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完本——by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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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虽然不明所以,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他看着天花板的水迹,只是心想,快下雨了,要下雨的话,这栋楼会变澡堂吧。
到底要救谁呢?他脑子里隐隐有个轮廓,却怎么都模糊不清。
电梯已经停电了,只好走楼梯。他看见楼梯旁有个斧头,随手拿了起来。在二楼的第一间房,他发现了一捆绳子和对讲机,心想说不定有用呢,就背在了身上。此时,蓝田突然想起,这个场景好像电游啊,设置一个任务,然后发现道具……那样的话前面应该有敌人吧。
他到六楼时,脚步放轻,能听见顶上有人声。于是他放弃楼梯,从窗口爬上了7层。在7层的窗口,他窥见三四个人在巡逻,身上都有武器。
他趁着这几人转向另一条楼道时,轻轻跳上楼板,窜进了对面的房间,关上房门。房间漆黑一片,但有一种轻轻的“哧哧”声。蓝田举起斧头,向声音来源慢慢靠近。
“哥哥,是你吗?”老猫的声音。蓝田大惊,赶紧拿出打火机,啪地打着了。火光中,只见老猫被绑在一个床架上,正用刀片在隔着绳子,哧哧声就是刀刃摩擦绳子发出的。
老猫高兴道:“快,快帮我解开。”蓝田赶紧接过刀,割掉了老猫的束缚。老猫得到自由,跳了两下,一身轻松的样子。
他们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窥看。两个巡逻的人回来了,在不远处对着窗口吸烟。老猫在阴沉的光线中捡来了两样东西,道:“哥哥,戴上吧。”
是两个米老鼠的面具。蓝田奇道:“戴上干嘛,为什么不让人看见我们的脸?”他还是很迷茫,但心里出现了不详的预感。
老猫笑道:“好玩啊。”
门缝开大了点,一条闪电照亮了走廊。轰隆巨响,打雷了。
在雷电的光中,蓝田看见了老猫卷曲的头发、身上沾满了血污的T恤和手里的刀刃。
蓝田如遭雷击。不对,猫儿怕刀片的,不可能没事人似的握着这小刀,这人不是老猫!
他又想起一事——我呢,我又怎么会有打火机,我不敢点火的啊。我……我也不是蓝田?!
那我们是谁?要救谁?
他不自禁地问了出来:“我们要救谁?”
面具后面传来老猫冰冷的笑声:“救谁?我们不救人,我们……是来杀人的。”
蓝田内心惊惧,但不知怎么的,他毫不犹疑地追随着老猫,走出房间,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两人。蓝田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像在某个他够不着的地方,有人在外面牵着线,操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乌云像个罩布一样,把整个世界都遮住了,走廊上跟黑夜般阴暗。
又一列闪电划破天际,映照在两个戴着米老鼠的杀人狂上。蓝天高高举起了斧头——心里还在想,我是谁呢,我为什么非要杀人不可?——他的手却毫不犹疑,大力地砍了下去!
下雨了吧。绵绵不断的雨滴声、潮湿的气味、被泡沫包围似的轻柔的感觉……蓝田懒懒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白色天花板上映着玻璃窗外的水斑,久久回不过神来。
果然是下雨了。他抬起身,身上的书啪嗒掉了下来,砸到了老猫垂在地上的脚。
老猫缩了缩脚,也醒了过来。蓝田赶紧道:“对不起,疼不疼?”
老猫眼神迷蒙,摇了摇头。他坐起身,过了好半响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了笑,都有点尴尬。
自从在长崎回来后,两人很少这么长时间单独相处了。蓝田大都在警署里忙碌,早出晚归,周末还要在大学担任客席讲师;老猫回苗家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会留在那里过夜。
蓝田本来想着,老猫就算拒绝了他,两人也能像以前那样亲近,但事实上谁也做不到那么洒脱。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一层无形的电网隔在中间,稍微越界,就会像触电一样缩回来,结果不自觉地离对方远一点。一个月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重新找回相处的分寸。
蓝田想,是因为这样,老猫才萌生要回苗家的念头吗?他试探道:“最近你常常回家呢,姑姑没赶你走?”
老猫:“她顾不上我,哥哥病了。”
蓝田很意外——哥哥指的应该是苗以其吧。他是老猫的表哥,虽然不是嫡子,但握有实权,是苗家最有希望的继承者,看样子蛮年轻健壮的,怎么就病起来了?
蓝田:“你姑姑这么焦虑,肯定不是小病吧。”
老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听说是肺结核,我还以为是电视剧里才有的病呢,但我看他挺严重的,在床躺了一个月,现在比我还瘦。”
蓝田知道老猫无心家业,道:“这时候你应该避避嫌,整天在你爸面前晃,有人会以为你想乘虚而入。”
老猫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仰头看向天花板:“我知道现在很敏感,所以才回去啊。我担心阿游。”
蓝田差点忘了,这个智障女孩也是苗家的子嗣,也有继承家业的权利。虽然苗稀南不可能把庞大家产传给阿游,但一旦出现继承者的争夺,阿游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蓝田犹豫了一阵,开口道:“既然你放心不下,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在是你回家的好时机?”
老猫立马坐直,瞪大眼睛:“哥哥,你想赶我走吗?”
蓝田见他着急的模样,赶紧道:“不是,怎么会呢。但……你迟早得回去的吧。”
老猫愁眉苦脸:“我不回家。”
蓝田心一软,挪到老猫身边,搂着他脖子道:“不想回就不回。你担心的话,把阿游接来这里住吧。”
老猫一愣,是啊,怎么没想过这个呢?但是——
老猫摇摇头:“我爸不会放她出来的。”
蓝田也觉得不太可能,他完全想象不出阿游离开了她的玻璃房的样子,真担心被外面的太阳一晒,这个脆弱的女孩就会化成水啊。
这一对双胞胎,阿游就像一棵孤美的植物,只能在某种条件下呵护着生长,而老猫就是野兽,四处觅食,在明处暗处寻找活下去的生机。阿游可以被圈养着,但老猫又怎么能被收服呢?
他们很久没那么靠近了,这次老猫没有躲开,蓝田也没有觉得太不自在。只是这样的距离,老猫的每一下呼吸、眨眼,蓝田都能敏感地捕捉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的心绪从老猫身上支开。
老猫察觉到蓝田的目光,抬眼看着他道:“蓝田,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心烦?”
蓝田垂头笑道:“谁说不是呢?烦的很,但见不到你,又想得不行。你说怎么办?”
老猫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眨了眨眼睛道:“唉,要不我还是搬走吧,过一段时间,等劲儿过去了,你没事再来找我喝酒聊天。”
蓝田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在撒娇,笑道:“那好吧。”
老猫立即抱住他的腰:“别啊,我开玩笑的。你要心烦,我躲厕所里行了吧。”
蓝田:“那也行。”
老猫作势要走,蓝田一把抱住他,把他拉进怀里,大力揉了揉他的头道:“苗以情,你还是个孩子吗?一言不合就要占住我们唯一的马桶。”老猫嘻嘻一笑。
蓝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认真道:“关于你回家的事,我想跟你说好久了。你听着,我不知道你们家里藏着多少豺狼虎豹,但你既然想要护着阿游,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做的每一步,都得想清楚啊。苗家你是一定要回的,那是你的家,你躲了半辈子,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老猫听了蓝田的话,心里一凛。蓝田在他耳边道:“家是要回的,但你必须准备好才回去。我这里是你能避风挡雨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随时走,不用有什么负担。哪天你准备好了,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老猫靠在蓝田身上,突然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他抬头看着蓝田的下巴,苦涩笑道:“哥哥,我后悔了。”
蓝田:“后悔什么?”
老猫:“你可以再跟我表白一次吗?这一次我保证会答应。”
蓝田哭笑不得,把他扔到沙发上道:“好,等我有空再想想还要不要你。”
老猫抓着他的手:“诶,别走啊,大周末的你要去哪儿?”
蓝田难得跟老猫黏在一起,也舍不得分开,但他看了看钟道:“回学校啊,今天有课,我快迟到了。”
老猫拉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我也去!”
☆、爱情专家
淮城大学是市里最好的大学,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大学位于市中心的边缘,这十五年来城市发展神速,大学正好顶在了黄金地段,非常碍事,但因为它的校舍历史悠久,建筑又宏伟漂亮,市民一致反对拆迁。城市扩展到了那里嘎然而止,无法再往前开动。
大多数淮城大学的毕业生,一提起他们的母校就无比自豪,就像它是滔滔流水里唯一的磐石,能抵挡住都市的洪流。但蓝田却没觉得淮城大学有多了不起,虽然建筑的壳儿还在,湖和草地还那样美,但整个学校的格局和气氛已经不复从前。
蓝田停好车,撑开伞和老猫一起走向心理学系的教学楼。
七层小楼的灰墙被爬山虎占了一半,绿叶滴着水,一眼看去,感觉整座楼都要融化进水里,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汽。他们走上宽阔气派的阶梯时,一人也正好打开伞,要走下阶梯。双方打了个照面,都停下脚步。
蓝田诧异道:“是你啊,你是这儿的学生?”
那人有点手足无措,俊逸的嘴角抽搐似的往上一挑:“你好,真巧啊。”这人是蓝田在豪斯登堡遇到的大学生,当时这个叫阿克的男孩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游玩,结果其中一人有被迫害妄想症,烧伤了自己。阿克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大家都听他的,蓝田曾经找他聊过,想让他赶紧把病人送回去,但他反应激烈,认为蓝田多管闲事,最后事态发展超出了他们预料。
蓝田:“阿俞的伤养好了吗?”
阿克:“已经出院了,但要休学一个学期,说是要去做心理治疗。”
蓝田点点头,就要跟老猫走进楼里,阿克却叫住他:“蓝……蓝老师,你是这里的讲师吧,我在登记处看到了你的照片。”
蓝田:“嗯,”笑了笑:“你也报读了心理系?”
阿克有点不好意思:“我是经管的,本来想选修你的课,但系办公室说你的课人太多了,不收其他系的学生。我可不可以……旁听啊?”
蓝田有点意外,点头道:“好,你来吧。”
阿克很高兴,笨拙地学日本人鞠了个躬。蓝田觉得挺好笑的,这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做这种事,真是画风诡异。
蓝田道:“那一会儿见。”
走进昏暗的楼道时,老猫笑道:“你的粉丝蛮多的嘛。”
蓝田:“那是!一会儿你早点进讲堂,要不该找不到位子坐了。”
老猫伸了个懒腰:“平时你给我上的课够多的了,我可不想再听什么表演性人格、躁郁症,有个角落给我趴着睡觉就行啦。”
蓝田拉开阶梯旁的紫丝绒窗帘,显出后面一个一米高的拱窗,整个楼道都明亮了。他又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雨丝夹带清新的空气飘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蓝田道:“这是长命雨呢,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天人会少点吧。”
蓝田虽然只是客席讲师,但因为在圈里名气大,所以也给了他一间独立办公室。在老楼的长走廊里有八间房,蓝田的办公室是上楼后右拐的第一间,再往前走,可见到走廊的尽头养了好一些绿植,仔细地观察,能看见绿植后面有一扇门。
老猫好奇道:“最后一间房是谁的?养这么多滴水观音,不会妨碍人进出吗?”
蓝田看也不看道:“里面是个大红人啊,就算养的是藏獒,也会有人冒着被撕碎的危险去敲她的门。”
老猫:“比你红。”
蓝田:“那当然,她是出名的爱情专家,常常上电视呢。”
老猫笑道:“爱情还有专家呢,他是男是女的,专家的意思是想泡谁都能成吗?”
蓝田打开房门:“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心理学这东西,能解释得了别人的困境,不一定能解决自己的难题。你看她在门口放了那么多植物,不是很奇怪吗?”
老猫:“嗯,跟守门似的。”
两人走进办公室,蓝田打开了灯,道:“没错。大部分人养这些绿植,都养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是为了观赏。而她呢,她把这些植物放门外面,门一关,就看不见了,而且还养了那么多,不但能遮挡她的门口,给见她的人设置障碍,而且还能扩大领地。你看到了吧,滴水观音的叶子都快伸到隔壁门口了,这就跟堆城墙差不多,堆得越远,就能圈更大的地。可不就是守门用的吗。”
老猫对爱情专家没什么兴趣,第一次进来蓝田的大学办公室,倒是很新奇。他四处看了看,道:“你的家和办公室都一个样,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刚搬进来的呢,连个笔筒都没有,你跟爱情专家是两极端啊。蓝田专家,这又有什么说法,是不是她想往外长,你就想往里躲啊?”
蓝田一愣,觉得老猫的分析也有道理,但他可不想承认自己被老猫看透了,于是瞟了老猫?1 谎鄣溃骸岸愀銎āN艺饩褪歉瞻峤吹模姑坏揭桓鲈履亍!?br /> 蓝田的估计并不准确,虽然下着绵绵细雨,又是个周末,讲堂还是坐得满满当当。老猫左顾右盼,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塞下他的缝儿。正打算回办公室,后面几个女生叫住了他。一个戴渔夫帽的女孩道:“坐这儿吧,我们挤挤。”
老猫道了谢,坐到了第四排的最右边。周围都是唧唧呱呱的大学生,桌上摆满了笔记本、iPad、书、笔袋和手机,根本没地儿睡觉。但老猫此时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上过这种大课,但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是不太可能会去上大学的。在修道院又都是十几个人的小班,所以在大学听课对他来说,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渔夫帽女孩搭讪道:“你是外系的吧,从来没见过你。”老猫没听懂“外系”是什么,含糊地点点头:“今天第一次来听课,人真多啊。”
一戴绿色镜框的女孩道:“不是说不让外系的人选修吗,你自己跑来的?小心被蓝老师赶走哦。”
女孩们笑了起来。一个涂茶色唇膏的女孩道:“蓝老师一看就是脾气特温柔的人,不会赶人吧。每次蓝老师的课人多到要坐台阶上,我们系哪有这么多人,我看至少有四分一是外系的。”
渔夫帽:“外系的来干嘛,又没有学分,每次讲到案例时图片还血腥得要命。”
绿色镜框:“案例的部分最有意思啦,比国产片两毛钱特效刺激多了。”大学生的话题顺势就拐到了cult片去,老猫在蓝田的熏陶下看了不少血腥B级片,听到女孩的谈话,心里惊异不已——学心理学的都有这怪癖吗?
这时阿克也从门口进来了,见到这歌迷见面会似的场面,非常意外。他找不到位置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第三排、第二排和第五排都有人喊他。阿克一喜,爬了上来,正好坐在老猫的前面。他对老猫点点头打了招呼,就跟周围的朋友聊上了。看来阿克在学校挺受欢迎,这么一会儿功夫好几个人跟他搭话。
渔夫帽在老猫身边小声说:“经管的校草,你认识他?”
老猫:“嗯。”
茶色唇膏也加了进来:“帅哥都喜欢扎堆啊。你们约着来上课的?不会是一对吧。”女孩儿又莫名笑成一堆。老猫回想阿克的模样,浓眉大眼,是蛮帅的,但身材和举止跟蓝田一比,就像个纸人般的单薄。
在阿克之后,又有一个男孩走了进来。他鸭舌帽戴得低低的,垂头走路时遮住了半边脸,抬头找位置时也看不见眼睛。老猫觉得这造型挺好玩儿的——难道帽子后面有摄像头,能帮他扫描前面的障碍物?
那人走到老猫身边,小声道:“能让让吗?”
老猫没听明白:“啊?”
那人沉默半响,走开了,去找其他位子。最后他坐在了台阶上,谁也没给他挪座位。像他那样的人,陆陆续续有七八个,等蓝田进来时,连台阶都坐满了。
蓝田一进来,讲堂里就安静了。渔夫帽和茶色唇膏都坐直了身体,打开笔记本,专心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