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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by寒江.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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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卫鞅立木人间信
元绍独自一人缓步而行。
偌大的后殿空空荡荡,五间三进的寝殿,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从东间响到西间,再从西间响到东间。烛影摇红,锦衾香暖,一切陈设都与往常无异,然而踏进卧房的时候,竟有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升了起来。
凌玉城只走了两天——才不过两天而已!
不过是两个多月的同进同出、同食同宿,彼此相处也一直谨严守礼,然而此刻衾枕之间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气息,竟然是分外的不习惯。明明——明明他也曾深居宫中夜夜笙歌,也曾一年半载独宿军营,可是,从来都没有身边缺了个人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这几个月少近女色吧……他这样想着,扬声唤人。
不一会儿,四名宫人就被引了进来,莺声燕语,拜伏一地。元绍漫不经心地啜了半杯酒,随意揽了其中一个步入内室,眼角瞥到床榻的时候却不知为何顿了一顿:
“出去。”
这一夜到底移到了御花园东侧的延春阁。怀中温软馨香的女子躯体一如既往的美妙,元绍拥着人沉沉睡去,果然就再也不觉得床榻空荡荡的,次日起身也是格外神清气爽。然而他梳洗完毕,照常去练武的时候,还是对门口侍奉的内廷总管于继恩吩咐了一句:
“以后侍寝宫人就安排在延春阁,不要带进寝殿了。”
此后七八天,不断有宫人被送进延春阁,虽说次日就有内侍奉命赐药下来,也不见任何人被抬了位份,仍然有不少宫人想方设法出现在元绍可能出现的各个角落。只忙坏了内廷总管一个人,既要一个时辰不落地跟着自家皇上,又要费心替皇上选择合心意的宫人,甚至还得压制宫内各处包括浣衣房的流言蜚语:“这些天活儿比上个月多了好几倍……”
好在从皇后进宫第三天起,陛下寝宫的一应浣洗事务,就特地拨了一帮聋哑女奴专门负责,否则……于继恩又觉得脑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跳疼了起来。据说皇后这一去得有差不多两个月才回来,到时候这帮侍过寝的宫人是专门找地方养起来还是丢到离宫去呢?万一陛下高兴晋封一两个的话……啊啊,旧妃嫔打发走以后宫殿还没整修!
皇帝召幸宫人的消息当然瞒不过京城贵胄。老资格的臣子们还记得,陛下好新鲜,爱热闹,当年以云贵妃之宠冠一时,也从来没有被连续召幸超过七天。可现在这位皇后……不说之前在虞夏的时候,就从进北凉算起,专宠已经足足两个月了!
现在的日子总算正常了……大家微妙地互相交换着眼色,终于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也是,皇后不在身边,陛下总不见得还不抱美人啊?皇后这一去怎样也要一两个月的,等到他回来,宫里这七八个美人……嘿嘿。俗话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没等皇后从青州返回,“东风”就呼呼地刮了回来。凌玉城离开平洛后的第十一天,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风一般卷进了城门,直扑玄甲军在都城的府第。次日,凌玉城身边主管情报的夏白向元绍转呈了一封奏折。
“大人说,这几个地方官在青州贪赃枉法,民怨沸腾。命臣等将一干人遣送回京,一应物证口供之类,随同呈上。”
折子后面附了厚厚一叠口供,每一份上面都有当事人鲜红的指印。元绍翻了翻,青州十五县,就被凌玉城捆来了四个县令一个州判,每个人的口供都有亲笔签名,光看上面的供述,这些地方官员每个人拉出去砍十次脑袋都不够。
贪赃枉法、倒卖官粮、私贩盐铁、圈占良田……至于驱役当地驻军如同奴仆,欺男霸女逼得良民倾家荡产灭门,这些事情元绍已经看得不想看了。
“人呢?——都给朕丢到刑部去,好好问个明白!”
元绍很愤怒。皇太子很忧伤。
被凌玉城丢回来的那五个地方官员里,有一个是他奶兄的小舅子——皇太子元钦敢于对天发誓,这绝不是他不高兴的原因。好吧,那家伙捞是能捞了一点,胆子也大了一点,据说还敢勾结盐枭把不听话的人家灭门,但是拦不住他进贡得多啊!每次回来述职一趟,皇太子府上的门房都能去吃三天花酒!
打狗你也得看主人那!觉得这个人不好用,打声招呼调离就算了,这么捆了直接丢到父皇面前算什么事,存心打脸么?
说实在的,元钦和凌玉城仿佛是天生的不对盘。论年岁,凌玉城比元钦大不了几岁;论身份,大虞的一个北疆大帅和北凉的一个皇太子,说不好谁的实权更大;论才能……天晓得元绍曾经不止一次拿着凌玉城痛宰自家将领的战报教训儿子:你要有他一半能干朕就放心了。
身为一个皇太子,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储君,一个不止一次被父皇丢下监国的继承人,元钦实在说不出“我比他小四岁,我干活比他少好几年”这种话来。
拿外人教训你儿子也就算了……父皇您怎么就娶了他当皇后呢?
好吧,他绝不是对他爹有什么意见。老头子看上谁是老头子的事,当儿子的没有发言权。可是每次给爹磕头的时候,爹旁边都坐着另外一个人……尤其不管常朝大朝,身为皇太子,必得领班叩贺的,一抬头就看到那张脸真是让人的心情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老子凭什么也给你磕头啊啊啊啊!
再扭头看看,弟弟康王在后面乐呵呵的跟着,该跪就跪该叩就叩,看不出半点不自在。好吧……据小道消息,这个弟弟曾经对身边人放话说:“这么一个美人,叫我单给他磕头我也没什么不情愿啊……”联系到老四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性子,这句话,弄不好他还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默默,想找人联手抽那家伙一下都找不到人。元钦的心情更坏了。
平心而论,元绍对太子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国之储贰,除了经常带在身边听政之外——好吧,元绍自己落跑去大虞玩的时候除外——还给他配齐了太子东宫的班底,文武兼全,有几个还是颇有些名声的读书人。天晓得北凉这种地方,出个读书人有多难,连世代书香的夏人都有一半转行抄刀子砍人了。只不过这些人性子大多稳重,或者用元绍的话说“读书读傻了脑袋的”,跟他们怨念两句新皇后怎样怎样,他们只会干巴巴地说:“太子宜诚孝君父……”一点创意都没有。
皇太子只好另外找人吐槽。当年元后薨逝之前,曾经把他弄到面前带了几个月,这就让他和国丈一系拉上了关系。在元后看来,一旦自己挂了,没有皇子的后族就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皇长子在那一堆孩子里看起来还算出息的,就是他吧。在皇长子看来,能有一个强力家族作为后援——他自己的亲妈只是宫女,还挂了——哦哦哦,天上掉馅饼啊!
国丈一系跟凌玉城的仇那是全北凉都知道。这么一勾搭,纵然皇太子对新任皇后开始只是有那么点儿看不顺眼,有个名义上的外祖父和一个名义上的舅舅,哦,这两个人你还一直觉得他们对你不错,天天在耳边说“这家伙讨厌讨厌好讨厌……”几个月下来,就算你原本对他没什么恶感,见面也得跟乌眼鸡似的了。
好不容易日盼夜盼,盼到凌玉城去了青州,还没清静几天,又被他把自己一系的人捆到了父皇面前。——刑部还是已故楚王拓跋德昌的侄孙,左平章沈世良的地盘,这个,想插手都插不上……
等等,据说父皇昨天又召幸了一个新人?哼哼,哼哼……
故楚王拓跋德昌有四个兄弟。
四个兄弟都姓沈,没有跟着拓跋德昌一起受赐国姓,抬入皇室宗籍。
楚王薨时,世宗皇帝特降殊恩,把自己的亲侄子、太宗皇帝之孙周王过继给楚王做了嗣子。楚王戎马半生,积攒下来的军权封地人脉,就此被劈出一大半卷回了皇室。
生生扼腕。
偏偏世宗皇帝明面上做得漂亮,以天子之尊,居然肯为楚王服丧——虽然太后前几个月也已经过世,世宗皇帝不管怎样都要守足三年的孝——这句话出来,沈氏一门只有毕恭毕敬叩谢天恩的份。楚王封地,还有那支老爷子亲手带出来的天策卫,从此提都不要再提了。
从此沈氏四兄弟聚族而居,子又生孙,孙又生子,服夏服,习夏文,行夏礼。现在楚王侄孙一辈里,官职最高的沈世良官拜左平章,年轻力壮、武艺最高的沈世德执掌兴武卫。沈家子弟但凡有点出息的一半在朝,一半就进了兴武卫。此刻接到案卷的刑部左侍郎沈世光,就是硕果仅存的老爷子,楚王幼弟的嫡系长孙。
“你怕什么?”老爷子把那柄去年刚打的纯钢拐杖点得通通直响,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不就是太子奶公的小舅子么?这点儿阵仗就当成烫手山芋了?没出息!想当初,咱们沈家怕过谁来……”
见他语音一顿,沈世光立刻恭恭敬敬地端上去一盏茶,12 心里恨不得拿这杯茶堵住老爷子的嘴。是是是,当年楚王在的时候,咱们沈家是没怕过谁,可楚王过世快三十年了好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夹在皇后和太子中间,咱小心翼翼有什么不对?太子都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了……
“当时就不该送你去学文,学得一股子瞻前顾后,这也怕那也怕的小家子气。”老爷子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茶,气顺了点,开始接着教训:“正主儿都没急你急什么?太子是派人来了没错,玄甲卫派人来了没有?人家把东西往陛下那儿一丢就完了,这几个贪官要不要处置都不说一句话!五天一开的兵法课,谁去听都不拦着;送子弟去作侍卫,毫不犹豫地婉拒掉——那是个明白人啊。”
“那咱们……”就偏着太子一点儿?这口气真咽不下去。
“一个奶兄的小舅子,也当成事情来说,他不嫌丢人,我还替他觉得丢人!”老爷子继续冷笑,“但凡聪明一点的,就该赶快让人灭口撇清关系了事,他还求情,怕皇上不知道这家伙有太子在背后撑腰?整个天下以后都是他的,堂堂太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次日,刑部在左侍郎沈世光的带领下,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查案过程。
平心而论,真没什么好查的。凌玉城的手下把案卷做得很详细。几个被捆来的官员在任上的判案记录;县衙的收支帐册;官仓账册和家里的私帐;衙门里上上下下师爷衙役各色人等以及受害人的供述……一桩桩一件件严丝合缝,特别是那些积年的帐册,一看就知道不是几个月内炮制出来的。沈世光很想惨叫一声:您都做成这样了要我们刑部做啥呀?花时间对着案卷一个一个重新对口供么?
十天后,刑部覆奏:五人皆情真罪当,拟斩。家产抄没,妻妾子女入官。
对这些贪官污吏背后的靠山,以及他们贪来的钱都上贡给了哪里,不曾提起一字。
次日,奏折发回,末尾鲜红的一个朱砂大字,笔笔力透纸背,有如刀锋:
准。
又次日,凌玉城上奏:自古明君治国,尤重刑狱。青州一地,冤案积滞如此;推而广之,各地沉沦冤狱者,不知凡几。求陛下派员至各地亲录囚徒,清理冤狱,使天下百姓,同沐皇恩。
元绍微微而笑,提笔写了一个“准”字,将奏折批转刑部,命沈世光拣选能员,赴冀、陕、晋各州提点刑狱。京师囚徒,由太子会同康王亲录。作为福利,刑部上上下下,以至于各州县主官,每人发了一册青州刚刚印好贡上来的《洗冤录》。
“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只有官府律令统一、刑狱清明,百姓才会觉得有所依靠,才会怀天子之德而不是心向地方藩主。所以历来上位者收拢民心,多从财赋、刑狱入手,而尤其以刑狱见效最快——陛下要掌握地方实权,推行法令、清理积案,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在京城时,凌玉城私下的进言,如今正在细水长流地一一实现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其实太子跟小凌不对盘,我们都能理解真的
第34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大人身边从来不留不知道来历的人,凌玉城身边的亲卫个个都知道——但是,皇帝特赐的护卫当然例外。这两个护卫当真是不折不扣履行皇帝的嘱咐,白天寸步不离不说,就是晚上都有一个人在卧室外间打地铺。亲卫人人侧目,凌玉城自己倒是不在乎,该开会开会,该练兵练兵,说话做事都不避着这两人,时日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大人身边有这么一对门神戳着。
事实上,凌玉城哪里有功夫琢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在京城呆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盼到元绍肯让他回青州,凌玉城带上队伍快马加鞭,几乎跑出了轻骑奔袭的速度。刚到封地,连治所都来不及去,立刻一府一县、一关一隘地视察驻地兵马,每到一地都要亲身带着人操练几场。一天军演完毕,所有将士都累得东倒西歪,凌玉城还要和下属研究青州春耕的种子耕牛备齐了没有,麾下军队刚刚到了北方,冬天行军的本事该怎么操练……
第一批粮食收获怎样也要等到明年夏季,大虞带来的物资看着不少,然而买粮草、购肉食、置冬衣,还得为治下子民存些粮食牲畜备着明年春耕,他连元绍当作聘礼赐下的那笔金银都花了个干净。
虽说下属都渐渐历练出来了,可有本事治理地方的人才还是缺少,开门七件事,样样都得他这个当家人操心。
然而,当夏白送来的第一封情报到达青州的时候,军帐里的气氛却颇有些诡异。
凌玉城在宫里的时候,虽说无所作为,整个都城提到这位新任的皇后都不敢说什么奇怪的话。其原因,一是大猎上那场胜利实在辉煌,二是个别过于八卦的家伙可能压低了声音吐出的几个字:“专房之宠……”可是,才走了没几日,安排在都城的线人就传来了陛下召幸宫人的消息。
“这关我什么事?”看着贺留有些战战兢兢的脸色,凌玉城失笑。
“这个,大人——”
“你第一天知道陛下是男人啊?”自从同历劫难以来,凌玉城对这个粗莽憨直的属下倒是多了几分纵容,“这种事也正儿八经的来报我?”
“那是那是,”贺留忙不迭地点头。陛下当然是男人,所以抱个把宫女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陛下不是男人的话,大人——”
“滚!”
灰溜溜滚出去的贺留很快又灰溜溜滚了回来,双手捧了一个匣子,后面,元绍特赐的两个护卫扛着一摞堆起来比他们还高的木箱。
“大人,今天的邸报到了。——还有陛下的书信和赏赐。”
“放下。”凌玉城刷刷刷批着文件,头也不抬,“这次送来的是什么?”
作为臣子……或许是皇后……的福利之一,自从凌玉城动身去了青州,元绍着人把重要旨意和奏折抄录副本,一天一次送到京城的玄甲卫府邸。每天傍晚,玄甲卫送信的骑兵擦着城门飞奔出去的身影,也算得上京城新添的一景。这还不算,隔三差五一封亲笔信,时不时有东西馈送,若不是青州离平洛实在不能算近,只怕御膳上的菜肴都要打包过去。
——不得不说,陛下赏赐的东西,有时候还是很能撑撑门面的。
两个护卫合力把木箱一字排开,打开箱盖。里面一摞摞都是轻柔光润的貂皮,洁白如雪的银鼠皮,丰厚华美的狐皮,装得满满腾腾,连手都插不下去。再往后看,獭狢鹿羊,各式毛皮厚厚地堆了几箱子,贺留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挂在架子上的外袍——大人到现在还穿着军中制式的羊皮袄子那。
没办法,南方天暖,穿不着这些厚重皮裘,他们有存货才是怪事。到了置冬衣的时候一打听,一件上品狐裘的价钱,足可以换几百上千件羊皮袄子,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不用问也知道大人决不肯把钱花在摆谱上面……结果就是,那些青州本地的土财主都比大人穿得好!
这几箱皮裘来得真及时啊!
“大人?”
“给我挑几块做件外袍,其余的你们分了。”凌玉城灯下随意扫过去一眼,继续埋头疾书。陛下的亲笔信得看完回信,转发的文件最好也扫过一眼,今晚还要写好谢恩的奏折,让明天一早的信使即刻送回去——
“大人,这些毕竟都是陛下赐的……”前两次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也算了,衣物饰品,一看就知道不好给别人用,可是这些皮毛转手就分掉大半是不是太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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