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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完本——by谢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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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永林浑身一颤,犀利的眼神猛地刺向朱定北,后者笑意一深:“这就对了。谢州牧这个眼神才是那个眼睛不眨一下任人将交州三村的百姓屠尽的杀神气魄,你一贯伪装下去,我倒是没兴趣同你多说了。”
“你到底是何人。”
谢永林在被劫匪带走的一路上都没有发觉带走自己的不是自己人,等他被扣在护国寺内察觉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没想到,等了这几日,见到的竟然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他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但对方张口便点出他生母的去处这等绝密之事,让他知道来者不善。再有交州一案被他随口道来,便知道自己之前做的种种准备到底还是低估了抓他的人。
“我是何人,谢州牧难道没有半点猜疑吗?不妨说来听听,若是你太蠢了,也好让我趁早离开不同你浪费时间。”
朱定北狂妄道。
谢永林并不因他的态度而对这个少年人有半点轻视,谨慎道:“我原以为抓我至此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现在看来,不论是我还是皇帝都不过是你等掌中棋子。如果我猜的不错,阁下是替宁家人来的吧?”
朱定北咧了咧嘴,“这么说,也不算错。”
“看来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你满意。”谢永林知道自己猜错了,对眼前的少年更少一分把握。
“怎会?”朱定北喝了一杯茶,被苦的皱了皱眉头,嫌弃道:“慧清大师这里的茶水还是这么难喝,看来大师的心还不够静啊,总是要用这苦茶消火。”
外厢房诵经的声音停了停,不多时便有一份精致的茶点由慧清大师亲手奉上,“主君,是属下怠慢了,请您见谅。”
朱定北在宁家的主母身份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暗卫私下里称呼他主母被他偶然听见好一阵教训,后来干脆也学着他手底下的精兵口称主君,反正与主母也是一个意思。
谢永林听到慧清大师的名讳,便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比预想的更要糟糕。毕竟能被慧清大师称呼主君的人,不论多年轻背后的势力都绝不可小视。
朱定北如愿地喝了一口好茶,这才有心思对谢永林接着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身份虽然藏了几十年,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匈奴王为了死去的谢老夫人连儿子都不着急生了,洛京这边呢,为了你连李达深都舍得推出来。我倒没想到,我顺手牵羊居然牵到了这么一头大肥羊。谢州牧不妨开诚布公地说说,你准备用什么条件将你自己赎出去呢?”
“你当真愿意放我走?”
谢永林怀疑地看着他。
朱定北哈哈一笑,“看来谢州牧在这里念佛念得太专心了,也怪我,外边的消息倒是忘了先知会大人一声。”
他信口张来,将皇帝陛下亲下的旨意念了一遍,尤其说到他生母不洁,挖祖坟,立悔恨石碑的事□□,满意地看到谢永林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平静而扭曲的神情。“啧啧,也怪你们的人办事不利,若果真能把皇帝那心头肉拿捏在手心里,说不定皇帝就按照你们的心愿给你正名了。哎,可怜贾惜福旨意都给皇帝拟好了,谁想到皇帝临时变卦呢?可怜这位中书大人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满门都要赔进去了。”
谢永林冷哼一声:“阁下不必危言耸听,试探我的口风。贾惜福是何许人,与我有何干系。”
“咦,难道谢州牧竟不知道吗?”朱定北诧异,不过很快有了然道:“说的也是,你们一个外主匈奴,一个列为皇帝权臣掌管凉州吏治,各司其职,许多事情是没有必要全盘让你知道的。那我便好心提醒一下阁下吧,去年被皇帝一把火烧光的良月庵你定记得吧?那贾妍也是厉害,勾得贾惜福神魂颠倒,还让她逃过一劫。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贾妍身为贾惜福养女,乍死给贾惜福那老色鬼生了一个儿子,没想这个儿子如此争气,到处宣扬贾妍这个房中人是贾惜福藏匿的狐狸精,贾夫人也有些本事,竟然查到了良月庵身上。这么一吵一闹,皇帝陛下就是想不知道都难。你说,他们是不是急着找死?”
“咦,谢州牧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吐血了?哎呀,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我还想着借你和匈奴王谈一单大生意呢。”
见谢永林听了他的话后竟碰触一口血雾,朱定北啧啧称奇,大惊小怪,连忙高声让慧清大师进来给他吃药免得真死在这里,那可太亏了。
谢永林愤恨地看着他,但被慧清推了气血也很快平复胸腔中翻涌的郁结之气。
“谢州牧你可别误会我了,我是真没想到那贾妍竟然也是您的心头肉啊。这真是……我从前就奇怪,她一个孤女,怎么就能让匈奴王如此信任,把整个大靖的暗桩线放心地交给她呢。原来是你们的血亲,怪不得吉尔令被朱家军追得如丧家之犬一样,还会把消息送到贾妍手上。”
朱定北怜悯地看着谢永林:“以你和吉尔令的年纪,要生出贾妍这么大的女儿,恐怕就是你了。哎,想那皇帝心狠手辣,这边将你押解回京,那边没等匈奴王动手,就先把你府上的男丁女眷给收拾了。听说你的儿子是被府学的同窗义愤之下活活打死的,你的正妻被那匈奴小妾取笑一番,竟是投毒毒死了他们母子,而后一把大火把谢州牧府上四十七口人烧得死无全尸——诶诶,谢州牧你可节哀啊,这谢家满门现在就剩你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你要是都死了,那你们谢家不仅祖宗被抓出来鞭尸,还得绝后啊。”
他说着,又赶紧招呼慧清大师给他顺气。
见他从气绝中缓过神智,朱定北继续道:“谢州牧急什么呢,你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你得好好活着,若是死了,怎么给你家小报仇,尤其是你生母,哎……实在可怜。”
谢永林被他轻慢的语气激得目眦尽裂,咬牙道:“你有什么条件?”
朱定北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说服匈奴王和我合作。你们在大靖谋算这么多年,埋了这么多人手,还不敢动手谋反,无非就是忌惮朱家和我们宁家。朱家一介草莽匹夫不足为惧,我宁家也若是和匈奴王合作,这天下岂非你我囊中之物。”
“呵,阁下这句话就托大了。宁氏一族何许人也,说宁家会叛国背主,我不信。”
谢永林冷笑道。
朱定北挑眉,“你信与不信不重要,只要匈奴王信就行了。你只需代笔给我们写一份信,让匈奴王好好考虑我们的建议,到时候怎么合作我们自会派人和他们详谈。”
“我要是不写呢。”
“那更简单了。”朱定北拍掌一笑,“你们多年未见,不过我看匈奴王对你如此看重,想必会认得你的手脚吧?唔,手指便好了,匈奴王手上肯定有你的手指印信,还可以让他核对身份。到时候我亲自动手写一封信。对对,这样的效果不是更好……哎,谢州牧原来是在为难我啊,这合作还没开始,我确实也不想和匈奴王伤了和气。你看,你还是乖乖配合,别逼我退而求其次。”
谢永林咬牙切齿,今日他落入对方手中,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他谢永林能以那等身份获得皇帝的恩信,险些就能完成成语匈奴王里应外合的计策攻下凉州,也不是易与之辈,不是对方说什么他就会听从什么。
“阁下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的意思吗?你也不必假意合作,说到底,宁家也不过是摸不透我等在大靖到底布下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仪仗,所以想借合作之名,给皇帝探路,抓出这些人罢了。宁家会背主叛国,可笑,宁家又何曾把这万里江山放在眼里。说起来,论这江山到底是姓司马,还是姓宁,未必有定数。”
“哈哈,谢州牧过誉了。”
朱定北大笑起来,神采之间没有半分谦虚。
“我的用意你不用怀疑,我说了,合作不合作分,单看匈奴王怎么待你这个兄弟了。谢州牧只要帮我把这块问路石准备好,往后的事,自不用你操心。”
谢永林闻言冷嗤道:“你手中仪仗无非是我这条命罢了,等我一死了之,你又凭什么威胁我等。”
在被皇帝的眼线发现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一死的准备,现在根本不把自己这条命放在心上。
朱定北扬唇一笑,缓声道:“你舍不得死的。”
谢永林质疑地看着他,朱定北索性把话说开,“只是不知,匈奴王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兄弟。我不妨告诉你,宁家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早年就被我们下了绝育药,他那两个儿子,不过是我们的人在他的爱妃肚子里撒的种。他这辈子要生,恐怕不是能了。要是没有别人,你这么一死,啧啧,你等筹谋再多,绝了后,怕是也没什么可争的了吧。”
谢永林:“……”
他张口来不及说一个字,便气血翻涌上头来,没命地喘息再说不出一个字。
第254章 霸道忠犬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朱定北从护国寺回来,完全如他在谢永林面前那般趾高气扬,游刃有余,反而心情沉重。
他没有在老夫人面前表露出来,面对等待结果的宁衡却是苦了一张脸,“没想到贾妍居然是谢永林的女儿,之前我们便猜测她有匈奴血统,还是低估了她的地位。”
宁衡安抚道:“不管贾妍是什么身份,之后的事情自由皇帝陛下接手做完,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便好。”
他不明白朱定北为何这般焦虑,对于这些事情他们早前就已经有了猜测,虽然现在被证实是更坏的结果,但也不该让他乱了思绪才对。
朱定北手指绕着他的长发,沉思片刻才道:“我当时便有一个疯狂的猜想,所以编造了匈奴王绝育的谎言来诈一诈谢永林,没想到,竟然也有可能是真的。”
“是何猜想?”
宁衡低头看他。
朱定北整理了一下措辞,才道:“我方才在想如果我们一开始猜测的方向错了呢。匈奴王和李党并非合作关系,他们也许至始至终原本就是一体。”
朱定北坐直了身体,继续道:“谢永林与吉尔令同根同源,而他们的根源并非在匈奴,而是在大靖!阿衡,你试想一下,原本胡尔朵的坟墓被建在扶风郡,牵扯上一个出处不明的郑家,我心中便有犹疑。或许至始至终,李党,我们姑且称呼他们作李党,就是谢永林的祖辈人发起的。他们用了很多年的时间,不仅在大靖文官中扎根深厚,在军方与李家结盟,而在大靖之外,他们也用了许多年的时间,最终在胡尔朵出现的时期他们终于找到了时机,弄死胡尔朵的几任丈夫,把匈奴的权势渐渐规整在胡尔朵一人身上。最后再由胡尔朵,或是胡尔朵背后的李党主人的子嗣,推上王位!”
“吉尔令的上一任匈奴王,想必与谢永林、吉尔令都有极亲密的亲缘关系。而他死在我阿爹手上,而后吉尔令上位。如果谢永林死了,吉尔令就是他们嫡系血脉中最后一人。所以谢永林才会对吉尔令的子嗣如此在意。”
宁衡沉吟道:“长生是想让你的谎言变成事实吗?”
朱定北确实有过这个想法,让吉尔令断子绝孙,把李党逼到一个绝境上,或许他们再也不会有现在的耐性,他们会全力反扑,到时候虽然势必会面临一场恶战,但他们并非没有胜算。相反,他们的胜算绝对比李党要大一些。
但朱定北还是犹豫不决,因为如果触发这个最极端的办法,那么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牵连许多人,还有那些他们苦思不解无处求证的真相,也会彻底被掩埋。
他不甘心,上一世,朱家便是这么不明不白亡了,他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了不知道是谁的手里。
这一世,就这么放过李党,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宁衡见他抿紧嘴唇,情绪交杂,有些担忧道:“长生,别逼自己选择。我们布置了这么久,慢慢来,也一样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不需要操之过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
朱定北无法决定,他替他决定,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让朱定北偏执于那个真相。
朱定北苦笑,“阿衡,就是你这样纵容我,才让我越来越任性。”
宁衡闻言,笑弯了眼睛。他抬起朱定北的手抚着自己不常见的酒窝希望能让他心情好一些,轻声道:“不碍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能替你背负。”
他从来不怕朱定北惹事,他也有这个自信,不管朱定北做了多么轰动的事情,甚至是犯了误国的大错,他都能和他一起背负责任,挽回局面。大不了,输光一切罢了,在这个世上,除了长生,没有其他东西是他宁衡输不起的。哪怕是宁家。
他便是这样凉薄自私的人,舍弃起来可以没有丝毫的负担。
朱定北早就看出他性格里的霸道极端,见状只是一笑,调侃道:“今日我听那谢永林说:宁家会背主叛国,可笑,宁家又何曾把这万里江山放在眼里。说起来,论这江山到底是姓司马,还是姓宁,未必有定数。”他学着谢永林的语气,末了才忍俊不禁道:“你们宁家这土皇帝当了这么多年,我从前竟一无所知。还是李党看得透彻啊。”
宁衡也没有否认这句话影射出的宁家在大靖超然的地位,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拥有的东西,他为此负责,为此辛劳,却也因此,并未真正将它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朱定北嫉妒地睨了他一眼,暗道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后道:“听谢永林的口气,他们真正的父辈应该还在人世,而且在大靖朝局中藏得很深。他的语气有恃无恐,在谈判中虽然屡屡被我激怒,但却是一点都没有惊慌。说明我用以试探他的李达深、贾惜福,比之他们的父辈是不值一提的。”
“阿衡,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到底有谁有这样的能耐……他能有胡尔朵这个年纪的兄妹,想必年纪也不会比我阿爷小几岁,洛京城中符合这个条件荣养以及在朝或是有声望的人,应当不多吧?”
既然毫无头绪,他们也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一一罗列,再逐一斟定。
但很可惜,到最后却是疑人偷斧,觉得谁都有可能是这个幕后之人,又或者谁都不是,反而将自己现在的线索也全盘打乱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弃这个办法,否则要将这些阁老重臣名仕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耗时耗力,说不准没等到他们查出什么来,匈奴王已经和李党里应外合,杀入大靖了。
不过,朱定北总归还是满怀不甘心,思来想去,他带着这份名单去找古朝安,他毕竟曾经受教于陈阁老,又是洛京高门之后,与皇家交集复杂,也许会知道一些他们这一辈年轻人不清楚的密辛也说不定。
古朝安面对这样一份惊世骇俗的名单,足足愣了片刻,才神色凝重地询问朱定北从何而来。
古朝安如今藏身无处,在这几年里恐怕都要留在镇北侯府,因此朱定北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说一半留一半,将他和宁衡这些年来所摸索到的线索和被证实的线索已经那些猜测一一说给古朝安听。后者被震住,好半晌才吞了吞口舌,惊愕道:“此事,你从回到洛京就开始谋划了?这是为何?你怎么会……”
古朝安到底没有问下去。
朱定北身上的异常之处,从很小的时候就显露了。想当年他不知道给朱家出谋划策之人的真实身份时,变成对方是老先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没有真实交往,但是对方的思虑缜密,前瞻远见,以及洞察人心,别说自己,就是老侯爷也没有他这般的智慧。没有一定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处世之道和决断谋略?
因此,在得知朱定北就是那位让他神思向往的老先生后,他并非像朱振梁一样满心骄傲地接受了,他惊疑不定,他还曾怀疑神鬼之说,但都被他压在了心里。
而今日,当他了解到原来这些年他们接触的也只是朱定北愿意透露或者说不得不透漏给他们的真相,在悉知这件事情的始末之后,这个疑惑再一次袭上心头。只是面对朱定北温和而不容拒绝的目光,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些,而朱定北有能力处理好现在的局面,他只要确定他和朱家的安全便可,很多事情如烟如雾,实在不应该追之过深。
朱定北因他的体贴而略略松了一口气,古朝安拍了拍他的头:“你如此聪明,应当知道怎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我不过问,但也希望,如果你遇到麻烦,一定不要忘了,我和你阿爹他们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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