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龙笔完本——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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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九阴:“明白神与人的区别了吗?本君就算只有一条尾巴,也能救你狗命。”
“是是是,你最能干。”
张子尧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一点也不吝啬夸奖。
烛九阴冷哼一声,尾巴有力一甩,那房梁打横着飞出去,稳稳地塞在房屋即将坍塌处——愣是给即将倒塌成一块废墟的屋子撑起一片空间。
张子尧目瞪口呆简直想给烛九阴喝彩,但眼下他不敢多浪费时间,只能赶紧去里屋将里头困住的人救了出来——原来这家没有青壮年,只剩下个老太太还有个小孩,老太太受了点轻伤,倒是没有大碍。
“黑娃,黑娃,你没事吧?”那老太太出来外头街道上,顾不得自己的伤,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关心她怀中的孙子。
张子尧眨眨眼,这中秋佳节,在这番诡异的情况下,他倒是有些想念他那些家里人了,想娘亲,想爷爷,还想春凤那个傻丫头。
“奶奶别急,我给看看?”
张子尧来到那小孩跟前跪下,查看他的伤势——而此时那小孩大约是吓傻了,瞪着眼缩在祖母怀中一句话都不说……老太太也顾不得催促他说话,只是又连忙跟张子尧道谢,见张子尧摆摆手表示无妨,她这才叹了口气:“这中秋佳节,怎么说震就震了呢?……果然天地灾祸必有定数,该来的总是会来,什么无灾娘娘,都是骗人的!强行改运惹怒了天帝老爷怪罪下来,可不就换得这样的下场!”
张子尧原本正在查看那小孩头皮有没有伤,听到老人这话,愣了下猛地抬起头来问:“奶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年轻人,听口音你大约是外省来的吧?那难怪不晓得咯,大约是三个月前,那个无灾娘娘黄束真抬进皇宫前,家家户户都说,黄国师女儿生得不好。这次恐怕要被撩牌子——”
“那她现在可是皇贵妃……”
“可不是么?后来呀,不知道怎么的,街坊邻里就传出一种说法:国师女儿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命,在她嫁入皇族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天地老爷派来凡间的无灾使者,可保佑天下无灾。”
“……说说就信了么?”
“开始人们都不信。”那老太太说,“但是后来,发生一件事,咱们就不得不信了:在无灾娘娘抬进宫的那天,整个京城都地震起来,那震得哟,老大老大了……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当抬无灾娘娘的轿子刚刚抬过第一道皇城门,前一刻还震得老大老大的地震,就一下子停了下来!”
“……”
“在那地震造成什么损失之前,地震就被停了下来。”老太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帝留下她的名牌,封了她个皇妃子,咱们老百姓,就都管她叫无灾娘娘。”
老人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又开始碎碎念着什么“骗人的骗人的”……
张子尧无言,只是搞明白了原来洪涝之前还曾经有一场地震被成功阻止过——至于这一次地震和上一次有什么干系,他反而有些云里雾里,闹不明白……更何况对于老太太一口咬定这次地震只是把上次没震完的震完这种说法,不仅挂在他腰间的烛九阴没动静,连站在他身后的太连清也是举着把伞瞪着黄金猫瞳,一脸懵逼。
——神仙都不知道的事,凡人就更不好胡乱瞎猜了。
张子尧放下心来,将祖孙俩带到客栈临时打起来的棚子处安顿好,自己喝了口茶歇口气,看着街道上越来越热闹,被救出来的青壮年们也开始加入救援,街道上的人们越来越多——
皎洁皓月挂在天边,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街道上却人来人往,好不奇怪。
张子尧稍稍休息了下,听见旁边有人在吆喝组织人们回半坍塌的屋子里取些棉被衣裳粮食等必要物资出来,因为看情况等朝廷发亮衣裳怕是要等天亮,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然而此时地震刚结束,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震,到时候那些半坍塌的屋子压下来肯定会要了人命;更何况,那些房子现在仿佛到处都是机关。说不准不小心碰到哪也是落得被压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综上考虑,愿意响应他的人少之又少。
张子尧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站起来。
在太连清的唏嘘声中,烛九阴难得没有嘲笑他。而是提醒:“当真小蠢货,你这笨手笨脚去岂不是平白添乱?就不懂扬长避短?”
张子尧开始还不太懂的烛九阴在说什么,太连清见他一脸茫然,终于看不下去了,粗尾巴甩甩一脸嫌弃:“你不是个绘梦匠么喵?绘梦匠什么事都亲历亲劳喵?”
“没有啊,我家整理祠堂的是我爷每天早上画的青鸟——喔!”张子尧一脸恍然拍拍额头,“喔喔喔!”
“这傻子。”烛九阴嘟囔,“怎么能这么傻呢?”
张子尧拍拍腰间画卷,也不晓得是在表示感谢提醒还是在警告这赖皮龙闭嘴,总之之后他一溜儿小跑跑到那还在吆喝人的小哥跟前让他稍等,然后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他要来一碗茶水,找到个还算完整的空墙前站稳。
更多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落脚的人被吸引着好奇地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少年取下腰间那杆鎏金雕笔,笔尖轻轻在碗中沾水,再轻轻一挥,水珠点点洒在墙壁上,奇怪的是,水珠并未被墙壁吸收,而是如同凝固一般挂在墙上!
“哇!”
“这是什么杂技!”
“呀,你们看那小孩手里头的笔,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那是,那是——”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而此时,站在墙前的少年已经飞快地画了一只四肢齐全、歪瓜裂枣的猴儿在墙上——
这猴画的很丑。
但是人们甚至来不及吐槽它的丑,然后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当少年笔尖勾勒猴尾完毕离开墙,人们只听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如梦亦如幻”,最后,当他一拍墙壁念了生“开”,那丑陋的墨猴就像是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动了动,动了动,从墙上跳了下来!
那小猴吱吱叫着。高举双臂,围着张子尧上蹿下跳蹦哒了一圈——
“嚯!”
“神啦!”
“这是,这是点龙笔后人,张家后人啊!”
“不好吧?张家后人不都是画画的么,你看着小孩画的猴,我刚学步的儿子都比他画的好……”
“嗨呀你就吹牛,你儿子画的猴能从石头上蹦下来吱吱乱叫吗?”
人群炸开了锅,纷纷议论少年身份,而张子尧本人却如同充耳未闻,一只只歪瓜裂枣似的猴子被他从墙壁上释放出来,伴随着他作画时身体轻微摇晃,烛九阴的画卷亦挂在他腰间晃啊晃,太连清搭着小伞踮着脚尖站在张子尧屁股后头晃啊晃,每一只猴子从墙上上跳出来,他都会发出兴奋的猫叫声——
人们不断发出惊奇的赞叹。
原本还啼哭不已的小孩见状,也停下了哭声,一下子笑了起来,拍拍手叫:“猴子!猴子!咯咯,小猴子!”
众人注视中,那些呲牙咧嘴的简笔画猴排着队儿溜达进一家住户废墟,那些猴子动作灵活轻巧,敏捷穿梭于废墟……没一会儿,猴子们又排着队溜达了出来——
大猴子脑袋上举着件棉袄;
二猴子双爪高举个棉被;
三猴子手里捧着一碗米;
四猴子手里咕咚咕咚,居然是不知道从哪儿翻了个拨浪鼓;五猴子脑袋上套了个红肚兜……
“哪家小媳妇儿的肚兜!”
“哎呀,这丑兮兮的墨猴,还挺好色!”
“嘿,老娘的的肚兜——”
众人哄笑开来,之前的愁云惨淡气氛稍稍好转……张子尧站在人群里挠挠头跟着傻笑,过一会儿,便听见远处马车声传来——
没一会儿,一架华丽的马车驶近,在热闹的人群中停下……人群笑声稍收敛,都去看哪位官老爷来了,张子尧也跟着伸脖子去看,只见那马车嘎吱一声,就在他面前停下。
帘子被人从里头一把捞起,身着洁白里衣的瑞王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一把抓住马车前的少年,脸上带着一丝可见的焦急:“子尧?刚才那般地震,你没事罢?可有受伤?”
第39章 瞪谁谁暴毙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亦是一片混乱。
虽然皇帝、娘娘们寝宫不同于民间建筑那般说倒就倒,但是多多少少也有破损摇摇欲坠的地方——只是哪怕是有一丝潜在危险,也是没人胆敢冒险让主子们去将就着住的,于是在修葺完毕之前,只好连夜将主子们请到夏日避暑的山庄里。
御医被连夜请进了宫,山庄主宅门前,宫人来来往往,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抱着棉被,各个低着头行色匆匆,甚至没人敢随便交谈——这全都是因为,中秋佳节却突然有了天灾,哪怕是最会嘴上跑马车的人也不敢说这是什么好兆头……
这会儿,里边屋的那位主子发了好大的火,正愁找不到人泄火,所以这节骨眼上当然是谁都不想往枪口上撞,各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着,生怕出篓子。
——这突如其来的地震真真让大家都乱了阵脚。
这会儿,好不容易七手八脚才把皇帝安顿好了,太监总管正吆喝着安排人手去安顿那些后宫嫔妃——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后宫那些数得上名字、有自个儿有寝宫的娘娘们没有一百也有七八,这下,她们连散下的发都来不及绾上,唯恐余震再来,都随便收拾了些重要细软便准备上等在外头的轿子了……
后宫里头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后妃们纷纷在讨论方才那地震让她们受到了多大的惊吓——这番热闹之下,唯独安宁宫沉静在一片寂静当中。
“……哎?”
香莲踮起脚,看了看外头早在等着的轿子,又看看毫无动静的里屋,婢女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关上窗,黑暗之中她沉默了下,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走向里屋,一边轻唤:“娘娘,娘娘?外头的轿子都在等着了——”
里屋也没点蜡烛。
香莲不小心踢到什么,那东西打横飞出去发出的声响将她吓了一跳,借着月光定眼一瞧,这才发现她踢到的是个发钗——那发钗造型朴素,一朵绽放的芍药层层叠叠,唯花心中央镶嵌一颗拇指大小帝王绿翡翠,让它变得价值不菲……
这发钗香莲认识,娘娘嫁入宫中那日,皇帝亲手替她戴上这发钗,从此便成了她最爱的头饰,每晚都会坐在梳妆台前摆弄一番才肯放下……
平日里这发钗被收得很好,娘娘还说过封后大典上也要戴上它,昨儿中秋晚宴,她也是特地戴上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被随意扔在地上了?
香莲纳闷着,就想弯腰去捡,结果指尖刚碰到那钗,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清冷的声音响起:“别捡了。”
突然的声音让香莲心里又打了个突,指尖颤抖了下下意识地缩回手!
她直起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后惊讶地发现,她那从地震之后说要回屋收拾细软的主子这会儿正端坐于一张椅子上,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里衣,在她的脚边,散落的是一地刚从衣柜里抽出来的干净衣裳……
而此时此刻德淑皇妃本人正腰杆笔直端坐于椅子上,膝盖上放着那个造型古怪的木盒子,她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直直地盯着香莲。
猝不及防与那双空洞的眼对视上,那一刻香莲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猛地后退一大步,双唇微微颤抖,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角落里坐着的是谁,这才勉强露出个笑:“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房间里这么黑怎不掌灯……”
香莲转身去点亮了烛台,放在桌上,橙黄的光将房内照亮,她这才长舒出一口气,一滴冷汗顺着额间滴落,婢女缓缓道:“娘娘,外头去避暑山庄的轿子在侯着了,眼下不知还有没有余震呢,您还是赶快移驾别处的好……奴婢方才看了,咱们安宁宫虽无重大塌陷,但是那房梁可是出现了裂痕的——”
她一边说着,又想要弯腰去拾起那价值不菲的芍药发钗——
“本宫说了,那钗,不用捡,你是听不懂本宫说的话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香莲愣了愣。直起腰:“可是这不是娘娘您最爱的钗?娘娘先前还说过要戴着它出席封后'——”
“封后?”烛火摇曳之中。女人似乎冷笑了下,“你觉得,今晚这一震之后,还会有什么封后大典么?……无灾娘娘,无灾娘娘,陛下封本宫为后,不过是为了这四个字——”
笑容逐渐扩大。
最后。在婢女诧异的目光下,那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笑得弯了腰,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没了这四个字,我黄束真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的,说什么结发妻子,如果不是因为所谓的‘天下无灾’,他甚至不会留下我的名牌,他甚至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狰狞的笑声渐小,然而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体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哽咽,片刻后,几乎陷入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啪”地一声轻响……
一滴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德淑皇妃手中的木盒上。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非要看盒子里的东西?她说过这盒子不能打开,不能磕碰损坏,否则,否则……”
德淑皇妃抽泣声便得更大了些——
“如果不是他非要看……”
盒子?不能磕坏?
盒子里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看?
香莲云里雾里,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也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古董盒子怎会如此多规矩……举起烛台靠近主子,正想出声安慰,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她的余光便猛地瞥见,那被皇妃死死拽在手中的盒子角落磕缺了一大块,露出盒子黑黝黝的内部……
香莲“呀”了一声。
这宝贝盒子今儿端出门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摔得缺了一块?!
香莲仔细回想,片刻后这才想起,今日游湖回来路上娘娘曾经同皇帝起了争执,起因好像是皇上怪罪娘娘方才在游船上护着这盒子不让人瞧的模样过于神经质,失了礼仪,在那么多重臣跟前叫他也跟着有失颜面……
当时娘娘没搭话,只是细心解释了几句,谁知道皇上越说越气,便非要看那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没想到一向乖顺于他的她这一次却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引来龙颜大怒……
紧接着马车狠狠晃动了下,马车里传来过德淑皇妃短暂的尖叫声,和重物磕在马车上发出的声响——这响动还让当时所有随从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生怕里头两位有了什么闪失他们可谁都担当不起……
而当时皇帝又咆哮着不让他们靠近。
莲香又惊又怕,硬撑着等到马车进了皇城,眼瞧着她主子毫发无伤地下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
而娘娘当时面色苍白话少,她则理所当然地想着是因为同皇帝发生了争执所以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原来竟是因为这盒子?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香莲现在也开始有些好奇那盒子里究竟放着什么了。
……只是这时候她当然不好开口去问,只是安抚着德淑皇妃,顺带催促她早早登轿前往避暑山庄,没想到前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这大半夜的又不知道去哪派人联系国师大人前来劝解,知自家主子是个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的性格——就像当年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她却还是执意嫁入皇宫——香莲放弃了劝说,只是转身出去打了水给她擦了擦,顺便将等得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小太监们打发走了。
嗯,且不说一名即将成为后宫之主的主子宫里为什么只有香莲一个婢女,就连抬轿子的小太监也可以对皇妃娘娘不耐烦——这偌大的皇宫里,怕是压根没人不知道皇帝对德淑皇妃的态度了吧?
香莲打了水,不禁在心中感慨一入侯门深似海。
眼中多了些怜悯,回到房中,小心翼翼伺候着德淑皇妃洗漱重新睡下,吹熄了房间里的灯,没一会儿,床上的人便含着泪睡去……
那小小的盒子就放在她枕边靠外的地方。
香莲站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待确认主子安睡,便放轻了脚步想要离开——然而还没等她走出几步,那步子就又停了下来,她定住身子垂下眼,想了想,最终像还是放不下某件事一般,又重新将身子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