇厚,绵甜爽净,以圣泉之水酿造而成的青稞酒,您也不感兴趣?”
狂药大喇喇找了把圈椅坐了,闻言滞了滞,再度挥手道:“不感兴趣!”
江凭阑沉吟一会,吩咐柳瓷将包括她自己的所有人手撤出了凭栏居,才缓缓道:“不是我说,前辈,这中原的酒想来您也喝得腻歪了,走一趟西厥,喝不完的佳酿,享不尽的金银,无聊了还能杀杀人放放火,更要紧的是,顺带也可替您家两个孩子来我大乾当卧底,这买卖,您不稀罕,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这丫头……!”狂药被说得一噎,没继续往下讲。
“哦,还不止这些。”她淡淡笑了笑,“二十年前,喻将军为国戍守边关,抗击厥人,却于一场伏击战中不幸落败,以至功勋覆没,甚至被有心人设计陷害,以通敌叛国之莫须有的罪名遭受责难,最终致使喻家满门男丁几乎被血洗了干净。而那个所谓的有心人,正是忌惮喻家太过,几疑成疯,意图斩草除根的神武帝。”
“在那场肮脏的伏击战里,喻将军罹难,可随兄出征的您却侥幸活了下来。您在高原的风霜里辗转奔逃数月,本欲回京复命,只是半道里听闻了喻家变故,便转而一走了之,隐姓埋名至今。要说您此举是否对得起喻家满门数百冤魂性命,亦或者刀尖舔血十余年,一心意图平反冤案的您的外甥与侄子,我不晓得,也没资格晓得。可我能确信的是,除却与您师出同门却最终反目成仇的神武帝,西厥一样是您的敌人。当年亲手砍下您兄长头颅的人,就是如今的顺王,乌舍纳。”
狂药闻言默了良久,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丫头,我都成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又是戴罪之身,能当如何?那些旧事,交由喻家后辈操心便够了。”
“是吗?”她一挑眉,不置可否,一面拆了一封火漆封印尚在的密报,“既然说到您家的后辈,不如顺带瞧瞧甫京今早刚新鲜出炉的新闻。”她瞥一眼密报,通篇只花了两眼,随即递给狂药,“两则消息。第一,神武帝确立徐皇后嫡长子,皇十六子皇甫晔为太子,册封典礼就在今日。第二,昨夜,皇六子皇甫赫行刺准太子不得,人赃俱获,当场被看押入天牢,眼下正待审讯。”
狂药摇了摇头也不知在作何感慨,半晌道:“真是好手笔。”
江凭阑心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一面道:“是了,这一年来,您那好外甥假意与徐皇后合作,暗助年幼的皇甫晔上位,又将皇甫赫一步步拖下水整垮……的确堪称神来之笔。”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问,“只是您可晓得,接下来还有什么?”
狂药没说话,江凭阑等了一会,负手走开几步,“接下来,皇四子皇甫叔禾将为对付势头渐盛的皇甫弋南,重燃与跌落谷底的皇甫赫合作的念头。六皇妃姜柔荑将假意相助皇甫赫,实则却替皇甫弋南暗中盯梢,甚至作梗。皇十一子皇甫逸与喻衍将作出与皇甫弋南针锋相对,全力辅佐皇甫晔的架势给朝臣们与老皇帝看。而皇甫弋南,只等收网。”
她笑了笑,“待到皇甫逸与包括喻衍在内的太子一系全然取得老皇帝的信任,皇甫叔禾与皇甫赫彻底玩火自焚,这江山自然就在他手中了。”
狂药点点头装傻,“这不是好事吗?”
江凭阑回身一笑,“对您而言,对皇甫弋南与喻衍而言,的确是好事,可这么好的事,我江凭阑既然晓得了,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吗?”她说罢手一扬,一幅长六尺,宽三尺的舆图“哗啦啦”洋洒开来,铺陈在了桌案上,“这一幅山河舆图,想必前辈便是闭着眼也能描摹得一分不差吧?”
她稍稍倾身,一手撑住案几,一手扬起,纤长白皙的食指牢牢点住了一处关隘,“西厥将乱,我有一百种法子令祸水东引,前辈比我更懂得这个关隘的要紧,倘使我大乾不惜自损,大开国门,皇甫一样讨不着好。您说,到时,出关迎敌的人将会是谁?我想,49 除了您的侄儿喻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再一扬手,这回指在了甫京的位置,“皇甫赫如今身败名裂,已然被逼至绝路,又有皇甫叔禾在旁撺掇相助,来日必要有背水一战。我相信皇甫弋南将有万全准备,可倘使到时西有厥人入侵,南有大乾干涉他皇甫内政,他还能防得滴水不漏吗?”
狂药眯着眼看了她许久,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到得最后朗声一笑,“丫头,你这套先礼后兵的招数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他若非也曾金戈铁马征战杀伐,还真要被这副胆气与架势镇住了。
江凭阑收回手势,牢牢盯住了对面人的眼,似笑非笑道:“前辈,大乾皇宫困不住您,我亦困不住您,您若执意不愿答应,今日根本不必现身,甚至不必赴这三年之约。倘使那样,即便我有三寸不烂之舌又如何?您本就是冲着答应我来的,不过想看看我预备拿什么来说服您罢了,又何必再与我整这些虚的?”
“好,好!”他大笑起来,“说吧,丫头,希望我做什么?”
“我想送给西厥老王一场持久的内耗战,希望您出面替我稳住形势。”
“需要多久?”
“两年。”她伸出两根手指。
“八百壶美酒。”狂药亦跟着伸出两根。
拳掌相击里,“成交。”
……
千里外甫京城宁王府,亦有一桩见不得光的交易于同一时刻成交。一身黑色斗篷裹身,纱面遮容的女子缓缓自座上起身,点点头道:“弋……”她话刚出口,又想到对面人似乎不喜欢她这么称呼他,便改口道,“殿下,我明白了,姜家在此事上,必将全力支持您。”
对面人伸出一双血色全无的手就着炭炉暖了暖,点点头没说话。
姜柔荑皱了皱眉,“殿下如今这般惧寒,可要小心身子才是。”
他淡淡笑笑,收回手道:“多谢六嫂关心了。”
“弋南……大业将成,你我间……”
“六嫂倘使无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姜柔荑咬了咬唇,张嘴似想说什么,终归还是忍了,福身告退离开了书房。她听从皇甫弋南之言,亲手设计陷害了自己的丈夫,叫他背上了谋逆弑弟的罪名。如今皇甫赫就要倒台了,她与皇甫弋南间的屏障也就消失了。没了江凭阑,那个连侧妃名分都没有的何七小姐,她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以皇甫弋南的能力,便是替她改头换面也容易得很,这宁王妃乃至皇后的位子,迟早有一日是她的,她还不必着急计较这么多。
步步为营近三个年头,她想,她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皇甫弋南看也没去看姜柔荑的背影,待人走后低低咳了几声,复又伸手去就炭炉,继而道:“乘风。”
屏风后边立刻转出来个人,“主上有何吩咐?”
“姜柔荑还是不够聪明,差人多盯着些那头的动静,老六有所怀疑不要紧,毕竟如今他筹码全无,不得不姑且信她,只是莫留下了确凿证据给老四抓着。另外,倘使不出意外,今夜老四必将乔装走一趟天牢探望老六,到时,将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回报给我。”
“小意思!”李乘风拍拍胸脯,见他似乎没别的事了,又道,“主上,这些小事,您便是不交代,我与观天也清楚得很,您就甭挂心了。倒是近日天寒,莫不如叫何老替您开几剂药来料理料理身子?”
李乘风说归说,却是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哪知皇甫弋南一反常态淡淡道:“也好。”
他愣了一愣才颔首应是,刚要走忽又被身后人叫住,“南回的消息照旧回报。”
他心道主上也太急了些,嘴上却不敢违拗,婉转道:“王妃昨日方才班师回朝,消息尚未来得这么快,想来最早也要入夜才能接到密报。”
皇甫弋南面无表情点点头。
“您可是担心西厥的事,才着急要晓得王妃的消息?依属下看,西厥便是乱了天,破军帝也决不会放王妃去处置的,那多劳心费神呐。”
“我知道。”他淡淡一句,说罢又不再讲话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
他当然知道微生玦不可能叫凭阑去冒险,却一时想不到如今的大乾还有谁堪胜任,这么蹙着眉敲过几下后才停下动作,眯起了眼,“三日前,你说那人在南回邻城现身了?”
李乘风不意他思维跳跃极快,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是,探子回报,确是二爷无疑。”他说罢似乎想到什么,霍然抬首,“难道是二爷!”
“倘使真是如此,就不必另行安排人手去帮大乾了。”
“那倒的确……以二爷的手笔,十个西厥也够他治了,只是,只是这如何可能呢,二爷隐姓埋名二十年,岂会轻易为王妃出山?”
皇甫弋南沉默一会,似是想通了什么环节,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好歹是露出了点笑意,“有她在,无甚不可能的。”
李乘风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又听他转了话头:“夕雾的生产该在何日?”
他听见这话的一瞬险些误以为何七小姐当真有孕了,顿了一会才笑道:“主上,倘使是王妃生产,您可不会记不得日子。”
皇甫弋南倒也没因这调侃动怒,垂眼看了看炭炉没有说话。李乘风意识到自个儿提了不该提的茬,立刻生硬道:“约莫该在下月初。”
他点点头,“去抱个孩子来,时间上大致对得齐便好。”
李乘风一面暗暗佩服主上这手偷天换日,一面苦着脸感慨:“不过主上啊,不是我说,您这眉眼恐怕生不出丑的,可要找个像您这般的,实在叫属下为难呐。”
皇甫弋南冷冷瞥他一眼,“用不着像我。”
他一愣,“那来日这孩子长大了,可不一眼就瞧得出真假?”
“这孩子长不大。”
“您的意思是,暂且拿这孩子稳住何家,待到时机成熟便将他送出去?”
“否则你以为?”
他恍然大悟般笑笑,“也对,要真长得像您,可不得叫王妃误会了!想来待到朝中局势稳定,您也不必再费心与何家交涉,这孩子自然就无用了,随意托付个人家便好。只是这么说来,您预备将这孩子养在王府多久?”
皇甫弋南负手踱到窗边,眼光淡漠地望着南回的方向,许久后轻轻道:“两年。”
—————(第三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卷完了。接下来是本文的第四卷,也就是最后一卷,尾声部分自然会回归男女主主场,请小天使们放心看!另外,来自作者君的高亮友情提醒:下一卷的开场并不缺少男主,缺少的可能是发现男主的眼睛。
☆、狭路重逢
两年后。韶光三月,春和景明。
三分天下安宁了七百来个日夜,不论是北面疆域辽阔的皇甫,亦或者南面各自盘踞一方的大乾与大昭,俱都一派风平浪静,休养生息的模样。终归三国内里皆千疮百孔,亟待整治,两年来,谁也未曾设想打破这种平静,尤其以战争的方式。可三国的上位者都知晓,大陆西面那片高原上日益繁茂的长草,已然被撒满了细小的火星子,只待这一年的春风悠悠吹过,便可燃起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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