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许君风与月 番外篇完本——by寒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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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孤注一掷
许南风伸手转动了一下石台旁的一个圆形浮雕,里面慢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石封慢慢打开,一条黑影从里面咻地一声蹿了出来。
“小黑!”
那黑影缠上许南风的腰,顺着他的身体一路盘上了他的脖子。黑暗中,墨玉灵蛇那双原本犹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瞳如今竟泛着诡异的血光,他身上的鳞片上亦浮现出妖异的花纹。
“辛苦你了。”
灵蛇像是感应到了许南风的苦闷,用光滑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许南风这时才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他卷起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腕,然后伸向灵蛇:“很快就结束了,你就再也不用吃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灵蛇伸出信子在他手腕上轻轻舔了舔,然后突然张开血口咬了下去。许南风轻声闷哼了一声,闭上眼不住地吸气。他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狠狠撞在了石壁上,而灵蛇依然无动于衷地咬着他的手腕,直到眼中的血色褪尽,而许南风的手腕上却浮现出和灵蛇身上一样的图纹。
这时灵蛇慢慢松开了口,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从许南风的手臂上滑落下去。许南风连忙一把将它抱进怀里。他手上的伤口还没有止血,可是流出来的血颜色却十分怪异。他把灵蛇小心翼翼放回到石台之中,里面又马上传出了沙沙的骚动声。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随着石封再度闭合,暗室内又恢复了死寂,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墓穴一样,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许南风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脚步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走去。在那石台中所豢养的都是来自南疆毒性最烈的蛇虫,他用黑玉灵蛇吸取他们的毒性再注入自己体内,以此来激发身体的潜力,这种方法可以在一段时期内使得修炼之人功力大增,但是修炼时的痛苦亦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在失去君疏月的那段日子里,许南风几乎没有将自己当作一个活人来对待,他用最残忍的方法摧残自己,折磨自己,有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就此死去,可是他活了下来,用了半年的时间就修炼到了玉髓经的第九重。
他已经为了付出了太多,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而已。
方才他在窗口看到地坊弟子的传信,东玥迎亲的车队已经穿过了乌峰峡,很快就会抵达澜城,他必须要在凤太后行动之前争取到北辰襄这个盟友,有了东玥的支持,扳倒凤氏的胜算就会更高。
当初在乾州的时候,北辰襄曾以东玥赤炎侯之位许之,为的就是希望他能查到白舒歌的下落。然而白梅台大火之后,白舒歌依旧不曾现身,北辰襄不得不暂时回到东玥治病。许南风曾派人调查过他与白舒歌的关系,得知多年前白舒歌曾在东玥皇宫停留过半年,这半年里他除了向北辰襄传授武功以外,还带给了他一味神奇的灵药,北辰襄在服下此药之后,病情一夜好转,但他当时并未留下此药的配方,所以他离开之后北辰襄一直寻找他的下落,正是为了给自己治病。
白舒歌给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北辰襄许多年,在白舒歌离开东玥后的那些年,他几乎一直在寻找这味药的配方,他本以为穷东玥王朝的财力和人力,想要找出这味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到他几乎已经等不下去。
他这次前往北沧,北辰遥本是不答应的,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太差了,差到如果不用药物强撑根本无法下榻的地步。
他随行的剑侍几乎一步都不敢离开他身边,好像只要稍不留神,他的生命就可能如指尖之沙匆匆逝去。
倘若不是这场恶疾,他会是东玥最耀眼的明珠,他的美丽和高贵无人可及。东玥的朝臣们永远不会忘记那日他身披金色凰袍站在血泊之中睥睨着沦为败军之将的安陵王时,他就像是一只浴血的凤凰,在血与火光之中振翅重生,照亮整个东玥的夜空。
然而最美的时候,也正是凋零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那天之后北辰襄的病情就开始急剧的恶化。为了续命,他不得不去服用迷香草那种会折损功体的□□来压制病势,而这种药给身体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他渐渐地连自己心爱的鞭子都无法握住,咳血和毫无预兆的晕倒都成了家常便饭。
让知道自己离死亡已经很近了,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还要再完成一件事。
安陵王死后,项天陵却一直下落不明,斩草必要除根,安陵王的余孽依旧在东玥朝廷兴风作浪,他要在死前为北辰遥和北辰家的江山做最后一件事。
天色已晚,东玥的车队已经日夜兼程多天,今夜山中忽起大雾,北辰襄就下令在乌峰峡口的河边扎了营,待天亮时在继续赶路。天黑时,河边已经生起了火堆,除了北辰襄仍留在车里歇息以外,其他人都忙着生火煮食。其中一个灰色布衣的年轻人在河边徘徊了几步,心神不宁地一直朝着皇车的方向看去。他不是别人,正是云鹤山庄的二少爷白舒夜,在白梅台大火之后,他就被北辰襄带回了东玥,本以为自己绝无生路,不想北辰襄只是囚禁了他,却并没有真的为难过他。这次北辰襄前往北沧迎亲也将他一并带了上路,前途是凶是吉实难预测。
他在河边来回走了几圈,一转身看到贺凡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连忙一路小跑迎了上去。贺凡正心事重重,看到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陛下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
白舒夜虽是白舒歌的弟弟,两人性子却相差甚远。比起他那个天之骄子的哥哥,这个弟弟显得愚笨平庸得多,但是愚笨平庸也有愚笨平庸的好处,即便身处于这样的劣势,也不曾像白舒歌那般愤世嫉俗心性扭曲。倒是依旧活得自得其乐本分而安逸,甚至对这个囚禁了他的东玥少帝也怀着一片善意。
“我想问问他的病好些没有?”
“好或者不好,与你何干?”
贺凡正忧心此事,被他一问更是心烦不已。这一路奔波劳碌,北辰襄咳血的次数远比之前更多,而且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他这样的身体到了大婚之日该怎么办是好?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白舒夜见贺凡不快,也不敢再继续多问什么,但这时车里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贺凡连忙回到车里,北辰襄已醒来,因为咳得厉害,面上反而带了些红晕,只是人看上去格外憔悴。他本就是天下少见的角色美人,这一病愈发显得弱不胜衣,惹人怜惜。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贺凡将北辰襄小心翼翼扶起,见他嘴唇微微一动像是要说话,连忙端来温水送进他的口中。北辰襄稍稍缓过起来,声音里带着微喘地问道:“白舒夜呢?朕要见他……”
“他就在车外。”
贺凡说罢忙撩开帘子冲着走远的白舒夜喊道:“白公子,陛下要见你。”
白舒夜正担心着北辰襄的身体,听到不由心头一喜,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可走进车里一看,心里顿时跟针扎了一般难受,怎么几日未见北辰襄的病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贺凡见他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北辰襄,不禁厉声喝了一声。白舒夜一惊,慌忙就要跪下行礼,北辰襄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无妨,都是些虚礼,能免则免吧。”
回想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是何等的骄纵跋扈,如今却缠绵病榻病骨支离,白舒夜见他如此,非但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之感,反而觉得心里越发的难受,好像比他自己生了病更加难受。
“白舒夜,你再替朕好好回忆一下,你们白家……咳……当真没有什么祖传的秘药?”
北辰襄找不到白舒歌的下落,又不甘心就地等死,只好一遍又一遍在白舒夜的身上下功夫。可是这个蠢货被自己关了半年,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供不出来。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到北沧了,而迷香草也渐渐失去了药效,再这样下去他真的熬不到迎娶封平郡主的那一天。
“我们白家世代祖传的只有铸造之法,哪来的什么灵丹妙药,若真的有,我早就拿出来了。”
我怎么舍得眼睁睁看你受这么多的苦……
“唉……”
北辰襄其实心里早知道会是这结果,只是不甘心才又多问了一遍。白舒歌一日不出现,他就少一分生机。最怕的是他已不在人世,那么自己恐怕也……
这样想着的北辰襄心头不觉掠过一丝悲凉。若自己不是被这病体所累,早该有所作为,可惜他的出生就注定了是场悲剧,他克死了自己的母亲,爱上了自己的皇叔,这般罔顾人伦,本就是天理不容,活到今天已经算是苍天格外开恩,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北辰遥离了你只会活得更好,他会是东玥的盛世名主,会在丹青史册上流芳千古,而你……
“咳咳……”
“陛下!”
贺凡看到北辰襄又开始咳血,惊得一把推开白舒夜上前将他扶住。而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护驾!有刺客!”
第67章 爱憎别离
“快护驾!有刺客!”外头的声音未落,马车便剧烈震动了一下,摄人的杀气连白舒夜都感觉到了。
贺凡抽出佩剑护在北辰襄身前,然后扭头对白舒夜厉声道:“若有意外,你带着陛下先走!”
“啊,好!”
白舒夜没想到关键时刻贺凡竟会把北辰襄交给自己照顾,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只听到马车的周围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贺凡飞身而出,只见马车外已一片刀光剑影。这次随行的侍从都是贺凡从金羽军中精心选□□的,但面对这些江湖杀手依然有些力不从心。贺凡手握重剑一跃而出,剑势如风如山,横扫而去,转眼就将围在马车周围的杀手打退。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落,贺凡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那股沛然真气震得虎口一痛,剑锋上发出嗡嗡的鸣响,贺凡握着剑当地一声插入地中,剑锋入地三寸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这时对方直接翻身杀入车内,贺凡心道不好,待要上前相救,只见那车厢发出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儿被震得四分五裂,白舒夜被那人一掌打了出来,而北辰襄却已落入对方手中。
“陛下!”
贺凡话音刚落,弓箭手已摆好了阵势,东玥的金羽卫素以箭术闻名天下,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十之□□难逃一死。然而这时贺凡却不敢轻易下令,毕竟北辰襄就在对方手中,一旦失手他也必无活路。
“贺凡,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此时对方将自己脸上的面罩一把扯落,贺凡这才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安陵王死后一直下落不明的项天陵,没有想到他竟会自己送上门来。
“大胆逆贼,还不快放开陛下!”
当日安陵王乃是北辰襄亲手所杀,作为安陵王唯一的儿子,这杀父之仇项天陵岂能不报?可是他痴恋北辰襄多年,甚至动过为了他与父亲反目的念头,没想到他最近竟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如今安陵王府已经败落,他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回想自己曾经为北辰襄的种种付出,项天陵竟不知是该笑自己太痴还是该恨北辰襄太狠。
他转过头看向怀里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北辰襄,不觉冷笑了一声:“你为他付出至此又如何,他有他的如花美眷,有他的万里江山,而你……”
你又得到了什么?!
“咳……”
北辰襄慢慢醒来,看到项天陵竟是一点也不惊慌,像是早已算准会有这么一天。项天陵看着这个曾经明艳无双的人变得如此苍白单薄,心里竟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哪怕到了这一刻,他甚至都还是爱着他的。
“天陵……”
“让你的人退开。”
项天陵按捺住心头的千万思绪,厉声命令道:“否则我今日便要大开杀戒了。”
“陛下!”
贺凡看到北辰襄点头,声音颤抖地喊道:“今日便是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伤害陛下!”
“别忘了在东玥,你与我对战十有九输。”
项天陵不屑地冷笑道:“不想死就给我滚远一点!”
当初在东玥,他早就想杀了贺凡,整个东玥就只有他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北辰襄身边,这一度让项天陵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私情,不过后来他才知道北辰襄真正钟情的是他的皇叔北辰遥。
多么可笑,他宁可背弃人伦天地不容都不愿接受自己。
“贺凡,你退下!”
北辰襄气息虽然虚弱,但语气之中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这是朕与天陵之间的恩怨。”
项天陵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他和北辰襄之间好似还有转圜的余地,好像北辰襄对他也并非完全无情。
他所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或许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
然而就在项天陵因为北辰襄的话而有些动摇时,一直面色镇定而温和的北辰襄眼神突然一变,他的袖中一道寒光咻地飞出,项天陵对他可谓是毫无防备,对他这一手杀招完全避之不及。那寒光从项天陵的肩头洞穿而过,鲜血喷涌而出,项天陵一时之间还没有从变故中反应过来,抱着北辰襄的手不由一松,贺凡见状趁机一剑砍了上去,他一手护住北辰襄,一手舞剑迎头砍去,项天陵悲愤之中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那股气劲将贺凡和北辰襄都震落到了地上。
“原来都是骗我的!”
此时项天陵已是完全疯狂了,他没想到到了此刻北辰襄还在骗他!
“当日朕就说过,安陵王意图谋反,罪不容赦,你项家满门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北辰襄收起了之前含情脉脉的伪装,面上又恢复了冷峻和无情。到了这一刻项天陵才终于人情,原来自己的痴情是有多么的可笑。
“你既如此待我,我又何须再对你留情?”
项天陵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忽然疯狂大笑起来,北辰襄在那暗器上施了毒,所以只要他一运功,剧毒便在他身体里迅速地流窜,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便是死,也会拖着北辰襄一起下地狱!
到了那个世界,我们再把彼此亏欠的债,一笔一笔讨还回来!
这毒将项天陵身体里的潜能全都逼了出来,一时之间他周身气劲飞旋,失去控制的真气就像是无形的凶器杀向贺凡众人,贺凡护着北辰襄或许还可勉强抵挡,但其他人却转眼就被真气震得经脉俱断,魂飞魄散。
“快带陛下走!”
贺凡用重剑护着紧紧护着北辰襄和白舒夜,而他自己却也已经被真气震伤。他知道项天陵已是强弩之末,自己只要再多撑一会儿,北辰襄的生机就会多出一分。
“贺凡!”
北辰襄被白舒夜抱在怀里,可是目光却紧紧盯着贺凡,他的手抓着贺凡的衣角,不容反驳地命令道:“朕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贺凡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不禁笑着伸手覆了上去。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初遇,花树16 下那个小小的人儿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让他的心就此为他沉沦。
“陛下,保重。”
贺凡用掌风将白舒夜和北辰襄一并轻轻推开,而等着他的却是项天陵犹如雷霆一般横扫一切的掌风。
“贺凡!”
白舒夜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巨响和北辰襄绝望的喊声,他很想停下来,但是他知道如果项天陵杀了贺凡,他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就算他中了毒,可是拼却最后一丝力气,他也会杀了北辰襄!
“对不起……”
我不能把你送回到贺凡的身边去……
北辰襄的咳声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白舒夜甚至能够嗅到一股血腥味在自己鼻尖萦绕。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背着北辰襄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他只知道要拼命往前跑,一步都不能停下来。
“你,你坚持住!”
白舒夜其实自己也受了内伤,情急之下他没有感觉到疼,但此刻渐渐脱离了险境才感觉到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
“贺凡……”
北辰襄趴在白舒夜的背上已经神智模糊,他曾以为只要是为了北辰遥,什么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可是当贺凡真的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原来比什么都要重要。
那个在他身边陪伴了十多年,与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贺凡,他真的也不要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