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作非为 完本——by悠雨

赤焰拼命点头。只要有琴声就说明有人，只要有人说不定就有住的地方。一想到今晚终于不用露宿荒郊，赤焰顿时干劲十足，搂着瑶华向那乐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赤焰，你有没有觉得这乐声很熟悉？」瑶华奇怪地皱了皱眉。
「熟悉……」赤焰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听瑶华这么一说，他似乎也觉得这琴声耳熟。
「对了，是傅若湘以前弹过的曲子！」瑶华总算想起来了，今天白天在如玉堂河边的一间小亭子里，傅若湘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因为曲子本身旋律非常优美，给瑶华留下来非常深刻的印象，绝对不会记错。
「师傅……」一直处于萎靡状态的柳儿也在瑶华怀中抬起了头，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既然连瑶华都听出那琴声是傅若湘弹奏的曲子了，那柳儿肯定也早已听出。
但傅若湘怎么会在这荒山野林之间弹琴？
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在书院，被宋毅好好保护起来了才对呀。
仔细想来，这琴声绝非出自傅若湘之手。
「瑶华。」赤焰下意识拉住瑶华，警惕地提醒道：「弹琴的人不是傅若湘。」
「那是谁？」瑶华在关键时刻的反应力总是慢半拍。听见琴声后直觉就想循声而去，一点也不细想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赤焰担心有危险，压低声音道：「瑶华，今日在凉亭之中弹琴的人可不止傅若湘一个。」
经赤焰这么一提醒，瑶华才寻思起来，轻声猜测道：「难道是宋毅？」
赤焰道：「宋毅一定和傅若湘在一起，照目前的情势，就算他们不在如玉堂也肯定在官府，绝不可能在这荒郊之中。」
「那……难道是……」瑶华的眼中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如果排除傅若湘和宋毅这两个候选答案的话，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莺莺，天香楼里那名长相甜美，歌声也很动人的莺莺，真的会是她吗？
赤焰、瑶华、柳儿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绝无可能三更半夜还在荒山野林中弹琴。如果弹琴之人真是莺莺，只能证明这个莺莺也绝非寻常之辈，极有可能是什么妖怪。
除此之外，更难猜透的是她的意图。
三更半夜弹琴，难道是为了把迷路的瑶华等人引过去？
往好的方面想，她是想给他们指路，帮他们摆脱迷路的困局；但往坏的方面想，她想把他们三人都骗去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狐狸，怎么办？」瑶华问赤焰。
「还能怎么办？她都用琴声引我们过去了，我们还能装聋子吗？反正无论她是出自好心还是恶意，我们总该过去向她打声招呼吧。」赤焰倒是不怎么害怕，因为对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而己方却有两只妖怪加一个神仙，就算真的大打出手，他们也不会轻易斗输。
「好吧。」瑶华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怀中的柳儿。
无论弹琴的人是谁，也无论弹琴的人有何目的，既然对方已经发出邀请，那么自己也绝对不能退缩。
「勇敢应对，勇敢应对……」瑶华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仿佛是给自己打气一般，但两只脚却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躲到赤焰身后去了。
「赤焰，你放心往前走，我帮你殿后，保证不会有妖怪从后面袭击你。」瑶华握了握拳，一副全力以赴的认真表情。
「你直说你不敢打头阵不就完了……」赤焰撇一撇嘴，感到一阵无力。
唉，不过算了，其实胆小一点的瑶华其实也挺可爱的。

☆、第 92 章
荒林中阴风阵阵，刮得瑶华全身哆嗦不已。只见他一手抱住柳儿，一手紧紧抓住赤焰的衣服，畏畏缩缩地向前走去。
即使前面已经有了赤焰这个开路先锋，但瑶华心中还是有些发毛。
「赤焰，你说那莺莺究竟是什么人？」
「待会儿见了她，你直接问不就好了？」
「她……她万一没安好心，发脾气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你就用你刚才对付我的那一招『天雷圣光』攻击她，保证把她劈得连骨头都碎成粉。」
「好，说得对，我们三个人才不怕她。」
瑶华顿时变得干劲十足起来，身上噼里啪啦产生了几点火花。
赤焰被他劈过一次，心中已经留下恐惧的阴影，这会儿见瑶华全身漏电，急忙吓得往旁边躲了躲，生怕他又误伤自己。
「小狐狸，别跑！」瑶华只要一不抓住赤焰的衣角就变得无比紧张，追着赤焰向前跑去。
这时，包围着他们的琴声忽然乱了。
原本和谐而又美妙的音符，在这一刻变得就像魔鬼的尖叫一般刺耳恐怖。而且音量瞬间扩大了至少三倍，震得连地面都已经开始微微晃动。
「瑶华，小心！」赤焰下意识抱住瑶华，两手紧紧捂住瑶华的耳朵。
然而赤焰自己的鼓膜却被那些鬼叫扎得一阵剧痛.
身为狐妖的他，与生俱来的听力就被瑶华敏锐几倍，所以听入耳中的尖叫声也比瑶华尖锐几倍。
刚才琴声突然转为嘶叫的瞬间，赤焰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捂住瑶华的耳朵，而忽略了保护自己。
在那几声恐怖的嘶叫声后，赤焰耳中一热，两股鲜红的血液从耳洞中流了出来。
赤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叫，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小狐狸，你没事吧？」瑶华紧张地跟着蹲下，紧紧抓住了赤焰的手。
从赤焰指缝间流出的殷红血液，把瑶华的眼睛都快刺痛了。以前瑶华一直觉得赤焰皮厚肉糙，经打经摔，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赤焰流血，一时之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瑶华，嘘，别说话。」赤焰擦去耳边血迹，静静听着周围的声音。
虽然刚才那记声波攻击令他耳内受伤，但毕竟伤得不重，听力尤存，不过就是比起以前变钝了许多。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对方有意手下留情，不然，如果那尖叫声再多持续半刻钟，只怕到时候赤焰损失的就不只是这一点听力，而是整颗脑袋都会被那声音震得爆炸。
「小狐狸，你在听什么？」瑶华担心地盯着赤焰的耳朵，生怕他用耳过度，耳朵里再次流出血来。
「我在听脚步声，她来了。」赤焰说着站起身来，面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瑶华也顺着赤焰的目光转身望去，只见正前方的树丛中果然出现了一点动静。
微微摇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伴随着那响声传来的还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明明是鬼哭狼嚎、百鬼乱窜的气氛，但说来奇怪，那脚步声竟在这一切恐怖元素中显出几分幽雅。即使看不见来人的身影，但光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就不难想象出来人走动的美好姿态。
看来对方果然就是天香楼的莺莺姑娘，因为赤焰已经闻出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粉味了。
随着一阵拨开树枝的「哗啦」声，只见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之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只见她略略欠了欠身，向瑶华问候道：「瑶华大仙，莺莺有礼了。」
如果冲出来的是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瑶华还可以一记天雷圣光劈过去。但现在对方不但有礼有数，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友好，瑶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他身体周围处于备战状态的火光一闪一闪，在黑夜之中噼啪作响，就像一只加大号的萤火虫精，看上去颇为有趣。
莺莺笑了笑道：「大仙，你快卸下圣光吧，莺莺绝无恶意。」
说着便向瑶华走去。瑶华下意识向后退半步.
赤焰急忙挡在瑶华面前，向莺莺低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听她竟能喊出「瑶华大仙」四个字，看来果然不是普通人类。

☆、第 93 章
「不要急，随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我的身份。」莺莺来到赤焰身旁，特意看了一眼赤焰耳边留下的血渍，轻蔑地笑道：「刚才用鬼音试了试你们的法力，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一层的鬼音都挡不住，唉，真不明白，为什么佛祖会派像你这样下等的小妖来担当降妖大任。」
没想到她居然连佛祖派给瑶华和赤焰的任务都知道。
瑶华和赤焰的双眉都压低了几分，目光中添了不少敌意和戒备。
见对方突然间都紧张起来，莺莺不由笑道：「你们对我一无所知，但我却对你们了若指掌，你们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不过不要紧，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从傅若湘说起。」
「师傅……」柳儿一听傅若湘的名字就显得特别紧张，从瑶华怀里探出了头。
莺莺像逗宠物似的轻轻戳了一下柳儿的脑袋，道：「傅若湘的小侍都是路边奄奄一息的孤儿，被他救活后就留在书堂之中。你当初不也是这样么？要不是有傅若湘救命，早就死了。傅若湘把奄奄一息的人救活，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粮食储备起来。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安慰自己：那些小侍的命都是他救的，他当然可以随意处置。他就靠这样来减轻自己心中的罪恶。」
其实莺莺说的这点，赤焰和瑶华他们早就已经推断到。不然以傅若湘的性格，还真难相信他会摇身一变，成为人性全无的食人妖怪。
但即使那十二名死去的小侍和柳儿都可以用上面的理由来解释，那么瑶华呢？
赤焰可没有忘记过今天白天，傅若湘才把瑶华带到藏书室，吸了瑶华的几口精气。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只怕瑶华还会被占走不少便宜。
瑶华总不是他从路边救回来的孤儿了吧？
似乎是看出赤焰的心中所想，不等赤焰发问，莺莺就答道：「关于傅若湘为什么对大仙出手，也只能推测成是他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他知道瑶华大仙懂得道法，所以才故意吸走大仙精气，也许是想让大仙早点发现藏在地板下的干尸，早点发现他的真身，然后把一切都结束。不然，傅若湘绝不可能明明知道大仙会收妖后还故意亲近你们。」
听莺莺这样一讲，好像还觉得真有一些道理。
赤焰低头沉思，似乎正在整理思绪。
瑶华抱紧了怀里的柳儿，感到一阵难过，仰头道：「他……他真就这么想死吗？」
甚至不惜把自己骗去如玉堂，带到埋藏干尸的藏书室，故意吸走自己精气来让自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在宋毅面前说过，其实他早就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但却没有勇气当着众人的面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孽，所以他才需要一个人来揭穿他、指责他。
而瑶华的出现，无疑是让傅若湘发现那个可以揭穿他的人终于出现。
莺莺道：「也许他倒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寻找一种解脱。与其这样不人不鬼地痛苦活着，还不如依靠死亡来寻个轻松。反正见到宋毅之后，他最后的心愿也已意足，在人世之间再无任何留恋。所以就算他做出绝食自杀的打算，也不值得奇怪。」
莺莺就好像把傅若湘看透了似的，每一句话都很敏锐，直切要害，令赤焰、瑶华在为傅若湘感慨的同时，也更加在意莺莺的真实身份。
「傅若湘的事情暂告段落，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份挑明？」赤焰忍不住打断莺莺的话，他实在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一个浑身是谜的人谈话，更何况对方好像已把他和瑶华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就更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衣服被拔光了扔在对方的目光之中一样。
「好吧。」莺莺似乎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一听赤焰问后，就非常爽快地答道：「不过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就还必须要先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该不会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就要事先买好装自己的棺材吧？赤焰凝聚妖气，捏紧双拳，瞬间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莺莺忍不住又笑道：「为什么所有的雄性妖怪都像你这么好战？其实我哪有什么恶意，只想好好生生地和你们讲几句话而已。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傅若湘为什么会变成妖鬼么？」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赤焰、瑶华以及柳儿的兴趣。
和莺莺的真实身份比起来，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加具有吸引力。
还记得当初傅若湘好像说过，五年前宋毅上京后不久，他便患了重疾，长卧病榻。但几近弥留之际，却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问他愿不愿意用心脏来交换生命。当时傅若湘只以为那是幻觉，没有细想就随口答应。但不可思议的是，与神秘人达成契约之后，他的重病真的痊愈，很快便就完全康复。
但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傅若湘渐渐发现自己需要依靠吸收人类的精气才能生存。
在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之中，他为自己找到一个安慰的方法。就是救活那些奄奄一息的孤儿，把他们收入如玉堂中，留伺自己身旁。这样一来自己可以延续寿命，二来也求得良心安慰。但这五年来，前后有十二名小侍因此丧生，越积越多的干尸令傅若湘无法再靠那种自我欺骗的想法生存下去，与其这样，他宁可靠绝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 94 章
宋毅的回乡和瑶华的到来，这两件事情很巧合地凑在一起，更坚固了傅若湘的决心。
能再见宋毅令他此生再无遗憾，能遇见瑶华使他找到能揭穿和惩罚自己的人。
他自己为自己掘好坟墓，只希望能用地下长眠的方式来为已逝的十二条亡灵赔罪。
但当初傅若湘弥留之际听到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与他达成契约的人到底是谁？这些都是一个彻底的谜题。就连傅若湘自己也说，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醒来之后，他甚至连梦里和他说话人的声音都想不起来，就更别说什么其它线索。
然而现在，莺莺却再次提起此事。
更重要的是从她的话中隐约能够听出——她好像知道一些内幕。
「傅若湘到底是被谁变成妖鬼的？」赤焰压低双眉问道。
「是妖王。」莺莺简明扼要地说出最关键的三个字。
「妖王……」赤焰、瑶华、柳儿三人全都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一个是仙、两个是妖，对妖魔界的事情也算颇有了解，但「妖王」这个名号，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虽然号称为「王」，但好像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
赤焰轻蔑地哼了一声，问道：「那妖王是个什么东西？他混哪条道的？」
「哪条道都混。」莺莺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道：「仙道、妖道、魔道、鬼道，甚至人间道，他都混。」
「他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瑶华的问话就要有礼貌多了，不带任何歧视。
莺莺答道：「也难怪大仙不知道，妖王身居凤凰山中，平时不与外界接触，只潜心修炼仙家道法。你们让妖变成人，而他却能将人变成妖。如果你们继续收妖之行，以后定会见面。以前你们把恶行妖全都收上天界管制，其实质就是削弱了人界妖魔的力量。现在好不容易夜仙山坍塌，恶性妖们全都重新坠回人界，正好给了妖王无限支持。但光有那些恶行妖还不够，如果妖王想要获得更大的力量，就要制造新的妖怪。而傅若湘，就是他的一个试验品……妖王其实是想将傅若湘收入麾下，但现在……他已经放弃了。」
听莺莺这么一讲，赤焰等人好像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赤焰问道：「既然妖王想将傅若湘收入麾下，又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莺莺道：「因为傅若湘已经失去了试验的价值，他只是一个失败品。」
「失败品？什么失败？」赤焰还是没有明白。
然而莺莺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看来这个问题只有就此终了。
瑶华又问：「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说自己到底是谁？」
莺莺道：「妖王手下有『香』『音』『透』『绘』四名御妖使者，替他联络各界各道……」
不等莺莺说完，赤焰就嚷了起来：「难道你就是那四名使者之一？」
「你说呢？」莺莺也没有讲明，只是微一转身，四周便就又响起一阵优美的琴声。
「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不过……也许下一次就是敌人了。」
留下这句话后，莺莺的身影便随着琴声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赤焰和瑶华呆呆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俩心中都只有同一个想法：不会错，她一定就是那四名御妖使者的「音」使！