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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完本——by谢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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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惜福猛地皱起眉头,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父亲当真听不明白吗?”贾家铭眼中锋芒毕露,再无遮掩,“我一直认她是我的亲姐,我以为贾府至少给过她富贵安康,救过她一命。但若是早知今日,我宁愿她当年冻死在路旁,也好过来这里受罪,更要被您……肆意玩弄,连死去都不得安生!”
贾惜福脸色一白,不能置信道:“胡言乱语!竟敢如此构陷为父,你、你该死!”
贾家铭却是不怕他,或者说这段时间他一腔愤懑积郁于心,早就脱离他自己的掌控。“是不是构陷,父亲心知肚明。您扪心自问,我可有半句污蔑?就算您敢说我一派胡言,但是您敢对着十二郎说吗?您敢对着阿姐的牌位说吗?”
贾惜福:“……”
他站立不住,跌了两步摔进椅中。贾妍的事可以说是他一生之中最不能对人言明的秘密,此时被自己儿子毫不留情地揭开,他情绪骤变,竟有些失去往日的沉稳。但这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他的眼中重新凝聚去冷光,盯向贾家铭道:“你如何得知的,又是从何处得知?”
他竟没有否认贾家铭话中所指。
贾家铭绷紧牙关,面对丝毫不知过错的父亲万分心寒又毫不意外。他脸色难看,强硬道:“我如何知晓有何重要。重要的难道不是这个事实吗?父亲贵为一品中书令,应当知道我大靖律法有何种条规,也应当知道为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您生我养我,想要我如何我没有二话。但如今……阿姐已经死无葬身之地,求您放过她吧,哪怕是给她沏一处衣冠冢,也好过让她无家可归啊。”
贾惜福眸光一闪,冷声道:“死无葬身之地?”
“您把她囚禁在良月庵,难道您当真以为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说到这个份上,贾家铭索性把话都说明白了:“今日我能知道,也未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十二郎的生母是谁。父亲一生为官步步谨慎,我想您也不愿被人抓住这个把柄,还不如就当阿姐当年就死了,还给她身为贾府女应该有的尊荣。”
贾惜福不再言语,心中所受的震惊却半点不少。
正如贾家铭所说的,他能知道就表示可能有另外的人手中握住他这个把柄。他还是太大意了。
但不论如何……眼前的威胁,绝对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贾惜福看向贾家铭的眼中,再无半分情感。
第209章 十一禁足
第二百零九章
贾家铭被禁足了。
对于双眼只盯着议和使臣的洛京大局而言,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朱定北几人却为之奔忙,秦奚更是急的嘴角燎泡——贾中书一点面子也不给,不许他们探望,更对前因后果没有一句解释。
议和使臣在洗尘宴中笑脸纷纷,丝毫不将战争、赔偿、议和几字挂在心头,仿佛是只为庆贺而来的来使。
晚宴上,盘越使臣果然提出和亲,更大开海口属意荣宠正盛的二皇子霖王的正妃之位。
这件事如火星撞油很快燃起一片热议。
虽然皇帝陛下当场否了,但盘越依然不依不饶,这等厚颜无耻还是让百官震惊。
想他盘越算个什么东西?大靖人最恨背叛,哪怕已经过去数百年,他们依然将盘越掸国视作大靖的叛徒,私心里还拿他们当成自己的附属国臣民。虽然这一次吃了他们的暗亏,他们矛盾地不屑这些弹丸小国之时却也心存忌惮,且衡量他们的时候难免看低他们一分。
在许多人眼中看来,他们告饶乞和割地赔贡才是应该,没有资格要求更多,即使他们的目的说白了只是为了“卖女求荣”。
洛京学子、武子各成一派,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话题总绕不开这些。朱定北几人相约出来喝酒,却有些相顾难言。少年人锐意十足,同样也有被情绪左右的不成熟。
秦奚又灌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酒杯粗声粗气道:“我找了贾府里相熟的管事,他们只肯说前两日有法师到十一院子里办了场法事。这件事绝对和贾十二那小王八崽儿脱不了关系!你们说,中书令大人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啊?贾十二遭了报应和十一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迁怒十一,凭什么罚十一!他凭什么?!”
楼安宁咬了咬牙,苦闷地又灌了一杯酒。
楼安康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朱定北皱眉道:“秦奚在贾府不是有些人脉吗,他们不能代我们看一看十一?”
“贾中书这一次办得太绝了,把十一关在祠堂里还派人日夜看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秦奚已经试过这个办法,原本以为贾惜福再恼怒,过了几日看守总会松懈些给他一丝可趁之机,可没想到这些天看管却越来越严。“你们知道吗,我让人接了送饭的事,结果还是没能见到十一一面。”
他抹了抹脸,吸气道:“他们不许十一见人,连饭菜都放在门里就不管了。他们这是干什么啊,是在喂狗吗?是吗?!混蛋,全他娘的该死!”
并非他情绪过激,这冰山一角就可以看出贾家铭在贾府的真实处境,他担心又心疼,真是恨不得直接杀进贾府抢人。
“什么!竟还有此事?!”
楼安宁也忍不住了,他摔了酒杯站起来道:“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十一!父子没有隔夜仇,贾中书为何要这样对他?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我、我们请人写帖子请十一出门吧,咱们不行可以拜托别人啊,我阿爷……对,还有柯老先生,咱们请他帮忙!”
朱定北叹了声道:“试过了,让十一在柳府的姨母递上的帖子,贾中书称十一抱恙直接推了。”
他能让贾家铭“抱恙”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谁都知道这一次贾惜福是动了真怒。
楼安康把绞尽脑汁想办法的胞弟拉坐下来,问道:“贾中书既然相信法师的言辞,咱们不妨想想办法看是否有法子让法师改口,便是……便是让十一暂时搬出贾府不妨碍贾十二,也是个缓兵之计。”
秦奚眼中一亮,急忙便要回去安排。
朱定北几人也没留他,只劝了几句说十一会否极泰来,又说有他们能做的,要钱要人只管开口。
待秦奚匆匆离开,楼安康强做的轻松才落下露出忧心的愁容,“我觉得……十一这一次被罚与贾十二的干系不大。”
贾惜福身为中书省头一把手,最是爱惜羽毛。哪怕他偏心眼儿到为了贾十二昏了头,那一阵急怒过去也当明白,为了一次微末幺子对身有功名的儿子用了这么重的惩罚,不仅对临考的贾家铭名声有碍,更多地是让对内情模棱两可的人翻出他纵容幺子的旧账。
现在没有御史参奏他,无非是因为有使臣这样的外人在不能宣扬家丑,但等他们走了,关起门来这笔头官司肯定少不了。
楼安康敢肯定能让的贾惜福连一向最重视的名声都顾不上的事,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法师三言两语的荒谬之谈。
朱定北透露道:“秦奚在檀山寺设的灵位被撤了。”楼家兄弟皆是吓了一跳,楼安宁道:“这……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大过错吧?以前十一三番两次因为祭拜他阿姐受罚,但他如今功名在身,纵然有错,贾中书也不当这样不顾颜面地重罚于他。何况,十一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并无恶意。”
这其中隐情驻朱定北自然不能对他们言明。
说实话,他以前也不懂贾中书为何在这件事上特别看不惯十一。如今明白贾妍并没有死,非但活得好好的,更与贾惜福有夫妻之实,那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大靖人对白事亡者最是敬重。但若是对方没死,为他人设灵祭拜,是极为恶劣的,隐含诅咒对方、减短被祭奠人的寿命的意思。
也怪不得贾惜福气急败坏。
况且现在祭拜设灵都是无足轻重的事,单只贾妍是贾十二生母这一条贾惜福不敢对人言的秘密,就让贾惜福对这个儿子失去信任和慈爱了。
他冒不起这个风险,更舍不得荣华富贵。
朱定北原本以为他会设法封贾家铭的口,暗中保护贾家铭的人连他每日饮食用水还有闻到的香烛气味都有试探,生怕那凉薄的生父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他意外的是,除了禁了贾家铭的足将他关押在祠堂之外,贾惜福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楼安康多看了他和一直不吭声的宁衡一眼,张口欲言又止。还是楼安宁停了酒,直言问道:“阿衡,长生,你们两人似乎心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十一的安危。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朱定北挑了挑眉。
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身上都有着沉浸在工器上的匠人之气,小时候的灵透几乎要被这股倔性和沉闷给抹消了,但朱定北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深的楼尚书的真传,学会怎么让人拿他们当毫无威胁的傻子来看。
便是在他们面前,他们兄弟也很少再有这般犀利的时候了。
朱定北轻声道:“此事另有隐情,不过别去探查。你们知道得越多,不管是你们自己还是十一,都越危险。明白吗?”
他直言不讳。
楼安宁和楼安康对视一眼,后者道:“那十一……会好吗?”
“一时挫折是有的,但总归会好起来的。”朱定北道。
楼家兄弟不知道他口中的挫折不是指这一次的受罚也不是指贾中书对十一有失公允的不看重,而是指贾府满门的祸事,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楼安康给几人重新倒酒。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不用知会那傻大个了,让他总是让十一伤心,也该他急一急。”
楼安宁笑呵呵道。
朱定北和宁衡对视一眼,颇觉无奈。不过,秦奚表明他们的态度也是好的,若是他们不动声色,疑心病重的贾惜福恐怕以为十一在他们面前透漏过什么呢。
贾府。
在贾家铭被关在祠堂的第五日,贾惜福终于忍不住对一言不发的贾妍道:“老十一当日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已经听你的不对他下死手,你还想怎么样?”
见对方全当没听见,贾惜福沉声喊了声:“妍娘。”
“你这是逼我反口吗?”
扮作伺候贾十二汤药的丫鬟的贾妍这才转过身来,朱唇一掀,冷声道:“畜生。”
“呵,我贾怀恩是哪一号人你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吗?”贾惜福一点都不为她的辱骂而生气,反而笑笑道:“再说了,难道你就放心让他离开?虽然他现在还羽翼未丰,但难保他哪天就对咱们反咬一口。”
“和我无关,只是你。”
贾妍放下给贾十二喂水的碗匙,凝声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那孩子不像你,他是最重情义的好孩子。哪怕刀斧加身,他也不会将这件事对旁人多说一个字。”
当日在书房内屋听着贾家铭的声声质问,她心头也是百种滋味。可扪心自问,听到良月庵三字时,她不是没生过杀心。
良月庵虽毁,但若是让人知道她与良月庵的关系,这事就不能善了。心狠手辣的贾妍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那就是杀人灭口。
但……那是十一啊。
第210章 夫妻反目
第二百一十章
那孩子对他而言终归与他人不同。
可以说,他与贾府生养的凉薄血脉全无相似之处。他念旧情,更重情。
贾妍在“死”了一次之后才知道,当年她随手而作的为了应付镇宅之事而敷衍的事,对贾十一而言却是绝无仅有的温暖。他记着这份恩情,这么多年也从无一日忘记过。哪怕他祭拜自己为自己设灵做法事的行为让她哭笑不得,但不能不动容。
她清楚贾家铭对自己没有威胁。
他一时激愤对贾家铭言辞锋利,但绝不对对外人透露半点风声。因为她和贾惜福的密事一旦被人告知,被中伤的除了贾惜福还有“被迫无奈”的自己。只这一点,她就知道贾十一会对此事三缄其口。况且,在贾十一看来她已经葬身良月庵的火海之中,他更不会让已死之人失去体面。
良月庵中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了,知道她身份的人没有一个活口,她是安全的。
大靖皇帝查不到她,空有功名却还未出仕的少年书生,更不可能查到什么。
因此,在贾惜福动了杀念的时候,她劝阻了。但事情却又陷入僵局,贾十一被关祠堂受罚也只是暂时的,不能关他一辈子,之后该何去何从,她无力更改做贼心虚的贾惜福的心意,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就这么毁了。
大概,这是她作为人最后的一点良知了。
看着满色红润却昏迷不醒的贾十二,贾妍心有戚戚。
没等她和贾惜福各自妥协,有一个人的归来,将僵局打破。
正是贾家铭的生母,留守在贾府老宅已经有近五年没有踏进京城的贾府贵妾。
贾张氏匆匆赶回,不等收拾妆容,便直接找上了贾惜福。
她满面苍老,语气沧桑,眼神既冷又锋:“贾怀恩,你昏了头了!贾十二是你儿子,十一郎就不是你的儿子吗?虎毒尚不食子,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吗?!啊!他贾十二算什么东西!一个只知道闯祸的纨绔子!我的十一郎三元会首,是状元之才。就算你姓贾的位高权重看不上他的才能,你也不能毁了他!他身上留的是你的血,当年、当年你也抱过他,赞过他,期许过他的将来。为何你竟会变得这般铁石心肠,贾十二死活与我儿有何相干,难不成你还想用他的命换你宝贝儿子的命吗?!”
“我告诉你贾怀恩,我绝不允许!我绝不答应!”
说到这里,贾张氏镇静的伪装全被撕开,如禽鸟濒死的哀鸣一般吼道。
贾惜福不为所动,只道:“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死,你安生待在老家,该属于你们母子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了你们。”
贾张氏怒极反笑,“不会少了我们的?哈哈,你是会给我们荣华富贵还是宠爱呵护?你这些年给过我们什么?衣食无忧吗?还是你贾府公子的名头贾府贵妾的名分?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你莫以为我娘家没人,我就是好欺负的吗?”贾张氏完全同他撕破了脸,没有往日对夫君的爱重更没有半分挽回他心意的奢念。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脆弱而又坚强的母亲,为她唯一的儿子而战。“你不要忘了,我张家后继无人家底还在,养得活我一个老妇人也养得起我的儿子。我妹妹是柳家的正室宗妇,她夫家位列一品左相,不比你中书令之位低半级!他也有上奏圣听的能力,你大可跟我赌一把,看我敢不敢舍去这张老脸求他将你卑劣行迹告知陛下,告知世人知道!”
贾惜福脸色纹丝不变,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也不是傻子,踏进这个门我就没准备全须全尾地出去。夫君大可放心,我来之前就已经见过我妹妹了,倘若今日你不将我儿放出来,让他同我走,那我妹夫的奏折明天就会到御书房。”
贾张氏无惧无畏。
哀莫大于心死,她早就对这个本该是她一辈子依靠的男人不抱任何希望,她现在只有儿子了,绝不容许任何人动他分毫。
贾惜福这才变了脸色,他压根没想起这个被他忘在脑后的女人,更没料到她行事竟然如此决绝不念旧情。
“张氏,你莫以为我不敢动你。”他冷声道:“十一郎是我的儿子,他犯了错我作为他的父亲罚他,这是天经地义,就算柳成奏禀陛下又如何?天真妇人,且不说你妹妹有没有那么大的颜面让柳成和我作对,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他一个手无实权的左相,你以为他能够对我怎么样?你不妨试一试,看陛下信我还是信他。”
贾张氏的气势弱了些,她当然知道皇帝陛下对他信任有加,比起实权柳相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很快她又道:“你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这些年你纵容贾十二做的那些事,还有你对我儿子的亏待,洛京上下谁不是看在眼里?你敢不要名声吗?哼,我光脚不怕湿鞋,你大可和我试试看!”
贾惜福怒目圆睁,厉喝道:“放肆!你一个妾室竟敢如此对夫家说话,你还知不知道何为妇道!”
贾张氏惨笑一声,“至少我知道为人母该是怎样的。不像你,宠妾灭妻,宠庶灭子!猪狗不如!”
“满口胡言!”贾惜福拍案而起,“不过是罚他在列祖列宗面前磕头认错,反省自己罢了。你既然就如此胆大妄为,我生为人父,难道连教养他不应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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