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完本——by流鸢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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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看了看农家汉子的神色,心头已有几分了然,起身将药箱整理一二,便准备离开。
“杜姑娘,你就这样走了?”农家汉子惊声问道。
杜若点头道:“不论望诊,还是切脉,老人家都是极怒攻心导致心血不畅之症,想必刺激之事,必定来自你们夫妻二人,既然症结找到了,自然该对症下药了。”
“可你还没给娘医治,万一娘今夜突然去了,我……”农家汉子急的抓了抓头,担心地看了一眼榻上奄奄一息的娘亲,愤愤地一瞪妻子,“都是你,好好的惹娘生气做什么?”
“我?”妻子愕然看着农家汉子,“明明是你今日又要去赌钱,才急的娘突然倒地成了这样!”
“堂堂七尺男儿,错了便是错了,这个时候为何还要把错归罪于他人呢?”杜若缓缓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眼泪汪汪的老妇人,“老人家,你放心,你这病会好起来的。”
商青黛在心头默念了一句小丫头的话,嘴角勾起了一个会心的笑来,她一步踏入房间,“不错。”
“商小姐?”农家汉子觉得有些汗颜。
商青黛冷冷看了农家汉子一眼,“爹爹在朝中还是有些朋友,我今夜回去要跟爹爹说一说,让他知会朋友一句,近日加强赌坊的巡查,若是再瞧见你这样的人进赌场,一律抓了。”
“商小姐!”农家汉子失措地跪在了地上,懊悔道,“求商小姐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去赌坊了,再也不去赌坊了!”
“这可是你说的?”商青黛冷声问了一句,“我灵枢院说的话,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不去赌坊了!真的!我对天发誓,绝对不去赌坊了!”
“这些话,你为何不对你的亲娘说呢?”杜若摇了摇脑袋,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农家汉子连忙扭过身来,对着榻上的老母亲接连叩了好几个响头,“娘啊,孩儿错了,孩儿不去赌坊了,再也不去赌坊了!”
“孩……孩子……”老妇人老泪纵横地伸手抚上了农家汉子的后脑。
杜若静静地在油灯边写好了药方,递给了农家汉子的妻子,“就照这个来悬壶堂抓药,这几日风雪甚大,也要注意老人家的保暖。”
“谢谢杜姑娘!”农家汉子的妻子连连点头。
杜若微微一笑,默默地将药箱收好,侧脸对着商青黛道,“谢谢你,商小姐。”
“现下风雪正急,我送你一程吧。”商青黛正色说了一句。
杜若刚欲婉拒。
“你现在还是我的病人,不是么?”
“是。”
于是,杜若只能静静跟着商青黛上了马车,由阿满驾车往悬壶堂驰去。
“医人难,医心更难。”商青黛不禁赞了一句,“你这个方子开得甚妙。”
“让商小姐见笑了。”杜若又成了方才那个甚是寡言的杜若。
商青黛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小丫头,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呢?”
“啊?”杜若没明白商青黛的意思。
商青黛却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来日方长……”
杜若怔怔地看着商青黛的脸,只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连忙低下了头去。
商青黛这一次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由着这小丫头沉默下去,她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车外的漫天风雪,忽地发现今年灞陵的风雪夜色其实也没往年那般枯燥了。
她,浑然不觉。
此时的杜若悄悄地凝视着她的侧脸,默默地在心头唤了一声:“商……青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小杜若还小~给她几年长大吧~=。=这次两个女主都有点冷冷的~~~真的是慢热的故事了,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关于一代女医的成长故事~
☆、第3章
“吁——小姐,我们到悬壶堂了。”阿满勒停了马车,回头道了一句。
商青黛将车帘掀了起来,“小丫头,到家了。”
“谢谢你。”杜若抱着药箱走下了马车,转身对着商青黛恭敬地一拜,忽地想起身上还穿着她的白裘,正欲解开还她,却瞧见车帘已被商青黛放了下来。
“阿满,回灵枢院。”
清冷的声音响起,似是不准备再与她多说什么。
杜若有些失神地怔怔看着马车调转方向,渐渐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冰凉的雪花飘在了发丝上,杜若抬手拂去,指尖竟是一片冰凉。
“若儿,”莫氏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过来,心疼地递给了杜若,当瞧见了她身上多了一件白裘,不由得惊道,“那是谁送你回来的?”
杜若认真地答道:“灵枢院的大小姐商青黛。”
“竟是她!”莫氏万万没想到灵枢院的大小姐会在这样一个风雪之夜来城南,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莫名的心悸来。
杜若吸了吸鼻子,低头小小地喝了一口姜汤,淡淡笑道:“娘,我会把这衣裳洗好,再亲自送还给商小姐的。”
“再备点谢礼,娘给你准备。”莫氏想了想,灵枢院是天下名医向往的最高殿堂,岂能一句谢谢就完了?
杜若点点头,许是药效发作,脸上淡淡地有了些血色,她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百姓,轻叹道:“城南若是能多些医者,那该有多好。”
莫氏爱怜地摸了摸杜若的脑袋,温婉地笑了,“会有的,若儿,一定会有的。”
杜若转头看着母亲,只觉得她的眸光温暖而明亮,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笃定地道,“我相信娘。”
“娘子,可是若儿回来了?”杜如风焦急的声音从悬壶堂内响起。
莫氏与杜若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定是你爹爹需要人帮忙了,若儿,走,我们进去吧。”说着,莫氏从杜若手中接过药箱与药碗,与杜若一起走进了悬壶堂。
风雪渐渐小了下来,堂外的马蹄声忽地清晰了起来。
雪夜之中,数十盏马灯在远处亮起,风中飘来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那旗号……好像是……灵枢院!”
眼力好的求诊病人当先看清楚了来人到底是谁,不禁又惊又喜,大笑道:“灵枢院的人来了,大伙儿很快就不用在风雪中挨冻了!”
“吁——”
马车在悬壶堂前停了下来,纷纷有穿着水蓝色棉衣的灵枢院学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动手在悬壶堂前搭起帐篷来。
“杜大夫,外面来了很多灵枢院的人!”
“灵枢院?!”杜如风一惊,连忙起身带着妻儿走出了悬壶堂。
不多时,灵枢院的学生已经把帐篷搭好,领队的那位瘦小学生对着病人们笑道:“让各位乡亲久等受冻了,灵枢院今日来南城义诊,请各位往这边入帐诊病。”
“活菩萨!真是活菩萨啊!”
“商院主真是医者仁心吶!”
“不用再挨冻了!”
杜如风看着病人们欢喜的样子,悄然揉了揉劳累了一天的腰杆,却发现妻子莫氏已经先他一步,帮他捶了捶腰杆。
“我没事。”杜如风笑然道了一句。
莫氏会心笑道:“能早些休息,自然是好事。”
杜若怔怔看着灵枢院的学生各种忙碌的身影,脑海之中又浮现起今夜商青黛的眉眼来,心,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她慌乱地摇了摇头,不敢再乱想下去。
“驾!驾!”雪夜之中,一骑黑马踏雪而来,马上少女的声音宛若银铃,清脆悦耳。
杜若恍过了神来,看着那骑黑马渐渐驰近——马上同样穿着水蓝色棉衣的灵枢院学生勒停了马儿,跳了下来,对着杜若咧嘴一笑,笑容竟是那般熟悉。
“小若,可还记得我?”
“你……你是……”
“小水苏,几年不见,你竟出落成一个小美人了。”莫氏道先认出了这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她与杜如风的师兄陈中的小女儿,陈水苏。
杜如风听到了这个名字,想起了这个人,再打量了她一眼,看见了那身衣裳上的灵枢院徽号,不由得赞声道:“不止人美了,也长进了,能入灵枢院学医,看来师兄对你的教导也不少了。”
“你瞧,师叔跟师婶都认出我啦,就你这个呆小若,就是认不出我来!你记药材的那些本事呢?”陈水苏不悦地朝着杜若吐了一个舌头,却笑吟吟地对着杜如风与莫氏恭敬地一拜,“见过师叔师婶!”
“不必客气,来来来,快进来说话。”莫氏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准备迎她进来。
陈水苏摆摆手,认真地道:“不了,我今日还有要事要做,你们瞧,我的同窗都在干活,我怎可慢于人后了?”
杜若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当年两人齐肩坐在房中,认真听师伯与爹爹讲授药材药性的场景,没想到经年之后,当年的小水苏已经是灵枢院的学生了。
悄悄地,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羡慕来。
陈水苏斜眼瞥了她一眼,笑嘻嘻地故意指了指身上的徽号,“呆小若,可是有些羡慕我?”
杜若被说中了心事,不发一言地看着陈水苏。
陈水苏不悦地皱了皱眉,“不好玩,你还是一样的闷!”说完,她牵起了杜若的手,沉声道,“以后跟你同窗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你给闷死了?”
“同窗?”杜若一惊。
杜如风与莫氏相看了一眼,“小水苏,这是什么意思?”
陈水苏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青色小笺,递到了杜若掌心,笑道:“每年我们灵枢院只招十人,今年本来已经招够了,可是今日商夫子一回到灵枢院,便跟院主多要了一个名额,这不,商夫子便命我把这个送来了,三日后,我在灵枢院等你。”
杜若接过青色小笺,看清楚了上面写的三个字——准入试。
“呆小若,这可是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虽然说,院主要命人考考你,但是我相信以你的医术,过关其实不难,除非这几年你偷懒了。”陈水苏羡慕地说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杜若,忽地凑近了她,小声道,“商夫子今日可是夸了你的,要知道,在灵枢院被商夫子夸,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商夫子?”杜若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可是她还是想再确定一次。
陈水苏指了指她白裘上的徽号,“喏!就今晚跟你一起出诊的商小姐啊!”
杜若惊得眨了眨眼,心底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欣喜,蓦地明白了商青黛那一句“来日方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如风更是吃惊,“今夜你跟商小姐一起出诊?”
杜若点点头,答道:“路上遇上了商小姐,她便用马车送我去诊治那位老人家,她瞧我面色不好,以为我被冻坏了,便给我这件裘衣御寒……”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能入灵枢院学医,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梦想。如今因为雪夜出诊让商小姐遇上了,并破格给机会考入灵枢院,于杜如风来说,是怎样都不能让杜若错过的。
“若儿,这几日你就留在后院好好读医书,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莫氏也激动地点点头,“不错,若儿你可以放心,有娘帮衬着,你爹爹他能扛住的。”
杜若看着父母眼眸中闪动的满满期望,岂能说一个不字?于是她郑重地点头,“孩儿,尽力一试。”
陈水苏白了杜若一眼,“什么叫做一试?应该是必定考入灵枢院!”
杜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摇摇头道:“我只怕我医术不精,过不了考试。”
“有我在,你怕什么?”陈水苏拍了拍胸膛,“我可是以第三名考入灵枢院的,你向来比我用心,怎会怕考不过呢?”说着,她往外又看了一眼忙碌的同窗们,眼珠子一转,打定了主意,“我就偷懒一回!走,我们去后院去,指点指点你。”
“好,小水苏,就辛苦你了。”杜如风点头一笑。
陈水苏回头笑着看向了莫氏,“师婶,这些年我可馋你熬的药粥了,这冰天雪地的,能不能……”
莫氏笑道:“怎么不能呢?我这就去熬,天寒地冻的,是该喝上一碗祛祛寒。”说着,便笑然走入了后院。
陈水苏欢喜地挽住了杜若,“为了师婶这碗药粥,走!今夜我陈水苏就舍命陪你这个呆小若了!”
“可是……外面还有病人……”杜若迟疑地看了看悬壶堂外的病人。
“这个时候还想什么病人?”
“身为医者应当先……”
“你小心得罪了我们灵枢院,让你一辈子都做不得大夫!”
“……”
“吓你的,看你脸色都变了,呵呵,还是跟当年一样!”
“水苏……”
“什么都别说了,外面有同窗出手,不会有事的,你若是过不了灵枢院的入院考试,失望的可不仅仅是我,还有——”陈水苏看了一眼杜如风,“师叔跟师婶。”
杜若回头定定看着父亲殷切的目光,脑海中又浮现起商青黛的眉眼来,心道:“她……或许也会失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放个同窗好友进来~PS:水苏,也是一味中药。
☆、第4章
灞陵的雪一连下了三日,终是在杜若入试考试这天停了下来。
一城银装素裹,极目之处,俱是雪色,白茫茫地一片。
今日杜若穿了身青色小袄,她走在去灵枢院的路上,小小的身子显得格外地单薄。
一路脚印向西而去,踏上西郊的碎石小路,前方茫茫雪色之中,已能看得见灵枢院的数角飞檐。
“咳咳。”杜若轻咳了两声,走得久了,觉得有些倦然,她停下了脚步,让自己在原地歇息片刻。
“咚——”
来自灵枢院的晨钟声响起,在静谧的西郊山林中发出声声回响。
杜若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微一抿,清澈的眸子静静看着那些飞檐,喃喃道:“爹爹,娘,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待身子舒服一些了,杜若整了整衣裳,继续朝着灵枢院走去。
三十步外,灵枢院三个鎏金大字映入了视线,杜若忽地觉得有些小激动,脚步忍不住快了些。
“唉……救救我……救救我……”
杜若愕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循着那呼救的声音瞧去——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樵夫倒在雪地中,柴火散落了一地。
“老丈,您伤到哪里了?”杜若急忙走过去,吃力地将老樵夫扶了起来,当下望了望老樵夫的气色,便伸指搭在了他的腕上。
奇怪?为何这老丈身上会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这脉象看来,老丈身子骨甚是强劲啊。
杜若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向了老樵夫的双足,瞧他还站得起来,她弯腰沿着他的足踝捏到了双膝,“这些地方可有肿痛感?”
老樵夫摇摇头,“我没事了,我只是难过我这好不容易捆起来的柴火,唉。”
“人没事便好,柴火……我来帮您捡。”杜若看了看天色,还未到考试的时辰,当下捋了捋衣袖,帮老樵夫捆起柴火来。
“嘶!”
突然杜若惊呼了一声,柴火自掌中滑落,她低头一看右掌,只见掌心处有一根细木刺扎在那儿,微微有些暗青色。
麻意渐渐从木刺的地方蔓延开来,杜若心头一慌,连忙看向那些柴火,只是寻常柴火罢了,怎会有这种麻痹的药性呢?
“杜若,你可以进去入试了。”老樵夫突然捻须一笑。
“什么?”杜若只觉得整个右掌现在满是酥麻之感,她惑然看着老樵夫,“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老樵夫笑道:“这入门第一试,仁心,你算是过我这关了,剩下的医试就看你的本事了,小丫头。”
杜若算是想明白了,为何方才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她动了动麻得难受的右掌,这样的手诊脉都难,又如何过针灸那一关?
“还愣着做什么?”老樵夫催了一声。
杜若恭敬地对着他一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灵枢院大门走了过去。
既然来都来了,岂可就这样认输了?
杜若悄悄动了动左手手指,指尖细细摩挲了几下,暗暗找了找捻针的感觉。
灵枢院的金漆大门明亮地敞开着,陈水苏带着同窗们端然立在院中,看见杜若走进大门,便冲着杜若笑了笑。
杜若微微点头,径直走向了卓立在一众学生前的两位夫子,恭敬地对着他们一拜,将那张青色小笺呈了上去。
“你这丫头,还真是单薄。”当先说话的中年汉子叫沈蒙,是灵枢院专教正骨科的夫子,“今日这第二试,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