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惜花完本——by蜗牛爬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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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开始了刻苦和发奋。
他婶婶张了张嘴,自知理亏,转过身不回答。
何高文再看看他叔,想起他刚到他们家,他叔待他还算不错,夜里他感冒发烧,都是他叔背他上村里的诊所挂水打针,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不会少他一份。
可是后来他叔开始赌钱了,赌了就抽烟喝酒,醉了就变了个人。打骂就越来越顺手,何高文成了他们家一个发泄工具。
小孩子有眼力,叔叔的儿子看自己爸妈如此不待见那失怙失恃的小堂哥,也变着法子欺负他。
他叔愧疚地低着头。
“还有奶奶。奶奶汇回来的钱,你们拿去做什么我也不想提了。这张卡三十万足够你们在这里的正常开销。还有堂弟今年也会出狱,正经上个班,怎么生活也能继续。”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他婶婶哪里能同意?她上美容院,她和牌友的互相攀比,没有何高文的钱,那三十万够几年开销?于是她软声软语说:“小文啊,怎么也是亲戚,这么亲是不是……“
“这么亲也不是给你们养老的关系。再说,你们替他做过什么?”沈泽不客气地截口打断。
沈泽拉起他离开,听到背后他婶在摔东西的声音,何高文叹气,由沈泽拉着他往前走。
“小文你等等!”他叔在后面喊。
“你们……你们是那个关系吧?”他叔扶着墙问。
何高文坦然点头。
“小文,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下去了会有报应的。叔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只希望以后有个人对你好。”叔叔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沈泽,好像要把他记住,“小文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欺负他,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沈泽笑:“不欺负,我是他家人。”
走出了几十米远,何高文突然有点想哭,他最后望一眼那座水泥房,指着一个窗帘遮住的窗户说:“小时候我就住那间,一半放杂物一半放一张木板床,我睡那,写作业在那。冬冷夏热,因为那时候没有三层,顶上是黑瓦片,热起来蚊子也多。后来邻居阿婆看我每天被咬得抓破手脚,血淋淋的,给了我一床旧蚊帐。”
旧蚊帐没有床架支撑,用外面捡回来的砖头撑起来,他每天把自己睡成一块棺材板,生怕一个动作碰倒了砖头,被砸伤。
沈泽不敢在大路上抱他,只紧了紧牵他的手“以后有我呢。咱们走。”
“我想去看看奶奶。”
初三,墓地里自然没人。周遭的草没有颓败之势,长得有成年人的腰高,好在墓地用水泥封过,那一块还算干净,要不然两个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寻不到。
何高文说,他本来打算把奶奶移走,但他叔叔不同意,所以每年清明还会回来的。
土葬还没在小乡镇全面实行,所以他奶奶与村里大多数老人一样与土葬政策“不共戴地”。
沈泽拔了一些,看见上面的照片,犹如被施了定身术:“这是你奶奶?!”
“啊。”
沈泽一把捧起何高文的脸,用力亲了两下:“天哪!你奶奶是小时候照顾我的何奶奶!”
何高文很快就反应过来,难怪沈泽煮的荔枝肉他那么爱吃,原来味道和奶奶煮的太接近。不过他还是皱眉说:“别在我奶奶墓前做这些!她老人家不放过你!”
“奶奶,我是沈泽!小时候您照顾我以后我替您照顾您孙子了!”沈泽兴奋地举起何高文的手,对着何奶奶墓地说。
缘分真奇妙,兜兜转转的,有缘分的人哪怕生死相隔还是以另一种形式见面了。
过年,其他明星忙得连轴转,沈泽两手一摊,完全当了个居家男人,陪何高文在家“意志消沉”了几天。
收到电影节的邀请,沈泽还有些意外,曾柔神神秘秘透露:“我们的电影有希望哟。”
沈泽吃惊,时间这么赶,评审们是挑灯看电影么。为免失望,他还是对曾柔说,能带回个零星小奖就不错了,下回还有机会。
当演员的谁不希望演技和作品得到肯定,更何况如果这个肯定来自代表中国电影最高最专业评审的x花奖?
不想拿x花奖的演员不是好沈泽。何高文在后台对他这么说。于是沈泽就真揣着那一点期待去找王子恒透点□□。
王子恒与谢辰一黑一白的礼服打扮,站在一起,美则美矣,统一的冷漠脸,真是一对黑白无常。沈泽心里打了个哆嗦,上去问王子恒。
那白无常王兄替黑无常谢兄理理歪了的领结说:“第一次编剧就惦记着这么大的奖啊?”
这是没戏咯?沈泽摸摸鼻子,有失望是真的,但心态好,三秒后就没心没肺地安慰自己:对啊!我这么年轻第一次编剧顺利拍完就满足了,眼那么高要捅天么!
沈泽走远,谢辰问王子恒:“你故意打击他干吗。”
“我这不是气吗,你啥奖都没拿到那小子就……”
“好啦是他有能力啊。而且张导都说了我这次演得也很不错就可以了。”
王子恒搂过谢辰:“你都不让我替你做点什么。”
一个个小奖项颁完,坐在最后一排的何高文突然紧张起来,他缓慢地吁气,他有一种直觉,沈泽会获奖。其实他嘴巴说着嫌弃沈泽这次的电影,实际上他后来偷偷跑去一个很靠谱的“花瓣电影”网站去浏览观众对那部电影的评价,9.9分的评分,加上很多观众自发地留下走心的观后感,让何高文认为,这部电影不拿奖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几排的沈泽,很沉静地坐在位置上。
张导一改往日落魄仙人打扮,由曾柔替他选了套像模像样的服装,由Aimi帮他做了个“狂野艺术家”的发型,此时仙风道骨地立在那,扫一眼台下的人:“是不是还有两个奖没颁?哦我听到台下小姑娘喊编剧和演员奖?别急在我这。老头子眼神不好,我看仔细点……”
“沈泽。”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灯光师和所有人一样,并没反应过来张导喊“沈泽”代表了什么;而被点名的人同样懵着:什么意思?
“年轻人也耳背了?沈泽上来呀,编剧和演员奖都是你的,不要啦?”
张导真是……颁奖也如此与众不同。
霎时,耳边是如潮的掌声和祝贺,沈泽被谢辰提醒着站了起来,他先往何高文的位置望去,何高文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沈泽大步上台,脑袋还是懵的,实在难以置信。
张导笑眯眯地看他,拍拍他肩膀,凑他耳边说:“现在爱让你越来越优秀,我收回以前那句话。”
沈泽从激动里调回一些理智,连连对张导道谢,扶着话筒,沉默了片刻。
灯暗了,只留了一束光投在他身上。
他仿佛聚敛了全部的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温柔地注视着会场的某个角落。
如雷的掌声沉寂十几秒后,沈泽才开口,低沉好听的声音此时回荡在会场,被直播到世界各地:“感谢全体工作人员。”他深深鞠躬。站直后又看着何高文的方向,微笑道,“这部电影,我想送给我身边的那位。”
他衣冠楚楚丰神俊朗,举着奖挥了挥,他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回来,我爱你。”
场下喝彩声不断,闪光灯就没停过,黎叔抹一把苦瓜脸,按着心口由王二搀扶着到休息室缓口气。
晚上推掉了所有的邀请、访谈和庆功宴,他与何高文把门一关,管他第二天新闻怎么写他,管他微博粉丝议论了什么,统统被两个人目光一碰产生的火花烧光了。
黎叔对王二说:“我要退休你来吧!老命都要被折腾没了!”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如果在古代沈泽是君王,何高文绝对是误国误民的祸水。
沈泽看也不看摁掉十几个来电,直接把电池□□,扔了手机,重新埋入何高文的**里。经过一夜的开发,他很轻松地□□去,何高文还在沉睡,对他这禽兽一般的行径只是哼哼两声。两个人竟然在极困的情况下来了一发,看来身体已经熟悉到只要是彼此的就能达到**了。
何高文无比自律的作息规律还是令他起床了,不过远远过了上班时间。
再一看,不对,公司还在放假啊。
他不打算吵醒沈泽,套了睡裤去倒水喝。走过餐桌,沈泽的iPad扔在上面,保护''套打开着,上面有贴吧信息提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
☆、一生
沈泽还逛贴吧?何高文放下杯子走过去。
密码他当然知道,是沈泽的生日。他很快打开,点开那条回复信息。
沈泽翻身扑了空,知道何高文起来了,又赖床片刻,边穿衣服边叫他名字。
没得到回应,他到餐厅一看,见要找的人坐那发呆,灯没打开,屏幕的光给他的侧脸笼罩一种别样的美感,可是他还来不及欣赏睡美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对他来说无疑是串二跳脚。
“卧槽。”沈泽这辈子没有过这般担心害怕,以前何高文说分手他都没这么怕过,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惶惶。他跑过去,比划几下,最后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高文垂着脑袋没理。
“宝贝,对不起。”
何高文还是不回答,但是肩膀在细细颤抖。
沈泽慌了,果断利落单膝跪地,装起了孙子:“你怎么罚我都好,打我骂我吧,别不理我啊。”
何高文扭开脸,后脑勺对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让你看到不好的回忆了。”
也是,这是他个人贴吧,里面记录着他当年第一次和何高文在一起时嫌弃对方不够主动,在床上不够激烈,还记录了他和聂文华□□的事。
虽然后面记录了他的工作和对何高文的思念。
何高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花板:“什么是不好的回忆?”
屋子很安静,沈泽仍然跪着。
那沉闷的安静被一串笑声打破,何高文笑起来,捧着iPad念:“我找不到他了,我很想他很想他很想很想!我去他住过的地方看了几次,还找到他公司,还去了很多次和尚庙,可是我再也遇不到他!再找不到他我会不会疯啊?今天X来找我,暗示想和我上床,我喝了点酒,差点对他做了那种事。但是我没做下去,因为我想到了文文……”
何高文念了其中一段再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看让自己膈应的东西?我挑自己喜欢的看。”
沈泽起来要抱他。
“我说了可以起来吗?”
沈泽老实保持原来的姿势。
“坐着,没让你跪。过来。”说着拍拍他坐的椅子。
“这么腻歪肉麻干吗。”沈泽嘴里这么说,手却更不老实,抱住了何高文的腰。
“别随便跪,我又不要你跪。说说那个'X'是谁?”
沈泽:“……”
没完没了了还。
后来几天,沈泽在外面拍广告没回来,何高文就开他贴吧慢慢看。虽然沈泽与林子君都告诉他沈泽后来经常去和尚庙打算“偶遇”他,但自己看到事情的主人公的记录,滋味还是不一样的。
他挺美滋滋地看。
“冬天这座山上更冷了,我住了两天打算让王二帮我带些厚衣服上来发现手机没信号。突然我就想,要是hgw也在,我们俩,嗯就我们俩,没人找,没工作烦,自己劈柴煮饭,挑水浇菜,这日子也很不错。不过我猜文文大概不喜欢,我记得他一直很享受工作的状态。”
再往上刷几页,是更早以前写的:
“我没有再煮过荔枝肉了。他不在我煮给谁吃?”何高文心里笑他傻。
“追悼日,微博又在刷某个cp了,放出了一些镜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人为什么不知道'安息'两个字?走了就让他走吧,不打扰就是最大的尊重不是?
我偷偷去他墓前送过花,因为觉得那件事自己有间接的责任。但他太偏激了,走火入魔了。那时候如果我放下hgw去安抚他,后面大概有更极端可怕的事发生,也许受害的是三个人。
当时从他那离开,我们谈过一次,他看过去很正常。我告诉他希望结束这样的关系。他平静地说好。
可是我没想过死亡来得这么突然……”
何高文判断这些写的是聂文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看:
“老师傅曾经告诉我,他觉得我很辛苦,一点也不快乐。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用'痛苦'而非要用辛苦?今天张导也对我说了一句,爱让我很辛苦。
我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放弃思考,打算想想hgw,后来我发现,他们说的辛苦原来是我'辛苦'追寻着他而寻不到,是我自作多情地以为时间可以让他忘记一切,淡忘我带给他的所有不愉快与伤害,让他愿意面对我,然而他显然连背对我都不屑给我。
我太难过了,难过地要死过去。”
何高文看了看时间,那正是凌晨三点发的。他叹着气退出沈泽的贴吧。
他坐在东西越来越多的屋子里发着一个很心事重重的呆,他想:“如果聂文华那时候没自杀,他和沈泽会分开吗?”
会。其实相处不久他就发现自己除了一味迁就配合沈泽就不懂得其他相处方式了,而沈泽对此浑然不觉,也没发觉他的窘迫和无措,依然故我。过去那些匮乏到可怜的交际能力没法为他解决烦恼。他在沈泽面前就像一位在大学教授面前的小学生,没有与之在同一水平的沟通能力,更没有协调发展的思想水平。
两个人差距太大,一切都不在一个层次,如何能相安无事地长久下去?
太难了。
聂文华的死他也很遗憾,毕竟他对聂文华的印象还停留在“风度翩翩,温和有礼”上。但如果当时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离开沈泽,在K城脱胎换骨,大概再遇见他仍是那个没多大长进的何高文吧?
他又想,如果再过几年遇到,他会不会不找自己了?毕竟人有七情,没几个人可以一直孤独着。
“七情所至,浅尝者说破,深尝者说不破。”何高文属于后者。
沈泽就像一处流水,遇见的人都是一朵朵落花,他不过是其中一朵落在他必经之地的花,如果水流地再激烈点,是不是一下就被冲到天涯海角了?
而沈泽竟然要带着他这朵落花回家,许一个终点有两个人的未来。
他真的也变了。何高文拿出手机编辑短信:“那边还是零下的温度,别耍帅不穿保暖内衣!”
那边很快回复:“我穿秋裤了还帅不帅?”
“帅。你就是七老八十了还是个帅老头子,你要在我心里再帅个五十年。”
沈泽一分钟也不愿意拍下去了,恨不得马上回去赏何高文一个热烈的吻,这家伙从来只会远距离地夸他撩他,在面前了又完全像只炸毛的犬类动物。
可是怎么办,没拍完不能走。沈泽抱着保温杯面上沉静,内心早已被“我要回家”的弹幕刷屏了。
年后上班不久,何高文的叔叔病逝了,好在他去世前看见儿子出狱了。
他儿子替他带了句话给何高文,说是同意他给奶奶迁墓。还留一句话说,你们要好好的。
这句话只有他们懂。
沈泽觉得何高文的房子小了点,于是在K城买了间更大的房子,何高文又一次蚂蚁搬家似的,每天运一点小车装得下的行李,看着那个房子里何高文的东西一点一点多起来,沈泽很高兴。
沈泽并不是总在K城,他有时候在外地拍戏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不过,偶尔他也来一个深夜到家,第二天天不亮就赶飞机的深情举动。
何高文烦他这样不定时来骚扰自己,每次天不亮送他,就哈欠连连说:“我们俩不兴这个,日子长的很,细水长流懂吗。”
后来找人看了个日子,何高文把他奶奶的骨灰安放在K城的某个火葬场。找风水师看了位置,花了不少钱,以后每年扫墓不用坐飞机特地飞一趟了。
沈泽把何奶奶的遗照挂在家里,何高文笑他,奶奶知道我被你祸害,不气得回来找你算账呢!
沈泽上香,嘴里悠悠念着:“奶奶现在有两个孙子啦!奶奶,您那几年把对文文的疼爱都放我身上了,现在就由我把那些年您的疼爱还给他吧。”
听这话何高文吃味,问:“就管我那几年啊?”
“不,一辈子。”
当晚,沈泽就做了个梦,梦见他还在徐筱雅美国的大房子的院子里,何奶奶举着一个鸡毛掸子,佯装要揍他。何奶奶问:“你怎么让文文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