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吹起彩云飞扬完本——by春夜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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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切好像只是她镜花水月般的错觉,在那晚之后,他像变了个人,开始沉默和躲闪,甚至不再主动和她说话,她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高三年级,高考的利剑悬在头顶,学习当然是重中之重。
第一轮全面复习正式铺开,高三开始学校不再举行期中考试,而是每一轮复习结束后就直接模拟考试,随着复习频率的日渐密集,后面的模拟考试也会越发频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强化学生的考试意识,逐渐适应来年七月的人生大考。
11月下旬,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年级排名很快出炉,三班这次依然微微落后六班,但年级的前100名中,三班的人数名列前茅。
张文君这次考得不错,班级十一名,王旭阳紧紧挨着,班级十二,肖剑毫无悬念继续保持年级第一,三班的整体表现相当稳定,只是,吴立萍,排到了班级第七。
周末,张文君照例是和周倩结伴回的家。
“文君,你考上大学应该没问题了,我是没办法了,只能走委培生了。”周倩叹了口气,她现在在班里的名次30开外,就是再超水平发挥也是个大专,还好,厂里有委培指标(p.s当时很多大学与国营大厂、政府部门、科研单位签订有委托培养协议,定向招生,定向分配,录取分数比一般的学生要低),再差也有学上。
“没到最后,别轻易放弃,不是还有大半年吗?”张文君安慰着自己的发小。
初冬的天气,天黑得很快,等两人到了厂区门口的公交站台,天色已经灰蒙蒙了。
推开家门,张文君一眼看到正襟危坐的父母,心里不由一沉: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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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文君,来,你坐下,爸爸妈妈有件事和你商量,”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在家里的餐桌旁坐下,语气虽然平缓,但隐隐透着不安。
“这个事呢,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今天尘埃落定了才和你说,”母亲温柔的语气令张文君更加紧张,她知道每每家里有大事要议,母亲就是这种表情。
张文君父母所在的厂原本就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外面的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是厂领导的管理思路依然保守僵化,厂里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仗着以前的老底子,厂里还在苦苦支撑。脑子活络的人都开始自谋出路,和安于现状的张爸爸不同,张文君的母亲很早就有危机意识,她这两年总是利用出差、探亲的机会去沿海城市寻找发展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母亲在江苏一家很大的制造企业应聘成功,岗位是销售副厂长,父亲过去继续当高级工程师,那家单位给出的条件不错,工资高而且可以全家解决户口,条件只有一个:元旦以后必须上班。
“那,那我怎么办?”这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和重大,张文君一时之间有些六神无主,
“你是我的独生女儿,当然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去了!”母亲的口气无比坚定,
“可是,我马上要高考了,到那边,上学怎么办?”张文君倒吸了口凉气:高三转学,这是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是当地的一中,也是市重点,而且江苏那边的分数比这边还低一点,没问题的…”母亲好像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只是最后通知这个一直一无所知的女儿。
千想万想,张文君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开始脑子像被炮弹轰了一下乱哄哄一团,待缓过劲来后却心潮难平:古城,虽然不是她的祖籍,但她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她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厂子弟学校,她从小学一路上到初中,青云山,小卖部,楼下的杉树,还有这个她待了近十年的屋子……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原来以为的天长地久、理所当然,转瞬之间就要海角天涯,人生,真的都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吗?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张文君的语气里有无奈的悲伤,眼底空洞一片:孩子,只是父母随身携带的行囊吧,他们走到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你无法选择,你永远身不由己。
“尽快,十二月上旬吧,厂里的手续已经办好,我下周就和你去学校办手续,你也要尽快过去,去适应新学校。”张文君的母亲冷静说道,好像丝毫未觉女儿情绪已经低落到谷底。
“文君,你别难过,之前没和你说,也是怕影响你学习,”父亲感觉到女儿的沮丧,小心翼翼说道,:“再说,你现在学习很稳定,过去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可以熬过去的。”
“是啊,你们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张文君愤然起身,‘砰’的一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留下饭厅里面面相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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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一的上午,古城迎来了今冬的又一次降温。外面的温度骤然下降了10度左右,冬天真是来临了。
比外面更冷的是刘文峰的脸色。
张文君的母亲,这个平时温和、淑雅的女人,今天却无比坚定地坐在班主任刘文峰的对面,冷静地告诉刘老师,因为家庭调动,张文君只能上课到本周五,周六将随全家迁往江苏。
“文君妈妈,我觉的你这样的安排对她不负责任,”刘文峰憋了半天,费力吐出了这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震惊、难过、不舍还是愤怒,他直觉上就是要阻止她的母亲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刘老师,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文君她基础不差,我相信她在江苏考高没有问题,再说,那也是一所不错的学校…”张文君的母亲仿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和眼前这个年轻的班主任辩解,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文君妈妈,”刘文峰的口气开始急躁,“每个孩子到新的学校都会有适应期,她现在在麓苑非常稳定,如果不出意外,她可以考上重点大学,有美好的未来,可是,现在贸然转学,如果她不适应,高考发挥失常,岂不是抱憾终身?”
“不会的,我相信我的女儿,”面对急躁起来的班主任,张文君母亲不为所动,“我们一家三口尽快一起把户口迁过去,现在还有半年多,时间来得及。”
“你怎么这样固执?户口户口,张文君可以把户口留在古城,一旦考上大学,户口不也会随迁到大学去的吗?反正她也是住校,我们老师同学都可以照顾她,让她在这里顺利参加完高考不行吗?”性急之下,刘文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行!”张文君母亲缓缓起身,目光直视着已经眼光发红的班主任,一字一句无比郑重:“文君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必须和我们家人在一起。刘老师,我感谢一直以来你对文君的关心和帮助,她很幸运,碰到你这样优秀的老师。但是她的转学不容商量,这是我们全家的决定,对了,火车票我都托人买好了,周六早上八点的。对不起。”
看着已经走出办公室门的那个背影,刘文峰呆立在座位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玉芬发现原本活泼开朗的同桌今天非常反常,整个周一的上午,她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的落叶怔怔发呆:她考得不错,最近也没碰到烦心事,怎么会如此闷闷不乐呢?
吴立萍最近自己也心事重重,但她发现张文君比自己过犹不及,她甚至看到她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和绝望,这不禁令这个团支部书记大惊失色,以她对这个亲密搭档的了解,她一定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
晚饭过后,她把张文君堵在宿舍里,逼她交代。
“吴立萍,我,可能要离开你们了,”憋了半天,张文君终于艰难地开口,
“你说什么、什么叫你要离开我们了?你要干什么?”吴立萍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麓苑,离开古城,去别的城市上学了,因为我家里调动,要搬去江苏了…”张文君一口气说出来,后面几个字已经带着哭腔:她不想走,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分离,可是心口压抑的忧伤和委屈却怎么也藏不住,她不知道这一刻该如何是好!
“什么?”吴立萍瞪大眼睛,重重坐在张文君床铺上,半天一声未吭。
周二的上午,张文君要离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三班。
她拒绝班长杜小红以班级的名义举办分别仪式,也拒绝花班费给她买任何纪念品,她甚至拒绝同学们对她各种形式的邀请:东街最后的晚餐,食堂的聚会….,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如平常一样上课、下课、复习、睡觉,不动声色一点点收拾宿舍里的东西和教室里的学习资料,看着表面平静的同桌,王玉芬终于忍耐不住拉着这位她一直仰慕的女生,朴实的女孩拿出一本小小的崭新的笔记本,红着眼睛说:“张文君,你别嫌弃,我没什么钱,这只是送你的一个小礼物,希望你一切顺利…”她看见同桌咬着嘴唇轻轻说:“谢谢!”
张文君的书桌里,早已装满了每个同学送的五花八门的小礼品,她知道他们一定写了很多的分别赠言,那些离情别愁,她没有勇气去读,她怕失控的情绪如火山爆发,所以她一个也没有打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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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周五的下午,张文君的母亲带人拿走了她在学校所有的东西,吴立萍说:“阿姨,我想和文君说几句话,好吗?”
天空阴沉昏暗,好像马上要下雪了,古城今年的冬季尤其寒冷。
“他们明天要去车站送你,我就不去了,今天提前送了,我实在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吴立萍语气沉重,好像今天的天气,阴沉又压抑。
“还要晨跑呢,你和他们说,别送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背着她还留了这一手,刘老师知道吗?
“我真的没想到,最先分别的,竟然是最好的朋友,我最近其实很烦,你还要来雪上加霜,你这个坏家伙…”一直自负无比的支部书记,此刻终于潸然泪下,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你,还在为他烦恼吗?”张文君强忍着眼角要蹦出的泪滴,转移了话题,
吴立萍呜咽着:“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他为什么这样?”
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喜欢与他的喜欢不一样。
忽然间,吴立萍张开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肩膀,还未开言,已是泪如雨下,那究竟是久久压抑的委屈,还是知己将要远离的悲伤,是她这段毫无胜算感情的无奈,还是她少女初恋的落花成冢,她和她都说不清楚。
她也张开了双臂,抱紧了微微颤抖的她,头一次看见骄傲的她,也有一天为一个男孩这样撕心裂肺地疼,她有感同身受的悲凉,她为她的无能为力悲凉,为她的满满的真心却被轻描淡写地无视悲凉。
不过,那凉薄的爱情却让友谊越加坚固,这一刻,她俩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挨得近。
寒风里,两个女孩紧拥在一起,没有说话,却胜过万语千言
周六的早上,张文君早早就睁开了眼,在古城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里,她几乎彻夜未眠。
大件的东西早已经办理了托运,随身携带的都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和随身用品,一家人大包小包刚刚走进火车站广场,张文君就看见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寒风中站立。
“李泽,”张文君大声招呼着,“你怎么一个人?”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阿姨,叔叔好,我,我提前来了,我帮你们拿东西吧,”男孩不由分说,拎走了女孩手上所有的行李,大步走向候车大厅。
古城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尽管不是春节,但老旧的候车厅里挤满了远行的人,不多的座位早已被抢占一空,地上都坐满了人,大厅里弥漫着烟味、饭味和没有洗过衣服的酸味,让人一阵反胃和恶心,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张文君,咱们到那边站会吧,空气会好点,”李泽轻轻建议,他今天背了一个耽美文库,里面鼓鼓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张文君母亲和父亲此时已经等在指定车次的候车走廊上,这是一趟长途客车,上车的人很多,还是先排队比较妥当。
候车厅的入口处有一个小卖部,这里紧挨着大门口,虽然有些冷,但空气比里面要得好多。两人不约而同在这儿停住了脚步。
“这个,送你的,”李泽从耽美文库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递到张文君眼前,“我给你的礼物,祝你,在新的地方,一切顺利。”
“这是什么?”张文君掂了掂手中的盒子,微微地有些沉。
“我的一点心意,自己做的手工,原本想高考结束给你的,没想到…”李泽的嗓子眼有点发紧,喉咙酸涩,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身边穿梭而过,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少年鼓起了平日里怎么也不敢提起的勇气:“张文君,我,真的一直都,都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仿佛深怕他会说出让两人难堪的话,女孩生生打断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吐出来的话语,“我之前对你那样,只是不希望你误解,毕竟,高中阶段,对大家都特别重要,不过李泽,咱们三年同学,永远都是同窗,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女孩安慰般地柔声说道,
同学,同窗?李泽心头一凛:原来,在她的心中,他对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她的十年学生生涯中无数个平平淡淡的身影中的之一而已,她把他推得这样干净,彻底,不让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这不禁让原本豪情万丈的他如迎头泼了一桶冰水般地从头凉到了脚,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那个令自己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所谓的爱情,和之前的父母亲情,兄弟意气是如此不同,它既需要勇气去争取,更需要那个叫缘分的东西主导胜负,这是个多么无奈而又痛苦的领悟。
颐牵恢皇峭О桑课颐怯Ω盟闶牵门笥寻桑俊崩钤蟮牧成嫌星考烦隼吹目嘈Γ瓤藁鼓芽矗喝绻绻咸熳⒍ㄈ梦椅薹ǹ拷悖煞裨市恚梦易叩帽缺鹑死肽愀恍┠兀恐辽偃梦矣懈隼碛桑梢怨匦哪悖醋拍悖龃硕眩榭梢匀靡桓鋈吮涑扇绱吮拔ⅲ殖3A畋拔⒌男奈薹ㄈ缭敢猿ァ?br /> “当然,我们,就是好朋友,”看着眼角已经微红的男孩子,想起他一大早在寒风中的等待,张文君心中有愧疚和不忍,“李泽,对不起,我一直不想让你有所希望,因为这样就不会有失望…”
可是,你可知道,比起失望,更令人害怕的是彻底失去。
想到有那么一天,他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人,那令他无数个不眠之夜牵肠挂肚的人,终将渐行渐远,互不相干,李泽的心不由心如刀割,思绪百转千回,却不知道如何述说,这一刻,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心头湿漉漉的,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这是我自愿的…”
火车的检票正式开始,杜小红风尘仆仆领着十几个三班的同学冲进了候车大厅,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上了火车的卧铺车厢,王旭阳和马斌都发觉李泽今日的眼睛有些红肿,却没有多言,朱洁还是咋咋呼呼地说着车轱辘话:“张文君,你到了那边千万记得写信啊,我们都等你回信呢…”,
“张文君,我要和你抱一下,”刘燕燕忽然提议,狭小的卧铺车厢里,男孩女孩一个一个互相拥抱,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呜咽的声音开始响起,像是瞬间被传染,哭泣的声音逐渐放大,恰在此时,出发的汽笛声陡然响起,“你们赶紧回去吧,”张文君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把同学们送下火车,父亲帮她升起沉重的窗户,她挥着手强笑着和三班的同学告别,火车轰隆隆开始启动,白色的雾气瞬间吞没了站台上高低错落簇拥在一起的身形,寒风凛凛,他们站在那儿挥手告别,望着那些身影逐渐缩小到完全消失不见,张文君的眼泪如泄洪的闸水,喷薄而出!
像是忍耐多日的火山终于爆发,一个多星期来的压抑的愁绪终于决了大堤:再见,亲爱的同学,再见,麓苑高中,再见,那些年少的回忆,再见,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泪水如涌出地面的泉,无穷无尽,哗哗流淌,怎么止也止不住,离别的悲伤令这个原本开朗快活的女孩情不自禁,这一刻,她好像流尽了一生要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