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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侄请吃完本——by车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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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练这个能养生吗?”
楼下常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又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点,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刘骁路过窗口时不经意往下望了一眼,顿时愣了。
妈呀,出尘子在底下呢!
不光在底下,还在打拳。那拳挥出时虎虎生风,收回时铿锵有力,不练个三五年绝没有这样的力度。大妈们找到了新鲜玩意,广场舞也不跳了,出尘子打拳,她们跟着学。偏偏出尘子脾气好,本着诲人不倦的原则,每每发现大妈们跟不上了,他还放慢动作,甚至亲自指导。
刘骁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天,怎么瞧怎么觉得养眼,于是放任自己一大早头没梳脸没洗,流着哈喇子当花痴。不意出尘子一个旋身,瞧见他了,停下动作,伸手跟他打了个十分友好的招呼。
刘骁吓了一跳,赶紧搓脸捋头发,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隔着窗户招手:“早!”
他换了衣服洗了脸,绳子套金毛头上,下楼遛狗。金毛开心极了,两步一个台阶往下跳,拽着他下楼。下了楼,出尘子还站在刚刚那个地方没动,一帮大妈围着他,朝刘骁指指点点。
“你怎么住他家?宁可睡大街都不睡他家?他不正经!”
“听阿姨一句,离他远点,小心叫他带坏了你!”
“老刘家那个儿子呀,不孝!他爸爸就是叫他活活气死的!”
“不孝!怎么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刘骁走过去,大妈们自觉不说了,但是也不走,就在那站着,拿眼神凌迟他。刘骁早习惯了,一开始觉得万箭穿心,后来觉得她们吃饱了撑的。反正她们再瞧不起自己,也不耽误她们的儿子女儿把自家猫猫狗狗往他店里送,挨两句骂又能怎样?
“吃早饭了吗?”刘骁问出尘子,“没吃我领你吃去吧。”
出尘子点点头,要跟他走。
一单元的孔阿姨冷冷地嗤了一声:“要不是你跟男的不清不楚,你爸能这么早就没了吗?不孝子,还不知道悔改……”
刘骁当没听见,领着狗走。他本以为出尘子会跟上来,走出两步,出尘子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回过头,就见出尘子那双总是温柔带笑的眼睛肃了下来。
“施主何苦要这样说别人?”出尘子问,“旁人家事,施主未曾亲历,仅凭推测就给别人定罪,是否太轻率了?”

第3章

出尘子到底是年轻,不懂广场舞大妈的战斗力。尤其是孔阿姨,制霸小区广场舞界多年,小区里长得帅的老头她先挑,她挑剩下了才轮得着给别人做舞伴。出尘子这么一冒头,就戳了孔阿姨怒点,阿姨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顿时一蹦三尺高。
“你个小牛鼻子,阿姨劝你是为你好,你还不识抬举!”孔阿姨指着出尘子鼻子大骂,“你懂个屁!这小兔崽子把他老子气得气都上不来你知道吗?他妈没得早,他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他倒好,什么都不会,专会跟他爹作对,到底把他爹作死了,这事全小区都知道,还用我推测吗?告诉你,不孝要是能判刑,小兔崽子得在监狱蹲一辈子!”
孔阿姨嘴皮子功夫太厉害了,等闲人不是她对手。刘骁抓着出尘子要带他走,出尘子却轻轻拂开他的手臂。
“汉朝刘向《说苑》曾言,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施主所言,刘骁气死其父一事,施主可曾亲见?可有证人在场?可记得哪年哪月?如果仅凭一句‘全小区都知道’就可定罪,岂不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出尘子手捏一个法诀,躬身微微一礼,“施主亦是人父母,当知为人父母苦心。子女名誉事关重大,我师兄刘勇泉下有知,知道施主无凭无据如此诬蔑其子,不知午夜梦回可会向施主诘问?”
这句太狠了,委婉地祝人家半夜见鬼。人越是岁数大了,越走极端,要么极怕鬼神之说,要么天不怕地不怕。巧了,孔阿姨是前者,怕死,怕鬼,所以一门心思惦记着养生。听出尘子这么说,饶是孔阿姨这么泼辣,大早晨日光底下也不禁后背生寒:“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刘勇那个死鬼还能为这句话来找我麻烦?”
“阿姨,聊天就聊天,你别说我爸是死鬼。”刘骁听不下去,补刀,“我爸刚走没三个月,说不定还没走远,回头让他听见,再来跟你过不去……我爸脾气不好,这事全小区不是都知道吗?”
“你……你别拿你爸吓我!”孔阿姨色厉内荏地吼,“你爸还活着那时候跟我……”
“我爸生前跟您没什么交情,要真说有,我记得有回您钱包掉地上了,我爸捡起来给您送回去,您还倒打一耙,说我爸偷了您钱包,要送我爸去警察局,您记得吗?”刘骁顺着狗狗的毛悠悠哉哉道,“所以您替我爸打抱不平,我还觉得这事儿挺新鲜的。按理讲我爸有啥事也不能跟您说啊,您说是这么回事吧?”
K.O.
孔阿姨彻底偃旗息鼓,失去战斗力。
刘骁憋住笑,拍拍出尘子胳膊肘:“师叔,走吧,吃饭去。”
走出老远,出尘子问他:“你邻里关系一向不好吗?”
刘骁稍稍把绳松了点,叫狗狗能跑进草丛里拉粑粑,然后满不在乎地说:“差不多吧,他们觉得是我把我爸作死的。”
“他们说得不对。”出尘子说,“师兄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你又知道了?”刘骁笑道。
“我知道。”出尘子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啥呀。”刘骁笑容更深,“就是我把我爸作死的。”
“师侄……”出尘子还想说什么,被刘骁打断了。
“叔,想吃啥?”刘骁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叫得也太顺了点,“不对,你到底多大啊,看着跟我差不了几岁,怎么这么占我便宜?”
出尘子不由笑了:“我二十六。”
“噗!”刘骁叫道,“比我还小两岁???”
出尘子笑眯眯地:“辈分不能乱。”
“我爸真是……”刘骁翻了个白眼,到底也没反抗。
早餐的极富北京特色的煎饼果子小笼包,一人再来一碗豆腐脑。出尘子是江西人,豆腐脑里面加好几勺辣椒还不觉得辣,还要问人家要酸豆角。摊煎饼的问他里头放果子还是放薄脆,他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没吃过,哪个都是心头好,一狠心一跺脚,都要!
俩,他都吃了。
可能从小长在道观,少于外界接触,出尘子人如其名,气质出尘,不沾凡间荤腥。这会儿一手一个煎饼果子咔嚓咔嚓的啃,为他添了点烟火气,反倒自在亲切许多。刘骁吃得少,手里捏着包子打量他,想起他刚刚挺身而出替自己争辩的样子,觉得这人外软内刚,真挺有意思的。
他们吃饱了饭,出尘子便要去中国道教协会。道教协会位于北京西郊的青云观内,刘骁住东边,那地方在西边,过去得横跨北京城。刘骁草草算了算,出尘子要是地铁转公交过去,到那人家都该吃午饭了,手续但凡复杂点,他都赶不上下午的火车。罢了,开车送他去吧。
刘骁有辆别克suv,底盘高,提速快,城里跑跑大材小用,上了高速才显出性能卓越。他拉开后座车门,狗狗一下子就蹿了进去,找到它的专属位置,乖乖坐好吐舌头。刘骁又去拉副驾驶的门,对一旁的出尘子说:“上车吧。”
出尘子有点扭捏,他觉得借住一宿已经很麻烦刘骁了,人家又要开车送他去,这不是叫他太不好意思了吗?
“店里怎么办?”上了车,出尘子问,“你不在,店里忙得过来?”
“周一还成。”刘骁顺手往怀里摸烟,“周一最清闲,周末是末日。”
烟拿出来一半,手腕忽然叫人握住了。
出尘子掌心的温度传过来。
“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他顿了顿,“你爸应该也不喜欢你抽烟吧?”
刘骁怔了怔,轻笑一下,把烟放了回去。
“所以我故意当着他的面抽烟气他,他骂我,我就说是跟他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刘骁发动车子,车身微微一抖,发动机开始运转,“不抽了,走!”
刘骁直接开车上六环,城郊绕一圈过去。北六环沿路山峦叠翠,层次错落,感谢难得的好天气,远远望去甚至能看到天尽处最高的几处山峰上还存着积雪,仿佛青山顶白帽,叫人心胸舒畅。出尘子从小在群山掩映的龙虎山区长大,见山心喜,一路眉梢上扬,说不出的心情舒畅。刘骁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他很自豪生自己养自己的这座城市,哪怕它总有霾,老堵车,买车要摇号,买房要限购,可它是家。
到了青云观,他把车停在山脚停车场,叫出尘子一个人上去。青云观百年古刹,香火繁盛,门票要100多一张。出尘子有事在身,人家不管他要门票,刘骁一个陪同的,人家肯定不会放过他。
审核资格证手续复杂,出尘子把需要的材料都装在一个蓝色的大布袋里。那袋子是藏蓝色麻布做的,右下角用白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尘”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尘子自己绣的。刘骁有点怀疑,一个大男人,会缝缝补补都很难得了,还会绣东西吗?说不定是山脚下哪个怀春的姑娘绣了送给他的,毕竟出尘子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问:“待会儿办完手续,你直接回江西吗?”
出尘子正在布袋里翻找,最后确认自己有没有忘带东西,闻言头也没抬,轻轻“嗯”了一声。
刘骁心里忽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说:“成吧。”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语气太生硬,补了一句,“你去吧。”
补得更生硬了。
好在出尘子没多心,确定东西都带齐了,扬脸一笑:“那我去了。”
就下了车。
刘骁留在车上,从副驾驶座的抽屉里拽出根磨牙棒,往后一扔,叫狗狗磨牙,自己琢磨事儿。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大概知道。他是个颜控,喜欢长得像受一样的攻,出尘子偏偏是这一种。他对人家的颜神魂颠倒,巴不得人家多住一段时间,叫自己看个过瘾。可人家毕竟是来办事的,刘骁也衷心地希望他一切顺利,能够如愿以偿,尽快搞定,尽快回去。
两种情绪不断切换,他有点无所适从。
心烦意乱,又想抽烟,手往怀里一探,他忽然想起方才出尘子制止的那一只手。掌心的温度恍如眼前,他克制住烟瘾,打开手机,看自己乐队上一次的演出视频。
看了不知多久,大约也没多久,刘骁听到车窗“砰砰”敲了两下。
他转过头,出尘子站在外面,还抱着他的蓝布袋,一脸沮丧。
他赶紧开车门让人进来。
“怎么了?”刘骁问。
“会长去美国交流了,今天一早的飞机,刚走。”出尘子叹气,“我的事办不成了。”

第4章

感谢国家日益强盛,文化输出搭载着经济输出的春风吹遍世界每个角落,本土宗教在国外也成了香饽饽。道教协会会长德高望重,今儿去欧盟寻回,明儿在赞比亚,年底,被北美华人联合会请了去交流访问。
为期几天?没定。副会长说,短则一周,多则数月。
没有会长盖章签字,审核证明就是一张废纸。副会长建议出尘子回江西去等,保持联络,会长回来了他再过来。
可玄妙观香火不旺,人丁稀少,一年到头的盈利除了够观中上下吃喝敬神,仅够出尘子往京城得瑟这一回。
何况本来就弄丢了钱包手机,再无功而返,出尘子无颜面对观中父老。
刘骁说:“要不你住我家吧。”
刘骁家有地方住,多一张嘴吃喝也不是啥问题,更何况,你哪知道会长是明天回还是下个月回?他要马上回来,你刚到江西,立刻往回赶?
“住我家吧,都在北京,有了消息我开车送你去,办完了事再买张车票送你走,比来回折腾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我师叔对吧?师叔吃师侄的天经地义。”刘骁巧舌如簧,说得大义凛然全无私心,把出尘子说得犹豫不决,表示要给观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刘骁递了自己的手机给他,听他俩拿江西方言兀立哇啦讲了半晌,挂断电话。
出尘子说:“师父叫我自己安排。”
“那就是同意了呗!”刘骁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得嘞,就这么定了!”
出尘子就这么住了下来。
家里多了出尘子,也多了人气儿。刘骁回家不用再对着猫猫狗狗和三只耗子,头一回对回家这件事多了盼望。出尘子作息良好,早晨五点半起,起床以后用凉水洗把脸,去楼下打拳。打的是太极拳,动静结合,无限内蕴深藏其中,比电视上那些太极大师好看。有时候他也舞太极剑。刘骁老爸留下来一把长剑,一张古琴,刘骁都给了他。剑没开刃,琴弦断了,刘骁从没见自己老爸用过,估摸着是老爸对道教最痴迷那阵子买回来坚定信念的,那心态就跟咱迷上哪个动漫买手办差不多,出尘子拿到手里却惊喜万分,连声道:“师兄竟真买了。”
他说他要修好古琴,弹一首《高山流水》给刘骁听。太极剑倒是第二天就拿到楼下去了,大早晨,剑光映着晨光,冷暖交替,又飒又美。
刘骁都不愿意睡懒觉了,定了闹钟悄悄起床,天天趴窗帘后头偷窥这位师叔。
出尘子活动完筋骨,一般会溜达去小区外面的早点摊买早点。刘骁活得马虎,早饭常常是起得来就吃,起不来就合并到中午,自从出尘子来了,他天天吃得不重样。吃完了,俩人一起出门,刘骁去宠物店,出尘子攥着刘骁给他的公交卡,满北京市找道观拜访。他出门还是穿一身道袍,隆冬天气也不见多一件羽绒服,更不觉得冷。刘骁见他头发挽在头顶,耳朵都冻红了,跟他说我给你个耳捂子吧,出尘子第一天没答应,第二天出门前憋不住了,涨红了脸跟他说:“要不……把你的耳捂子给我用用,好吗?”
这么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某天刘骁起床的时候,发现楼下空地上多了几个人——老人,老头老太太都有,跟着出尘子练太极拳。自从上回他跟出尘子联手怼了孔阿姨后,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们对出尘子一直敬而远之。不过是金子走哪儿都发光,拳打得好大伙儿都识货,再加上出尘子龙虎山正统道教出身,自带得道高人加成,没几天,基本全小区的老人们都成了出尘子的徒弟。
据说附近健身器材店的太极剑都脱销了。
出尘子不去寻访其他道观的时候,就到刘骁店里帮忙。刘骁店里还是忙成狗,当然,用这个形容,可能狗都要有意见。出尘子去了,可以帮忙叫个号,收个钱,卖个狗粮,作用还是很大的。只是一到傍晚,大爷大妈们吃完饭的时候,刘骁门口就排队。
他们在等出尘子领他们做“晚课”。
刘骁门口就这么大点地方,老人们三五成群地堵在门口,影响他做生意不说,离老远还以为这非法集会呢。而且刘骁他们小区来了个得道高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高人免费教打拳,教养生,脾气特好,人很和气,仿佛隔壁几个小区的老人也都闻风而来,小区空地小,大爷大妈们列起队来,堵得内外水泄不通。
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刘骁想了想,领着出尘子去了社区居委会,想申请个社区活动室当众人长期稳定的运动地点,也免得自家师叔老站外头挨冻。出尘子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坐旁边的小椅子上看刘骁跟人家说好话,套近乎,填各种各样的申请表格,觉得刘骁又厉害又能耐。
申请过程很不顺利,活动室有限,哪能说给就给你。还好还好,刘骁想起来郭大妈的女儿正是社区办公室主任,于是拎着两斤排骨就去了。郭大妈热心肠,平日里也常常跟出尘子打拳,闻言二话没说,应承下来。没几天,活动室批了,出尘子老师有了教学地点。
活动室下来那天刘骁领出尘子去吃火锅庆祝,吃最辣的四川火锅,俩人一起,啤酒喝了十二瓶。回家路上刘骁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第二天醒了听出尘子说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自己还赖在人家后背上胡言乱语甜腻腻地喊“师叔”,臊得刘骁一整天心不在焉,指着人家的暹罗喊“你家狗”。
可是活动室再大,也是室内,能容纳的人有限,最多几十个,再多就活动不开了。社区也建议控制人数,以免出现意外。刘骁想了想,决定采取报名制,每月二十五号开放名额,报名者才能跟着出尘子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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