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红尘路 番外篇完本——by云舞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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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的确会是誓言。
大家都以为曾经的他是老师的继承人,是清玄殿的首席大师兄,也即是未来的大祭司。
可危亦桐自己却很清楚,他从来不是老师心中的继承人。
不过在这一点上危亦桐并没什么意见,他自知,他能仗剑天涯,却做不来指挥调度。
他的张扬桀骜从不收敛,既是性格使然,也是在某一点上主动退让。
他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张扬地任性——这是老师给他的交换。很多年前的灵桓师伯是否也是如此?
苏城寒小心地握住危亦桐的手,像是明白了危亦桐所思所想,他不懂劝慰,也知道危亦桐不需要这些,所以他便只管默默给予安慰。
危亦桐偏头看看苏城寒,微微一笑。
其实那天苏城寒说的话,他是听到了的。
那是在茫茫大海上,苏城寒要去桃夭谷,而危亦桐提起了楼溯羽。
那一次苏城寒问他:“他比我好吗?”,危亦桐只是状若随意地敷衍过去,然后苏城寒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那话危亦桐从未在意过,也不知为何会在这时突然想起来。
“我比他更久。”
听起来不甚在意,念起来也不过觉得是苏城寒的幼稚强调。
可这一刻,危亦桐想起的是,他漫长的时间轴上,过去是苏城寒,未来也将是他。
如何不久?
☆、北域风雪载途归
北域之寒离不开风雪肆意,在北域行走,一眼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北域一直是五域中最荒芜的存在,人烟稀少,村落之间隔着大段的无人区。清玄殿对这里的掌控并不怎么严格,但是各个村落里的常驻术师和其他四域中术师不同,其他地方的术师虽然提供庇护,但很少与普通人为伍,有着十足的神秘感,而北域的普通人对术师却是十分亲近信赖的熟悉。
远山环抱舞银蛇,近处树上挂晶珠。
刚下过一场雪,好不容易等着这雪停了,危亦桐就和苏城寒一起继续前进。
在北域,太阳即使出来,照得地上耀光四射,垂吊着的冰珠琳琅满目,北域的寒风依旧卷着冰冷而来,如一把叛逆的利剑。
危亦桐没有御剑而行,而是脚踏实地地和苏城寒一起一步步往望玥所在地行进。
这么多年来,他难得可以放下很多的杂事到处乱跑,也乐得多走几步。
突然一道影子迅速从眼前掠过,还没等危亦桐和苏城寒反应过来,就听到“砰”一声,这道影子自己撞到了一棵树上,抖落大片雪。
“兔子?”危亦桐饶有兴致地俯身拎起这只还晕乎乎的雪兔。
这雪兔通体白色,仅耳尖和眼周黑褐色耳尖和眼圈黑褐色,前后脚掌淡黄色,毛长而密。尾巴极短,略呈圆形。一双眼睛大大的,黝黑发亮,眼神迷茫。
“真蠢啊。”危亦桐打量雪兔了一番,随意问旁边的苏城寒道,“你要不要养着玩?还挺可爱的,要的话送你了。”
苏城寒对这种事一向不怎么在意。危亦桐想送他东西他自然觉得开心,心情一好,这兔子在他眼里就顺眼了不少。
苏城寒这边正打算应下来,谁知道危亦桐毫无自觉地念叨着:“不过这雪兔不太好养,跑得太快了,经常看不到影子,以前五姐送过我一只差不多的。”
苏城寒一愣,盯着这只兔子看了三秒。可怜的雪兔刚从晕乎乎的状态脱身,便开始瑟瑟发抖,只觉得全身打颤——貌似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息。
危亦桐养过很多小动物,共同特点都是偏白色银色之类的毛绒小巧型的,主要是自家五姐参照了苏城寒当初的形态,以为他喜欢这种类型的,后来跟风的人便也这么以为。
雪兔这种动物不幸也在其中,只是当初危亦桐也没怎么管过,养了一段时间就转手送人了,现在突然想起来随口说说而已。
“烤了。”苏城寒慢条斯理温吞地说出了他的看法,却是一种坚决的表示。
危亦桐对这种结果微微有点错愕,想想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当初他就想告诉五姐她送的毛绒小动物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养起来又娇气又麻烦,还真不如烤了吃啦。
危亦桐点点头,赞同道:“这个提议不错。”
苏城寒抿唇微微一笑,似乎对危亦桐的这般夸奖很是高兴,心情愉悦又动作迅速地去拾柴火去准备烤东西吃了。
危亦桐从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幼时就调皮地到处在山里抓野兔吃过,后来四处流浪也是自力更生,在野外烧烤这种事他做起来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等到兔子烤好了,危亦桐先撕了一片下来尝了一口,有些遗憾道:“可惜没带调料。”
然后自然而然地扯下一块兔腿肉递给了苏城寒。苏城寒也很自然地接过去开啃。
下意识递出去的那一刻,危亦桐忍不住笑了笑,分苏城寒一半食物真是很久前的事了,那时候是分给一只白色小狗,现在……
这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苏城寒的动作停了停,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危亦桐,眼露疑惑,似乎在奇怪危亦桐为什么忽然就笑了。
危亦桐怡然自得地瞅着苏城寒。
这人啃着兔子肉,鼓着脸颊一副乖顺温和的模样。
危亦桐抬手戳了戳苏城寒腮帮,开着玩笑故意问道:“兔子是我捡的,肉也是我烤的,你也就拾拾柴火了,为何吃得这么心安理得?”
苏城寒怔怔地想了想,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心安理得”?
在他的印象里,危亦桐的食物分他一半已经是一种习惯,就像每天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他一直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处境如何艰难,也从没想过要放弃自己。他也一直记得,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要紧紧跟着那个人。久而久之,便也忘了,这执念是如何开始的。
“那……”苏城寒看了眼还没吃完的兔子腿,纠结为难地问,“是不是应该用钱交换?我现在没带钱……不过……我有很多钱的。”
母亲说,想得到人类的东西,不能只靠暴力去抢,还要用一种叫钱的东西去交换。
苏城寒那时候对母亲教导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他把一半混沌本源交给危亦桐后,和危亦桐分离,就一直在攒钱。
他想,要得到人类的东西,要用钱去交换,那换取一个人类,应该是要很多很多钱的吧?
于是,洞明护法兼南域长老就开始了省吃俭用的攒钱大计划。
直到某日,他觉得自己攒钱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去换了呢?于是忍不住偷偷问了一个叫蓬芷的家伙,那家伙告诉他:那种想得到的心情叫喜欢,如果非常非常喜欢那也可以叫爱。人类的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钱换取的,只有这东西要用心去赌,买定离手,输赢不由你。
受到严重打击的苏城寒才知道,原来钱是白攒了。
今天危亦桐突然提起来,他才猛地意识到,钱买不了喜欢,但是可以买到兔子肉啊!
危亦桐没有办法体会到苏城寒神奇的理解力,但是他完全明白苏城寒一根筋的思考方式,也大概猜到苏城寒会这么想估计又是因为什么奇怪的教育。
“除了钱,你也可以用别的交换的。”危亦桐纠正了苏城寒古板成规的思想。
苏城寒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很自然地凑了过来,轻轻在危亦桐唇边落下一个啄吻。
危亦桐被苏城寒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有点懵,一个走神,就呆了片刻,回神后就看到苏城寒继续欢乐地啃着兔子腿肉。
你简直无师自通啊,苏城寒。
额,还有,记得吻之前把唇上的油擦干净啊!!!
“好香啊,能不能分我们一点?”一个吊儿郎当的慵懒声音响起。
危亦桐回头看去,一身黑衣的开阳倚在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在开阳的身后,是一个奇怪的少年,眉目清秀如水,却带着凛然如剑的孤傲。一双黑色的眼眸有着和危亦桐相似的张扬,又更多一份恬然洒脱。仿佛没有人能触摸到他,也没人能靠近他,强大而温和,骄傲而深沉。
这样奇特的气质,无论是变成什么样子的外貌都能让人把他认出来。
危亦桐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灵桓师伯”,苏城寒却抢先开口了,似乎有几分淡淡的愁绪:“隐元他死了吗?”
“并没有。”少年开口了,不紧不慢道,“他的精神很顽强。你们都很像你们的母亲,固执倔强。”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危亦桐后知后觉地想起苏城寒就是眼前这位师伯的儿子。
听这话的意思……隐元和苏城寒其实是兄弟?
师伯,你不是和圣主陆离相爱相杀吗?有一个孩子也就算了,也许是什么意外,你居然还有俩?难怪陆离要和你不死不休。
☆、飘渺剑道无双人
危亦桐以看好戏的神色看着对面的少年。
圣主陆离筹划了十年,血祭了整个罗夏渊才有了眼前的成果。可是这个成果居然自己跑了?
这还真是有趣。不过这过往恩怨都是前辈们自己的事,他可没心思去探究清楚。
若说灵桓师伯对陆离全然无情他是不信的,只是这情深义重有几分却还真是问题,连圣主陆离恐怕都不能肯定地说出,不然为何如此轻易地让这个成果离开了?
“灵桓师伯,不知您为何会在此处徘徊?老师可一直记挂着您。”危亦桐从容地面对着这个少年,从前他对灵桓师伯是一种敬畏,可在明悟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之后,他多年未有进步的修为似乎也有了上升,心境的升华让他比过往多几分随心从容 。
少年神色一派温润,也清冷而疏离:“何必再见?灵纤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她也不需要再见到我。”
这话说得绝情,却无可反驳。大祭司灵纤一向有情亦无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做的到,但是复活的苏灵桓不宜再出现也是真的。
“倒是你,多年未见,你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剑修为何物,可惜了你的根骨。”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这笑容和苏城寒相似,却更加张扬。
危亦桐一直也没想明白为何自己的剑术停步不前,他清楚不只是因为心魔缠绕剑心蒙尘。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那个原因才是最关键的。
危亦桐拢袖一拜,行的是道门礼仪,这一刻他诚心一揖请求指教:“师侄求教。”
苏灵桓是曾经的“清玄之剑”,在整个清玄殿的历史中也是绝一无二少有的剑术天才。
清玄榜中记苏灵桓乃是“长挥痴剑踏沧浪,风林纤月落素衣。冷霜斩断朝露寒,无双能动鬼神意。”
不见溯萧“万战自称不提刃”的桀骜张狂,只有绝美无双中的漫不经心,一个“无双”的评价已经让人仰望。
少年眼里神色缥缈超然,如星云流光,轮转生灭,一刹那似是看断前尘,也看破结局。
“能被教出来的永远只是二流的术师,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是相信你能自己领悟,如此又何须我来”
还不等危亦桐有什么反应他又继续道:“剑者,锋芒也。剑修在常人眼中大概是锋芒毕露、一往直前、绝不后退的一类人。但是……”
难道不是吗?
危亦桐是真的糊涂了。剑修不就是以他们强大的破坏力和一往无前的气势闻名的吗?
“那是莽夫,不是剑修。”少年的口气不见嘲讽,不见强调,不见痛惜,不见指责,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好像他说的就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一般,让人无法开口辩驳。
说到这里,少年看向还在和兔子肉奋斗的苏城寒,问:“你为何不学剑?”
苏城寒和少年的神色姿态有几点重合的地方,只是一者如风潇洒,一者如水静谧。
苏城寒停止了动作,只是沉默不语。
“以你的心性,却是适合的。”少年也不恼。
“因为你修剑,”苏城寒终于开口了,他一向咬字奇特,显得很是温吞,句句字字说得太清楚,如刻心间,“母亲说,绝对不能和你一样。”
不知这话哪里触动了少年,他便把这个问题带过不提了。
开阳已经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撕了几片兔子肉尝尝。于是等危亦桐终于想起来的时候,兔子肉已经被开阳偷吃完了。
“嗯,兄弟,看在咱们都当过开阳护法的份上,不过吃你一点东西,就算了吧。”开阳一副咱们哥俩好的表情,亲近得好像危亦桐从来没一剑斩了他操作的木偶一样。
谁是你兄弟?我只有一个姐姐好不好?!
危亦桐好没来得及有所表示,贴心的苏城寒同学已经把握了最佳时机,在开阳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握手成拳,然后……
“你徒弟还真有趣,居然住这么冷的地方。”开阳懒洋洋地瞅了瞅四周,对着少年随意说着。
他的一张脸依旧俊美,只是右眼处有着一圈乌青,显得有几分滑稽。
危亦桐看了眼开阳脸上的乌青,再看看苏城寒温润的五官。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师对苏城寒的评价是凶残了。
不过其实这不是苏城寒第一次下手这么狠了,自己怎么才意识到呢?而且为何就算意识到了,还是觉得其实……其实……苏城寒这也不算凶残吧
少年没有理会开阳,自顾自向前走。
自从在北域意外相遇后,得知他们要去看望望玥,少年便表示出一路同行的意愿。
而开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直跟着他们。
在这一路上,危亦桐对开阳的啰嗦和无论是多神奇的思维他都能理解并接话的能力不得不深表佩服。
这得本身有多神奇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到了。”危亦桐直指前面的山洞,那是五姐为了借用极寒抑制妖毒的居所。
“哦?真的有人住这里?”第一个迈步进去的居然是开阳,他的神色倒像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事,要一探究竟。
危亦桐是不着急,他觉得以五姐的剽悍这个贸然闯入的家伙绝对没好下场。
谁知等危亦桐和苏城寒还有这个也许算的上苏灵桓的少年一起慢慢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令危亦桐吓了一跳的场景。
冰霜凝成的书架旁,望玥霸气地把开阳压制住,逼他靠着书架不能跑开。
两人挨得很近,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危亦桐忍不住讲拳抵在唇边,刻意干咳了两声:“咳咳咳……”
望玥瞥都没瞥他,淡淡说道:“七弟,你别吵,我在思考这张脸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城寒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是危亦桐血脉相连的姐姐,亦桐很重视她,所以……所以要对没有威胁的对象示好。
嗯,要留下好印象,要提供帮助!
苏城寒认真地提议道:“如果没有那道乌青呢?”
望玥眨眨眼,突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啊。”
危亦桐忽然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欲何物棋中局
北极极寒之地,冰雪覆盖,凡人不能履足,鸟兽少有踪影。只有一二妖族会在此定居。
不过望玥幼年妖毒入体,长年受蚀心之痛。本在其师苏灵桓的帮助下压制住了妖毒,奈何因为天玑的缘故被重新诱发,所以不得不重返极寒之地,借用极寒之力压制妖毒。她也就成了极寒之地唯一长期居住的人类。
即使孤身一人居无人烟之所,望玥却似乎半点没收到环境的影响,依旧是那个带着英气的女子,干脆利落。
望玥先认出了开阳,反倒是开阳没认出望玥是谁,懒懒的挑眉笑道:“姑娘,你从前见过我吗,拽着我不放是投怀送抱?”
开阳似乎有种不论处境如何都能这样懒洋洋笑出来的能力,痞气又优雅。
望玥愣了愣,还没说话,危亦桐已经上前指着开阳道:“别告诉我,是他?”
望玥松开手,没有继续困住开阳,反而是转身往椅子边走。
“倩倩今年八岁多,时间上差不多。看来应该是了。”危亦桐猛地拽住开阳的衣襟,露出一个微笑来,温和无锋,“所以就是你个人渣负了我姐姐?”
山洞里燃着烛火,稀薄的光晕在危亦桐侧脸上留下浅淡易逝的幽光,半边脸与发隐在烛火中,辨不清神色。唇边的笑意也似是而非,戾气不重,却让开阳感觉到了危险,但是……
开阳一脸懵逼:“有话不是应该好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