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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by寒江.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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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军医事先预告,或者说警告过的高热,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多事,外婆在养老院摔倒骨折,舅舅从外地奔来住在家里,各种心惊肉跳……
到现在终于透过一口气来了……
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198章 锁章
第199章 病中枕上谁相问
有某位军医大人坐镇,到凌玉城真正烧起来的时候,伺候发烧病人的各式药品用具已经齐备。巾帕、寝衣之类姑且不论,降温退烧用的烈酒也买了来,就连冰块,也有人专程快马四下觅来,直接送到这么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一声传呼就流水一样地送进了帐内。
厚厚的棉帕用冰水浸过,包了冰块小心叠放在凌玉城额前,元绍挽起衣袖,拿了沾过烈酒的丝绵团,仔细给他擦身。擦过四肢又到腋下,跟着托起身子,在他前心后背一点点抹过去,那人昏睡着只是由他摆弄,热热的气息一口一口喷到脸上颈边,软软酥酥的麻痒。
擦完了还要换衣,汗虽没有出,擦身的时候总有一点半点酒液滴在衣服上,非要换了去才能睡得舒服。这一套折腾下来也要一炷香工夫,过了半个时辰又要重来一遍,还得小心在意,手臂和腰间的伤处万万不能碰痛,也不能叫伤口沾濡了一星半点。
如此擦过第三遍,元绍摸摸凌玉城额头还是滚烫,转身又去投了块帕子,拧得半干。正往里一块一块地裹着碎冰,背后忽地一响,猛然回头,就见凌玉城已经推翻了被子,笔直地坐在床上,双眸炯炯,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你醒了?”元绍不曾开口已经皱眉,抢步上前,一手拎起被子裹上他肩膀,前前后后塞了个严实,又在背后放了个大靠枕让他倚着:“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另一只手已经抄了水碗过来,平平端着递到他唇边。
这活计他少说也做过几十次了,凌玉城哪一次不是就着他的手低头便喝,温水稀粥也不推辞,苦味飘满一帐子的汤药也不躲闪,只一口口吞个干净。这会儿却自己伸手去接,手上无力,却是攥了碗边不放,元绍不敢松手,他就一口也不喝,只抿紧了唇定定地和元绍对望。
“再不喝就凉了。”两个僵持一会儿,元绍只得收回了碗来,自己咕嘟嘟喝了个干净,再叫人端新的上来。这一次凌玉城索性举手推开,发着烧的人嗓子喑哑,中气飘忽细如游丝,字字句句却是咬得清楚:
“臣不敢劳陛下照顾,还请陛下……叫臣的下属们来罢。”
为着方便换药,他受了伤的右半边身子靠着床畔,此刻举起来推挡的就是右臂,袖子里鼓鼓囊囊高起来一圈,却是纱布压着药膏细细裹了。元绍再有万斤力气也不敢跟这只伤臂使,怏怏地放了水碗,坐到床边,伸手环住他肩头:
“病着还在乎这些。上次照顾你的难道是别个?”
“那次原是臣失礼了。”凌玉城反射性地摇了摇头,一阵晕眩,赶紧闭眼,声音不由得更低了几分:
“陛下是主君,臣……”他住了口,蹙着眉低低的埋了头,待得眼前金星消去大半,才有力气接续下去:“臣,不敢恃宠……逾越……本分。”
“长生!”
就这一句话,元绍一颗心直凉到了底。凌玉城睁开眼睛,对他微微笑起说“我知道”的时候,他还以为既然不是他动的手,说开就没事了。谁知话是说开了,凌玉城却不但没有回转过来,反而一退再退,直退到了除了臣子,什么也不是的地步。
要是人好着还能辩上一辩,软磨硬泡,再不然认个错发个火儿,样样招数轮着来,总有把人磨转的一天。可这会儿人正发着高烧,刚才还有些精神,说不了两句又是昏昏沉沉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不顺着些,难道看着他犟起来伤了身子?
心里叹了又叹,还是只能扬声把杨秋叫进来,由他带着人喂水喂粥喂药,诊过脉再把额上的冰帕子重换一条。自己袖着手坐在旁边,把两人刚才短短几句对话嚼了一百八十遍,越嚼,越是从舌根底下透出满满的苦涩来。
出征之前凌玉城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规行矩步,一寸一分不敢违逆。那时他还道是凌玉城气头上故意给他脸色看,可现在精神短成这样,哪可能还有这种多余的心思?
他说,不敢恃宠。
他说,陛下是主君,为人臣子,不敢逾越本分。
他说,那次病中让自己照顾,原本,就失礼了。
字字句句都是守着臣子的身份,那些所有曾经居之不疑的,现在却碰也不敢碰上一下。
是从什么时候起凌玉城开始觉得,只有严守人臣本分,才是安全的呢?
是派人轻骑返回,向他交还虎符的时候?
是拜倒在他面前,对他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时候?
抑或,是被他斥责“难道非要朕废太子不成”的时候?
是了。废太子。那是凌玉城心中碰不得也不敢碰的一块伤痛,正是因为参与夺嫡他才会在虞夏一败涂地,正是因为害怕被怀疑谋夺储位,凌玉城才会反应失常,以至于经历这次生死大险。
也该让他安心了。
“长生。”见杨秋等人干完活退了个干净,寝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元绍倾身向前,在被底握住了凌玉城冰冷的手指,用自己掌心一点一点焐着,把自己的体温传达给他:
“等回了京,朕就下旨,立小十一为太子吧。”
话音刚落地就觉得手里一紧,凌玉城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地阖了眼,听得这一句倏然坐起,被他松松握住的右手用力一撑,指甲直嵌进他掌心。只是腰间、右臂都受了伤,这么一发力挣到伤口,通红干裂的唇瓣当时就褪了白,却兀自硬撑着不动,目光灼灼,直射过来。
“快躺下!”元绍手忙脚乱地跳起,一手环过去搂他肩背,另一手忙着拎起被子往凌玉城身上裹。才一动却被凌玉城举手按定,重重喘了几口气,望定他哑着嗓子一字字道:“朗儿年幼,资质心性不定,还请陛下……等到他成年再说吧。”
“你先躺下!”元绍哪有心思跟他争辩这个,掌心吐出一股柔和内力,强把人按回枕上。只这么一起一坐,凌玉城身上就密密匝匝地沁满了冷汗,看得元绍又是心疼又是焦躁。好容易把人安顿妥帖,他隔着被子按住凌玉城肩头,尽量放软了口气:
“你太过谦了。都说三岁看到老,小十一跟了你这么久,资质也好心性也好,朕都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这次你遇刺,你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吧?朕跟你说,他当时……”
口若悬河地把小十一临危不乱、支使着玄甲卫一干副将就地扎营,又奔到他面前来禀告的事儿说了一遍,越说越是眉飞色舞:“做主子的,平时惫懒一点顽皮一点都不怕,最要紧的是关键时刻要敢于站出来,要担得起事儿。何况小十一平时跟你习文练武,也勤奋得很,假以时日,不怕没有成就。”
一边说一边盯着凌玉城看。凌玉城一直安安静静侧首望着他,听到小十一诸般举动时,眼底闪过微微一丝笑意,之后那双眼睛便似两泓黑幽幽的深潭,任凭万斤巨石滚落,也不见翻起半点涟漪。等元绍说完,再次去拉他手指时,那只手在被底轻轻一蜷,竟是再不愿与他交握。
“再说,老大已经废了,康王又是个不成器的。朕就只有这么几个儿子,日后的江山不交给小十一,又交给谁?”
听得这一句凌玉城终于轻轻敛眉,目光也轻飘飘地转了一转。元绍刚刚心里一松,觉得这句话终于打动了他,就看见凌玉城双唇微微翕动,从中吐出轻而又轻的一句话来:
“……陛下春秋鼎盛。”
怎么突然说起我的年龄来了——元绍忍不住伸手探探凌玉城额头,想看他是不是烧得太热有些糊涂了,手指抬起到一半,忽然凝定在了锦被上方,跟着竟是不能自抑地轻轻颤抖起来。
凌玉城的意思分明是,他现在还年轻,日后再生十个八个儿子也不为难——而,亘古以来,废太子从来就没有谁能够善终。
“你舍得废了一个儿子再换一个,我却舍不得,我唯一的徒弟去受这样的罪!”
似乎离题万里的回答背后,隐藏的,岂非正是这样的拒绝?
可是,可是……
“朕说了日后只会有你一个!朕——”从知道你心意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召幸过别人,哪怕你出征在外的时候也是一样!
朕以后,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子嗣……
然而这些话还没出口就已经顿住了。凌玉城轻轻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凌凌地在他面上一转,目光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
曾经的爱恋,曾经的动心,曾经并头而卧听他在耳边把这句话轻轻吐露,却在远道归来时,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与之完全相反的一幕。
无限前尘往事便随这一眼兜上心头,冷汗未及渗出,凌玉城已然静静垂下了眼帘,遮断了元绍所有将出未出的话语。
再多言语到这地步也已经无力,元绍张口结舌,愣在那里足足半天,才颓然伏倒在床边,把自己死死闷进了褥子里。
当日万般情好,凌玉城图的,难道是他的宠幸吗。
怎么可能。一直记得巡幸沈氏门庭后的那个晚上,凌玉城在他面前仰头微笑,眉宇间,一片霁月光风的疏朗:
“我自己知道我不是!”
不是男宠,不是被迫委身,不是单方面的从属和占有,更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不得不屈从于敌国的主君。
他们是一样的人,因为喜欢,并且仅仅因为喜欢,才会有两情相悦的欢好。
而两情相悦,当中怎么可能插得进第三个人?
什么叫不是故意违背承诺,什么叫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他凭什么觉得,凌玉城就天经地义应该为他守身,而他就可以左拥右抱寻欢作乐?
这样的想法,不是把凌玉城看作后宫妃妾,又能是什么?
是他从开始就一错再错,而现在的凌玉城,是根本不愿再信他半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小凌就……
第200章 金山西见烟尘飞
因这一念,之后给凌玉城擦身更衣的时候,元绍就定定坐在一边,再也没有尝试接手——当年他是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只是单方面觉得“我要这样”,就这样去做了。现在回头审视当年,无须深思,脊背上就冷冷地渗出了汗来。
的确有发自真心的关怀照顾,然而追根究底,却是把那人视作禁脔,方才不容他人碰触。
曾经信誓旦旦“朕想要的只是一个臣子”……当时他的确没有逾礼,然而异样的心思,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下了么。
床帘上金黄色的八宝穗子轻轻摇荡,从宫里一路飞奔过来的巨大御辇终于赶到,现在正载着他们,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缓缓行进。做完事情的黑衣卫士们已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元绍独个儿坐在床边,借着床头烛光凝视昏睡中的凌玉城,半晌,悄然把手伸进被底,握住他至今没有回暖的手指。
“……抱歉。”
慢慢俯下了身子,将额头抵上那人手背,柔软的丝绵隔绝了指节的温度和触感,隔绝不了的,却是三年来,件件桩桩的过往:
“朕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错待你了……”
为了走得稳当,更因为上面载着病人,哪怕是八匹马拉的御辇,在官道上的速度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骑兵行军只要一天的路程,这金吾卫、玄甲卫再加上骠骑卫的大队人马,足足走了三天,与京城的距离也只缩短了一半。
幸好凌玉城带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人,加上跟着进京的广武卫和白山卫,一共才六百号人。元绍又当机立断,把前来扈从的金吾卫和骠骑卫打发了一大半回去,不然这么一大群人在官道上乌龟爬,阻塞交通还是小问题,这沿途的补给,实在让地方官们哭都哭不出来。
除了元绍,整个队伍里没有人想快点回京。凌玉城是病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少说也有十个时辰在睡,不要说想不想,他连“想”这件事儿都没力气做。玄甲卫……大人好就是一切都好,急着往回奔作甚?
雷勇那是更不急了,他奉旨查案,金吾卫这一摊还没理清楚呢,最好晚点儿、再晚点儿到,好在元绍想起他之前,好歹整出一个结果来。眼下和那传旨的几个人同小队的——不管是因为拉肚子留在京里的,还是跟后来换上去的刺客同伍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捆了起来,天天抽得血肉横飞的拷问呢。
结果?……没有。
行刺皇后这种事儿又不是能满天下宣扬的,这又不是宫变,事先大伙儿还串联一下,约好哪天左臂绑上红布条,一二三一起干。就算是一起当值放哨、一起在宫门里打地铺,撑死了也只能发现左边这位今晚睡不着老翻身,右边那位放屁磨牙,还说梦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怕把人抽死了也不可能知道——真正该抽死的那个还气若游丝地在后面躺着,万一手重点让他挂了,雷勇还怕担个杀人灭口的罪名呢!
最盼圣驾回京的,还要数被元绍扔回京里的骠骑将军。
从京里飞奔到行在,水都没喝一口,就上了马掉头往回奔。来回加起来一天一夜的路,他在马背上啃了三顿干粮、喝掉半皮囊淡酒,跑废了一匹替马,好容易擦着徐徐关闭的城门进了京。八百棒净街鼓堪堪敲到最后一棒,他已经点起人马,灯笼火把照得满街通明,开始破门而入,按着名单挨个的抓!
刺客里有废太子身边的亲卫?东宫侍卫,曾经的东宫侍卫,凡是在京里的不论官大官小,全部满门抓起来先!
东宫官?满门下狱!什么你说你不知道?你们这帮东宫官天天跟废太子的亲卫混在一起,他们做出来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穿针引线呢!
对了,还有北辰大将军的儿子……被砍了一剑躺在营里,雷勇亲自看着,这个伸不过手去。没关系,在京的所有北辰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了!有可能逮错人?北辰本来就是大凉的属国,你们的臣子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敢唧唧歪歪?不灭了国就算运气好了你!
这么一溜抓下来,京城百姓差不多重温了一遍去年秋天,太子遇刺时候的那场盛况。区别在于,刑部大牢这次是不适合关人的,大理寺狱也不适合,至于身为京城辖下县治的平定、大兴两县的牢房,别开玩笑了……
最后,骠骑卫只得紧急开启了前年拿来关押战俘,之后两年没用过的牢房,把这伙人分开男女,赶羊一样全数轰了进去。
要说军队里的人干活儿就是糙,没有衙役们那等拶子夹棍十八般武艺,来来去去就两样:要么军棍,要么皮鞭。一圈折腾下来,除了大批乱七八糟的无用消息,就是诸如废太子的侧妃,也就是之前北辰献给废太子的那位公主,和这次行刺皇后的北辰大将军之子之间的香艳八卦……
本着“八卦也是一条线索”的想法,宗弼浩浩荡荡地带人奔了废太子被幽禁的别宫去。
后来,宗弼曾经无数次地许愿,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遍,他宁可从未踏入别宫十里之内。
行刺皇后这种大案,如果放到刑部——确切说是放到沈家那只老狐狸手里查,他肯定会从外围慢慢提审,一点一点把证据砸瓷实了,在靠近真相的时候飞速把事情交给皇帝。
如果是在虞夏,那么任何一个臣子得到皇帝授意之前,都不会一口气抓这么多人。太子,哪怕是废太子,那也是皇帝的儿子。皇帝自己可以踩之踢之、杀之打之,旁的臣子,动一指头都是不敬。
何况太子还不是废为庶人,身上还挂着博陵王的爵位呢!身为王爵,就由得你们臣子蹬鼻子上脸的欺了?
可宗弼……他就直接奔着太子来了!
宗弼的想法很直接:太子反正已经废了,废掉的太子怎么也翻不起浪来,不如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在陛下面前好好显显能耐。至于幕后黑手可能是别人?
拜托,敢矫诏行刺皇后的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能从中取利的也就是这么几号,其中能使动废太子曾经亲卫、能使动太子侧妃的青梅竹马的,你告诉我是康王?或者说是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的外国间谍?难不成还可能是陛下的几个弟弟?
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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