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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生完本——by孟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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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对着吴夫人和邱瑾亭这边问起:“不知道大少爷最近进食情况如何?”
“都很正常。”邱瑾亭回应道,说完过后,还看了那位奶娘一眼。
奶娘连忙接话:“大少爷这些天喝的奶一点也不少,与其他刚出生的婴孩相比,并没什么区别。”
邹太医听完,双眉却拧得更紧了,似乎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邱瑾亭见状,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慌张开口:“今儿早晨奶娘将他抱过来,说他有些蔫蔫的,我这一看,他明明醒着,却像是没有一点精神,眼睛或闭着,或半睁着,气息比起之前竟是微弱了好多!”
邱瑾亭急忙将早晨的情况讲了出来。
吴夫人刚才已经听过一遍,此刻再听,心里更是着急:“邹太医,您看这孩子到底哪里不妥?”
邹太医在心中权衡了片刻,缓缓说道:“大少爷生下来时,月份太轻,本就不易调养,如今想来是身体里的功能比不上寻常孩子,无法将喝进去的奶全部吸收至体内,导致养分不足,方才至此。”
“那要如何用药?”吴夫人见他迟迟不开方子,忍不住催促道。
邹太医迟疑了片刻,才下决心道:“大少爷着实太小了,怕是禁不起用药!”
“不用药?”吴夫人和邱瑾亭同时惊讶道。
这次连陆清容听着都有些不解了。
“大少爷最大的问题还是营养不够,这主要需通过进食来补充,还是得让他再多喝些奶水,观察一下是否能有改善。”邹太医解释道。
吴夫人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祥哥儿眼看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这个邹太医的办法竟是只让他多喝奶!
“许是邹太医并不常给婴孩看诊,我看不如咱们再请一位太医过来看看!”吴夫人顾不上讲情面,说得十分直接。
邱瑾亭心里其实也不大相信邹太医的说法。这位姓楚的奶娘只身进府,并没有带着自己的孩子,她需要喂养的又只有祥哥儿一人,奶无论如何都是够的。起初她对楚奶娘还不熟悉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过她给祥哥儿喂奶,的确很是充足。
这一次,邱瑾亭破天荒地同意了吴夫人的建议,再请一位太医过来看诊。
吴夫人当即派了人,拿着靖远侯的名帖去了太医院。
邹太医气定神闲,既没有异议,也未离去。
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太医院医正竟然亲自过来了。
这位徐医正略显消瘦,微微佝偻着身子,发须皆已全白,倒是符合人们对医者相貌的期待。
听闻这孩子是六个月降生的,徐医正面带狐疑地看了邹太医一眼。
太医与一般大夫不同,出入皆是皇宫禁地或公侯王府,尤其能做到医正的位子,可不是只有医术高明就能胜任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守口如瓶的本事更是一个不能少。
此时徐医正默认了六个月的说法,认真替祥哥儿看起诊来。
没承想,一番看诊过后,徐医正的结论竟与邹太医一般无二。
这二人并没有商量的机会,屋里众人都清楚,此时得知竟然无药可医,只能靠多喝奶,顿觉希望渺茫。
陆清容看着那楚奶娘,见她时而紧张无措,时而满脸愁容,总觉得有些奇怪。
正在这时,丫鬟秋兰快步走了进来,见屋里的气氛几近凝固,只能硬着头皮对陆清容禀告:“夫人,景王府派了人来,说是王妃有请,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套话
陆清容看着屋里的状况,徐医正和邹太医尚未离开,祥哥儿依旧虚弱至极,正想着要不要过一会儿再去景王府。
秋兰看出了她的犹豫,连忙道:“景王府的人此刻正在榆院等您,说是王妃有急事,请您即刻动身。”
陆清容先是一愣,想到唐玥很少如此,怕是跟蒋轩之事有什么关联,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与吴夫人和邱瑾亭打声招呼,匆匆回了榆院。
毕竟是去王府,陆清容换上了一件淡紫色樱花纹对襟褙子,藕荷色襦裙,头发挽起凌云髻,来不及仔细搭配,只戴了一套完整的粉珍珠头面,略施粉黛,妆容得体。
今日景王府派来的人与往日很是不同,有些眼生,且神情严肃,口风格外紧,甚至陆清容在更衣之时,还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的催促之声。
她本身心里着急,并没把这些当回事,很快就登上马车,来到景王府。
进入府门,便有丫鬟迎上,为她引路。
竟是将她带到了景王府的正院。
以往她来景王府,若只有她和唐玥二人之时,每次都是直接去内院的,怎么今天显得这样正式?
“王爷也在?”陆清容忍不住问了一句。
“回世子夫人,只是王妃找您。”引路的丫鬟恭敬应道。
陆清容纳闷,继续跟着行至正院的花厅。
进去一看,唐玥已经端坐在主位上,身穿一件枚红色绣兰花金色滚边比甲,水粉色八幅综裙,发间除了一套赤金镶玉头面。还戴了一支颤巍巍的步摇,这副装扮,似乎也比往日略正式些。
见屋内果真只有唐玥一人,未见景王的身影,陆清容没等她让,就要在下首的位置坐下。
唐玥的话还是先了她一步:“世子夫人快坐!”
此话一出,陆清容的动作生生慢了半拍。
她们二人单独相处时。唐玥何曾对她这样客气过。以往若是她坐慢了。唐玥一准儿会嗔她“快坐下,站得我眼晕”……
陆清容缓缓落座,听着唐玥主动跟她拉起家常。
先是提了几句去她昨日去宫里看到陆蔓玉的事情。却没再唤作“你三姐”,而是称她“陆侧妃”,内容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陆清容心不在焉地听着,觉得今天自打景王府去请人。一直到现在,处处都透着古怪。
看着坐在主位上犹在说话的唐玥。不停拿腔作调,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陆清容心中暗忖,难不成唐玥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可是自己没做过什么啊!
或是怪自己这么多天都不登门,尤其又是在景王娶侧妃。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陆清容也觉得不像,其中曲折唐玥不可能想不明白,且她又是不通情理之人。定不会把这股邪火发在自己身上。
陆清容百思不得其解,尤其若是唐玥真的生了气。以她的性格,或是不再搭理自己,或是开门见山地直说,绝不会这般端起架子寒暄。
皱着眉抬起头,陆清容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唐玥的身后,此时正摆着一座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挡住了后面的穿堂,将花厅隔成了一间看似封闭的屋子。
她曾经和蒋轩一起来过景王如,那时曾进过这花厅一次,记忆中,当时这里并没有屏风遮挡,而是直接能看到后面穿堂的。
且不说其他布局皆未改变,单就那座屏风整面的沉香木,就与这一屋子的金丝楠木摆设很不搭调。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从陆清容脑海中闪过。
耳边似乎响起之前孙一鸣提醒她的那些话。
陆清容顿时浑身一震。
如若真如她所想,那么能将唐玥这般拿捏的人,还能有谁呢……
不管是谁,自己都必须谨慎以对!
陆清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身侧楠木小桌上的青瓷茶杯,作势轻抿一口,定了定心神。
正在此时,唐玥那边已经没再说话,花厅之中突然安静下来。
陆清容难掩紧张,又不敢乱说话,只惊讶万分地看着唐玥。
只见唐玥神情不变,同样不言声,却冲着她频繁眨了几下眼睛。
陆清容顿时恍然大悟,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
这时候,唐玥开口了:“世子远赴漠北,有四个月了吧!世子夫人这些天可还习惯?侯府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只管向我们开口。靖远侯世子为国征战,我们却在京城坐享荣华,总是也要出些力,方才尽心。”
陆清容连忙回道:“皇恩浩荡,上个月宫中还有不少上次下来,让我们很是惶恐。如今侯府一切如常,有劳王妃挂心了!”
恭敬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唐玥一听她这般讲话,心里终于踏实了些,方才放心继续往下说。
“世子一走几个月,可曾带过消息回京?”唐玥逐渐恢复了平日的语调,语速却还是要慢上许多。
陆清容心中瞬间百转千回,想着该如何应对。蒋轩曾经报过一次平安回来,而且上次见到江云佩时,得知武定侯世子和江凌也都在同一时间捎信回过京城。想来这事绝不能否认,否则被戳穿的机会太大了。
“有过一回消息!”陆清容谨慎开口,“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报了个平安,却连到哪儿了都没提上一句。不过我估摸着时间,那会儿肯定还在路上。”
“那之后呢?可还有来过信儿?”唐玥追问道。
“再没有了。”陆清容的语气格外诚恳。
“是这么回事,我听王爷提起,近日靖远侯世子带着一队人马与大军失散了,已经多日没了踪迹……”
唐玥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陆清容的表情。见她反应并不大,心中暗道不好!
没承想,就在她话音将落未落之时,陆清容手里一直端着的那盏青瓷茶杯,突然就被她脱手滑落在地。
一声脆响过后,溅出的茶水在青玉地砖上流淌。
与此同时,只见陆清容从圈椅之上瞬间跳起。口中开始慌不择言。
“世子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可知他带的兵马有多少人?可有派人去寻他们?”
陆清容先是一连串发问。却不等唐玥作答,又接着说道:“漠北那么大的地方,又走散了那么多天。还容易找到吗?他还是小时候去过漠北一次,对那边肯定没有旁人那般熟悉,会不会像徐翼将军那样,已经被番蒙人……”
陆清容越说越急。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唐玥见她出言颤抖。眼圈泛红,连忙真心安慰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别太担心,既然尚未找到。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话到此处,唐玥顿了顿,方才不得不问道:“为了尽快找到世子的去向。需要你好好回忆一下,他在临走之前。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留下什么交代的话?”
“嗯?”陆清容那边已经哭起来了,此时正抽泣着,不明所以。
“说不定世子这是什么预先想好的战术呢!知道了详情,或许就能找到他们了。总之你回忆得越详细,世子获救的希望就越大。”唐玥像是在背书一般。
陆清容的抽泣声渐弱,状似绞尽脑汁地回忆了许久,开口仍带着颤音:“世子启程之前,只交代了让我多照顾家里的长辈,尤其是侯爷的病更要倍加关注,没提过其他什么事。至于见过些什么人,也着实很少,无非就是去过几次镇北将军府,向大舅舅请教有关漠北的一些情况,尤其大舅舅府里的大表弟,74 因为身负重伤,才从漠北战场回来不久,想来能提供不少那边的情况。”
陆清容仔细斟酌着用词,状似事无巨细,实则能省就省。
至于镇北将军府,那是绝对不能省去的,说蒋轩出征前没去过那里,太不可信了。
唐玥有些犹豫,见屏风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只得再追问道:“除了镇北将军府,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陆清容也不急着作答,耗了好半天,才肯定道:“实在想不起旁的地方了……这样是不是就找不到世子了?”
问完这句话,陆清容复又哭起来,抽泣之声似是根本停不下来。
唐玥连忙劝道:“许是还有别的办法,你要冷静些……”
话没说完,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陆清容一直紧绷着神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声音。
后面的人总算要走了。
唐玥见状,这才喊了丫鬟进花厅,将陆清容摔在地上的茶杯清理干净。
陆清容后腿几步让开,却正巧透过屏风的缝隙处,看到两个离去的背影。
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背影,身着朱红色常服,略显文弱,定是景王无疑。在陆清容的视线中消失之前,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然而那个中年人,虽眼生得很,却并不难猜。
能让景王如此跟随的人,还能有谁。
陆清容突然感觉两腿发软,甚是后怕。
若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丝毫差池,恐怕蒋轩就会被“投敌”了。
陆清容顾自在心里反复回忆着刚才的应对。
唐玥面带愧色,十分为难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你……”
“不碍的。”陆清容刚才是真的在大哭,此刻抽泣之声有些停不下来,缓了片刻,才说道:“换做我是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第二百四十章 夭折
此时由花厅后面走出的两个人影,越走越远。
景王略显紧张地跟在后面,他是不希望蒋轩给皇上留下任何坏印象的。
“您看……”景王忍不住开了口。
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人,并没有立刻出声,又走出去好几步,才轻笑了一声:“果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景王暗中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同时谨慎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脸上的笑容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颇为和蔼,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花厅之中,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收拾干净,丫鬟们悉数退下。
“我原本打算想办法提前知会你一声,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唐玥轻声解释着,“派去侯府请人的,包括刚才领你进来的丫鬟,全是宫里的人……”
“我明白。”陆清容已经释然,声音也趋于平稳,“其实这样也好,总比中间经人传话要强上许多。而且皇上若真的完全不信任世子,便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亲自听咱们说话了!”
“难得你能这样想!”唐玥先是感慨,继而开始劝慰,“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一定会为世子在皇上面前说话。”
“嗯。”陆清容微微颌首,这才顾得上关心唐玥,“这些天里……你还好吧?”
景王的两位侧妃如今已经进了府,陆清容是知道的。
唐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婚之前,心里就有这个准备,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而已。”
陆清容欲劝上两句。许是因为方才的惊魂未定,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措辞。
唐玥那边却已经自己开了口:“想来这种事,世间不知有多少女人都会碰到。尤其是在皇亲贵胄,亦或官宦世家之中,更是鲜有人能幸免。好在王爷并不沉迷于此,我就很是知足了。”
陆清容见她这般态度,多少放心了些。没有再开口劝什么。
但对于唐玥话里的意思。她却是不能苟同。
真的没有人能幸免吗?
想起自己的母亲,虽早年历经波折,但如今十数年下来。父亲的后院一直只有她一人。
虽然陆家远不能和靖远侯府相提并论,但她还是希望自己也能有母亲的那份幸运,更何况,她已经逐渐对蒋轩充满了信心。
想及此处。陆清容不禁又开始担心起蒋轩的安危,脸上愁容尽显。
唐玥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并不强求。
二人在花厅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陆清容便起身告辞。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这才有功夫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思量了一番,暂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却突然想起一事,打算回去就请孙一鸣过府相问。
然而当陆清容回到靖远侯府,才知道出了大事。
府内一片黯然。府中行走的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谨小慎微。
府门摆着的几株君子兰。她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在,此刻却已不见踪影。
青绸小车上的红色帷裳,也被换成了一水的墨绿。
正在陆清容心中纳闷之时,一直等在门口的秋兰迎上前来:“夫人!枫院里……大少爷没了!”
陆清容先是一怔。
想起刚才自己被景王府来人匆匆请去之前,枫院里的两位太医正在替祥哥儿诊治,其中还有一位是太医院的医正。
竟然就还是让这孩子没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两位太医都没能救过来?”陆清容想起那个格外瘦小的婴孩,心中难免沉重。
“就是您刚走没多久的时候,大少爷气息愈发微弱,两位太医最后冒险用了药,却仍旧无力回天。”秋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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