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的故事 番外篇完本——by世上只有天涯好

在程云鹏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从来不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就算歇斯底里就算被逼入绝境也依然要装出一副高贵冷艳形象的美丽的女人…她在意她自己甚于一切，而非像现在这样，佝偻着背，为一个傻呵呵笑着的小女儿细心地垫好围脖…
她似乎终于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母亲，却已然与程云鹏无关了…
也许，人总是这样，总得错过很多，才能够积攒到足够的好。
“鹏鹏，你最近…还好么？”
她终于帮小女儿打理好一切，直起身子，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挺好的，你呢？”
程云鹏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微笑地问她。
“我结婚了。和另一个人…这是我和他的孩子，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程云鹏说完就沉默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好呢？
再问问她现在的生活？
程云鹏不关心。
告诉她自己的生活？
程云鹏想，她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除了这个人曾经是他母亲这一点，其余的一切都表明，他们之间其实跟陌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吧…
“…我和Tony是…和平分手的…他向我坦白了一切，我也答应他不去告发他…”
Tony是那个几乎快要成为他继父的男人的名字…如果不是她主动提起，程云鹏觉得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我没有办法，鹏鹏…他当时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去找你，直到让你身败名裂…”
女人说着说着，突然看向程云鹏，她的眼神里露出一种惊惧的神情，同时也像是在寻求对方的原谅…
“算了吧，都那么多年了…”
程云鹏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多年来那个他无数次的猜测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当时那么想知道的，他的母亲没有来寻找自己的理由，如今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曾经那么想要搞清楚，在那件几乎对自己造成终身伤害的事件中，自己的母亲究竟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英雄？还是帮凶？
答案却什么也不是…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一个以自己为先，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而已…
程云鹏觉得，这答案或许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我当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的父亲…”，女人又平静地收回眼神，淡淡地说到。
“我告诉过他，让他来接你回国…但他拒绝了…”
程云鹏用手捏着小勺，一下一下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女人望着他，却也没打算随着这阴冷的气氛沉默下去，于是她又自顾自地说。
“…他后来也派人到美国偷偷找过你…我听说你后来去了酒吧打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在那段时间来了美国，顺便找过我一次…他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但却没有跟我说究竟是什么麻烦…”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没发现程云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怪，只是接着说了下去…
“…他告诉我，要借一个基金会项目的名义，供你继续读书…我们都知道自己对不起你…鹏鹏，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憎恨你的父亲，所以控制不住地把对他的那种感情无意地发泄到了幼小的你的身上…”
“可是…鹏鹏…他却不算是一个坏人，他还没有坏到让你需要用冷笑来表示对他的蔑视…多年来他供你生活，供你读书，甚至匿名花了大笔钱来资助你在学校的研究…哪怕他真的是一个生活糜烂，习惯性沾花惹草的人渣…那也和你毫无关系…鹏鹏，他已经尽力在做一个父亲了…”
程云鹏搅动着咖啡的那只手渐渐停了下来…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面对自己面前的女人，还有那个她口中的自己的父亲。程云鹏突然不知道应该再用一种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是他们让他恨这个世界，恨世界上的其他人，是他们让自己几乎别无选择差点儿堕入深渊，但却也是他们，曾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自己的命…
原来以为会失望透顶，只有微弱机率的时刻，生活却在自己决定彻底告别之时，倏然地给了他一个惊喜。
程云鹏把勺子从咖啡杯中取出，斜斜地搁在杯底垫着的小盘子上。
他忽然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
“如果有机会…替我谢谢他…”
女人听完，忽然捂着嘴，低低的哭了起来…
如果时间能够在这一刻静止，程云鹏或许仍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一段与这个女人平行的生活…
……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咖啡馆外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程云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就感到对面的女人突然伸出手把他往后一推…
然后，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咖啡馆内外都肆意散发的尖叫…
窗外劫匪的枪支突然走火，刚好打穿了程云鹏他们所在座位旁边的玻璃。女人早一步发现了窗外的情况，把正低着头伏在桌下吹着咖啡的程云鹏迅速推开…
那颗本来可能擦着程云鹏太阳穴飞过的子弹，击穿了女人伸出的左臂…
纽约的枪击事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但居然就这样被他们碰上了。
程云鹏最终在医院里待了好久，不知是为了还债还是什么别的心情。他一直待到跟赵大米约定好要回国的日子…
然后只是打了个电话给他，告诉他，自己的实验还有些问题，需要再延长归期…大概再两个月…
程云鹏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扣着十指回想那些过去的，最近的，曾经的，未来的场景…
他想起两个月前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女人，她最终被迫截去了一截手臂。
当时的她，以一个被程云鹏视为陌生人的身份，救了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鹏鹏的单人小剧场~~~
依然没有大米什么事~~~
鹏鹏的父母这边很复杂，我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
父母都不想管他，
但父亲却在鹏鹏孤立无依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而母亲却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
这些事情或许对别的父母来说像本能，
对鹏鹏来说却像恩赐~~~
不知道我写得能不能让大家看懂~~~
☆、42、却不及待时辰慢
这是程云鹏离开后的第100天…
赵大米正在厨房里搅着一锅粥。
小李一周前送来的“房产证明材料”还放在茶几上，等着它最后主人的签字。
赵大米上个月特意跑回永顺去买的硬麦芽糖，也都全部放在冰箱的冷藏柜里没有人动过。
手机突然嘟嘟地想起来，赵大米立刻扔下勺子“咚咚咚”地跑过去…却发现只是一个工作电话而已…
赵大米双手搓着围裙绕到客厅，拿起旁边的马克笔，在“今日事件”下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100天说长不短，说短不长…
长到，让赵大米从一个原本切土豆都没法保证大小的厨艺废，变成了一个已经能熟练煮出红烧狮子头和调出清蒸鳜鱼汁的家庭煮夫了…
但也短到，说了很快就回来的程云鹏，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赵大米的房子和之前相比已经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遍一遍地整理程云鹏那些简简单单的行李，把那些书抽出来，又放回去；把那些自己从前写的明信片一张张读完，又放回去；把程云鹏的西服取出来一件件熨烫好，再挂回去…
不厌其烦…
他已经不像最开始时那样每天都好多个电话打给程云鹏了…
程云鹏说自己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赵大米就让他好好处理；
程云鹏说让他别过去美国，赵大米就不过去；
程云鹏说少打些电话浪费钱，赵大米就少打电话；
程云鹏说如果无聊你就找些事情做，赵大米就学了做饭；
程云鹏让他等，赵大米就等；
程云鹏说他的实验还没有完成，赵大米就相信他…
虽然早在一个多月前，Jimmy就跑来恭喜过赵大米，恭喜程云鹏已经顺利毕业了…
赵大米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平息下自己那一腔无处安放的热情…
一个半月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早在一个半月前赵大米就早早做了准备，他新装修了屋子；把自己能找到的，和程云鹏相关的照片装裱起来挂在墙上；他亲自剪了卡纸，拼出“欢迎鹏鹏”的字样，贴在门上；他给卧室换了张大床；他把窗帘换成了程云鹏最喜欢的蓝色；他买了烤箱、厨具还有很多教厨艺的书，决定在程云鹏回来那天大显身手…
他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接到了程云鹏的电话：“…我暂时还回不来，实验还没做完…大概再要两个月吧…”
赵大米当时坐在准备出发前往机场的车上，捏着手机，声音依然很平静。
“那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归来…”
放下手机，才开始泣不成声…
程云鹏自己说的恋人之间要坦诚相待的，可他自己却食言了…
赵大米敏感而脆弱的内心忍不住胡乱猜测着，他很想知道程云鹏在美国究竟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回来的理由…他甚至想故技重施，联系私家侦探去调查…
赵大米担心，他非常担心，他担心程云鹏遇上了什么麻烦，他担心他生病了受伤了，担心他孤立无援…
但赵大米答应过程云鹏，什么都听他的…
于是他按耐下一切好的坏的复杂的简单的情绪。
一心一意。
等他回来！
即便程云鹏再也不回来了，那又如何呢？
难道自己还能再用这样的方式，去爱别的什么人吗？
从头到尾从一而终……
赵大米想，也只有程云鹏了…
啊！呸呸呸呸呸！
鹏鹏一定会回来的！
……
程云鹏已经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没坐过飞机了…
记得上一次，还是从上海飞来的纽约的航班。
程云鹏记得那时候悬窗外刺眼的云，对了，还有一个吵闹的胖子…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临行前，他和他母亲的家人一起到病房去接她出院。
这些天来，他几乎每天都到病房里陪母亲聊一会儿…有时候说说Lily，说说母亲的新丈夫，有时候也说说赵大米…
程云鹏觉得，这或许是出自本能…
近两个月的时间，让他和他的母亲几乎说完了他们前半辈子都没有说过的那么多的话…
他从前从未知道自己那个看似强硬的母亲，曾经最爱的作家居然是谁；他从前也从未告诉过别的什么人，自己自从高中起就喜欢赵大米…
他和她交换着那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她用一只手赎了自己犯下的罪，也额外地得到了程云鹏的谅解…
两个月的时光犹在梦中，两个月之前的时光更是恍如隔世…
程云鹏斜靠在座位上，把两条长腿稍稍往前座的座位底下伸伸直。飞机的嗡嗡声闹得他有些耳鸣，他咽了一口唾沫，耳鸣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程云鹏想起在临走之前和母亲的那句话来。
“…等你以后真正有了一个家，你就能懂了…”
……
当程云鹏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向和赵大米约好的出口走去时，他的手指居然开始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从上飞机时起，他就开始期待，也开始害怕…
程云鹏说不清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就像他一直不敢告诉赵大米，自己后面两个月留在美国是为了照顾重伤的母亲…
他不敢告诉赵大米他和母亲已经握手言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怕见赵大米…
他不知道，这是近乡情怯…
直到看到站在出口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程云鹏依然没有止住那微颤的手指…
赵大米穿着笔挺的西装，直直地站着，看上去英俊挺拔。他的领带颜色和西服的色调很搭，看起来像是精心准备过，犹如要去参加一场婚礼…
他看着赵大米微笑的眼睛，他看着赵大米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箱。
他随着赵大米走到停车场，坐到了车上…
他终于看到了赵大米，但却开始觉得有些失落…
赵大米居然没有向程云鹏预想的那样冲上来拥抱他，也没有和他十指交扣牵他的手…
赵大米像一个客气的礼貌的人，对待自己像对待一个重要的客户，面面俱到，却丢了热情…
程云鹏曾经义正言辞地警告过赵大米，不准在公众场合做出那些出格的行为，他不准赵大米在公众场合亲他，甚至不准用力抱他，不准咬他耳朵，不准说出格的话，不准故意逗他让他脸红…
而现在的赵大米做到了，他却开始觉得难过…
车上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不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倒像是两个不怎么熟悉的旧友…
程云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决定一声不吭…
直到回到了赵大米市区的家门外，那种淡淡地失落还依然萦绕在程云鹏的心口…
他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赵大米掏出钥匙开门…
他第一次来赵大米的这个房子，虽然赵大米很早之前就邀请过他，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搁了…
赵大米拿着钥匙插了一下钥匙孔，没塞进去，又换了一个方向，还是没塞进去，于是他又换了回来，再继续试…
赵大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赵大米的心里也有抑制不住的紧张…
只是程云鹏并不知道…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程云鹏惊呆了…
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的好多照片都被放大了贴在墙上，有和赵大米一起的合照，也有自己的单人照，他的鞋子在玄关的柜台，皮鞋、球鞋、拖鞋，无一例外都被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有整整一面墙，用细线和夹子挂了满满的明信片——就是那些他一直带在身边的，赵大米写给他的明信片…
天花板上还飘着好多心形的气球，气球上吊着一张一张小小的卡片，不知道是不是写着些什么。
开门正对着的，是一块白板，上面是彩色卡纸剪出来的。
“鹏鹏，好久不见！”
程云鹏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有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缓缓地转过头，想对赵大米说声谢谢。
却在刚与赵大米眼神交汇的一瞬间，被站在身边的许久不发一言的赵大米冷不防地，突然固住了肩膀，背靠着摁到了玄关的立柜上…
然后，一只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脑，一个唇附了上来。
程云鹏才忽然像活过来一般，开始回应和加深那个久违的吻。
他们在玄关处开始，激烈地啃咬对方…
程云鹏开始粗暴地扯开赵大米的领带，扔到一旁。自己的衣服也被赵大米掀开，任由赵大米的手在自己身上摩挲游走…
两人一边帮对方褪下衣服，一边紧紧相拥着往客厅移动…
赵大米把程云鹏推在客厅的墙上，舔舐他的耳朵…程云鹏把赵大米压在餐桌上啃咬他的锁骨…
两人一边前进一边相互在对方身上索取和施与…
所过之处留下了零散的衣物…
等到程云鹏终于把赵大米推到在沙发上，准备大快朵颐时。突然闻到了厨房里传来一阵扑鼻的香味…
他抬起头，问赵大米。
“什么味道？”
赵大米用双臂往后支撑着，抬起身来，吻了吻程云鹏的嘴，然后才慢悠悠笑眯眯地回答他。
“你最爱的，鲫鱼豆腐汤…”
……
赵大米到浴室取了浴袍来给两人分别穿好。然后才到厨房，把准备好的菜一盘盘端上了餐桌…
程云鹏举着筷子舔着嘴唇，兴奋不已，开心地问他。
“这是你做的？这也是你做的？这个呢？”
赵大米宠溺地看着面前开心得跟孩子一样的程云鹏，心中原本的一切委屈和不满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慢慢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一句。
“鹏鹏，欢迎回家…”

☆、43、来，吃狗粮
程云鹏坐在餐桌前竖着筷子等赵大米。
赵大米来回好几趟才把菜都端上桌，摆了满满一桌子。
程云鹏眼睛看着菜，舔了舔嘴唇…
在美国待了那么久，天天吃面包吃得都快吐了，看到这些娇艳欲滴的大餐，让程云鹏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