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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by寒江.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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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像话。”沈老爷子总算舒了口气。“还有,约束家里上上下下,做事情都放地道点,别眼眶子浅得一点点,这当口去贪什么蝇头小利。陛下做事都留着余地哪——”
声音慢慢低沉下来,自言自语中,带着些时光沉淀的感慨:
“不管怎样,闹到这份上,还只落得一个回封地居住,这份恩宠……唉,也就当年的……有这个面子了……”
当整个京师议论纷纷,或惊愕、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摩拳擦掌想要谋夺玄武卫在京师那点产业的时候,凌玉城已经带领属下奔驰在回青州的路上。
一声令下,谨身堂所有文件资料、舆图方略片纸不留;玄甲卫在京城的府第大门紧锁;驻地附近所有雇来洗衣挑水、送米送菜的村民全数遣散。午前从昭信殿拂袖而出,到羽林卫的一队将卒擦着即将关闭的城门向东奔出时,凌玉城与麾下常驻京城的一千五百卫队已经在平洛城东百里之外扎下了营盘。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凌玉城虽然只带了一千五百兵卒,可是一千五百名骑兵扎下的营盘,仍然像是一团黑云矗立在地平线上,一眼看去望不到边际。然而,这偌大的营盘竟是寂静到了压抑的地步,除了战马睡梦中偶尔发出的嘶鸣,就连士兵们的窃窃私语都难得听到一声。
凌玉城的近身侍卫,这几天进进出出都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自从三天前大人被从城外叫回,随后派人拿走了几份文件,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大人神色日复一日地阴郁下来。昨儿个对着北凉全境舆图独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亲卫队长贺留进去禀报例行公务,不知哪一句话说得不对,被凌玉城一声叱喝轰了出来,刚关上门,不知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哐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提心吊胆等到今天,眼看午饭的米粮都下了锅,应该正在参加廷议的大人忽然进来,开口就是让大家收拾东西走人。这还不算,京城内外驻扎的所有弟兄一个也不留下,全部带回青州——大人您这是想干啥?跟陛下闹翻了么?
暗夜深沉,趴在树杈上的哨兵牛二壮狠狠锤了下脑门,把睡意从越发沉重的脑袋里赶出去,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身子。在树上睡着肯定会掉下去摔个好歹,用腰带或者别的什么把自己捆在树上,被长官看到了也是至少十军棍起,翻滚呼号加倍。抬头望了望头顶,隔着浓密的树叶看不清天空星斗,也不知道这个暗哨还要值多久才有人来替班,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一凛,扑下树一个翻滚,把耳朵贴在了路基夯实的泥土上——
三长两短,轻轻细细的哨音不断向后传递,重复三次之后,就看见营盘几盏灯火一闪即灭。牛二壮屏住呼吸等待着,果然没多久,十几匹骏马沿着京城到青州的大路飞奔而来,五名骑士伏在马背上不断挥鞭,夜色里看不清为首那人背负的旗号,然而就凭这一人三马、不惜马力的狂奔,就可以知道有极其紧要的事情。
须臾,营盘门口灯火通明,凌玉城在贺留和十来名近身亲卫环拱之下缓步踏出。
“陛下……有旨。”一马当先奔过来的哥舒霖是羽林将军哥叔夜的隔房堂弟,一直被主将当成心腹带在身边,哥叔夜去听凌玉城开讲军法的时候,差不多次次都带着他同行。此刻这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一手举着羽林军的认旗,另一手高高托起一把连鞘宝剑,在马背上喘息不定,一时竟然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从傍晚马不停蹄奔驰到现在,滴水粒米没有入口,也实在是累得狠了。
总算跟着他的几个人还比他强些,甩镫下马以后两个人收拢马匹,另外两人上前半扶半架地把头儿撮下了马背。哥舒霖站在地面上狠狠喘了两口大气,自觉宣旨的时候大约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了,才一正颜色,双手将宝剑高高捧至齐眉,望定凌玉城正色重复了一遍:
“陛下有旨。”
大半夜的特地跑这一趟,哥舒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对方有什么接旨的正常礼节——或者说,没有人家坐着自己站着宣旨就是很好的待遇了。虽说作为羽林将军的近身亲卫,他真不是第一次做宣旨的活计,到哪里别人也都是北面叩头恭敬领旨的,然而这一次且不说人家的身份吧,出来的时候,自家将军堂哥也殷殷叮嘱“把东西送到话传到就好了,多余的事一件也不许做”。
于是,看着凌玉城向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带人绕过他走下缓坡的时候,哥舒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下面传来了重重一声咳嗽才急忙转身,面向凌玉城重新站定。
“陛下说,让您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愿意出兵,什么时候再拿上这把剑到他面前来。”
手里一轻,双手捧着的宝剑已经被接了过去。借着周围火把的光芒,他只见凌玉城倏然拔剑出鞘,右手食中二指从剑脊及柄处缓缓抹向剑尖,动作竟是异乎寻常的轻柔而专注。青锋如水,在主人手中微微震颤着,一时间,哥舒霖竟然以为自己听到了宝剑欢悦的轻轻鸣动。
“……臣遵旨。”还剑入鞘,深深凝视了一眼这柄失而复得的长剑,凌玉城毫无预兆地将宝剑丢给身后两步远的亲卫,仰头回了一句。哥舒霖还在想怎么回答,已经看见凌玉城大步走了上来,越过他身边的时候转头说了一句:“贵使半夜奔驰辛苦了。且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如何?”
说是邀请,实际上就是命令。哥舒霖急忙抢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还在动脑子,想着怎么把将军在御前的应对一起传过去,就看见周围的火把摇曳着散开,凌玉城在黑暗里驻足回头,明亮的眼神扫了过来,哥舒霖立刻反射性地挺直了身子:
“羽林将军还有什么嘱咐?”
“大人说——”
没来得及想上一想,哥舒霖亦步亦趋地跟在凌玉城背后,御前元绍盛怒之下的一问一答,已经自动自发地全数倒了出来。凌玉城一边走一边安静倾听,直到哥舒霖讲到“大人让我们连夜把东西送来”,才停住脚步,敛容正色,向哥舒霖点了点头:
“替我多谢羽林将军。就说——此事凌某铭记在心,必有后报。”
次日红日初升,目送羽林卫的使者向西绝尘而去,凌玉城按了按腰间重新佩上的长剑,吸一口晨间清冷的空气,环顾身周:
“拔营!”几天来,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激越的昂扬:“我们回青州!”
作者有话要说: 北面?北是哪儿?
第53章 长安不见使人愁(改完)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癖神马的……看在我今晚写到这么晚的份上,轻点抽好不?
改的是下半章,大家往下拉^^
北凉习俗,有其土斯有其民,有其民斯……有其军。
草原上的时候,各大贵族都圈占一块自家的草场,放牧养民乃至出兵,一切都从草场上来;能占多大地盘占多大地盘,您领地里有金矿还是有盐湖都是您自己本事。地盘给别人抢了什么的,自己厉兵秣马想办法抢回来,也别哭着求老大主持公道。……其实真去哭的话老大还是会出手的,但是广大诸侯们算一算老大的出场费,不到万不得已,那是死都不会走这条路。
及至入了中原,牛羊是不放了,封地也收回改成了郡县,然而各郡县的人事任免领主还能做得一半主,赋税也是和皇家三七分成——自然,各大领主自己养自己的军队,军费什么的您就别惦记着向皇帝伸手了。
所以,凌玉城入北凉,天统皇帝下诏“以青州为皇后汤沐邑”,群众也就是“哦……”了一声就过去了。在铁勒部贵族,反正凌玉城的军队是皇上的,青州的地界也是皇上的,发钱给他养兵和划领地给他养兵左右都是养,肉烂在锅里;在奚部、渤海部、丁零部、乃蛮部等等看来,你们铁勒部爱怎么折腾怎么怎么折腾,咱没意见;在夏人贵族看来……这跟我们有关系吗?
然而天可怜见,虽说这块地盘名义上是他的了,这一年来凌玉城一共只来过两次,满打满算加起来不到一个半月。青州一州十五县,差不多一年功夫,上上下下都是靠几个下属联手支撑过来。现在好不容易巴望到大人回青州,奚军、金波、罗杀这三个被留在封地的最高将领都松了一口大气。且不说大人这次回来是跟陛下闹了啥别扭还是另有内情,最起码碰到难题有人当家做主了!
然而,这口气松下来还没到两天,第一个闷棍就打到了主持内政的金波头上。
有御史上书:盐业为国家命脉,无论产销都应该由国家专营,收入统一归入国库,而不是由私人经营、所得落入个人的腰包。
“大人……我好像听您说过,我们不参与对大虞的战事,是陛下点过头的?”
眼看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很有可能从今年青州的预期收入当中划掉,尽管这笔钱占的绝对比例不高,尽管青州还有很多更加赚钱并且是独有的生意,金波还是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凌玉城的书房,一门心思讨个说法。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许我们卖盐了这种事儿陛下不会准的吧?!”
“你说呢?”
元绍这道旨意看似遍及全国,其实北凉虽大,产盐区满打满算也就两个。
一是现在作为凌玉城的封地青州,靠海边一连二十三座盐场,所产海盐晶莹洁白,但一年也不过就能出这么点儿,上层人士刷牙倒是常用,小老百姓拿来做菜就嫌太贵。这盐倒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青盐。
另一处是从青州再往北去的幽州,执掌广武卫的魏国公李家的封地,所产的芦盐粗砺有沙,但是产量甚大,广武卫之所以能和渤海部的黑水、白山两卫对峙,一半靠的是芦盐卡住了他们的脖子。。至于旁的什么内陆岩盐小盐场,产量太小,不值一提。
仗着当年把□□皇后也逼得断腕殉葬的魏国公李明达的威风,这都过了几代,芦盐的销量一直蒸蒸日上——直到凌玉城改进了盐场产盐的法子,变煮盐为晒盐,青盐立刻全面压倒芦盐。此时元绍一道旨意下来,执掌青州工农商业各项内政的金波跳脚不已,魏国公家忧心如焚、想办法找人在御前辩驳之余,倒还有些幸灾乐祸。
叫你们晒得好盐!
叫你们卖!
“大人,那个上书的御史是谁家的?趁着大人回封地的当儿,故意跟我们捣乱么?”
“产盐的不是我们一家,卖盐的也不是我们一家。等着吧,这件事在御前有得一段时间好吵呢。”
说是说有得吵,但是当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凉和大虞的战争当中时,有关盐业的争论,并没有占据太多眼球。左右平章接了数十份关于盐业的上奏,户部议了一次,元绍面前又廷议了一次,十来天的功夫就有了结果。
元绍降旨:准。
青州目前支柱产业之一的盐业就此收归国有。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丢了一个支柱产业对青州的经济有多大影响?
答:略有影响,不算很大。夏粮马上就要收了,青州的财政目前处于盈余状态。
因为陛下的旨意,丢了一个支柱产业对青州的经济有多大影响?
答:那影响可就太大了……
截至目前,青州——或者说凌玉城的玄甲卫,收入主要由几大部分构成。一是农税,这玩意主要收的是粮食,上上下下人吃马嚼全靠着它——特别是喂马的谷物干草,黄豆黑豆。二是官田的产出,收入结构同上。三,就是各类经商带来的收入了。
凌玉城在大虞的时候,也曾经大力纠结过种田的事儿。卷起裤脚亲自下田那是不可能的,再降低身段,再作戏,他也还没亲民到这份上。所谓关心种田不过是梳理屯田制度,让该种地的屯田兵安心种地,该操练的军户努力操练不要去想田里的苗长了多高,顺便听人汇报下田里到底种什么的问题——收完小麦还能种一季豆子呢,不要让田就这样空着啊混蛋!豆子之类军马也要吃的!
至于兴修水利啦,开发农具啦,访问老农研究耕作技术啦,林林总总都是苦命的金波带人上下操持。如果不是花钱需要他签字,凌玉城听都不会听这么一耳朵。
可惜那些屯田军多半是拉家带口,离开北疆的时候没办法拖过来,只有辛苦他们从头在青州做起。
“大人!”说曹操,曹操到。气急败坏冲到他面前,手扶着膝盖喘息不定的那家伙,可不是主管领地内政,上上下下,带人踏遍一府十五县的金波。“大人,大人你怎么能——”
扭头看了眼金波比去年这时候足足晒黑了一倍的脸庞,知道他不是有大事或者气急了不会这样冲进来,凌玉城也只能放下手中枪杆,一边从卫兵手里接过布巾擦汗,一边温言道:“辛苦啦。——跑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他此刻正在站桩,一握粗,两丈多长的白蜡杆子平端在手,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不许停歇,虽然只是静立,却要求气血奔腾不息,呼吸间骨力寸寸贯通。这是离开京城之前元绍刚给他加的功课,用元绍的话来说,“悟性好点的话,到你回来,平地上也该站出点骑马的感觉来了。”无奈一口气站了这大半个月,连基本的静心一关都过不去,更不用说什么静中生动,刚中带柔。
今天刚有点入门的意思,给金波这么?0 淮虿恚址傻搅司畔鲈仆狻U庋氯セ鼐┏悄檬裁锤菹陆淮庋胱牛吞鸩ㄆ跤醯匚实溃骸按笕耍阍趺茨馨蜒纬【驼庋怀鋈ィ俊?br /> 听到一个“盐”字凌玉城脸色就是一肃,举手示意,身边的卫士们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去。凌玉城走出几步,面向西方站定,侧头一看,金波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脸色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六月初旨意下达,诏令盐业经营收归国有,元绍派来接管的户部官员同时到任。
青州上下,默然从命。
“子泉——”他叫着金波的表字,口气柔和,自然而然地多了一种推心置腹的味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这个……”金波还真没想过。作为青州的大管家,是他把整个玄甲卫的财政从无到有建立了起来,是他派人按照凌玉城传来的方子,再三试验才找到了最好的晒盐法子,也是他咬牙支出一笔大钱改建了所有盐田——虽然明明知道陛下的旨意不能抗拒,但是想想总归还是肉痛居多。
“大人先前要是没跟陛下……就好了。”到底事关机密,当中几个字压低了声音含糊过去。凌玉城看他一眼,淡淡道:“是吗?你也是这样想的?”
“……”
“你也觉得,我已经为了出兵的事情违拗了陛下,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
难道不是?虽然不敢发问,金波的眼神却是越发疑惑。虽然大人说过,不参与对大虞的战事是陛下点过头的,可谁知道陛下答应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气呢。再说……想到这里,他忽然惊讶地看见凌玉城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缕莫测的微笑:
“你都这样想,别人……就更加会这样想了。”
“大人?”
“子泉,你跟着我也这么多年了。盐业有几倍的利你清楚——你真的觉得,这一行可以、或者说适合长期抓在我们手里吗?”
“可是之前——”
“之前那是陛下的恩典,看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家底,让我们缓一口气。今年夏粮丰收,这口气怎样都缓过来了。”凌玉城难得耐心地给他解释,“你之前不是也说,就算没有卖盐的这笔收入,我们今年的钱还是够花的吗?”
随着凌玉城的解释,金波的脸色渐渐平缓下来,先前震惊之下的满肚子火气已经消失无踪。他低头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忽而一凛,随即低低叹了口气:
“只是辛苦大人了。”
所以说,大人先前已经惹恼了陛下,这次只能听话;青州都不抗旨了,被牵连到的广武卫也不能说什么,至少不能明着跟陛下作对——北凉最大的两个产盐区就这样轻轻巧巧收回了皇家。再说,就算广武卫打算搞什么小动作,产量大增质量又高的青州盐田,也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只是委屈大人,白担了这么个名头。
金波的脑子还是不错的,这么点了一点,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凌玉城暗暗点头,但是对于属下的感叹,他却是毫不在意:“不然呢?”
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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