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生完本——by孟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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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还真是被陆清容猜对了,尹屏茹和太夫人的确请高僧帮陆芳玉算过,方才放弃了江凌这个选择。
“二姐你不是常说他是个书呆子吗,怎么突然如此关心起他来了?”陆清容佯装不解。
“谁说我关心他了?我是关心大姐!”陆芊玉格外着急地解释。
话音刚落,也不等陆清容有所反应,就如一阵风般跑回了楼上。
谁知到了第二天,就说曹操曹操到了。
翌日,正好是陆亦铎休沐的日子,江慎之带着一双儿女从武昌赶回京城,来了陆府。
江慎之在金榜提名以前,一直在陆亦铎的府里做西席,之后也只有放了咸宁县令的那三年里,两家离得稍远些,江慎之升任武昌知府后,又与时任湖广总督的陆亦铎再次成了近邻。
故而陆府东院的几个孩子也都对江慎之熟悉得很,听说他来了,也都跟着出来迎接。
江慎之这么多年一直都未再娶,所以这次和他一同回京的也只有江凌和江云佩。
陆清容她们赶过来的时候,陆亦铎已经领着他们三人走进了东院的月亮门。
江慎之穿了一件鸭青色素面杭绸直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却也从脸上略显出的疲惫看出,这一路应该赶得很急。
一旁的江云佩身着白绸立领中衣,藕荷色鸡心领绣竹叶襦裙,神色比她父亲轻松了许多,快两个月没见陆清容,此时一见了便笑吟吟地看着她。
陆清容也同样回以微笑。
再看到立于江云佩身旁的江凌。陆清容觉得他似乎比两个月前长高了不少。
此时江凌身着宝蓝色云纹锦缎袍子,背手而立,脸上既没有如江慎之的风尘仆仆,也不像江云佩那般欢喜重逢。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色淡然。
他这副样子,陆清容倒一点也不感觉奇怪。
而陆芊玉则更是习以为常。其实在她的记忆中,这么多年来江凌跟她说话的次数大概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但她就是一看见他就高兴,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想到刚才听父亲说,这次江凌他们将会留在京城,心里更是欢喜。
此次江慎之这么着急赶回来,是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让他即日返京参与编撰《景熙大典》,并任命他为《景熙大典》的纂修官。
当今皇上亲政十年有余。勤于朝政之余,不免总想着再做些什么以求流芳百世,故而打算要编撰一部将古今文化集大成的旷世奇书,亲自起了《景熙大典》的书名,并任命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冀铭为总纂修。
但冀大人身兼要职、朝事众多。并无分身之术,于是又投其所好地向皇上举荐了江慎之,很快一道圣旨便将武昌知府任上的江慎之火速召回了京城。
江慎之这次回来得急,皇上对他家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故而并未赐宅子给他。
自从多年前江家分家之时,江慎之净身出户,他在京城就再无落脚之处。于是陆亦铎诚邀他在找到宅子之前,依旧住在他以前住过的东院的南小院。
陆亦铎亲自领着他们一行人到了南小院:“刚把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告诉拙荆,她第二天就把这里收拾停当了,当时我还说她太着急了,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幸亏没听我的!”
“还请陆大人替在下谢过夫人了。”江慎之拱手道。
众人在南小院并没有待多久。就纷纷离去了。
江慎之随着陆亦铎去了东院的书房。
南小院中只留下了江凌一人。
而江云佩则是跟着陆清容姐妹几个去给尹屏茹问安。
陆芊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大家往正屋的方向走去,陆清容见了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免暗暗叹气。
待到正屋,尹屏茹见了江云佩也是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直到用过了午饭。江云佩才随着她们姐妹一起出了正屋。
陆芳玉和陆芊玉走在前面,陆清容跟江云佩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很快就和前面二人拉开了距离。
走到往南小院去的岔路口,陆清容所幸停下了脚步。
“江姐姐跟我去紫藤阁吧,小时候都是我跑去南小院找你,你还没来过我这里吧?”
那时候陆清容刚随着尹屏茹嫁过来,陆芳玉和陆芊玉还很少同她讲话,她多数时间都是和江云佩待在一处。即使后来无论是在河南,还是在武昌的时候,她都是感觉和江云佩更亲近些。
江云佩自然没有异议,跟着她一道去了紫藤阁。
此时陆芳玉和陆芊玉早已去了楼上午睡,不用去女学的日子里,她们二人的作息还是非常规律的。
陆清容拉着江云佩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坐在了屋中的黄花梨雕花拔步床上。
“明天学堂有课,江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陆清容最近有些郁闷,陆芊玉和陆蔓玉纯属就是去学堂闲谈的,有时候一天下来竟记不起来是哪位先生来上的课。
“就是你信中提到的女学吗?”江云佩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正是。”陆清容兴奋地说道:“那位女先生还是很不错的,不是只会《女诫》、《女训》那些死板的东西,对琴棋书画都多有指点,尤其是抚得一手好琴,如行云流水一般,咱们定要把她的技艺学来才是!”
江云佩听着很是向往,却担心地说道:“那学堂怕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吧?”
“这你放心,母亲已经跟父亲提过此事,父亲也向学堂打过招呼,不会有问题的。”
江云佩闻言十分喜悦,立马答应下来。
陆清容看着比她还要开心,却突然又想到了一事。
“你大哥现在还是跟着江大人念书,没有请专门的西席吗?”
陆清容也搞不清楚是自己想知道,还是在替陆芊玉问的。
“没有,还是跟着父亲念书。”江云佩讲起来也有几分无奈,“其实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研究,只是有了问题才去找父亲讨论。”
“那他还是不愿意参加科举吗?”陆清容接着问道。
江云佩点了点头:“他这阵子又有了新说法,说是要做先知,当圣贤……”
陆清容听了这话,一时愣在那里,心想这理想实在是和陆芊玉差太远了……
而此时东院书房中的二人,也正在谈论着江凌。
“原先想着他天资聪慧,不愿过多约束了他,现在看来却是越发荒唐了。”江慎之说着还不忘叹了口气,“像你我这样曾金榜题名的人都不敢企及能与圣贤有半分关系,他一个小孩子,才考了个秀才,就张口闭口地要做圣贤了!”
陆亦铎倒是认为江凌很有些个性:“你也别一味只想着打压他,说不定他真有什么过人的天资,是你我二人没有的呢。”
“不管他有什么天资,总要先给我考回个功名来。”江慎之十分坚持,“我也不要求他能有多好的名次,只要是个进士,我也就知足了,以后他想干什么我都不再阻拦。”
陆亦铎听了不禁汗颜,“只要是个进士”这话也只有江慎之能如此淡定地说出口了。
“如今你就要开始组织编撰《景熙大典了》,冀大人虽说是总纂修,但他整日公务缠身,怕也就是挂个名,修书一事估计全靠你多操劳了,怕是没时间指点江凌读书了吧。”
看江慎之无奈地点着头,陆亦铎接着道:“杰哥儿也要准备下场了,现在跟着褚先生念书,你看让江凌跟着一起去如何?”
“那自是最好不过了!”褚先生的经历,江慎之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过话先说在前面,这褚先生性格有些怪癖,虽说江凌资质自是要高过杰哥儿的,可还要投了他的眼缘才行,明日就先让他跟杰哥儿一起过去,让褚先生看看吧!”
听陆亦铎如是说,江慎之自是千恩万谢。
第二天一早,江凌就不情不愿地跟着陆呈杰一起前往了尹府。
而江云佩则是与陆清容她们一同去了位于燕国公府墨香院的女学。
今日正好赶上甄先生授课,又刚好是讲琴艺。
在一众少女群魔乱舞的声响中,江云佩起码能完整弹完一首,且节奏准确,音色悠扬,不禁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午歇之时,一向很少讲话的武定侯府的嫡女崔诗云,都主动过来跟她讨教。
一旁的宋妙雪见状,不由千方百计想着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皇上正在勋贵世家之中,给二皇子挑选伴读呢!”
众人果真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了她。
“二皇子的伴读不是靖远侯世子吗?”陆蔓玉替大家问道。
宋妙雪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方才开口:“靖远侯世子落水后,太医说他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
第六十五章 转变
陆清容闻言难掩惊讶。
当时在靖远侯府的沁宜院,吴夫人明明说了蒋轩并无大碍。
这才过了两天,怎么就严重到“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的程度了?
但她同时也意识到,宋妙雪这次的话题有些逾越了。
既提到皇上,又涉及二皇子……怪不得大家都不支声,只有陆蔓玉一人出言询问。
此时陆蔓玉也反应过来,压抑住心中的不解,不再吱声。
见众人虽然面露好奇之色,却都只是安静坐在那里,宋妙雪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失当。
不再提及二皇子伴读一事,她继续说起靖远侯世子的病情来。
“原本那天世子爷从景湖中上来之后,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但听说到了晚上就开始发高热,怎么都不退。太医看了说是寒气入体,恐伤元气,要好生将养一阵了。”
宋妙雪说得头头是道。
要搁以前,陆清容一定会质疑她一个闺中少女如何能知道这些事情。
但现在却是不觉得奇怪。
一个是宋妙雪的母亲,那位承平侯府的二夫人,若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恐怕都不太好找。
更何况以吴夫人端阳节那天的行事做派,即使没人打听,她自己估计都要想办法传出去。
之前陆清容还一直为那日蒋轩为什么会落水而感到蹊跷,而此刻她只是想着,但愿他的病情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就好。
没承想却听到燕国公府的二小姐唐珊开口说道:“这也算因祸得福了,省得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他闭门思过之时跑去玩耍,再多加责罚。”
陆清容实在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此时还有更听不惯这话的人,正是没能去参加龙舟宴,刚听说蒋轩落水就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徐樱。
刚要上前去同唐珊理论,午歇时间已近尾声,众人开始纷纷起身回学堂。
徐樱也只得跟着大家往学堂走去。
陆清容隐约听到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庶女就是庶女。心思果真和别人不一样……”
进了学堂,陆清容和江云佩坐了靠中间位置北边的两个座位,陆芊玉和陆蔓玉则是坐了同一排的南边。
一整个下午,陆清容都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太对。最后终于发现,问题就出在坐在她左边的陆芊玉身上。
平日里发呆、晃神、瞌睡轮番上阵的陆芊玉,今日一直端坐于桌前,一副很是用心的样子听着先生授课。
下午甄先生没有继续教习琴艺,而是讲起了《论语》。
此时正讲着《论语》中的第四篇,里仁篇。
此篇涉及颇广、寓意较深,其中关于道德修养以及义与利的关系等内容,对学堂中这些十岁出头的少女来说,远比“学而时习之”要难懂一些。
陆清容转头看到陆芊玉仍旧十分认真的模样,很是怀疑她是否真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再看到她被陆蔓玉拽了几次袖子都不为所动的样子。陆清容突然意识到,她这位二姐今日如此反常,别是也要做个女圣贤吧?
直到女学散了课,她们四人坐上回陆府的马车,陆芊玉依然没有恢复以往的嬉闹。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陆芊玉抬眼在车内环顾了一周,最后对着陆清容开了口。
“四妹,你说这‘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该当何解?”
陆清容被这个问题惊得直出冷汗。
倒不是问题本身有多难,而是从陆芊玉的嘴里问出来,实在是让她难以适应。
一旁的江云佩也同样惊诧。
当初陆芊玉对读书有多敷衍,没有人别她们更清楚了。
曾经有一次,江慎之问她如何解释“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的意思,陆芊玉给出的回答是:只有仁者既能当好人,又能当恶人。
当时听了陆芊玉的解答,陆清容头一次在江慎之的脸上看到了挫败的神情……
此刻看到陆芊玉求知若渴的眼神,陆清容连忙收回了思绪,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道:“这句话就是告诉人们说话要谨慎。做事要勤奋。”
陆芊玉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低着头自己思考起来。
马车内这种十分不常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最后回到陆府。
江云佩并不知其缘由,还以为是这两个月里陆芊玉逐渐对读书产生了兴趣。
只有陆清容心里清楚。这正是江凌回来之后才发生的变化,只希望陆芊玉不要走火入魔才好……
江云佩与众人别过,回了南小院。
陆清容姐妹三人则是先分别回紫藤阁和西院换了衣裳,便往太夫人所住的正院而去。
早晨出门时尹屏茹就嘱咐过她们,今日晚饭大家都要在正院用,让她们莫要来迟了。
待陆清容和陆芊玉到了正院,见陆亦钟和耿氏已经领着陆呈熹和陆蔓玉先到了一步,尹屏茹也带着煦哥儿和陆呈杰等在那里,只剩下陆亦铎还没有从衙门回来。
酉正时分,当陆亦铎换了件玄色家常袍子来到正院,众人方才开始入席用饭。
这些日子陆亦铎从衙门回来都比较晚,晚饭大家一般都是在各自院子里用,陆清容原本还纳闷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太夫人为何要叫他们都过来正院。
不过直到最后撤席,这顿饭用得也十分平常,并无特别之处。
唯一不同的是,太夫人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回去歇息,而是将陆亦铎和陆亦钟夫妇都叫入了东稍间说话。
几个小辈依旧留在了厅堂。
陆呈杰正拿着桌上的桂花糖哄着煦哥儿玩。
因今日的陆芊玉格外沉静,陆蔓玉一个人也嬉闹不起来,厅堂之中比往日要安静了许多。
故而坐在离东稍间最近位置的陆清容,即使无心,便也将屋中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亦铎他们四人刚一进去,太夫人便先开了口。
“杰哥儿和芳姐儿如今都不小了,杰哥儿现在要专心准备下场的事,但芳姐儿的亲事却是不能再拖了。”太夫人缓缓说道:“前日芳姐儿她母亲相看过刑部侍郎狄大人家的公子,回来也跟我讲了,我觉得甚好。既然昨日狄家已经找了人来提亲,我看咱们也该开始准备准备了!”
尹屏茹没想到太夫人一上来就说了这个,原本她们已经就此事商量过了,也达成了共识,此时为何又拿出来提一遍?
而陆亦钟和耿氏此时更是有些不解,心里想着这是大哥嫁女儿,不用商量他们吧?
但陆亦钟见此时母亲正望着自己,便开口应了句:“是要早些准备才是。”
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起来:“芳姐儿是咱们家的长女,出嫁的事自然不能马虎,这嫁妆定要好好为她准备才是。”
这话是对着尹屏茹说的。
尹屏茹听着太夫人将昨日的话又讲了一遍,却也丝毫没有怠慢,恭敬地点头应是。
太夫人紧接着就转头看向了耿氏,开始了进入了正题:“之前你大哥大嫂他们离京多年,一直让你帮着管家之事,现在你大哥的差事定下来,以后就久居京城了。我看你也找时间把这管家之事交待给你大嫂吧,总不能老让你替她这么受累!”
说道最后,太夫人已是一副打趣的口吻。
但此时的耿氏听了这话,心里可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这事。
而尹屏茹也有些出乎意料,不禁转头和陆亦铎对视了一眼,见陆亦铎目光沉稳地冲她微微点了下头,她心里才踏实了下来。
之前她们刚从武昌回到京城之时,耿氏曾经在众人面前提到过要将管家之权交给她的事。
那时候陆亦铎是否能留京还没有准信,所以也不想操之过急,便没有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