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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三千里+续:江南雪 番外篇完本——by冰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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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还是要搬的,连租界都不安全,指不定哪一天就打到哪儿呢,人心惶惶的,报童依旧满大街的叫著,无非是战争,无非是征战。
然而这件事,最终还是苏枕月帮了忙。
他在上海,毕竟也是个人物。
我本是不想承他的情,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在纠结里谢了他,他却笑,说是与我无关,为挽秋做准备。
然而最终还是落实了下来,在法租界,徐家汇那一带,苏枕月的洋房。
然而我很是惊讶的,苏枕月淡淡地说,他要走了,把挽秋放在梁家不放心,要我帮著照看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是在场的。
除了那句对“梁家不放心”是悄悄在我耳边说的,其他的,母亲都听得明明白白。
挽秋的事,知道的人毕竟是不多,何况母亲很少出门,更懒於他人往来,一向孤僻得紧,满口的答应著。
“今年,也不大平凡呢。”我送苏枕月出去的时候,随口这样说了一句。
苏枕月笑道,“有几位著名的科学家年初便开始了什麽‘援华运动’,一月的时候成立了一个什麽抗日的‘新四军’,四月时一次会战……”他微微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嘲讽,“当然是要先说好听的──五月──也就是上个月,厦门沦陷……”
我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继续道,“滟秋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挽秋了,我也只能麻烦你照顾他,卫童那里,我走了之後,他也许会做什麽。”
送走了苏枕月,隐隐的还是有些不安。
然而听到了苏枕月不肯与日本现行“政府”合作的消息。
去梁家找过挽秋,他却不在,然而生意上又忙成一团,又耽搁了下来,直到一个星期以後,才听说了苏枕月离开的消息。
那天正好是搬家的日子。
说起来没什麽东西可拿,可琐碎的却也不少。苏枕月只带走了私人的物品,大件的东西都还在,母亲的意思便是能不带去就不带去了,我从她眼里看见了恐慌。
她也怕了麽?
也许罢。
平安的夜色里总是还有惶惶的眼在张著的。
挽秋来的时候,依旧是穿著一件浅色的绸衫。他对与浅色和长衫,仿佛就是有著某种的执著一般。
外面下了雨,有些淅沥的味道,挽秋撑了一把伞来,调侃道,“搬家也选在这种日子里,凌少爷倒是不一般。”
我微微的笑了一笑,在某些方面上,母亲守旧,总是要看看,哪天合适,哪天不合适。据风水先生说,今天搬家正合适,然而偏偏,又下起雨来。
“上海几天不见水的。”母亲这麽说著。
我简单地解释了缘由,惹得挽秋大笑,虽然我不觉得这很好笑。
子曦从黄包车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撑著伞的挽秋,他显然微微的愣了一下。
“子曦──没去上班?”我微笑著打了一个招呼。
“哥。”他这样叫了一声,解释道,“刚才婶婶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刚请了假的。”
“也是该叫你回来。”我笑道,“你的东西佣人们也不好随便翻动的。”我仿佛才意识到应该介绍一下一般,“这位是粱挽秋,现下我们的房东。”
子曦显然愣住了,挽秋斜了我一眼,我微笑著,半真半假地道,“这房子是挽秋的姐夫出国以前送给他的,正碰上我们要找房子──在那里住哪那麽容易的事,正巧挽秋只一个人住,况且现在那所房子空著。”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一些罢了。
子曦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匆匆的和挽秋打了声招呼,逃似的进门去了。
我微微的笑,把的伞接过来,替他撑著。
“他嫌上海太乱,一气到了瑞士。存货都卖了出去,以後大概就在瑞士定居了,听他说他似乎不准备做烟草生意了,具体是再做什麽,也还没有定。”挽秋笑了一下,“不过是他的话,做吃山空这辈子也无忧了。”
我点了点头,依稀有些明白了。苏七是个商人,钱在他眼中相当重要,但他却又不愿意为了钱连最後一点骨气也输在里面,所以干脆带了所有的财产离开这个国家,眼不见心不烦。
我微微的笑,这个男人,不愧是苏七。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微微的笑了笑,如果有一天,我能像苏七一样,在这样的年代里都可以活得如此的自由自在,那该有多麽的好。
挽秋摇了摇头,眼里带笑,语声促狭,“你的那位好的弟弟,倒是不大喜欢我呢!不过──我向来不介意的,谁让我这麽大度。”他说完,低低地笑了,“反正也要搬了。”他顿住,“旧时的东西都不要了麽?”
我摇了摇头,道,“母亲的意思是,能快些走就快些走。”我笑道,“她可是被这炮声给吓怀了。”
挽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把伞夺了回去,“那麽这样,我就先走了,等你搬过去了,再告诉我这个房东一声──”他笑著,便转头走了。
我站在宅子门前,只记得他刚刚加重音节的“房东”二字,未免失笑。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果然还要自己来结尾。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头上不再水淋淋的了,回过头去,竟是菊香为我撑了一把伞,“二少爷,这雨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就这麽淋著。”她见我回头,浅浅的笑。
我苦笑了一声,司机已经把汽车开了回来,母亲和三娘──还有抱著装著简单行李箱子的子曦,子曦看著我,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麽,可最终也什麽都没说。
他想说什麽,我大抵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房子,无非的挽秋。可我知道,这些他问不出口,关於挽秋的,毕竟只是他的臆测,纵然是事实,也从来没有人特别的去承认过。
说不出口的疑问,一定很难过吧。
前几天见到陈易葳,他最近的行色匆匆更加,只是不见了那个叫露露的舞女,後来才听说他家已经非常的不景气了,生意做得也越来越冷清,更没有了那麽多的钱可以挥霍。
陈易葳仿佛很不平的样子,每一日里面色都不见好。
凌家,还能撑多久呢?
我想著,又有些想笑。
房子一点一点的都收拾停当,老屋被卖了出去。
苏七的房子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无比豪华,进了门一个大却又不十分大的院子,一座雪白的洋楼,後面有不大不小正合适的花园。我家的佣人不多,在原来那空且大的宅子里显得稀疏,在这里,反倒正合适了起来。
“他不是特别在乎豪华不豪华大或不大漂亮或不漂亮的,自己住著舒服,看著顺眼,就行了。”──这句话,是在第一次看房子时挽秋说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挽秋口中的“他”就是苏七罢了。
迁入新居,未免要请客庆祝。
第一天把所有的生意上有关联的朋友都请了来,第二日才是熟识的夥伴和必要的寒暄。本家人丁并不兴旺,也就这麽几个人,本来只想叫上挽秋的。
“可陈易葳那个大嘴巴居然告诉了卫童明天的事,卫童说他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事情无关,一定还要来!”我在电话里对著挽秋狠狠地抱怨著,挽秋笑出声。
“你……还来不来?”我问得很有怯意,声音都低了下去。
挽秋冷冷地道,“我为什麽不去?”
我一时间语塞,居然什麽都说不出。那一瞬间我以为挽秋是生气了的,更是不敢在言语些什麽。
他突然便笑出声来,很开怀的样子,“我干什麽不去?我会怕那个流氓?你怕什麽?怕我不理你?”他自顾地笑,莫名地开心。
挂了电话,我依旧是发蒙。
第二日的时候,刚清早,陈易葳便到了,看来他倒是自认为我的朋友了吧。而我那些真正的朋友,都是在遥远的北方。苦笑归苦笑,客人,依旧是要接待的。
陈易葳不仅自己来了,还带著他的妹妹。
陈如霜穿了秋香色的短旗袍,脸色红润,又似乎丰满了一些,还带著笑意。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就……
依然是微微的扯出了勉强的笑意,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我以还要等人为由,打发了菊香带他们去参观房间。
过了不大工夫,卫童便到了,他是自己开著车来的,还带著他的妻子黄心惠。匆匆的打过招呼,还未等关门,挽秋便已经到了。
我看到卫童的脸色变了变,他一定认得的,开进院子里的,是苏七的汽车,苏七经常开的那一部汽车。
挽秋下了车,对司机说了些什麽,那司机便开车走了,我故意一般地道,“七爷还是真的是大方,说走就走,把东西都留给了挽秋。”
卫童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咬牙道,“难不成司机也是他留下的?!”
我淡淡道,“那不是麽,都是七爷留下的 ,哪怕这房子,也是我从挽秋手里租来的,说是我家,不如说他家更好些。”
我看卫童那副痛苦的模样,心里高兴得很,眼见得挽秋已经进了门来,看见我和卫童在客厅里,也不去理卫童,这到了我身边,把头靠在我肩上说累,卫童气得咬牙,他却仿佛没听见,推开我在沙发上坐了。
陈如霜从楼上下来正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挽秋,甜甜的一笑在挽秋的身边坐了,小小声地聊天。
卫童的眼神更加的凌厉了一些,仿佛尖刀一般。我在他身後冷冷的笑,他从来就认为挽秋该是他的,从来就是他的,挽秋是他的私人的所有物。
挽秋,从来就不是他的,而他却还不如我,至少挽秋的心里,多少还有我,而他,挽秋除了恨他之外,恐怕就对他再生不出什麽其他的,好一些的感情了吧。
可悲的──同样也很可怜的卫童。
聊天时挽秋故意一般说起了黄心茹拜托的事,黄心惠的面色并不好看,卫童仿佛什麽也没听见一般,翘著脚喝咖啡。
然而又无聊得紧,黄心惠提出要叉麻将。麻将倒是有的,不过我倒是不会,於是笑道,“那麽诸位请吧,我便做个看客。”说著,便叫佣人去将东西取来,陈易葳笑道,“最近手气总是不好,可不要叫我了,你们来你们来。”
而我所差异的是,挽秋居然会玩。
陈如霜浅浅一笑,“这倒是的──亏得我还没有和挽秋成婚,否则咱们四个,可成什麽了。”
挽秋闲闲道,“不过我看这也差不多。”
陈如霜笑起来,陈易葳叹著气对我道,“这小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勉强的答应了一声,心里还是不大舒服,而卫童的脸色却是差到极点,虽然什麽都没有说,不过我想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真是的──说来倒可笑。
挽秋却一副一无所觉的模样,闲闲地继续著。
对这副──至少表面上还是齐乐融融的场景我倒真是有些受不住,挽秋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突然道,“知道麻将的起源麽?”
我一怔,笑道,“不是说是什麽──江苏的‘护粮牌’麽?好象以前听人说过的──不过一直都不太感兴趣,也没有深究过来历的问题。”
黄心惠插口道,“不过也不知是宁波还是太仓。”她说话时,手也并未闲著,我看著四人“筑长城”,越看越是茫然。
挽秋又笑道,“怎3 麽……卫少爷今天兴致怎麽不高?”他自找死路似的提下去,尾音挑起,有些妩媚的味道,我亲眼看到黄心惠变了色的脸。
卫童仿佛很吃惊,然而又很沈醉似的,诚然“讨厌”或者是“厌恶”是挽秋所想的,但卫童在看到挽秋对他笑以後依然产生了一些男性都会产生的沾沾自喜,总会以为这一笑是特意为他,或者是特意怎样的。
趁著三人不注意似的,挽秋狡黠似地望了我一眼。我苦笑,挽秋果然是个活祖宗,到哪儿都得添点儿乱子出来,而这时我才发现,陈易葳不知去了哪里,才想著,却透过窗子瞥见他在院子里抽烟。
寂寞了?
恐怕也不是罢……
然而终究不知是什麽,只得摇头,别人的事,我过问什麽呢?更何况,陈易葳的事情,我也并不想知道。
挽秋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在,卫童仿佛有些痴,黄心惠一直阴沈著脸,陈如霜也仿佛意识到了什麽一般的沈静。
然而因为兴致不高,牌局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而挽秋本来就没什麽兴致,有人叫停,他自然乐得停下。
我叫佣人泡了茶上来,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挽秋突然间站起来,在卫童耳边说了一句话,卫童一怔,挽秋却突然笑起来,微微的仰起头,轻佻而妩媚。
他笑过,又在陈如霜身边坐在,和她自顾的说些什麽去了。
黄心惠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吃了一顿并不欢快的饭以後,散场是很快的事。
“你没看她那样子……”黄心惠和卫童走後,挽秋这麽说著。他绕到我身後,手搭在我肩膀上,笑个不停,“真是……喂,凌陌白,我可是给你报仇。”
我苦笑,陈如霜问道,“那你到底说了些什麽?”她微微的笑,“把她气成那副样子……”
挽秋的手随意地敲著我的肩膀,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说了什麽的事。”
“而是因为你和卫童……看似亲密的说话。”我接口,却不敢回头,就目前这个姿势,只要我回头,势必会吻到挽秋身体的一部分。
挽秋却并无自觉,依旧敲我的肩膀,“凌陌白你很有悟性啊。”他说著,“猜,我和卫童说什麽了。”
陈如霜摇了摇头,他又继续推我,我也只得摇头。
挽秋道,“我和他说‘人而无仪,不死何俟’。”
陈如霜听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连我也无奈地摇头,怪不的卫童那时候会怔在那里……
正说著,去饭厅打电话的陈易葳正从外面进来,刚推开门,就道,“如霜,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说著,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干脆趴在我後背上,陈如霜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她对陈易葳点点头,挽秋终於直起身子来,在陈如霜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易葳的脸色并不好看,陈如霜回吻了挽秋,和我道别,我派了佣人出去送,挽秋趴在窗台上向外看,我突然就萌生了一种冲动,而就因著那种冲动从背後抱住了挽秋,挽秋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道,“凌陌白,你很重。”
我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贴著他的耳朵道,“别总是指名道姓的,仿佛──”
“仿佛什麽?”
“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我笑道。
他就任我抱著他,似乎突然间就生出了一种旖旎的气氛一般,那一瞬间,我有想吻他的冲动。
挽秋似乎并无所觉一般,只是“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以後我叫你──”
正当我奇怪挽秋的顺从时,他却突然间变了脸,非常高兴地道,“我叫你小白怎麽样?”
“……”像狗?猫?
他恍然大悟一般,“要麽──阿白?”更像……
“那麽”沈吟了片刻,他突然推开我,很认真地看著我道,“如果你都不喜欢的话,我叫你大白怎麽样?!”
“………………”
4月6日台儿庄会战告捷。

☆、故国三千里41
第五章
陈易葳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言语里多少还是有了那麽几分羡慕嫉妒的。
他说,“卫童……是啊,他是挺清高的──说什麽来著,不和日本人来往?”他说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带著几分嘲讽的味道,“黄家和日本人的来往可少不了,他呢,借著那边的关系,自己又摆出一副爱国的样子……可笑……多麽的可笑啊……”他朗诵般地“啊”了一声,然而又垂下头去,仿佛濒死的鸭。
我想纠正他言语中的错误。
卫童并不是清高,他只是不想和爱国的商人搞得那麽僵罢了。毕竟还是有几个硬骨头的,毕竟还是有几个宁死不屈的,而这些人,不见得多麽的弱不禁风,而卫童,正是哪边也不想得罪,於是一边借著黄家借著日本人的光,一边又和这边打得火热──况且他与妻子不和是出名的──虽然这种不和的存在与否已经未知。
我送陈易葳出门,他并没有再继续抱怨,街角的霓虹灯不停的闪著,配著未歇业的小店里昏黄的灯光,酿成了奇异的而又温暖的气氛,我不由得呆了片刻,陈易葳点了烟,然而又灭掉,叹著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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