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完本——by谢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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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楼府、镇北侯府和长信侯爷的贺礼已经送到,新的了状元郎送福的府邸也陆续将贺礼送来,老夫人在忙完之后便回府上了毕竟她可救急但到底不算正经长辈。贾家铭这一日经历了殿试、点状元、游街,已经是精疲力尽,便先将礼单放一放,明日再看。见朱定北和宁衡也要离开,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道:“今晚留下来好吗,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像做梦似得,踩在云端上,让他觉得兴奋又忐忑。
朱定北笑起来,“状元爷开了金口,我等哪有不允?你若是还不想睡,咱们去院子里喝杯酒如何?”
贾家铭欣然应允,两倍热酒下肚他才算缓了过来,听长生笑说已经将他骑马游街的场面画下来,给秦奚和楼家兄弟送去了,他脸上一热,抿唇笑道:“陛下已经当廷应允了我的请求,想必会借势很快将鲜卑监军代行吏治的政令推出,届时……我得偿所愿,只是怕今日当着陛下的面言辞用力过猛连累到你家里。”
殿试之前,皇帝会问什么谁也不清楚,朱定北和宁衡给他摸索过,猜了几个时政热议又比较棘手的问题,鲜卑吏治当然也在其中。
贾家铭有意到鲜卑府监军,而朱定北也有意通过它让别人明白鲜卑新军往后的归属,将他们和朱家军撇开关系,两人不谋而合,贾家铭今日那番惊天动地的言论早早就是和朱定北通过气的。
“不怕你言辞犀利,就怕这味猛药吓得还不够重。”朱定北放下酒杯笑道:“你把皇帝捧得越高,朱家就越安全。现在宫里宫外可都传遍了,状元爷在大殿上是何等的威风,不仅气势将马超压得抬不起头来,更把满朝文武震慑得夹紧尾巴,连皇帝陛下都说你是他人生一大幸事,何等威风堂堂,往后只管仗着这句话横行霸道,可不能露了怯给皇帝丢脸。”
贾家铭失笑,又将马超的应对说与他们听,朱定北同宁衡对视一眼,朱定北沉吟道:“看来马太傅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马超得了榜眼,恐怕已经恨透了你,好在你将离京赴北,否则难免在官场上遭小人算计。”
贾家铭今日殿试过后注定他与以往以内阁中书为目标的状元郎不同,他要走的是一条更艰难的偏锋之路,今日提出废鲜卑吏治以天子直辖号令三军,便是与文武大臣都结下怨果,在鲜卑的时候还好,往后调回洛京的话,已经可以想象到要受到多少人的为难和报复了。
贾家铭对此置之一笑,“长生,你说的没错,皇帝陛下对鲜卑新军早就心有成算了,我现在不过是推了一把,等日后陛下雷厉风行对鲜卑新军和监军再有大动作的时候,百官都会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意,到时候肯定不会明面上和我这个替陛下传声的人过不去。我只要安心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差事,不作奸犯科,他们私底下想为难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再说了,在鲜卑府多呆上几年,我难道会没有长进?你只管放心,虽然不敢托大,但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
说着,他有些苦恼道:“倒是马超,今日确实记恨在心,我这一走,只怕他会为难你们。”
马超为了这一次的国试可以说是费尽心思,这一年来连出门的时候都少,更为了名声把以前种种劣迹都收起来。他和马超同科同龄同窗,本就是被人们对比的对象,如今他赢得一筹马超想必不仅仅是恼怒遗憾那么简单了。只是他马上就要远走鲜卑,远宁侯府再能耐也奈何不了他,只是怕他私底下给朱定北找麻烦——至于宁衡,料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朱定北嗤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他往后是文官,我好歹是武门,他若脑子还算清楚,就不会算计到我头上。”
贾家铭也是多嘴提醒一句,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罢了,见他心里有数就没有再多言。三人痛快地喝了一场,琼林宴后,皇帝果然召集六部大臣与军机处商议鲜卑监军代行吏治一事,见皇帝陛下心意已定,文武百官都没有做过多无谓的挣扎,纷纷将监军的人选提出,生怕被谁抢了先。
贞元二十八年,九月初,皇帝以雷霆之势定下鲜卑监军的新政,又授命当朝吏部刑部两位中年主司担纲监军亲使,令贾家铭在内的百名监军即日前往鲜卑府,就职任命。
送别贾家铭之后,朱定北才觉得有些冷清起来,他看着长大的小娃娃现在都已经展翅高飞鹏程万里,他心里多少有些为人长辈的惆怅——唔,看看赖在身边没走翅膀却又比谁都硬的宁衡,他心里的寂寥便霎时被冲淡了。
很快他也没精力拘泥这些私事,匈奴终于有了新动作——匈奴王吉尔令宣布了胡尔朵太后的死讯,举国大丧!
胡尔朵在匈奴四朝积威,权势滔天,她一死,多少人朝她留下的势力瓜分而来,但匈奴亲王们全都无功而返。他们到此时才发现,老谋深算的胡尔朵太后,若是没有让匈奴王真正消化自己的势力的话,是绝对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大靖皇室和羌族等各国受到讣告,也发了国书致哀,这个代表着匈奴王室最高权势的女人陨落,各方心思便就动起来了。
几国之间私底下如何较劲尚且不提,胡尔朵终于“死了”,朱定北得到消息十分高兴。自从发现胡尔朵身死人替之后,他和宁衡都没有声张,反而接着这个缺口安插了一些人在胡尔朵给匈奴王留下的亲信之中,此时匈奴王终于要将这些人抬上明面,化为己用,朱定北如何不高兴?他早就等不及这一天了!
宁衡同他合计了几天,但这些人都得不少时间才能得到匈奴王的器重,因此收网的时间尚早,便也没有多做设想。
朱定北又说:“胡尔朵不是新丧吗?扶风郡那边也不能□□静了,咱们不妨炸掉一处山脚,使人散播山体滑落坟墓被被山神冲垮之类的,我却要看看,会有什么人来探望胡尔朵这个老祖宗。”
宁衡应允,郑家那里查不到有价值的事情,胡尔朵墓这一条藏得如此之深的线索竟然也没能让他们掌握多少有用的东西,实在让人不甘心。
既然山不就我,我便去山,正好胡尔朵新丧,想必除了匈奴王之外还有很多人要怀念故人,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等他安排好这件事,朱定北忽然听宁衡转开话题道:“胡尔朵国丧后,陛下召我入宫动用宁家在匈奴埋的暗线在匈奴做了些小动作。他当时,问起你我,我同他说,你的身体已经被宁家的大夫调理得差不多了,定是长寿之人……往后,你便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在府中藏匿锋芒了,多在外走动走动,否则等你袭爵,洛京的世家人怕是要以为镇北侯府是好欺负的。”
他说着,面容带笑。
朱定北错愕,惊了一会儿才呐呐道:“怎么忽然便提起这一遭了?”
宁衡笑着道:“你该体谅你阿爷,他老人家岁数渐长,如今他重入鲜卑的战绩慢慢淡下来,洛京的世家想必有人想动些歪脑筋,不如趁势让你袭爵,让镇北侯府一展新锐的面貌。”
朱定北牵了牵嘴角,半晌才叹了一声道:“阿衡,你不必为我如此费心……不论是鲜卑新军还是朱家军,我都没有再入军中的想法了……”
宁衡却是不信,低声道:“我知你已经在谋划攻打匈奴羌族,到时候,你还忍得住待在洛京这个小地方吗?”
朱定北语塞,终于承认了自己蠢蠢欲动的野心,叹道:“阿衡,果然最懂我的人,非你莫属。”
第228章 罪大恶极
第二百二十八章
贾家铭等新派监军抵达鲜卑入驻各营的时候,正值鲜卑府新军立军半年的校验。
校场上整齐的吼声震天,他们远远地却只见听见一个人演示的脚步声,走进了才发现,正被校验的是冲锋步兵,近万人但脚步完全一致,使得他们落地的声音化作了一个人整齐的声音。单只是这一点,就让人神情一肃,贾家铭和另两名分派到这里的监军被这单刀直入的表现震慑住了,纷纷看得目瞪口呆,看着不断变换方阵,脚步声始终保持一致,霎时有千军万马行如鬼魅的震撼。
他们听来佩服,但还是不断有人被领教□□挑出,那些都是脚步快慢已经不符合全军节奏的人,在这么多的士兵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被冷面领教毫不留情地挑飞摔到沙坑里发出重重的掉落声,让闻者也莫名感受到一阵疼痛。
最后步兵撤退,脚步声仍然纹丝不乱。紧接着便是几千名骑兵和马上场——马匹发出整齐的哒哒声,让已经对步兵的神鬼莫测麻木的三名监军再一次被惊呆。紧接着,万箭齐发,毫不例外地射中了前方一个箭靶的靶心,只有寥寥数箭落在了外头,但很快这些射歪的人就被领将甩绳毫无例外地一个个逃走。沙坑里霎时有多了五个人。
而射箭之后,骑兵挥出□□,随着震耳欲聋的整齐呼喝声,进行斩,刺等动作的演练,□□破空的声音让贾家铭身旁的两位文儒监军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贾家铭失笑,这场校验何尝不是对他们这些新来乍到的天子使臣的下马威呢?
他早就被朱定北告知过这样的情况,心有准备,因此还算扛得住。在士兵中仔细分辨,他发现自己原本以为的千万人中也能第一眼找出秦奚的念头太过虚浮了,至少在这一片肤色黝黑,装束一致的士兵之中,他的筛选都是徒劳。
看着看着,贾家铭发现,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士兵的训练成果,而是他们的精神面貌。
很难想象,这些士兵中绝大部分人在半年前都是被大靖军默认为时娘子兵的军纪弥散的内州军,不仅是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表情也几乎达到了一致,目光冷肃而坚毅,表情肃穆,不论是站着坐着的都是如松如钟,好不认真——贾家铭这一刻才明白,这股精气神才是真正的军风,也是他们的军魂所在。
朱定北在半个月后收到他的平安信,见了信上所说的新军校验的情形,不由笑道:“还听会唬人的,还差得远呢。”
不过宁衡分明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几分得意,不由暗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得知贾家铭成功与秦奚汇合并与楼家兄弟取得联系,两人也算放了心。
九月末,胡尔朵太后七七四十九天的国丧期还未过,朱定北等了半个月,终于得到扶风郡传回的消息,哪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他们看到去祭拜的人的名字时,还是大吃一惊。
谢永林。
凉州新州牧,陛下的心腹亲信,朱家军对其人品赞不绝口的出身交州罪奴后裔却位极人臣的传奇人物。
朱定北甚至把朱家军中的一些亲信之辈都猜测过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他!这可是皇帝老儿验明正身,纳入麾下,甚至把朱家军的监军任务放心地交给他一个人整整十年的心腹啊,哪怕是从前的鲜卑州牧司马御棋计较起来也没有他得皇帝的信任。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完美地伪造了一个身份!什么交州罪犯的后代,三代良民都被困于交州,直到培养出了这样一个子嗣才终于翻身走出交州。
朱定北本人对他的欣赏只多不少,可没想到也被大掌嘴巴。
交州,那是个连宁家都不怎么在意的流放地,因此可以动用调查的人手不多。但没等到宁衡加派的人手赶到,交州就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大靖的罪犯□□事件,连屠了三个村庄和若干官吏差役,朝野骇然!贞元皇帝立刻派出重兵镇压暴动,宁衡的人深入时才发现,谢永林的祖辈的秘密被彻底埋藏在了这一场屠杀之中,不说烧得一干二净的罪犯案卷及其亲属户籍,就连老一辈的可能知道一些线索的差爷都被灭口,而已经举家搬迁的谢家老家也正在被屠的三村之中,可能摸到内情的街坊邻居也已经上了黄泉路。
朱定北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眼里浮动冷光,低声道:“狡兔三窟,斩草除根……我自愧不如啊。”
他知道他们的行动并没有暴露,但或许是以讹传讹的引蛇出洞的山神裂坟锁魂的流言让他们心有警醒,只为了杜绝那一点可能被暴露的情况,便就先下手为强斩断可能查到谢永林身世有异的交州祖地,将所有知情人灭口,并不惜代价草菅人命。原以为已经看到了李党的狠绝,没想到从前说他们是畜生还看高了他们!
宁衡抿着嘴唇,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动手的不是他们,这些无辜性命的死亡也不是他们的过错,但说到底,若非他们打草惊蛇,谢永林和他背后的人也不会为了铲除暴露的可能性而下此杀手。
他将朱定北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想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
朱定北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将全部的重量托付给宁衡,好半晌才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更清醒地认识到,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罢了。”
宁衡冷嗤了一声,眼神微沉道:“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又当如何?他们依然有所惧怕,同样顾虑重重。把局面摊得这么大,同样意味着漏洞百出,胡尔朵、谢永林、贾妍,这些人暴露了,就会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我们只是需要时间,长生……别急,我们会记着这些仇恨,终将为亡者安灵。”
朱定北牵了牵嘴角,抵着他的肩膀侧头道:“不碍事,只是刚刚着相了。总想着若不是我们追得太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天命如此,这是他们的命数,没有谁能替谁承担,就算有,也是那些刽子手,而不是你。”
“嗯,我知。”
前世今生,他自己手中沾染过的性命已经不知凡几。但作为一个军人,他对生命仍怀有虔诚的敬畏和珍惜,因此对李党屠戮无辜的行为无法原谅更不能姑息。他们也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两人开始商量如何将利用谢永林和留存的谢家人这些线索,末了,朱定北冷笑道:“就算这些办法都不管用,我们何妨把谢永林当坐俎上鱼肉,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们要谢永林的性命的话,这些人要怎么保他。”
是会痛快地放弃他,还是不惜代价地保全他?
他拭目以待!
贞元二十八年,十月初冬。
鲜卑府已经渐显霜寒九天冰封千里之势,但军中男儿仍然赤膊训练,靠近了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阳刚的热气。
朱振梁正看着这些袍泽士兵,默默计较他们下一步的训练计划,就见一个亲兵匆匆而来,说是军师有请。回到帅帐中一见,古朝安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自从朱响留守洛京协助朱定北之后,提拔上来的副将还未能真正得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因此战鹰传递的机密消息都是古朝安亲自负责不假人手。
他将信笺递给朱振梁,见主帅脸上果然变了脸色,便将信笺上所说的谢永林生平以及最近轰动大靖的交州罪犯暴动事件一一详述。
局皇且蛐挥懒执巳嗽谥旒揖屑嗑嗄辏肜细付嘉穆手比似范扌碛屑樱幌氲秸庋桓龌是椎穆砬白渚尤皇桥训成钪驳陌底У闹煺窳海谔晖来迨录蟪聊似鹄础9懦布砬橐醭粒闹俏切┪薰忌ッ陌傩斩奶弁春蓿裁挥卸嘧鋈猓抢渚驳溃骸靶挥懒秩缃袷橇怪葜菽粒胄倥较嗍谑芴焓钡乩啦皇し馈T勖前胧Χ荚诹怪荩羰潜凰此峙略趺此赖亩疾恢馈!?br /> 他沉吟道:“五爷身边终究少了一个谋士,此事事关重大,二少爷那边也没办法把话说透,靠他自己恐怕有所疏误。不如让我走一遭,再和二少留在那里通通气,主帅您看?”
“如此正好,只是这一去一回便是深冬,你自己注意安全。”
古朝安点头,当夜便带着十名精兵轻装简行火速赶往的凉州金城。
第229章 锋芒初露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于洛京的天气而言,这一年的冬天是一个难得的暖冬。
老夫人给朱定北新制的冬衣送到府上半个月还没有派上用场,又抓紧让人赶制了一件轻薄的披风,朱定北出门走动的时候若是起风了便可披上,免得衣裳单薄而着了凉。
十月初的时候,老侯爷便已经上表皇帝言称老迈、幼孙已长请命恩准朱定北袭爵一事。这个风声让洛京世家再一次将目光锁在了镇北侯府。
朱家唯一的嫡子朱定北虽老元帅朱承元一并回京为质的最初两年,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位朱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子。但他文史不通,性情粗野,唯一能让人赞上一声好的武学筋骨也没多久就被歹人重伤从此落下了痼疾。如此说起来,镇北侯世孙可以说的是是一无是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