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间 番外篇完本——by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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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骆素衣眉心一皱,她想起了,怪不得觉得眼熟,这荷花她在大嫂那见过,她画的荷花与众不同,故而她印象深刻,还专门与她玩笑过几句。还有那香,她似乎也在天璇院子里闻到过?
骆素衣脸色剧变,想起了从信都传来的消息,天璇这次怀孕凶险,所以一直在山庄休养。又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蒋绍种种不同寻常之处。
越想骆素衣的眉头皱的越紧,那方帕子是崭新的,香味也是最近出现的。
他怎么敢,他是疯了吗?
骆素衣的反常被人禀报到蒋绍处,听罢,蒋绍不以为然的一笑,拿起一旁的帕子看了看,她高兴就好!
蒋绍翻了翻桌上公文,他不想走,不过不得不走。不过在走之前,他需要好好部署一番。
临走之前,蒋绍去向天璇告别。
天璇依旧一言不发,蒋绍兀自在那说着话:“你好好养胎,不要试图离开。现在外面很乱,也许你刚离开就会落入别人手里。不管怎么样,起码我不会伤害你们。”
天璇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痕迹。这几日她每天都点着那么浓的香,他身上难免沾到一些。
她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蒋绍的眼,可她总要试一试的。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涉及自己丈夫的时候,骆素衣会发现吗?发现之后她会如何?
她是选择视而不见还是和蒋绍闹,亦或者循着蛛丝马迹找过来。万一骆素衣有行动,也许蒋峥就能循着痕迹找到她。
第144章
七月流火天,烈日下的永州城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火炉。
经过一天暴晒的花花草草皆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还有一些嫩叶被烤得卷了起来,日头下更是人烟罕见,偶有一个也是步履匆匆的小跑而过。
刚从外面进屋的蒋嵘接过丫鬟递上的湿巾擦了擦汗,又在凉水盆里净了净手,才拿起茶几上的凉茶,一口饮尽,不禁喟叹了一声:“还是你会享受!”
书房角落里摆放了青铜冰鉴,冒着丝丝凉气,与外面形成了强烈:“来了好一阵,依旧适应不了永州城的气候。”再看清清爽爽的蒋绍闲适的靠在椅背上,轻笑:“会功夫到底占便宜,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心静自然凉!”蒋绍闲闲道道。
蒋嵘笑,随着蜀帝病危,南蜀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他如何心静。蒋嵘打开象牙折扇轻摇,问:“最近宫里情况怎么样?”
他虽然也有情报网,但是终究不如锦衣卫神通广大。这几年他能有此声势,蒋绍功不可没。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是好事,但有时候也让人不得不忌惮养虎为患。蒋嵘暗暗啧了一声,面上不漏分毫。
“蜀帝已经神志不清。”蒋绍道:“关家老大在皇宫部署了不少兵力。”
蒋嵘目光一闪,停下了摇扇的动作,自从两月前蜀帝病重不能理事让嫡长子监国之后,南蜀朝廷便四分五裂,大皇子、四皇子和九皇子三党互相倾轧,余下兄弟也不安分。
依着蜀帝的安排,他更属意嫡长子,然而四皇子、九皇子实力不可小觑,大皇子想顺利继位也不容易。正因为如此,他们蒋家才想着浑水摸鱼,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连老天爷也要看不过眼。
“若是蜀帝驾崩,难免会有纷乱,但是关老大继位的可能性依旧是最高的,此人性格强硬颇有手段,对我们可不是好事儿。”蒋嵘沉吟片刻后道。
他们自然希望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子继位,比如说九皇子,他能成为三足鼎立中的一足,全赖于他有一个当皇后的娘和掌兵的外家梁氏。他本人并不得蜀帝看重,随着他日渐长大,暴露出来的无能平庸,朝臣的支持每况日下。可以说是这三党中最没有竞争力的。
然而龙争虎斗了这么多年,早已见血,,九皇子一系已经没有退路,不管是大皇子继位还是四皇子登基,他们也难逃一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蒋绍笑:“那就坏了他的好事吧!”抬眼看向蒋嵘:“梁氏提出的要求,伯父那可有答复?”眼下梁氏已经走投无路,于是另辟蹊径,暗中和他们蒋氏合作。要求他们支持九皇子,双方和亲,日后蜀国会臣服蒋氏,岁岁朝贡,并且割让边境城池。虽然从此受制于蒋氏,但是起码性命无忧,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总比被灭了满门的好。
蒋嵘目光微沉,所谓和亲,除了把蒋六娘嫁给九皇子,还要他娶关静和。
“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蒋嵘有九成的把握,父王会答应。长江这条天堑将他们几十万的将士阻拦在这一边,几次损兵折将都无法顺利渡过,但是一旦里应外合,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南人在北人面前不堪一击。
至于让九皇子登基,更像国中国,对蒋氏也不是全然无好处。
关氏在南方经营数十年,尤其是荆州,是关氏发源之地,根深蒂固,且关家治下有方,颇得民心。推一个关家人为傀儡,慢慢收复民心,不失为上策。只要关九安分守己,将来封个逍遥王也不难。而他娶关静和,这个身份更利于他在南方经营。
蒋绍笑了一声,戏谑:“那我就先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了。”想起关静和,笑容不觉加深。据他了解,关静和一开始中意的是蒋峥,早在和谈前,九皇子一系就存了这个心思,谁让关家老大老四势力渐长,而九皇子越大越平庸,此消彼长,他们岂能不忧心忡忡。他们甚至暗中联系过蒋峥,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遇上北边起狼烟,这事情就搁置了。
关静和也由爱生恨,尤其是差点被蒋峥派去的刺客所伤,就更恨了。她撺掇着外家转而投向蒋嵘,自然存着让蒋嵘越过蒋峥继承蒋氏基业的心思。这是想让蒋峥后悔呢,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心思,天真的可笑。
蒋嵘扯了扯嘴角,一句哪里比得上你,在嘴里过了过,终究没有说出来。半路从他手里劫走天璇的,只能是蒋绍,这事是他理亏。说出来徒惹隔阂,虽然这隔阂不说也依旧存在,不过有些事情不说出来,还能粉饰太平,说出来就伤感情了。
这时候,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飞奔而入,急声道:“大人,蜀帝殁了。”
蒋嵘猛地站了起来,便是蒋绍也一扫之前的懒散,坐直了身子。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蒋嵘道:“我要去和各位大人商议。”
“我先加派人手打听建康内部情况,你先行一步,我稍后赶来。”
蒋嵘抱拳后疾步离开,脚步飞快,面上透着一股兴奋之色。蜀帝死的如此猝不及防,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不管怎么样,蜀帝就是南蜀定海神针,他一死,南蜀必将陷入内乱。于他们还是利大于弊。
而此时,建康皇宫内已是乱成一锅粥。
蜀帝毫无预兆的驾崩,大皇子第一反应是先瞒住消息,先把下面的弟弟们诓进宫,省得他们生乱,哪想,转眼消息就被走漏,且坊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是道大皇子弑父杀君,迫不及待的要继位。
大皇子这边刚运气压火,四皇子就带着人杀入皇宫扬言要诛杀‘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不过终究是大皇子技高一筹,很快就抵挡住四皇子的攻势,还有余力派兵对付九皇子,论京城兵力,几个皇子加起来都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九皇子一系见苗头不对,偷偷接出皇后与关静和后带着心腹一路向南,他掌兵的外祖和舅舅在南边,蒋氏兵马也在南方。
大皇子收拾完四皇子,又软硬皆施的安抚住几个有实力的弟弟后,集中兵力调转箭头开始对付九皇子。
激战数次后,梁氏节节败退,内部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梁皇后捻了捻佛珠:“发信号吧!”
什么信号?自然是和蒋嵘约好的信号。他们还要在这地界待着,岂能大剌剌的把北方将士放进来,少不得得做出一副奋力抗敌而不敌的姿态,为什么会不敌,因为大皇子咄咄逼人,害他们左支右绌所以被蒋氏趁虚而入。
梁大舅看了看面容端肃的妹妹再看向满脸沟壑神情严肃的老父,虽然早就和蒋氏谈妥了,其实他们私心里并不想真的依靠蒋氏,寄希望于能靠自己挺过去,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异想天开了。
然而事到临头,还是狠不下心,这可是引狼入室。梁大舅张了张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将来他们食言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和。不如试试和大皇子商谈。”
梁皇后眼神一利:“几条人命横亘在我们和老大之间,还有老大几次死里逃生,大哥觉得以老大的性子,会既往不咎,眼下为了名声他也不许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但是一旦他平定朝野,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们顺理成章的暴毙。”
梁大舅心下一凛。
“蒋氏虽然野心勃勃,但是看顾氏,杨氏就知道,起码我们性命无忧。”梁皇后继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会儿,关静和也顾不得害臊,连忙道,“大舅,大哥绝不会放过我们,蒋氏好歹是姻亲,不是吗?”
梁大舅无话可说。
梁老将军闭上眼道:“发信号吧!”
发现信号后,蒋嵘眼底迸射出志得意满的精光,吩咐:“可以动手了!”南北条约还在,为了名声他们蒋氏也不能作为撕毁条约的一方,为了师出有名,少不得制造点意外。
交握着双手的蒋绍突然道:“九泉之下的蜀帝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为了保命把家业拱手让与外人,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蒋嵘神色一怔,垂下眼睫道:“现在低头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抬头,他们怕是存在东山再起的念头。”
蒋绍笑了笑:“可惜你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蒋嵘笑了:“二哥放心!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样树立威望的场合他岂会缺席。他不会用兵,所以只是以监军的身份出现,出现了也不会自以为是的去指手划脚,一来外行指点内行只会适得其反。二来引得将士反感,失去军心。
这种场合,为了避嫌蒋绍向来不出现,遂他道:“那我就在这里预祝三弟马到成功。”
“承你吉言!”蒋嵘笑道:“大哥在北边建功立业,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太落后,不是吗?”
还未说完,便见蒋绍嘴角一挑,目光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蒋嵘展颜一笑,告辞。
在他走后,蒋绍抽出袖中的手帕,隔了这么久,上面香味已经散了。
眼下她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离开?或是担心在前线的蒋峥?若是知道蒋嵘已经和突厥合作,她又会如何?
突厥!蒋绍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锋利。
第145章
顾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一酌。当年那个跳脱没心没肺的少年,已经褪下稚嫩,长成了一个稳重俊朗的青年,周身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才过了四年,可顾深却觉得这四年发生的事情比他之前十五年的说经历的还要跌宕起伏。
父亲和大伯父反目成仇,还在祖父的灵堂上发难,致使长房至亲罹难,明明是血亲却要兵戎相见,病的糊糊涂涂的老祖母突然清醒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明面上的事足以骇人听闻,更何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在他眼前,父亲顾尅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严肃、精明的,可出了那样的事,父亲的形象开始变形,他开始忍不住怀疑,一旦有了怀疑,很多事情重新再看就会发现疑点重重。
这几年他冷眼看着父亲行事,只觉得这样的父亲陌生的可怕。
顾深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一口灌下去,辛辣冰凉的液体入喉,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内心的烦躁稍稍减退了一些。
不远处的顾沣望着弟弟挺拔的背影,在朦胧月色下透着隐隐的孤寂,这些年他亲眼看着这个单纯无知的弟弟一点一点蜕变。顾深是嫡幼子,仗着长辈的宠爱调皮捣蛋,无法无天,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了。
察觉动静,顾深转过头,见是顾沣,扯了扯嘴角:“四哥!”
顾沣盯着他脸上鲜红的手掌印,叹了一口气:“父亲近来脾气不好,我不是提醒过你,你怎的还要跟他顶撞。”
顾深笑容一收,扭过脸,显然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
顾沣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顾深伸手接住,垂着眼也不说话。
“赶紧回去擦药,难道你要顶着这张脸见人!”顾沣道。
顾深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怪,盯着顾沣的眼睛道:“见人,早已无脸见人。通敌卖国,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列祖列宗。”
顾沣脸色骤变,对上弟弟讥诮的目光,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半响他走到弟弟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冷声道:“你这话不要再说了,若是被父亲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皮肉之苦。”
顾深静默了一瞬:“四哥就不觉父亲……”
“子不言父过!”顾沣打断他话,直直看着顾深的双眼:“我们家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底,才有一线生机。”
顾深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什么叫没有退路,大伯父一家在信都不是过的挺好。还有霍氏,蒋氏也履行承诺替他们灭了于氏一族,还厚养活着的子弟。杨氏更好,归顺后,虽然蒋氏派了官员过去,但是杨氏依旧拥有治理权,咱们家不能学杨氏吗?”
“你不明白,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顾沣沉声道。
“我知道,父亲投靠突厥的事,已经被蒋氏知道,甚至是父亲几次三番对天璇表姐下手,蒋峥恐怕也知道了,所以父亲不敢是不是?”
顾沣脸色白了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深。
顾深垂了垂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父亲愿意戴罪立功,我想以冀王心胸,必然会不计前嫌。至于表姐,终究是私怨,和众多将士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他们不会不明白。”
顾沣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有些压抑。
顾深抬眼看了看兄长,轻笑:“所谓没有退路不过是借口罢了,父亲不甘心,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费尽心机却落得个和大伯父差不多的结局。所以父亲把筹码压在突厥身上,观突厥行事,并非只想烧杀掳掠一番就走,而是想入主中原,不过中原历来排外,他们想攻城略地也许不难,想治理好却不容易,所以他们扶持父亲,父亲觉得这是机会,不是吗?”
沉默,顾沣只能沉默!
“四弟,八弟!”
顾深顾沣闻声站起来:“二哥!”来人正是二人嫡亲兄长顾河。
顾河走近,一扫桌上酒杯,再看弟弟红肿的脸颊,摇头:“八弟,你也是大人了,该懂事了!今日母亲身子不好,你就留在家好好孝顺她。”
这是打算软禁他!顾深抬头深深望着顾河。
顾河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回去擦点药,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
顾深抬手一拱:“那我先走了!”说罢,大步离开。
“老八性子直,之前那些话都是无心之言,二哥别和他计较。”
顾河失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性子。正因为知道,这些事才会瞒着他,哪想这么巧被他听了去。”又道:“你向来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我们才是他至亲兄弟,荣辱与共。”
“方才我就在劝他,我看他听进去一些了,我再多和他说说,他就想通了。”顾沣道。
顾河看一眼顾沣,笑:“那就好!”
回到屋里的顾深不管丫鬟见着他脸之后如何大惊小怪,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下去,之前他到的晚了,其实并没听见什么要紧的话,否则哪是禁足。
可只凭他听到的那三言两语,顾深依旧眼皮狂跳,突厥终究是番邦,岂会善待中原人,他想起了几百年前胡人乱华的惨状,中原人在胡人眼里不过是会说话的两脚羊,思及此,顾深夜不能寐,神思不属。
刚与心腹干将彻夜长谈毕的蒋峥思绪纷飞,了无睡意。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天璇,下意识摩着腕上的紫檀手串。
眼下她该有五个月的身孕,不知母子俩现在可好,他又会如何待她?蒋峥手背上忍不住暴起青筋!
忽然听见一阵喧哗,蒋峥心神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同时:“将军!粮仓起火了!”亲卫顾不得请示,直接掀起帘子奔入内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