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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完本——by谢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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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响应了下来,顿了下道:“主帅,咱们不继续派人杀胡尔朵吗?”
他原本没将这一只腿踩进棺材里的女人放在心上,在古朝安为此操心时还不以为然,但没想到不过三日时间,胡尔朵就让他们损失了一批精锐。朱响再不敢轻视,也由此明白,不尽快将这个女人铲除,匈奴如今大好的形势就会被她拧转,假以时日定又将爪牙伸向大靖来。
朱振梁道:“当然要加派人手。只不过,连她现在在哪儿,什么模样,我们都一无所知,却也无从下手。按传回来的消息看,单是替身她就摆了五处,各个难辨真假,这个女人……怕是除了他们的长生天能把她收回去了。”
“主帅何必涨他人威风。”古朝安不认同道:“她再厉害也是一个弱质老妪,匈奴王死了,她自然要出面扶植新的匈奴王。到时候她自然要抛头露面,咱们就有得手的机会。”
朱振梁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静待时机了。
古朝安想了想,又道:“主帅,咱们不防将此烦恼告知老元帅请他帮忙。他与那位老先生毕竟年岁长,说不定对这位匈奴太后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能想出对付她的办法来。”
朱振梁也不觉得向老爹求助有什么丢人之处,立即修书一封派战鹰送往洛京。
收到破烂羊皮第二日,朱定北便带着他到学堂找宁衡相看,没成想宁衡告假,归期不定。
午间用饭时候,秦奚便低声对伙伴们说道他从他阿娘口中听得的一些消息:“太后今年却是不甚安顺,五公主与驸马才重归于好,她老人家少了一桩心事没成想因天气转凉却又病了。她这回到护国寺吃斋静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奚之所以知道,就是因为太后让他姨母陈妃作陪,陈妃娘娘离宫前修书给他阿娘,让她得空多进宫与丽嫔姨母说话,这才知道原委。
而宁衡也伴在太后左右,这么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回京了。
楼安宁看了几人一眼,偷偷将几块糕点小心用帕子包好塞进自己的袖兜里——阿衡一走,宁大叔的糕点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吃到呢,他得留着点解馋。
秦奚说完,伸手去点心盒子,才发现空空如也。
瞪了视线闪烁做贼心虚的楼安宁一眼,他难得没有计较,而是继续道:“听说五公主这些日子都住在公主府,驸马爷也召入府中,广宁侯府已经冷清许久了。”
楼安康:“广宁伯膝下空虚,这才从族中认养了驸马爷,没想到驸马爷如今却为公主……你们说他是惧内还是有什么把柄被公主拿捏住了?”
朱定北难得见楼安康对别人家的私事如此感兴趣,便留心听了一句。
楼安宁理好袖子,凑过来道:“阿爷昨日还去探望程阿爷了,他如今身体也不健朗,受了风寒大半个月还未见好呢。他府中夫人也是多病之身,看顾不周全。听说夫人前些日子还派人去与驸马爷说了消息,不过驸马爷只回来用了顿饭就走了,五公主更是连面都没露。哎,果然孩子还是亲生的好,这些白眼狼养不熟的。”
他感叹的煞有介事,却让几人哭笑不得。
这么说来,楼家和程家的长辈私交甚笃,也难怪他们兄弟二人如此在意。
贾家铭闻言道:“驸马爷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听说才情极佳,在科考时做的文章也心系家国,品性上等。没想到,如今作为却让人看了心寒。”
楼安宁大大地叹了口气,“程阿爷也伤了心,我听阿爷说,他如今也只等着驸马爷记得给他扶灵送终,更多的却没有期盼了。”
他说起来是语气都是可怜,更压低了声音道:“我当时听我阿爷说话时,心里就在想,往后我要对我阿爷更孝顺。老人家最怕冷清了,我可不想我阿爷体会程阿爷一样的心境。”
楼安康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瞪他道:“胡说什么,阿爷有咱们在呢。”
楼安宁揉着头,笑嘻嘻地赔了个笑脸。
秦奚拉着贾家铭道:“我家里还好,只我阿公那里没什么人气。不过现在好了,阿公收了十一做入室弟子,往后就有十一陪他。你们是不知道,他们俩老小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几次都险些打瞌睡呢。十一也不容易啊。”
“你一肚子草包,听不懂才如此,别拿十一说事啊。”
楼安宁啐了他一句。
陈阁老收贾家铭为入室弟子的事情就在前几天,最高兴的却是秦奚,面对陈阁老他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但有了十一,总算有人能和他志趣相投了。
贾家铭垂眸低笑,能够成为陈阁老的亲传弟子,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
如今,他在贾府的处境比以前好上太多了,甚至比其他几个庶兄更好。
他心里感激,但也不能为师父做什么,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了。
朱定北听了也高兴,这几个孩子虽然莽撞懵懂,但心地纯善,越相处越让人喜欢。
宁衡不在,他又将破烂羊皮原样带了回来,才入府便听朱三管家说老侯爷吵着要摆酒,被老夫人好一顿数落呢。
朱定北挑眉:“府里有什么喜事么?”
朱三笑答:“是五小姐有了好消息,侯爷和夫人听了都高兴呢。”
朱定北一乐,“几个月了,五姐可好?”
朱三:“有两个足月了,都好都好,小王氏不在了,夫人亲自上门去探望的,回来说五小姐气色很好。”
这也是朱家难得一件大喜事,朱定北便回头吩咐水生准备一些礼给五姐送去。苏妈妈出来相迎正听见,一面请他进屋,一面笑道:“小侯爷却不用多礼,这小娃儿还在母亲肚子里,可不好受太重的礼。”
朱定北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说法,闻言自然听从老人家的指点。
晚间,钱悔来陪他过拳脚,朱定北与他练了一个半时辰,离开时钱悔犹豫了下,还是道:“小侯爷,我平日无事,想同府中不当值的府兵讨教身手,不知能否讨这个便利?”
朱定北停住擦汗的动作,朝他笑道:“不悔兄在我府中呆着倒是比胆子养小了,这事有什么好问的,他们还巴不得你上门去呢。”
钱悔一听,抱了个拳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朱定北戏谑地瞟了他一眼。
钱悔达成所愿,不过没急着离开,迟疑了片刻,道:“钱悔有一事,不吐不快。”
“你说。”
朱定北将擦汗的布巾丢开,同他席地而坐,认真听他说话。
钱悔也坐下,想了想措辞,开口道:“从匈奴王战死后,我私下里便在琢磨了。匈奴这两年年景也不好,死去的匈奴王是个好战的,从咱们大靖和乌孙抢了不少粮食,但损耗更多。如今他一死,匈奴这个冬天不好过,恐怕凉州边境那边的动作会比往年更频繁。”
冬日是北境止战养息的时节,不过今年这个默契却被打破了。
朱定北心念一转便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还是一副倾听的神情,佯作没有听明白他话中之意。
钱悔继续道:“这战事一起,又不同以往有常例可循,窦将军等人肯定会更放肆。他们以往就有捏造假战役,以此虚报军功的前科,我担心今年冬天,他们会故技重施。”
朱定北双眼一眯,“制造假战?”
这却是第一次听说。
第78章 军制缺陷
第七十八章
钱悔入镇北侯府寻求护佑的时候,便言明窦长东派人追杀他是因为他无意发现窦长东谎报军功的事实。
谎报军功是大罪,但真要治罪却不容易,毕竟军功呈报到兵部时,大多战事已经过去许久,核查起来本就不会精准到没一个敌军首级都落实。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让人一眼就看出军功夸大,这种事情起不了大波澜。
窦长东虽然做得频繁了些,但到底他不是军中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做的,因此他与老侯爷都没将精力放在这上头。
可若是为报军功拟造假战役,这可就完全不同了。
试想,凉州天高皇帝远,各大驻军都有各自的管辖范围,往常相互见没有干涉,窦长东带着部下到交界地走一遭,制造一点乱局,再把“军功”报上来,虽则无中生有,但贞元皇帝却也不会去查探虚实。
钱悔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便有两起,不过拿不出证据,因此也没有与侯爷提起。只不过这些天我多想了些,不说出来,心中着实不舒服。”
“咱们大靖军政分明,陛下这些年的心力大部分都投放在朝政治理上,军制一直沿用先帝拟定的三年更换监军,不换驻军,不更主将的做法。这些监军是陛下钦差,只是,窦将军在西海郡和西平郡根基稳固,要降服监军为他隐瞒并不难。”
朱定北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此事你为何不与我阿爷说?”
钱悔实话道:“不怕小侯爷怪罪,这些日子看下来,小侯爷年纪虽然小,性子却极其稳妥,就算听到这些也不至于冲动行事。侯爷他……眼中容不得沙子,我怕给朱家惹祸。”
朱定北忍不住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道:“好了,这件事我既然听说了,就不会当做不知道。你等两天,我先安抚阿爷,请他好好想想办法。”
钱悔躬身道:“拖累小侯爷了。”
“这话我可不想再听第二回。”朱定北摆了摆手,不轻不重地笑了声,说:“窦将军这事做的不地道,若军功是这么好得的,那咱们军中浴血杀敌不顾性命的兄弟,又算什么?”
钱悔听出他话中的阴沉,动容地捏了捏拳头,忍住了心中的义勇。
第二天是十月底的休沐日,朱定北一早与老侯爷打拳练武,用了早膳便去了书房将钱悔所担忧的事情转述给老侯爷。
老侯爷一听果然大怒,气得拍案道:“窦长东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做!他还将军纪军规放在眼里吗?堂堂主将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恐怕窦军中养不出几个好鸟来,一群混账玩意!”
朱定北不动如山,他听了这种事当然气愤,不过缓冲了一夜,心中便冷静下来。
更过分的事情他见识过多少,捏造战事,谎报军功,还不算罪大恶极。
朱定北喝了口热茶,温声道:“窦长东的道行也就到这里了,再大点的事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做。阿爷,真要那这件事动他,咱们现在却也有心无力。”
“怎么没办法了,我这边进宫对陛下道明缘由,有钱悔作证,整肃窦军还不容易?”
老侯爷听罢之后就有这样的决定,他绝对不能姑息这种恶习在军中滋长,否则,蔓延开来不说将军士的锐气养废,到时候将士投机取巧,各个不思战杀,反而专营此道,久了,大靖将士就完了!
这种内部腐蚀大靖军力的蠹虫,他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放过。
朱定北摇了摇头,“要对付窦长东容易,不过这件事牵扯出来,就不会是窦长东一家的事了。”
老侯爷皱着眉头道:“我当然知道军中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做,可他冒出尖儿了,不掐了难道还等他长成气候再对付?至于其他人,也正好那窦长东警告他们夹着尾巴做人。”
朱定北放下茶杯,面色凝肃道:“阿爷,这事要解决不在窦长东身上,而是在咱们大靖的军制。”
“各州驻军不换防,不换主将,只更换监军,这在先帝时期确实是个好法子。先帝执政前二十几年东征西战,军将熟悉了一地之后能够将地方守好,让边境没有后顾之忧。而边境的主将对敌也确实比别的将士更有经验和手段,因此不更迭调换驻军,其实不过是先帝没得选择。”
“而陛下登基后,这些年还在和朝臣斗智斗勇,看将士也只将目光锁在我朱家军身上,对其他人却是冷落了。”
朱定北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继续道:“咱们朱家军都不敢保证没有几个按私心犯事的,其他将领驻守一方,天高皇帝远,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如果这些人懈怠了,或是贪心不足,闷不吭声在管辖地上做皇室不容的事情,您说他们做不做得到?”
老侯爷脸上皱成一团,贞元皇帝对朱家军盯得很紧,老侯爷这些年却没心力管别的军营的事,他又是作风刚正的人,因此还未如此揣测过友军。
朱定北笃定道:“我说他们做得到,而且……恐怕有不少人在这么做了。”
“陛下派出去的监军,能有多少人能够抵抗住诱惑,刚正不阿呢?哪怕真有誓死不从的,过了三年他也就滚了,领将忍着安分三年再故技重施又如何?窦长东的事一旦揭露,就会提醒陛下他这些年忽略了什么,到时候查起来,就没那么好善了了。”
老侯爷挺直腰背,沉声道:“不能善了也要去做!”
他看向朱定北,对他的冷漠淡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长生,你应当知道,军人,最重的是什么。”
“我们是大靖的兵刃,开疆拓土,护佑家国,是挡在百姓钱的第一人。如果这把刀生锈了,立刻就要打磨,让它重新锋利起来。其他什么都可以乱,唯独军将不行。”老侯爷捏紧拳头,绷着脸道:“咱们军制有问题,那就算伤筋动骨,也要重新安置。”
朱定北略觉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告饶道:“阿爷你先别生气,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嘛。”
老侯爷看着他不说话了。
朱定北咳了一声,正色道:“窦长东一事咱们暂且搁置不谈,就说,这军制该如何改,阿爷可有线索?”
朱定北的确像听一听他阿爷的想法,他半生军伍,很多事情比他看得更透。
朱定北会第一时间想到军制上,并非他深谋远虑道如此程度,而是前世就因为荆州驻军出了一件大岔子,让贞元皇帝气愤到大动干戈。大靖二十州的驻军一一被探查过去,查出的纰漏差点让贞元皇帝吐了几碗血。
那时候,朝廷也大肆主张修军制,可那些改革却让大靖军力好生乱了一阵子,外敌更趁乱几次起战,把大靖打得个措手不及,回防无力。
如此再三,贞元皇帝只好退让,只杀了几个罪责深重的将领,加大了监军制度,其他还是只能延续旧制。
就算是现在,贞元皇帝要对军制有动作,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各大驻军都已经有自己的一方势力,联合起来抵制新政,朝廷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老侯爷细思,心里也不由生出一丝凉意。
他到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对军制改革他是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可针对眼下时局如何着手改革却是毫无头绪。
他不由看向朱定北,出声道:“乖孙儿,你是不是也想过了?”
朱定北动了动手指,把心中想说的话忍住了,苦笑道:“阿爷,您太看得起孙儿了。”
老侯爷一想也是,孙儿才几岁大,若是对军制都有一番见解了,那还是孩子吗?
他想了想,道:“其实阿爷之前在凉州驻军时,私底下琢磨过这件事。”
老侯爷娓娓道来:“要彻底将军制改头换面却是异想天开,阿爷能想到的只有三件事:改动监军,加派更多人,每月回禀军况,此其一。其二,中郎将及都尉调防,三五年将这批人调换驻地,往后便是这些人做主将,实在不该让他们过早在一地扎根经营。这第三件么,便是兵权。”
说到兵权,老侯爷脸色有了些变化,但还是讲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咱们大靖将领手中握的兵权过大了。军印虎符分掌于两位将军手中,虽则合二为一才可调遣一师之军。可这两位主将看了彼此老脸十几年,有再多冲突,但彼此合作的时候更多。若有心做点什么,威胁就太大了。这虎符,或许由陛下收回,更好。”
他也曾是朱家军的主帅,手掌百万兵权,说到分权之事有些不甘心,但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大靖的未来打算。
朱定北看着老侯爷出神,他没想到阿爷那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连交还兵权都考虑过了。
老侯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我干啥?你阿爷是那种恋栈权势的人吗?对咱们大靖有利的事,才是朱家人该想的事。”
朱定北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对老侯爷的大义凛然他当然相信,但到底人都有私心,哪有话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阿爷深明大义,是我大靖的福气。不过,旁的人可就没这么想得开了。”朱定北不客气地点明:“如果州府里的驻军联合起来抵制新政推行,这事就已经败了一半。再则,咱们大靖军心不稳,那匈奴羌族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有一场乱战,到时候为了对敌,这新政的成算又少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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