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主义害死人 第一部完本——by忽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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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照!你是不是疯了!”白川大怒,“你要来真的么!”
姚照充耳不闻,源源不断的冲击波不断冲击着整栋大楼,向着更远处传去,白川双手一摆,十指间幻化出十根冰刃,手腕一摆,利刃带着尖啸袭向姚照!姚照手握一把长刀,不守反攻,直向白川面门攻去!冰刃近身,如雪见阳光,在他厚如实质的防护罩下渐渐消融,而他的长刀也在逼近白川的过程中逐渐慢下来,那是白川的防护罩阻碍了刀势前进。
粗看起来,局势竟显得和缓许多,长刀在白川鼻尖前三寸停滞不动,而数把薄刃停留在姚照身周不再前进。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场面凶险无比,两人只要有一方泄力,哪怕另一方反应慢了片刻,那先泄力的一方也是不死即伤。
先泄力的那个人是白川。
他注视着姚照的眼睛,一点点,一点点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铛铛几声,冰刃纷纷落地,迅速消融。他周身乳白色防护罩也渐渐薄弱下去,此时一团火焰般的防护罩刷地护住他要害,但依然晚了一步,还未等彻底生成就被长刀突地刺穿。刀尖直逼到白川两眼之间,方堪堪停下。姚照收手了,但磅礴的精神力依然冲击过白川全身,他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嘴角流出血来。
狂暴的精神冲击波不再继续。外勤一队三人大口喘气,从地上爬起来,都没有说话。
“姚照你……!”段易秋只吼出半句,就被白川一个手势打断,只能喘着粗气,咬牙切齿。
姚照与白川二人对视。片刻,姚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你会,但不会为了这种事。”白川声音有些嘶哑,“叛国投敌,草菅人命,烧杀抢掠,你都会。今天这件事,不会。你心里清楚我只是照章办事。”
姚照闭了闭眼,嘴唇颤动,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本来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但是你会同意么?”
姚照再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白川说的没错。那些方法需要的时间太长,想瞒着自己做完是不可能的,而自己会给他们做完的机会吗?不会。所以这是下下策,但也是唯一的办法。白川默许,甚至推动段易秋这样做,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
而将杨陶送入如此痛苦境地的,是妄想徇私,回避因果天赋审查制度的自己。
真的做错了吗?如果能够重新来过,自己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他不过是不想让杨陶卷入中轴位面那些权势与武力的争夺,卷入那惨烈的训练、无休止的战斗、朝不保夕的恐惧、对其他位面的侵略与殖民。那些黑暗的经历,背离良心的选择,在执行命令与坚守原则间的痛苦挣扎……外勤九年,他经历的太多了。
他只想让杨陶以一介平民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他相信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保护杨陶,也能够保证两人衣食无忧,无人侵扰,那么在中轴位面也好,在地球位面也罢,两个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的男人,可以脱离过去不堪的生活,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也没有守护到谁,杨陶依然会被卷进那一切,唯一的不同,是他是在经受了如此痛苦与折磨之后,被迫接受那一切。
“姚照,”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段易秋。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要隐瞒杨陶的天赋,我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在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前,就擅自做主。如果他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我倒是赞成你的做法,毕竟女士是应该被守护的,玫瑰本就应该生长在花园中而不是战场上——小图雅我知道你有话说但?0 遣皇侵氐阄颐强梢缘鹊人搅摹?br /> 话语中从未见过的严肃,让图雅将已经溜到嘴边的抗议又咽了回去。段易秋继续说着,
“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强大的天赋,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接受最严苛的任务。哪怕他意志薄弱精神力平庸,他也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何况杨陶,他的灵魂是天生的战士灵魂。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做一个英雄,只想做一个庸人呢?”
“他想要的是平静稳定的生活,是幸福的普通人生活。他不适合去外勤处。”
“我觉得这种话,还是他自己说才算数。他应该有这个机会,并且他也有这个能力,”段易秋侧过身,“杨陶,我知道你醒了。那么我正式宣布,我邀请你做我的搭档,你愿意吗?”
所有眼睛都集中到了那唯一的床铺上,杨陶躺在那里,双眼无神,面无表情,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杨陶!不行!你不能……”
杨陶冷淡的打断了姚照的话语,
“我累了,你们能滚出去吵么。”
☆、如果与因此
“我累了,你们能滚出去吵么。”
那个“你们”,也包括姚照。
白川第一个离开了四楼。段易秋留下一句,“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给出解释。”也跟着白川离去。图雅想要说什么,却被阿北拦住,在阿北和皇极霸天的劝说下终于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姚照和杨陶两人。一盏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出两人的轮廓。杨陶盖着被子,隐没在床的阴影中,看不见他的脸。
姚照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湿漉漉的。杨陶无声地哭着,竭力咬住嘴唇,咬出了血,还是压不住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姚照本想抱抱他,想和他说对不起,想告诉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想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想说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但是他没有。
他的手在杨陶脸上僵了一下,慢慢拿开,伸出的双手并没有最终成为一个拥抱,只是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那因为太多冷汗而虚脱发抖的身体。
那些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不仅仅是因为一句对不起不能挽回杨陶所受的折磨,今晚的交易在尘埃落地前无法吐露半句,是自己的轻信将杨陶的安危交付到了白川手中。这些都是事实,都让他没有立场说出那些安慰的话语。
但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能保证今后就能够保护杨陶的安全。
今晚之前他曾以为他可以,但是事实证明他不能。今晚之后,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种保证更是无稽之谈。所有人都以为他强大而自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无能为力。
从小到大,他和白川、付拓城得到的唯一教育,就是要强大,更加强大,强大到无以复加,要做到所有人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站在所有人都登不上去的高峰。
然后呢?然后就可以成为英雄,成为这个位面所有人羡慕与崇拜的人。成为英雄之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吧。
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东西——唯二的朋友,身边的队友,心中的原则与信念,这个位面中人民与未来。
曾经,他做到过。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他出生入死,战斗四方,一次次外勤任务他永远冲在最前面,永远能够完成目标,然后带着所有的队友全身而退。他是所有人心中的“战神”。
但他知道他不是。多少个夜晚,他从梦中惊醒,梦中他看到队友惨死眼前,看到无辜的人民惨遭屠杀,看到不知名的侵略者占领了位面首府,因果肆虐,血流成河。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外勤任务是否真的都代表正义,真的是为了解放那些人民,而不是为了当地的能源与资源?他一次又一次说服了自己,但在这个说服的过程中,他知道,很多信念已经动摇,他已经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伪善者”,只不过这个念头每每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制。他不敢深想。
起码,他还可以保证自己身边人的安全。
所有人都说他强势、蛮干,毫无战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外勤之前,他要了解任务到何种程度,才肯接下任务,他不能拿队员的安危冒险。所有的准备工作他都必须亲自动手,不肯让一丝疏漏成为致命的弱点。他将全队人的生死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在他的小队里,队员只要开始行动,就等于上了战场,就必须完全服从调度。
唯一的一次破例,是为了追踪“在某人类文明发达位面上建立基地的恐怖组织小队”,任务太过紧急,又是他们非常擅长的类型,他在上级的强大压力下,按照惯例准备了物资,没有实地考察就接下了任务。
传送后,情况却完全失控。强腐蚀性的空气侵蚀了他们□□在外的呼吸道和皮肤,致密且充满危险的藤蔓丛林让他们举步维艰,无处不在的稠密沼泽,无声无息地吞噬踏入领地的一切生命。补给不足,没有合适的地方修整,队员们疲惫不堪,战斗力大幅下降。在丛林中搜索了半个月,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此时接到命令,任务取消,全队回程。
士气降到了最低点。队员中有一人昏迷,一人重伤,急需救治,而随身医疗器械已经消耗殆尽,剩余补给都在传送点附近隐蔽。
在回程中,他们被一群食肉蛇枭攻击,且战且退,进入了一片死亡沼泽。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他的搭档苗钧陷入了沼泽。缓慢,但是不可逆转地向下沉去,就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家境富裕,并非军校毕业。是因为崇拜姚照,他才瞒着家里偷偷测试因果敏感度,被鉴定为A-后又偷偷报名时空管理局外勤员,层层考核进入小队的。他从不掩饰他对姚照的崇拜,这种崇拜与亲近甚至超过了友谊的界限,姚照没有表态过,但也没有拒绝,而是挑选他做了自己的搭档。
他并不讨厌这个男孩子。他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与谁恋爱过,偶尔与女孩子约会,大都在几次后不了了之。如果没有意外,也许真的会答应苗钧不结婚,彼此以兄弟的身份相伴一生的请求。
但是没有如果。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他不是不能救苗钧。利用因果律将整片沼泽变为实质,然后将苗钧与身边凝固的沼泽一同切割,就可以带他上路。但那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耗尽他残存不多的精神力。他很累了,沼泽又太大。但队伍里有重伤员,刚才的变故让他们迷失了方向,前路未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距离传送点还有多远。小队从来是他一个人做主,如果兵分两路,他甚至不知道能让谁来带领其余那些人。
他放弃了苗钧,说出“对不起”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男孩的眼睛。他听到一句“没关系”,其中炙热的感情让他无法回应,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如往常一样带着笑,还是眼中含着泪,就像他自己一样。他带着队伍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头也没回一下。
只用了十几分钟,他们就离开了丛林,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不需要耗费精神力,不需要经验与果决去做任何选择与判断。任何一个队员都能够将这支队伍带出来。
传送点等待的其他小队,诧异地看着那个永远强硬的外勤一队长,像疯子一样冲回刚刚才走出的丛林。然而,他再也找不到那片沼泽。也许他找到了,但是他不会知道,那些沼泽之间没有任何不同,苗钧也许就长眠在他脚边刚刚跨过的那一片藤蔓下,只是他永远都没机会知道。
他错误地、武断地、毫无价值地,亲手葬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回到中轴位面,他办好了阵亡队员的抚恤工作,就递交了辞呈。驳回,再交,驳回,再交,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最后一次,付拓城将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可以转职,但是你不能离开外勤一队。你要继续担任队长职务。如果这样,我可以批准你退役。”
他同意了,收回辞呈,转而递交了转职申请。于是他成为了外勤一处唯一一个担任队长的文职人员。
原本二十多人的外勤一队,在这次任务中损失惨重,在他转职之后,剩余人员也大部分辞职。当年的老部下,只有图雅和皇极霸天留了下来,皇极霸天以副队长的身份行使管理权,他成了一个挂名的队长。最开始,还有人认为他只是一时赌气,总有一天会再回战斗一线,转入申请不断,但从没得到批准。随着时间推移,曾经的“战神”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这些年来,转入的新人也只有阿北和白川两人。外勤一队的个人素质依然是顶尖水准,但综合实力,早就不复当年。
付拓城从没有放弃过让他重回外勤一线。而他从没松过口。这一僵持,就是七年。
七年间,终于有一些口风从辞职的老队员口中传出来,风传他“贪生怕死”“贪功冒进”“为了自己活命甚至可以放弃搭档的性命”“并非辞职,而是因为失职被处分”,甚至以往的战功与荣誉,都被认为是借助付拓城的裙带关系而得到的,并非自己的本事。
他从没有反驳过。哪怕有些人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他也毫无反应。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强大自信的少年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那个作风强硬,杀伐决断的队长,也死在了七年前的那片沼泽中。会对这些在意、会愤怒于别人的看法的天才少年,外勤一队长,已经不在了。
因为无欲,所以无求。他就这样过了七年,也并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杨陶的出现。一个多月的相处,两个月的分离,潜意识海的共生死,幻境中的虚拟与真实。
潜意识海最深处,他曾经答应过杨陶,不会再让他一个人。那时他也答应了自己,要好好对待这个人,不要让他再经历那些痛苦。
然而今晚,他都食言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谁,就好像七年前,他救不了苗钧一样。看着在床上无声哭泣的杨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充满他的内心,让他如此痛苦。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与他相濡以沫过。所有人都对他说,你一定能够做到,只要你想,因为你是S级的因果禀赋者,拥有最强大的天赋。然而真的做不到,要怎么办呢?没有人教过他,他不知道。
没有人曾对他说,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他保护不了杨陶。所以对于杨陶来说,他还有什么价值呢?他与那些曾给予杨陶片刻善意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呢?他曾经发誓要对杨陶好,然而他能够做到吗?他还有资格,将杨陶留在身边吗?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世界上对一个人好,除了单方面去保护,还可以双方相互扶持。
他不知道。
他后退了,甚至有些踉跄,将还在哭泣着、发抖着的杨陶独自一人留在了黑暗的房间里。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没人表扬一下新的封面呢?
在卷耳图铺求得图,感谢美工大大。还有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中的书,道具是不是很熟悉呢?美工大大费心啦
大家觉得,封面上的不明身份黑衣男子,和大家想象中的姚照像吗?
☆、情到浓时情转薄
姚照在杨陶的房门外呆了一整夜。
当房间里那个人呼吸急促,尖叫哭泣的时候,他会冲进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试着将手搭在对方身上,这僵硬的动作却有着奇效,往往杨陶会从噩梦中挣脱,再次昏昏睡去。而当那个人呼吸平稳到近乎无声的时候,他却会无端地紧张,想要接入对方的精神链接却又不敢,只能屏住呼吸静静倾听,直到听到那微弱的呼吸,才会松一口气。
一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尝试接入对方的精神世界。如果他已经失去链接权限又当如何?他没想过他也有这么懦弱而患得患失的一天,懦弱到清晨听到那人即将醒来的□□声时,竟然落荒而逃,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照亮大楼,姚照站在楼前,静静看着朝阳。
黄清雅走了过来。
“姚照队长,昨天晚上是怎么……”说着话,她已经走到姚照面前,顿时吃了一惊,“您没事么?看起来脸色很差。”
姚照并没有看她,只是礼貌地回答,“昨晚只是一场误会。”
“我现在要往食堂去。你去么?”
姚照知道,她的意思其实是,昨天的约定,你还要履行么?所以他回答道,“好的,我们一起去。”
……
大楼的屋顶是一片平坦的露台,几根晾衣杆孤零零地杵在那里。不知谁的床单晾在上面,风吹过,大幅的布料随着风起伏翻飞。段易秋走上露台,看见杨陶坐在地上,上身隐在床单之后,只能看他伸长的双腿,上面还穿着卡通睡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