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变-荒城篇完本——by云澹波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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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毕业后,跟我回国吧。”
☆、水中月
S市田海别墅区,相貌英俊的男人正拖着一个旅行箱,走得温温吞吞,久别的亚热带气候总让人喘不过气来,稍微一动就出了一身薄汗,贴身地勾勒出他精壮漂亮的肌肉。这片楼盘是S市最高档的楼王,当年还没公示出来,就已经被卖给政府背景的开发商,开辟成现在的别墅区,高层的官员政要都有内部认购一套,很多豪宅只住着一两个女人,是物质和放纵的天堂。
男人在靠山的一座园林前停下,手挎着脱下的西服,懒散地解了两颗衣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站着等人。园内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别墅,装修得很不起眼,连点装饰的大理石都没有,门口却有带枪的警卫守着,整栋楼被雕花栏杆围了起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白凌望着那栋称为家的洋房,点完一根烟才进去。每次从MIT回来,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仿佛从天堂回到了地狱,而他现在,又得换上另外一副面具,重新回到这个不人不鬼的地方。
“少爷,您回来啦。”秦川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帮他拿过西装外套。
“嗯。”
白凌把两边袖口翻折,强迫症似的非得把衣角卷得平整,动作有些烦躁。秦川专门准备的苦丁茶被他端着喝了口,就摇头推掉,“老家伙怎么样了?我不在这几天,军队里有没有人找茬?”
“老爷刚闹了一通,医生给打了镇静剂,睡着了。”
秦川望了眼三楼,以前白震山常在上面办公,之前是豪华的书房,现在却成了一间名副其实的囚室。“您不在家里,老爷的脾气实在很棘手,又是发脾气,又是砸东西,整夜整夜骂人祖宗十八代,佣人们被咬得浑身伤口,全吓跑了,只剩下我和几个厨子。”
“好办啊。你再雇多几个人,跟他们说明实际情况,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有钱使得鬼推磨,我就不信连几个保姆都找不着,更何况只是让老爷子虐待几天而已,又不会死。”
秦川为难地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但老爷子的癖好……咱总不能公开招聘吧,外人始终靠不住,要是传出去,白家的面子挂不住啊!”
“白家?”白凌翘着二郎腿,嘲讽地盯着他:“白家的面子撑死了多大?也就只有我和他在死扛。”
“我不是担心白家的名声,是担心您的计划。如果老爷得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对您的形象多少会影响。”
“闭嘴。”
白凌不耐烦地说:“不行就找几个强壮的特种兵给他玩,玩不死的那种。或者把配备给他的警卫要来家里,身强体壮的,总不至于流点血就没救。反正军队里各个对他马首是瞻,巴不得有什么巴结的机会,总有找上门的……嗯,你和消防局姓刘的副书记说一声,他跟老家伙一条船,做经济试验区的项目没少贪污,胆子又小,嘴巴肯定紧得很,让他找人过来。”
“好,我明天安排。”
“别等明天,今晚就得打,做事有效率点!”
“是!”秦川忽然被训,吓得心惊,站在一旁忙不迭地说好:“少爷,还有一个事儿,□□的陈局说要请您吃饭,约了三四个领导,想祝贺您高升,问您明晚是否有空。”
白凌拿起桌子上的积木块,叠着玩儿打发时间:“这么说,几个人都是以后共事的领导咯。哪班子人?”
“一个是老爷以前的副将,一个是军委的营长,还有一个好像是省里的厅级干部,陈局本身也是老爷一手提拔的。”
“哟,老头子的面子可真大啊。一群老家伙降尊纡贵的,不仅仅是为了套我近乎吧,老头子半年抱病没个音讯,他们肯定按捺不住了。”
客厅明明灯火璀璨,白凌却只点了昏昏然的一盏壁灯,照得他的脸阴晴不定。秦川看了眼面露愠色的白凌,不敢做声。白凌思忖了一下说:“让人把老头的安眠药减轻了,让他多活两年,烂船还有三斤钉,我要在省里说得上话,老头的命还得留着,以后大有用处。”
如果顺利的话,少爷27岁就可以晋升副市级的干部了,应该算是史无前例的吧。秦川半是高兴半是担忧,感觉白凌这一把赌得太过冒进了,委婉地劝道:“老爷也不会省油的灯,虽说咱把他的眼线都除掉了,可您在外面干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您要把他的权利架空。”
秦川斟酌着白凌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才继续说:“南省的这几个城市,从穷乡僻壤的农村,发展到今天,别说和北上广媲美吧,也得有杭州西安的程度,是老爷子最让人称道的政绩,您要把它毁了,太急功近了反而不好。咱们现在动静不能太大,那个副省长,程心,一直盼着我们出差错——”
“秦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
白凌好整以暇地玩着桌子上的积木,眼神冷漠:“你听着,为了在军队里打好基础,我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拿最高的学位,别人还在学勾股定理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行政厅听会了。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把老畜生最宝贵的一切毁掉,不惜任何代价!”
白凌露出狰狞的笑容,站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慢慢熬才不会被抓到把柄,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砰——三楼忽然发出玻璃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粗鲁激烈的叫骂。秦川担心地看了一眼楼上,“老爷又犯病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白凌挥挥手,把积木丢到一边,拿起抽屉里的□□:“你先去忙,我上去瞧瞧,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吩咐完秦川,白凌往楼上走去,扶手是昂贵的红木,雕着浪漫圣洁的玫瑰,这条楼梯,他从出生走到现在,来来回回,十年如一日,仿佛闭上眼,就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童年的一幕幕——
「爸爸,我出去了。」
「又去参加沙龙吗?」
「嗯。」年幼的他站在华丽的雕花楼梯旁,光影阴测测地照着他的脸。「爸爸,给妈妈送点吃的吧,她饿了一整天了。」
身后的书房房门紧闭,只传出来父亲忙碌之间的敷衍「没你事,这是对她的惩罚,谁让她那么不禁打,抽两耳光就哭一整晚,矫情的臭□□!」
「哦。」
姣好的小脸蛋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他茫然地看着楼下,姐姐难过得哭得喘不过气,大哥也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对比权重如山的父亲,他们太渺小了。
「爸爸,我去上课了。」
「嗯,晚上记得早点回家,给你安排了三个小时的课外辅导。」
「好。」中学生的他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口,父亲正在里面换衣服,准备出门应酬,床上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裸体上遍布着被虐待后的血痕。
「爸爸,大哥的脖子流了好多血,他晕在橱柜里了,您把他放了吧。」
「哼,让他晕死得了。什么垃圾玩意,带他出去开会,啥都不懂,只知道乱插嘴,他以为他是谁,还敢和李家的千金抬杠!」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要去医院急救的吧!」
「别管他,上你的学去!如果成绩下降,我把你也一起关!」
白震山穿得笔挺的军装,肩上别着闪亮的军功章,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他一眼,「你大哥姐姐和妈妈都是垃圾,没一点用,只有你还算聪明,配得上当我儿子。在我们这种家族,要踩着别人上位,必须自己先优秀起来,这样外人才会把你当一回事,明白了吗?」
「嗯。」
白凌目送父亲伟岸的身影离开,像木头人一样失去痛感,在楼梯旁站了很久。
「姐,你别再敲门了,爸爸不会理你的!」
「白凌,你别管!」姐姐头发披散,疯了般敲打着书房的门,「白震山你出来!为什么要把我男朋友赶走,为什么你这么自私!我不要你做我爸爸,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白震山猛地打开门,一巴掌甩在白清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像要把他们姐弟两活吞了「滚!」
「姐!」他一脸惊诧,看着父亲瞪着狰狞的眼,拎起白清的衣领,扇了她十几个耳光「男朋友?那个低贱的售货员配得上你?你还要脸不?」
「我就是跟了个乞丐,也跟你白震山没有关系!妈妈被你虐待至死,你才不配当我爸!」
白震山气得嘴角抽动,青筋暴起,被女儿身上的血气所引诱,他又口干舌燥,一把将小儿子推进书房「你等着,白清,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白!」
「爸爸!姐姐!……」
十五岁的他,被关在黑暗的书房里,姐姐的哭喊声持续不断,震碎了他的耳膜,他死抠着门把,怕得双腿打颤,却毫无办法。半小时后,秦川飞奔过来给他开门,白凌才发现白清竖着躺在楼梯上,脖子被咬出汩汩的血。
「少爷,小姐被老爷咬得很痛,她、她激动之下,一脚踩空,摔在楼梯口……老爷说不理她……」
白凌蹲在白清旁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到她的鼻端,触电般收回手,许久,他才回过神对秦川说「处理掉吧,像妈妈一样。」
「秦川,我去参加耶鲁的面试了,你给爸爸打电话没有?」
「额……老爷说他正在准备进衔的仪式,很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哦,难怪他今天穿得那么体面,看来是要上电视了。」
「是呀,老爷的政绩辉煌,地位又高,他这次把南省的经济搞得有声有色,创立了丰功伟绩,这会儿升到国部级领导,肯定搞得很隆重!」
「丰功伟绩……」他古怪地扯着嘴角,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去帮我起草一份发言稿,明天的典礼应该要用到……对了,大哥的尸体放在家好多天了,你叫人运走吧。」
「这,老爷说不可以外传,大少爷是病死的,就埋在咱们后山里。」
「病死?如果神经病自杀也算病死的话……?」
十七岁的他依靠着扶梯,望着窗外,那一小方天空被黑压压的树杈遮住,高高低低,遮天蔽日的,连月光都漏不得一点进来。
「家里太脏了,还是埋到外面吧。」
如今,二十七岁的他已长大成人,如他小时候发下的誓言,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拿最高的学位,成为做出色的人才,在军队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拥有他父亲所没有的才华和地位,以及灭顶的恨意。
白凌一步步踏上雕花楼梯,抚摸过栩栩如生的玫瑰,眼神逐渐变得阴沉浑浊,仿佛未来已经坠入黑暗,谁也没法改变他毁掉所有的决心。
☆、水中月
在白凌的记忆里,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她身材娇小,常常穿着淡雅的连衣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双黑眸尤为动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名门闺秀独特的温婉的气质。
每每放学回来,母亲都会站在楼梯口翘首等着,姐弟们三个便轮流弯下腰,让母亲挨个摸脑袋,那双手没有做过家务,如瓷器般白玉无瑕,温温凉凉的,温柔地抚摸着他得头顶,动作一如往昔地慈爱。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样好的妈妈,怎么会被爸爸折磨致死?
医生站在休息室等他,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消过毒的针筒绷带和镇定剂。白凌接过托盘,摆摆手让他下去,径自推开书房门。房间装修得雍容华贵,以前是一间传统的书房,而今办公桌的位置被一张床代替,那具苍老的身体被雪白的床单盖住,如一座孤零零的坟包。
床头柜被一扫而光,东西撒了一地,玻璃杯被砸成脆片渣子,可见之前主人经过了一番多么歇斯底里的发泄。
“下午好啊,白将军。”白凌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摆弄着托盘上的针筒:“听医生说,您最近闹得生龙活虎,差点把咱家都给拆了,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啊。”
“滚!”白震山愤怒地踹掉被子,手铐脚铐震得哐哐响,“孽子!你还有脸来见我!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别这样说,爸爸。”
白凌体贴地为他把被子重新盖好,转身拿起针头,将药物摇匀,抽进针筒里:“我做得都是光耀门楣的事。您都病成这样了,半只脚跨进棺材里,还不忘牵挂着外头的事,多受罪啊。我再不出来主持大局,未免太丢白家的脸了吧,爷爷创造的基业可不能毁在您手里啊……您尽管好好休息,把行政事务交给小周和秦川管,我也会暗中协助的。”
“畜生!”白震山大骂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架空我的权力,利用我的人脉在外头胡闹,还有脸说光耀门楣!”
白凌无辜地歪歪头,慢条斯理地用棉签给白震山的手腕消毒:“畜生?我哪够得上这个名头?我呢,最多就是畜生的儿子。”
“哼,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白震山气得喘着粗气,络腮胡子几乎爬满他的脸,看起来像一个垂危的普通老人:“麻省理工那个叫林修境的学生——”
白凌脸色突变,忽然一把抓起枕头,把白震山的口鼻死死闷住。中年男人胡乱地挣脱,手铐震得哐哐响,嘴里却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的惨叫声。
“爸爸,您这是在找死啊。”
闷了一会,白凌才把枕头撤下,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懒散地坐在床恻:“难得给您说话的机会,您不要不知道珍惜。是不是想下回换成安眠药,一辈子不要醒了?”
“你这个魔鬼……”白震山惊吓过度,表情变得极度扭曲,“你竟然敢杀我……来人啊!快报警……”
“别开玩笑了,爸爸,您报警抓谁呀?喝人血,暴虐症,把自己的妻子孩子推向绝路,到底谁他妈是怪物?”
中年男人喘得如汽笛,夹着一丝尖锐的尾音。“他们的死不能怪我、不应该怪我!我、我有病……”
“我当然知道您有病。因为祖父和奶奶近亲结婚,我们身上都有暴虐的基因,所以哥哥才轻易被你逼疯。当然,您也是个病人,喜欢咬人、喝人血,又暴躁易怒,但这不是借口……爸爸,您知道他们死的有多惨吗?妈妈知道你包养女人,要揭发你,你把她虐待致死。姐姐的男朋友出身低贱,你把他赶走,让姐姐伤心欲绝,还咬她的脖子,咒骂她,殴打她,让她撞墙自尽。大哥知道你贪污的证据,你让人把他逼疯……他一向很孝顺的,您不知道吗?”
白震山咆哮道,他一直在为自己辩解:“我有病、不怪我!”
白凌一笑,仿佛一个体贴爸爸的好孩子:“也是了,如果是战争时期还好说,现在和平年代,您这个病,也只能往家里头发泄,反正家里头死一两个人,警局那边可以轻轻松松摆平,外面又有大把情人孩子,也不愁断子绝孙。”
白震山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别再说了……”
“要我说,您一早知道自己基因里有这个病潜伏吧。本该待在家里静养,你却贪图权色,在外建功立业,在家就猪狗不如。爸爸,您让我说点什么呢?”
白凌玩弄着针头,轻轻点在食指上,很快冒出了个血泡,他故意和父亲坐近一些,手指头在白震山眼前晃动,男人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一点红色,手不断地痉挛,“爸爸,你是不是很想念这个味道,嗯?”
白震山的头被锁链固定住,绑在床柱上,他动不了,只能艰难地摇头晃脑,可怜巴巴地望着白凌:“血……我要血、儿子,爸爸求你了,来人啊……”
白凌冰凉的手掰过中年男人的脸,心底一片冷意,以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爸爸,听说您在S市建了一座军工生化试验厂,那座高塔一样的建筑?我和您的助手小周进去看过,里面什么先进设备都有啊,还有一种少见的病毒。”
“小周、他敢出卖我!——”
惊恐从白震山眼里流露出来,白凌摇摇头,示意他别激动:“您打的什么注意?自己造生化武器?不,听起来太吓人了,您应该不会冒风险做这种事。”
白震山使劲地点头,脚踹着床板,但床依然纹丝不动,白凌安抚地拍拍他的脸:“我知道了,您研究的病毒,和咱家的遗传病关系密切,所以您打算把病毒的机理研究出来,并且给Deff批了很大一笔资金,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治好你的病,对吧。”
白震山盯着他诡异的脸色,震惊不已,“你想干什么,儿子?”
白凌一笑,忽然死死按住白震山的鼻子,“物尽其用罢了,无论是您的名声,实验室,还是人际关系,等你死后,都会归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