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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by寒江.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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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两年之前,哪怕是一年之前,他这会儿早就开口请战了。所谓当仁不让,既然他是最好的人选,又何必瞻前顾后地看着别人?然而此时此刻,凌玉城却只是静静坐在一边,一面留意着元绍的神情,一面细细注意着下面的臣子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反应。
首先发言的是奚族的一位老者。此人乃是奚王的叔父,在现场诸人中行辈最尊,年龄也是最长。他扶着元绍特赐的拐杖颤颤巍巍起身,一开口,就是追究奚王的责任:
“陛下,奚王率大军迎敌,不但没能取胜,却让北蛮惊扰圣驾,实在辜负圣恩,可恶至极!还请陛下降旨,重重斥责,随后另选善战将领带领大军,速速回援!”
凌玉城默默在心里翻译:这老头儿当年抢王位的时候抢输了,现在正好趁奚王捅出漏子,重重参他一本,看能不能把王位再弄到手。就算弄不到,把奚王的兵权夺了,未来下手也方便得多……
好主意。您先告诉我奚王的大军在哪儿可以么?有消息了我立刻就送您去!
元绍毫不动容,微微含笑:“奚王年轻,临阵一时不能取胜也是有的,倒不必太过苛责。至于回援么,知道北蛮大军往这儿来,奚王肯定已经率部赶回,想来也不过就是几天的工夫了。”
“陛下!”人群中又站出来一位,凌玉城认得他是飞熊将军之父,奚族五大部中的一部之长,论辈分还是奚王的父辈。要不是他女儿嫁给了前任奚王的一个儿子,这次也不至于急吼吼赶了过来帮女婿抢遗产,曾经被元绍评点为吃相太差。这一位倒不是揪着奚王穷追猛打,而是一开口就请元绍移驾:
“陛下,算上陛下的近身亲卫,留在大营里的战士也不过五万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身为天子,实在没有必要和那些蛮人硬拼。还请陛下速速折返关内,我等拼死为陛下断后,定不使北蛮惊扰御驾!”
“你的意思是……”元绍眉头一扬,似笑非笑:
“咱们人少,打不过,朕应该快点逃回去,把忠诚于朕的子民全部撂在这儿被人抢?”
忽然一拍桌子,哗啦一声,面前几案上的壶碗杯碟全部跳了起来,酒水四溅:
“那朕白做了这个皇帝!”
“陛下圣德!”执戈侍立一旁,正在发呆的一个金吾卫小将被元绍的怒火骇了一跳,手里兵刃砰地落地。他脸色一白,扑地跪倒,一时找不出什么话为自己的失仪辩解,只好大声颂圣。当值的队长看了他一眼,也只能跟着跪了下来:
“陛下圣德,护佑百姓,我等必当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帐中侍立的金吾卫哗哗地跪了一片,跟着是御前议事的大臣贵胄,而后,风行草偃一般,帐外侍卫也一排一排跪倒下来,高呼声直冲云霄:
“誓死追随陛下!”
咳……现在的态势,还到不了“誓死”的地步吧……
看着被诡异地扭向热血效忠的场面,凌玉城和元绍对望一眼,瞬间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哭笑不得。
北蛮大军的速度,比元绍君臣预想中要快。
得报时说是还有三天路程,事实上,才两天半的工夫,御驾就让北蛮大军堵了大门。元绍亲上望楼时,远处金狼大纛烈烈飞舞,近处,紧急加固的寨墙之外,已经矢落如雨。
北蛮骑兵不擅攻城——事实上,只要是骑兵,就没有善于攻城的。你能想象这些四条腿的畜生往城墙上跳的样子么?
不过,通常而言,草原上也没有城池之类的东西可以攻打,哪怕是元绍的行帐,也不过是卓枪为寨,以毛绳连系。这种北凉称之为“硬寨”的东西,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一道分开御营和随扈兵丁的栅栏罢了。至于普通牧民的聚居地,那就更加是帐篷连着帐篷……
不过,这一次,北蛮骑兵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铁板上。
一辆辆大车头尾相接,车身靠外面的一侧,半人多高的挡板高高竖起。一座座帐篷扎得密密实实,中间连空隙都找不到半点,北蛮骑兵的弯刀不难划破帐篷,可划破以后呢,帐篷里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一根根木杆用绳索交叉捆绑,就着木杆形成的栅栏,冰雪在两侧层层堆积,夯得结结实实……
挡板后、冰墙后,北凉士兵弯弓执戈,严阵以待。
两天时间,御营周围的聚居地紧急收缩。奚王带走了至少十万人,空出来的帐幕不是拆除,就是改造成防御设施。还有牧民们搬迁时候才用上的勒勒车、一时半会儿派不上用场的帐篷撑杆……
老幼妇孺不能打仗,干这些活倒还麻利。北蛮大军到来的时候,整个聚居地,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
四面带刺。
北蛮大军的带头人阿鲁台,当年远窜北荒的燕皇嫡长孙的重孙儿,派人四下里围着营盘跑了一圈马,忧郁了。
大家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啊!这时候不应该是骑兵和骑兵对冲吗!亲,你摆出一副死守营盘的架势来是闹哪样!
大燕享国太短,短到没有来得及发展出自己的文字;被赶到北荒的时间又太长,长到曾经跟着燕皇劫掠中原的那一代人,连同他们的儿子一代都已经谢世。如果还有当年的人在,或者哪怕阿鲁台读过当年的记录和兵书,他们必然会认出:这是中原人的手笔。
这是,擅长筑城和守城的,中原人的手笔。
摔!
这仗没法打了!
要说不打,又实在可惜。之前分兵引开了奚王大队,阿鲁台带着自己的心腹人马,就是奔这儿来的:这里有老弱妇孺、有奚王积储的财宝、更不用说北凉皇帝也在这里!万一抓到了皇帝……咝……
想想就流口水啊!
“大家都看到了!他们的男人之前都出去了,现在守营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冲开营帐,最漂亮的女人、最烈的美酒,要什么就有什么!”
“大汗万岁!大汗万岁!”
欢呼声中,北蛮骑兵发动了第一次冲锋。
催马上前,弯弓射箭。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惯于用这样的骑射扯开敌人的防线。而一旦防御有了裂缝,等待着对手的,就是冲撞过来的骏马和呼啸的弯刀……
“举盾!”
抛射而出的箭矢撞到了乱七八糟举起来的东西上面,发出的响声也各不相同,或是叮叮当当,或是噗嗤噗嗤。然而,无论如何,惨叫声都比过去少得多了。
而在冲得最前的那一排开始带转马匹,预备折返的时候……
“射!”
一起一落,每次掩藏和反击,都卡在最让北蛮骑兵难受的节奏上。只三波试探性的攻击,寨墙前就倒下了十来号人,翻滚着,惨呼着,或是从倒伏的马身下面挣扎着往外爬。损失并不大,却让遥遥观望的阿鲁台眯起了眼睛:
举盾防御的动作快慢不齐,起身射箭或早或晚。指挥的那个人是高手,可是,寨墙背后的那些人,并非训练有素,一心一意地听从指挥者的命令!
“大汗,”马蹄轻响,阿鲁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他的随身伴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忠心兄弟,“你听,女人的声音……”
寨墙后声声呼喊声声应答,那些忙忙碌碌拖下伤员、包扎伤口,运送箭支的,分明都是女人!
“大家都听见了!”阿鲁台猛然提高了声音,“他们的战士已经不多了,连女人都拉了上来!都给我冲,第一个冲开寨墙的勇士,美女金银,随便他先挑!”
这一场攻势,足足持续了七日七夜。
连绵不绝的进攻下,匆匆忙忙垒成的寨墙一次次告破,又一次次被重新筑起。最危险的时候,北蛮骑兵几乎冲到了御营所在,才被匆匆忙忙赶来的金吾卫赶了出去。
每一次,北蛮骑兵都在离成功更近一些的地方,丢下几十具、上百具尸体匆忙逃遁。与?0 讼喽缘模赜环降氖科苍嚼丛降吐洌沼谠诘谄吒鲆雇斫盗俚氖焙颍沽粼谟乩锏霓勺骞箅忻牵謇吹搅嗽苡啊?br /> “陛下,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守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雷勇:皇后您是招贼体质咩……你跟着出来东巡,三次有两次遇着大战……
元绍:有理有理,要不是他们都没见过你真人,朕都以为他们是抢美人来了……
按《明史》,被抽到北边几十年以后,故元残部,也就十万战士……一次动用个五万七万很多很多了……
阿鲁台:赖皮,不带这样缩在里面的……
唔,晚上还有一更
第148章 万里归心对月明
“为什么?”元绍在描红本子上落下最后一个圈儿,慢条斯理地搁笔。一旁坐着的小十一原本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父皇给自己批阅功课,这时候忙不迭地跳下来,肃手站好。
连抿紧嘴唇时小下巴的弧度也和凌玉城一模一样!明明是我的儿子!
转着颇有些诡异的念头,元绍且不做声,肃容正色向下望了一圈。小十一站在旁边,分明看见那群老头儿进来的时候还是怒火沸腾,然而在父皇的目光下却一个个低垂了脑袋,整个人都像是缩了水似的。
“要从容,要镇定。”父皇平时的教诲在心头响起,对照着眼前的场合,越发显得如同金纶玉音,“你一慌,别人就会趁势逼上来。相反的,你越镇定,别人的气势就越低,明明有道理,都不敢跟你一句顶一句的说话。”
此时父皇就是这样,面对一群白发老者咄咄逼人的问题,他还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诸卿深夜求见,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那诸位前来求见,有何要事?”
“臣等……”
此刻元绍安坐桌前,进帐求见的臣子们都站在他面前几步之外,以高矮而论,元绍得抬起头才能和他们目光相接。然而元绍的目光,却生生有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看得人人芒刺在背。左推右攘了一阵儿,到底还是奚王的叔父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开口发言:
“臣等只是想请陛下喻示,我们这样守下去要守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出击?”
“先前军议的时候不是说过了么?”元绍把手里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搁,“哒”的一声轻响。“念你们老迈,不容易记住,朕就拨冗再解释一遍。--雷勇,咱们现在伤亡如何?”
“回禀陛下,”雷勇是这些天来最忙的一个,对外要指挥整个聚居地的防御作战,对内,御营的卫戍调防也不能疏忽了去。这会儿入了夜,当天的伤亡情况刚刚报上来,捏在手里的本子还散发着新鲜的墨香,翻开了就可以回禀:
“我军阵亡五百余人,重伤一千,轻伤一万五千余人。轻伤者明日作战无碍。”
“敌军如何?”
“阵前丢下的尸体约有三千余具,重伤、轻伤人数,因为敌方把人拖回去了,现在还不好估计。”
“妇孺伤亡如何?”
“死者不过十余,轻重伤过百,大多……都是流箭所伤。”
记得凌玉城曾经说过,但凡守城一方的装备、训练不是太糟,守御方的死伤差不多可以控制在攻城方的三分之一。不过,刚才雷勇报的数字中,比例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都听到了?--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死伤不说,营里的妇孺可能保住?”
“……陛下自然是圣明的,”血淋林的数字摆在这里,就算觉得被敌人打得缩在营里出不了头异常气闷,奚王的叔父也不好反驳铁一般的事实,“臣只是想问,臣等要守到什么时候?”
“你们说呢?”
“这样守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明天,明天就能出击了吧?”
看着元绍仰靠在椅背上,面容松动,站在他后面的奚族众人便渐渐大胆起来,声音也由窃窃私语,一点一点地拔高:
“明明敌军已经疲了……”
“只要我们手里再多一万人,不,五千人,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当初不该分兵的……”
“是啊!--明明只有五万人,还硬生生分了八千出去……”
“七天了,我们在这里拼命打仗,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元绍的目光越来越冷。当初军议的时候他本想带兵出击,是凌玉城百般说服,才让他同意了在此固守。想着这帮家伙安安稳稳待在营里的时候,凌玉城不知在哪里的风雪中跋涉,元绍就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直窜上来:
“够了!——这会儿在外面的,是朕的兵!……一千玄甲卫,三千羽林卫,五百天策卫、五百飞骑卫,你们鹰扬卫飞熊卫豹韬卫各家只出了一千人而已!这个仗怎么打,轮不到你们说了算!”
“那是朕的皇后,是朕让他分兵在外,伺机进攻!朕相信他!”
如果不是奚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哪里用得着他的皇后亲自出手!
事实上,哪怕是一次次让北蛮骑兵攻进营寨,也是凌玉城行前和他计算好的:“陛下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觉得再加把劲儿就能破城,这样他们才会粘在这里不走……臣这儿,才会有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一次次柔软的收缩和反击,一次次看似不支的破绽,其实,只不过是忠实地履行着主帅的意志。
“兵法云,守久必失。臣还担心他们围点打援,这样下去,他们越打越强,我们这儿只会越打越弱……非分兵不可。陛下在这里稳守,臣带兵在外面伺机而动,等他们疲惫到极点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时凌玉城伸手在地图上来回指划,被他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里:“朕带兵出去就是。你才到这儿三年,雪原行军,你能有多少经验?朕好歹比你强些……”
好说歹说,凌玉城只是摇头:“陛下在这儿,奚族才会安心固守。臣镇不住那帮人……”
“你是朕的皇后,你下令,谁敢抗命不从?”
两个人来来回回争辩了足有半个时辰,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说服元绍的,是凌玉城含着微笑的一番话: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有臣在,就没有陛下亲自出战的道理……再说,陛下不在,臣就算是打了胜仗,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一瞬间,元绍想到了三年之前,对自己女婿打过的一个比方。
“一味拴着关着,再好的鹰也得养成废物。鹰的宝贵,就在于他能飞出去捕猎之后,还会愿意飞回来在你手上吃食,停在你胳膊上睡觉。到这时候,这只鹰才算真正养成了。”
现在,这只鹰,已经把他的身边,当成了自己的归依之地了吗?
倏然漫上来的喜悦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而之后的每一个时辰,他都为了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
那天,凌玉城的命令是——“裹十日粮,轻装,随我出击!”留下两百随身亲卫筹划营中防务,其余八百人,头也不回地随着他冲进了风雪之中。
在元绍突如其来的怒气之下,御帐中很快就恢复了空旷和安静。看见那些须发皆白的老头子逃也似地溜了出去,连雷叔也告退了,小十一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元绍座椅上,悄悄抱住了父皇的胳膊:
“父皇……”
“嗯?”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
朕也想他早点回来。抱着儿子小小暖暖的身子,元绍前所未有地愧疚起来。御营里高床暖枕,不免想着凌玉城只有一条毯子裹身,连帐篷都没有带;这儿一天三顿热汤热饭,凌玉城在外只有就着干粮嚼冰咽雪……
“朗儿,”他起身下座,携着小儿子的手漫步出帐,仰头上望。深蓝色的天幕上,一轮月儿明晃晃地挂在夜空。元绍默默地算了一遍日期,抬起手来,指向那轮圆了大半的月亮:
“等月亮圆了的时候,你师父就回来啦……”
从那一日起,小十一每晚睡前,都会站在帐篷门口看一会儿月亮。确认月亮比昨晚又圆了一丝,孩子脸上的笑容,就会比昨天大了几分。
然而,月圆的那一夜,他从正午开始一直等到入夜,进进出出几十次,每一次,等来的都是漫天风雪。
“睡吧。”到了二更天,元绍不得不亲自把他抱了进来,箍在怀里用被子裹了个严实。“好好睡一觉,嗯?”
“师父……”
“朗儿听话,乖乖睡觉。你睡不着,师父知道了也会不安心的……”
“好吧……”委委屈屈的声音。小家伙往被子里钻了钻,被父亲身上的暖气薰得犯困,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了下来,“我乖……父皇,让师父快点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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