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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完本——by谢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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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深夜都不愿停下,贾家铭微微湿了眼眶,他轻声说:
“不知道,等到咱们五十岁的时候再想起今晚,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第26章 皇后获罪
柳菲菲的归期不定,确实让马超情绪暴躁。
他也的确打算着要报朱定北的二踹之仇,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对他。但不等马超想出法子好好整治朱定北一番,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却让马超无暇对付朱定北。
丽嫔状告皇后,毒杀腹中幼子!
事情始末外界所知不甚详尽,但此事却以皇后获罪被褫夺凤印收场。
这样大的事如同往油锅滴水一样,霎时便引起各方关注。就连国子学的学子课时之余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更不说朝堂上因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皇家无私事。
何况皇后乃天下之母,所谓母仪天下,她的德行为一旦有失事关重大。
朝臣们一分为三,一则痛斥皇后善妒,丧心病狂残害皇嗣,必当严惩;一则叩请皇上三思,单凭宫女太监指证,口说无凭不足以确定皇后罪名;最后一方则不表立场,只道皇上圣明自有公断。
谁也没分出胜负,一时之间朝局胶着,如烈火烹油一般热闹。
这事闹得连置身事外的老侯爷也没心情出外访友喝酒了。
洛京谁人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三言两语总会提及,每每高谈阔论。镇北侯爷这位从塞外回京荣养手无兵权的一品军侯,却不愿身入其中。
他对朱定北叮嘱:“莫与同窗说道是非,这些事不是我们朱家军应该干涉的,明白吗?”
哪怕他远离沙场,镇北侯府姓朱,就代表着朱家军的立场。
这绝非玩笑。
朱定北点头。
这事却不能避免地被几位挚友谈论。丽嫔是秦奚姨母,生出的死胎是皇室血脉,但同样也与秦奚血脉相连。虽然被秦大统领严命不得在国子学提及半个字眼,对几位他全心信任的朋友,秦奚却无法压抑着沉默。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
秦奚苦恼。
秉性善良的他没有一味盲目地听信传言而怨恨于皇后,他完全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长辈不会和他说任何关于这件事的看法和判断,他才十分烦恼困惑。
楼安康:“皇后没有理由这样做呀。去岁因为陛下宠爱的一位美人暴病去世的缘故,听闻连初一十五陛下都不曾踏足坤宁宫了。后来皇后娘娘回顿丘省亲,一去就是两个月……年关回京的时候甚至没有鸣銮回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按理来说,皇后娘娘此时比谁都要小心挽回陛下的圣心,当不至于在这风尖浪口还……”
因为马超突然返京的事情,他还特别留意了这件事。
知晓帝后不和,故而百思不得其解。
楼安宁:“我也想不通,皇后虽然膝下无子,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其他皇子不也都好好的……”
说着楼安宁的声音猛地一顿,他想起已故的三皇子为陈妃所生,如今丽嫔之子也丧命她手,不由细思恐极。
“会不会是皇后与陈妃娘娘……或是远宁侯府和陈阁老有什么利害,所以皇后才……”
楼安宁的声音越说越小,不用他兄长阻拦他自己就停住了话头。
贾家铭担忧地看着秦奚,轻声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尚未可知。或许……只是别人利用丽嫔娘娘丧子的悲痛陷害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都不要过早下定论,也不要想太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做什么都无可挽回。至于是谁的过错,自有圣裁。”
他这五位挚友家里人口都十分简单,父母双全的秦奚家中也没有姨娘,自然也不曾见到后宅的手段。
贾家铭不同。
贾中书探花郎出生,风流程度与他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外祖不遑多让。贾家铭身处其中耳濡目染,就连他的生母为了保全儿子为了父亲的宠爱,也时常用些手段,与几位姨娘之间的纷争从未停止。贾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帝陛下的后院呢。
关联着朝局的后宫,只会比他家中后宅更复杂,也更……无情。
秦奚对丽嫔姨母有着天然的偏信,此事由她举发,秦奚便没有想过凶手不是皇后的可能。此时经过贾家铭的提醒,愈发觉得这件事诡异莫测,怪不得阿爷严令禁止他谈论。以他一根筋的脑子,若言辞伤及皇后体面,事后证明皇后无辜,他的言论将使得整个秦家都开罪于皇后与远宁侯府。
见他更加憋闷,楼安康开解他说道:“秦奚别想太多了,你便多陪陪你阿公和阿娘吧,其他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要给家里添乱就够了。”
朱定北和宁衡都未说话。
他们二人看这件事并没有拘泥于后宫和朝臣,第一个想到的却都是当今圣上。
贾家铭聪慧过人但毕竟年纪还小,不能想到更深的层面。宁衡受太后养育之恩,身为一家之主早早地担负起家族和侯府的责任,因此思虑深远,十岁年纪已经比及冠的人更有眼见。而朱定北,他若是有勇无谋也不可能担起朱家军的重担。
自从他得知凤栖山之变,明了贞元皇帝登基背后的隐秘,深知后宫这些家世不菲的娘娘们是凤栖山变故中的牺牲品后,看待朝局后宫与他们这位皇帝便多一份思考。
后宫一后四妃九嫔全数出自一品侯门和朝臣,细细想来,不说皇子,但这些妃嫔与皇帝陛下共同孕育有至少一女。
只有这位马皇后,一同入宫,却至今无一儿半女。
远宁侯府当初在洛京并非最显赫的侯门。只因远宁侯是贞元皇上帝师,先帝当初临危点了他的女儿作为皇后,想必也是看中他与贞元皇帝的这份亲厚。但对贞元皇帝最没有威胁的皇后却不得陛下欢心,多年不孕,想来其中定不是外界所说的子孙缘分未到的缘故。
而近年来陛下已多番和皇后矛盾,帝后不和都不加以掩饰,可见皇帝连给皇后的体面都不情愿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但若要说皇后会因此而对陈家姐妹的子嗣下手,朱定北却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阁老的功绩实在太大,可以说当年贞元皇帝能够坐稳这张龙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宰相力挽狂澜。
这位荣养在府的陈阁老依旧是朝臣们心目中的标杆,就连继任三四年的董宰相遇事也常常拜访陈阁老,秉烛夜谈。贞元皇帝对远在边塞三年才见上一面的朱家人都已经都有如此芥蒂,对这位总是活跃在眼前位高权重的陈阁老恐怕也没有多少好感吧。
说不定……陈氏姐妹的子嗣,就是这位皇帝陛下亲手收回的。
想到这里,朱定北眼里就浮起一层阴霾。
朱家主将的惨死,让朱定北对贞元皇帝失去了根本的信任。
他无意如此揣测他曾经用生命效忠的主君,但他对皇室却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般无条件地愚忠了。
宁衡或许也有自己的判断,但他从不言皇族是非,听他三人低声讨论,只沉默地坐在一旁。察觉到朱定北心绪不定,才插嘴说了一句:“静观其变,不要再说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些严厉,让四人讪讪地闭了嘴。
下学之后,宁衡告知他们他将与太后赴护国寺为先帝守灵斋戒诵经三日,前后将有五日不在国子学。
临行,他多嘴警告他们:“皇后获罪一事,不是你们该关心的。明白吗?”
见他们应承,宁衡才转向朱定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夜里早些睡。”
朱定北抬眼看了看他的身高,郁闷地打开了他的手。
皇后禁足坤宁宫,凤印被皇帝收回后重掌于太后手中。
太后近日忙碌,此次到护国寺祭奠先帝虽叫了宁衡在侧,但也没有精力和他说话,上了马车便在銮驾上精神不济地在榻上小憩。
宁衡一贯安静,在一旁看书自得其所。
护国寺主持率寺院众僧迎驾,毕恭毕敬地将太后一行迎入寺中。
“住持高僧,一年未见,依旧这般硬朗。哀家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喽。”
先帝逝世二十年,太后每年都会到护国寺中拜祭,与这位住持高僧很是熟络。须发斑白的住持念了声佛,恭声道:“太后娘娘不必如此自伤,寿元天赐,您是天道福运之天女,必定万寿安康。”
太后掩唇而笑,“住持高僧如今也会说这些俗话哄哀家,可见哀家真是老了。”
住持高僧闻言也不惶恐,只是一笑,道:“慧清师弟焚香沐浴三日静候太后銮驾,不知太后娘娘是否与往年一般先同他礼佛呢?”
“慧清高僧常年在外游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总被哀家霸占着。多少贵人都埋怨哀家呢。”她笑起来,正要应下,忽而又道:“请慧清高僧稍待片刻,哀家同侄儿说会儿话,再与高僧礼佛。”
住持连忙将太后送入后院厢房。
太后稍作沐浴,拆下珠钗,对镜自顾。
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她有心想用脂粉遮掩,但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便作罢了。
宁衡静候厅中,孙嬷嬷扶着太后出来,屏退左右,自己也躬身退下。
宁太后对上宁衡清明的眼睛,轻叹道:“阿衡,你可知今日哀家要与你说什么?”
“宁衡不知。”
“你知道的。”太后的眼神变得严厉,“哀家虽不忍心断了你对镇北侯世孙的情谊,但你却不能因此,失了分寸。”
宁衡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长生身有暗疾……我想多陪陪他。”
太后一怔。
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缘故。
她立即想到朱定北在鲜卑府遇袭濒死的消息,后辗转回到洛京,皇帝也曾派下御医看诊。当时那太医只上报那孩子没有大碍,将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
她当时与皇帝一样,心中不满朱家人的小题大做,谎报病情,图谋世孙之位而欺瞒于君主。
如今想来,若是朱定北九死一生的消息属实,那么如此突然地好转,不知朱家是用了什么奇药。但不可避免的是,不管那药有何等的效用,将一个濒死的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定也将那孩子的根基伤透了。听宁衡的意思,恐怕那孩子的寿元……
太后又叹一声:“9 好好的孩子竟然……尽管如此,阿衡,你也不能与他太过亲近。留宿朱家这样的事,不可再三,你可知道了?”
宁衡面无表情,迎上太后的目光点了点头。
太后起身赴慧清高僧处礼佛后,宁衡脸上才有了些复杂的神色。
并非他故意引导,而是……他舍不得。
有太后告诫在前,他还屡屡借宿镇北侯府,不正是等着太后有此一训么。如今太后知晓了,皇帝自然也明了于心。
一个寿元不继,身有暗疾的镇北侯世孙,对他们来说应该足够放心了吧。
第27章 祖孙夜谈
贞元二十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开年未出正月,便有丽嫔诞下死胎这一大凶之事。二月,皇后涉嫌毒杀皇嗣而获罪,褫夺凤印,禁足坤宁宫。
三日后,变故再生。
贵妃黄氏同淑妃阮氏,先后被查出送与丽嫔不利子嗣的布匹和药材,被皇帝斥责,同样禁足宫中。事关皇族子嗣,又牵涉皇后与两位一品妃,皇帝不得不全力彻查此事。
帝王雷霆之怒,朝臣们一时都安分许多。
皇后获罪,贞元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朝臣们也才泾渭分明,敢论是非。但贵妃,淑妃不同,皇帝对此二人一向恩宠有加,况且她二人的娘家更是不能轻动,洛京朝臣们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谁都不会触这个霉头。
镇北侯府,前院书房。
老侯爷对着边防布军图唉声叹气,静了一会儿,高声问守在门外的管家朱三道:“长生睡了吗?”
朱三恭声道:“小侯爷用过晚膳便和老夫人商量整治商铺的事,此时约莫已经回院中了,老奴这就派人去看看。”
带兵打仗老侯爷宝刀未老,但这铺子营生老侯爷还真插不上手。心想自己堂堂一品大元帅,竟然没留下点家底让孙儿继承,不由更是满面愁容。暗骂:皇帝真是吃饱了撑的,给他一个世袭的侯爵怎么不给他添置家底?这不是存心难为他么,什么时候听说过老朱家除了打仗还能干别的?
没一会儿,朱三在门外说道:“元帅,小侯爷往这边来了。”
老侯爷看了看时辰,稍稍放心了些——自从宁衡特意交代过,老侯爷每晚都盯着朱定北睡觉的时辰,可不敢再让他自己在院子里胡作非为。
“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老侯爷开门,才迎出去没两步就见朱定北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阿爷。”
“小兔崽子什么事,瞧给你急的。咱们老朱家的儿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多跟老子学着点。”
老侯爷收了收脸上的神色,老神在在道。
朱定北没接这茬,坐下便道:“我听祖母说,皇帝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曾向圣上求娶过一个女子,后来死于非命了?”
老侯爷没料到他竟会说起这种陈年旧事,嘟囔了声:“妇道人家和孙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忙让朱三关上门,守在门外。
“这事我知道得还没你祖母清楚,那时我奉命回来,陛下已经被立为太子,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女眷在。不过,是有听闻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倾慕于一女子,也得了先皇允准待弱冠就迎娶她。后来那人便再无音讯,陛下似乎认定她的死和皇后有关,因此这些年对皇后十分冷淡。”
朱定北追问:“那女子是什么身份,阿爷可知?”
老侯爷摆摆手,“老子带兵在外,连你祖母的手都摸不到呢,谁还管这些皇子皇孙后院里那档事?”
他嗤了一声,对此老怀不满。
“难道就没有人对那女子好奇么?”
老夫人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除此之外,那女子的姓名出身一无所知,他才想着询问老侯爷。
“那时候,谁有心思好奇一个死人。自己家死的孩子都不够他们哭的。”
老侯爷说了一句,等那些人从丧子之痛回过神来,要在新朝站稳脚跟就够他们劳心劳力。之后就算有人想起这位神秘女子来,对方早就香消玉殒,少有的几个知情人都守口如瓶,这便也成了一个无头公案了。
“哦。”朱定北应了一声,拇指磨着食指指盖不知在想什么。
老侯爷坐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叹息道:“长生,你在想什么?这些事情与我们并无关系。”
朱定北回神,抬眼看他,满目戏谑。
“我可不能像你老光棍一个,总得给我的世子摸清这洛京的浑水,若都跟我似的满眼抓瞎,不让人笑话呐。”
老侯爷老脸一红,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虎着脸道:“兔崽子敢拿老子开涮,胆儿肥了啊!”
心里却因为朱定北这一句话心绪不定。
是啊,他不能再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规看现在的形势了。只要朱家军在一天,镇北侯府在一天,这个一品军侯之位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他老了从战场上退下来也没几年好活,可以对朝局上的风云视若无睹,但下面的子孙还要承受这份业障,给皇帝吃下这颗定心丸。
他们老朱家的血脉,总要有人困锁于这四方的洛京之中啊。如此境地,他又有什么底气置身事外呢。
老侯爷想了想,问他:“你都琢磨了些什么,说来给阿爷参谋参谋。”
朱定北煞有介事地感慨:“洛京人的心眼太多了。”
“就拿这一次丽嫔丧子来说,那么多太医日日请平安脉,也没见谁说她这胎不好。生出死胎,肯定有人搞鬼。之前说是皇后吧,那事情还不算糟糕。现在又把贵妃和淑妃扯进来,事情不就乱套了吗?”
朱定北说。
“皇后我不敢说,但是那个黄贵妃和阮淑妃,一个是凉州州牧的女儿,一个是宁州州牧家的,动谁也不能动他们吧。”
老侯爷没想到他已经想到这么深了,赞许道:“不愧是我的孙子,还是有点眼力嘛。”
他自豪地拍了拍朱定北的肩膀,见孙儿面露疼色,才讪讪地收回手。
咳了一声,老侯爷接着道:“咱们先说皇后。”
“其实丽嫔生产时遭了毒手,这件事皇后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大概不知道,咱们大靖历代皇后都出身宁氏,但除了几位得了皇帝喜爱的皇后,几乎没有人有孕。就算产子也不会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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